正想著,吐突承璀求見,這是李純最為寵幸的宦官,忙道:「請他進來吧。」
吐突承璀進來,三呼磕頭畢,正要說話,李純笑道:「吐突承璀,你可知道柳泌已經煉成長生不老之藥了?」
吐突承璀似乎又驚又喜,道:「是嗎?恭喜皇上,賀喜皇上。從此皇上真正萬壽無疆,命比天長。」
李純喜道:「還是你真心待朕,他們那些人口中叫著萬歲,哼,其實巴不得我早死呢。」
兩人又談了一會修仙煉道之事,吐突承璀方道:「皇上,我知道陛下並不喜歡太子,澧王溫柔敦厚,寬容有德,有陛下之風,堪做太子,請……」
他話未說完,李純厲聲打斷道:「吐突承璀,你這話是何意?朕既然有了長生不老仙丹,難道還馬上就會死嗎?現在急著說太子之事幹什麼?」
吐突承璀想不到皇上反應如此之大,頓時驚得出了一聲冷汗,說道:「皇上明鑒,奴才絕無此意,是奴才想事不周,陛下既然已經長生不老,這太子實在也沒有什麼含意了。」
李純哼了一聲,道:「念你無心之過,去吧。」
早有太監飛報李恆,說道吐突承璀又在對皇上說改立太子,皇上似乎已經答應了。李恆大急,不顧一切的進入宮中,李純見了,心中不悅,說道:「你來幹什麼?」
李恆嘎聲道:「父皇,我可是太子,難道我來看看父皇也有什麼不對嗎?」他滿心委屈,雖然百般忍耐,還是顯得很是激動。
李純哼了一聲,道:「太子,太子,誰不知你是太子?你是催我快死,快讓位給你嗎?」
李恆道:「父皇,孩兒不敢,孩兒只希望父皇一碗水端平,別要太偏心了!」
李純一巴掌拍在御桌上,怒道:「誰偏心了?朕偏心了嗎?朕若偏心,也是偏向你,你別忘了,現在誰是太子!」
李恆道:「我只怕我這太子做不長久,也許今天,也許明天就是別人的了。」
李純喝道:「混帳,你這是什麼意思?」
李恆道:「父皇難道真的不知道是什麼意思嗎?兒臣究竟犯了什麼罪?父皇為什麼要廢了兒臣?」
李純大怒,說道:「朕本無此意,但你實在太不像話了,好吧,朕就廢了你,免得你整天疑神疑鬼。」
李恆大吃一驚,顫聲道:「父皇,難道您真的要廢了我嗎?兒臣可沒有做什麼錯事,陛下不能這樣對待兒臣。」
李純怒道:「你還沒做什麼錯事?你到朕面前大呼小叫,可有半點為人臣子的樣子嗎?你念念不忘於爭權奪利,逼迫於朕,實是大大的不孝。」他越說越怒,胸口好像都要爆裂,竟是怒氣填膺,無法抑制,叫道:「來人哪,傳旨。」
李恆只嚇得渾身發抖,又怒又恨,只見一個太監走了上來,卻是陳弘志,躬身道:「皇上有什麼吩咐嗎?」
李純正要下旨,忽然一陣頭暈目眩,似乎宮殿也在雲端裡旋轉,一跤跌倒在龍椅上。他覺得全身好像是一個氣球,有人在用力的吹著氣,似乎全身上下都腫脹起來,覺得臉也已經變了形狀,但他看自己身上,卻又全無異狀,顧不得懲辦李恆,一迭聲的叫道:「快傳柳泌,快傳柳泌。」
陳弘志和李恆都慌了神,一個叫皇上,一個叫父皇,幾個宮女太監一起把李純攙到床上,讓他躺了下來。
陳弘志對宮女太監道:「你們出去吧。」
宮女太監們忙躬身退了出去。
李純兀自在大嚷大叫個不休,李恆和陳弘志對望了一眼,兩人同時點了點頭,陳弘志忽然拿了個枕頭朝躺在床上的皇上蒙了過去。
李純躺在床上,難受已極,渾身猶欲爆裂,胸口好像有團火在燒。忽然,一個枕頭撲面悶在了頭上,頓時呼吸艱難,渾身無力。天地間變得一團漆黑,就好像掉進了一個噩夢裡,他想張口大呼,但卻只發出幾聲沉悶的喝喝聲,就好像一隻受傷的野獸。
他心中一凜,心頭忽然變得說不出的清醒。李恆這逆子竟要弒父!
