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禮畢,吳元慶道:「王爺若沒什麼先告辭了,改日再來拜訪。」
李晌尚未說話,吐突承璀道:「吳將軍著什麼急?吳將軍如今無官一身輕,總不會還有什麼公務吧?」
吳元慶見他話中含有諷刺之意,並不動聲色,說道:「如今在下身處嫌疑之地,最好還是行事小心點的好。這深更半夜的,在番王府中,在下雖然不在意,可也不能連累了王爺。」說著便即告辭。
吐突承璀道:「且慢,照吳將軍之意說來,這番王府竟是來不得的了?」
吳元慶道:「在下並無此意。」
吐突承璀道:「我看你就是此意。」
吳元慶道:「中尉大人愛怎麼想就怎麼想好了,在下恕不奉陪了。」正要走出,一直沒開口的李惲笑道:「吳將軍,實不相瞞,今天專程找將軍來,確是有要事相商,還請將軍稍安勿躁。」
吳元慶行了一禮,說道:「還請王爺恕罪,在下一個庶人,怎能與王爺相商大事?王爺只怕找錯人了。」
吐突承璀矍然變色道:「你竟如此態度,難道你已經投身太子了嗎?」
吳元慶暗暗心驚,心想果然來了,卻朗聲說道:「在下聽不懂中尉大人的話,在下朝廷為官,只知皇上,不知其餘,何況在下現在什麼都不是了,更不會投向這邊倒向那邊,這一點你儘管放心就是。」
吐突承璀道:「咱們明人不做暗事,今天既然叫吳將軍來,乃是把吳將軍當作自己人,且容咱家把事情告訴吳將軍。」
吳元慶忙攔住他道:「且慢,在下無意捲入什麼政治鬥爭漩渦,中尉大人也別告訴我。」
吐突承璀道:「事情到了如此地步,只怕由不得將軍了。」
吳元慶雙眉一軒,道:「怎麼?中尉大人想強留在下嗎?」
李晌忙道:「元慶你別動氣,你先坐下,有些話說給你聽也不打緊,至於你參不參與,一任己意如何?」
吳元慶道:「我現在已經被免官,就算不免,我也已經跟皇上說了要辭官,朝廷中的一切事情在下都不想再參與。在下的脾氣王爺想必也知道,我不願意做的事,縱然是皇上下旨,在下也一樣不會聽,王爺又何必勉強在下?」
李惲歎道:「吳將軍天資聰慧,其實已經猜想到了,我們要商量的是什麼事。但吳將軍雖然聰明,有些事卻只怕想錯了,我們一起商量的事,並非我們想要圖謀不軌,其實乃是稟承皇上的意思。你應該知道,皇上立太子,也是逼不得已,所以小王並非是想犯上作亂,乃是要解君父之憂。若非皇上本意,小王就是死也不敢有所異動。中尉乃皇上身邊最親近的人,你應該知道小王並沒有說假話。」
吳元慶心想,不管你說的話是真是假,反正我總是不趟這一趟渾水就是了。說道:「多謝王爺看重,但這種政治鬥爭,恕在下無心參與。在下告辭了。」心想越快告辭越好,這種地方多呆片刻就多一分危險。轉身就走。
只見人影一閃,一個人已經攔住了去路,吳元慶見是吐突承璀,想不到他的武功竟也如此高強,他不願就此動手,沉聲道:「中尉大人定要將在下留下來是嗎?」
吐突承璀道:「不錯,我希望吳將軍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吳元慶回過頭來,看了李惲一眼,又看了李晌一眼,說道:「這也是兩位王爺的意思嗎?」
李惲和李晌都默言不語。
吳元慶道:「我出去後便即帶了家人歸隱,今夜之事絕不吐露半字,也不會參與任何一方,我吳元慶說話算話,你們放心好了。」
李晌歎了口氣,道:「元慶,我向來看重你,小女對你也是一往情深,雖然你們最終無緣,我也從來沒怪過你,難道你對我竟全無感情麼?」
吳元慶知道他說的意思是「自己對他竟全無感恩戴德之心麼?」他對自己確是有知遇之恩,但沒想到他竟是網羅人才、培植自己勢力,難道他早有預謀?那麼他就絕不只是為了幫助李惲,看來他的野心著實不小。
吳元慶暗暗心驚,說道:「王爺的深情厚意、知遇之恩,小子將來定然報答。」
李晌知道他仍未回心轉意,歎了口氣,不再說話。
吳元慶回過頭來,只見吐突承璀仍攔在當中,眼光中已然射出殺意。吳元慶冷笑道:「中尉大人,請你讓開。」
吐突承璀冷笑道:「讓開?吳將軍,難道今日你還想活著出去嗎?」
吳元慶傲然道:「憑你就想攔住在下嗎?在下活了二三十年,可還從來沒有這般被人小瞧過。」知道今日不動手,是難以善罷干休的了,忽然左手一掌向吐突承璀胸口推去。
吐突承璀怒道:「你竟敢動手!」見他這一掌來得無聲無息,快速異常,忙也拍出一掌迎上,卻見對方掌影變幻,忽然變招攻向他下腹,吐突承璀接了一掌,卻見身邊風聲急響,吳元慶卻已經站在了門外。
吳元慶拱手道:「告辭了。」身形在黑影裡一晃,便已經不見,吐突承璀出門欲追,李晌叫道:「中尉大人且慢,由他去吧。」
吐突承璀叫道:「王爺,難道就這樣放了他?」
李晌冷笑道:「嘿嘿,恩王府雖說不上是什麼龍潭虎穴,但要想來去自如,卻也未免把本王太不瞧在眼裡了。但這些事又何必由大人親自去做?」
吐突承璀道:「王爺說的是。」
吳元慶出了門,更不敢停留,從園子中掠過,這個花園他曾經甚為熟悉,知道從什麼地方出去,忽然,草叢中飛起數十根絆馬索,吳元慶心中冷笑,就這兩根繩子就想攔住我嗎?身子騰空躍起,忽然之間燈光大亮,竟亮如白晝,只聽箭如飛蝗般從四面八方射來,黑壓壓的如一團烏雲遮住了燈光,吳元慶身在半空,無處借力,雙手一撕,已經把一件長袍撕為兩半,脫了片,在空中抖動,便有若兩根長鞭,舞成兩團圓圈,只見來箭被長袍所擊,紛紛掉落地上。
吳元慶長袍甩出,搭上前面一根槐樹的橫枝,微一借力,已經落在樹上,心中略定,忽然,心中覺得一股異樣的寒氣襲來,雖然還沒看到危險所在,但幾乎是下意識的,他猛的向後一仰,便在此時,一把劍無聲無息從樹杈上直刺下來,吳元慶正好一個倒掛針鉤,堪堪避開了這勢在必中的一劍。
誰知他剛仰倒,下面的一叢密葉中又是刺出一劍,吳元慶向右微蕩,那劍貼著他胸脯刺過,他更不遲疑,右手伸出,已經抓住了那人的手腕,施展擒拿手,把劍搶了過來