什麼長生不老!什麼萬壽無疆!
難道自己這麼快就要死了麼?
天地間似乎變得十分靜寂,又似乎變得十分吵雜,他感覺耳邊發出轟轟的響聲,就好像有悶雷在耳邊滾動。
他歎了口氣,心想,報應,真是報應。自己殺了父親,如今自己又被兒子所殺,豈非濛濛之中自有天意?
原來當初順宗被宦官所逼,退位給李純,自稱太上皇,史稱「永貞內禪」,但眾當權宦官仍然不放心,遂進一步殺死了順宗,然後說太上皇生病而死。當初父皇之死雖非他親自動手,但卻經過他的默許,誰知今天自己竟會步父皇之後塵呢?
想到此處,他心中憤怒漸漸消散,卻有一股無限的悲涼之意充斥了心頭。
他呼吸越來越艱難,只覺氣力像抽絲一般慢慢的自身體裡流走,終於越來越少,胸口的憋悶之氣卻越積越多,他感覺自己像一個吹得太大的氣球,已經就要脹破了,可是偏偏卻總是不爆。
他心頭難受得恨不得自己快快爆炸,這樣胸口的難受就會減少。
終於,他的知覺漸漸遲鈍,就好像一個人悶在一個密封的屋子裡,被濃煙所熏,開始雖然難受,慢慢的就失去了知覺。
吳元慶呆在府中,日夜尋找時機逃出京城去,怎奈總是有人盯著,自己竟好像已經被軟禁了一般。這些盯梢他雖然全沒看在眼裡,但母親沒有武功,要全身而退,就沒有那麼容易了。
其時已是正月,剛過了年沒多久,天氣卻依然寒冷,這日天空飄著濛濛細雨,使天空顯得加倍的陰沉,忽然,靜寂的街上響起吵雜的聲音,似乎有軍隊走過。
吳元慶憑直覺知道一定發生了大事,他叫林潔等作好隨時離開的準備,自己決定出去探一探虛實。他要走出府門而不被監視發覺,自然易如反掌。
他頭戴絲巾,身穿青色布袍,就像一個普通的書生,出得府門,只見街上已是一片混亂,到處是亂嚷亂鬧的人群。一支軍衝向南方,吳元慶跟著前去,忽然心中一凜,只見前面竟是恩王府。
難道恩王等的圖謀已經暴露了?可是吐突承璀不是說他們是得到皇上支持的嗎?
只見前面是五百鐵騎,當先一將,乃是中尉梁守謙,率領著騎步兵已經把恩王府團團包圍。接著哭爹叫娘之聲從裡面傳來,恩王府一家老小主僕五百餘人盡被抓了出來,婦人小孩哭喊之聲,將士兵卒叫嚷喝罵之聲不絕於耳。恩王李晌卻不在內。
忽然,一騎馬飛馳而至,只見馬上一個妙齡女道翻身下馬,攔在門口,喝道:「梁大人,這是幹什麼?」正是李紅英。
梁守謙道:「幹什麼?你沒看到嗎?來抓人!」
李紅英喝道:「無緣無故的來抓什麼人?你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竟敢到這裡來撒野?」
梁守謙冷笑道:「公主殿下,咱家不過是奉旨辦事,稱不上撒野不撒野。」
李紅英怒道:「胡說八道,我爹爹貴為王爺,皇上怎會叫你們來抓我家人?定是你們這些奸宦亂進讒言!我要去面見父皇,叫他為我作主。」
梁守謙道:「那就請吧。」喝道:「給我帶走。」只見恩王府眾人都被五花大綁起來,有些人看見李紅英到來,如見救星,叫道:「公主,快救救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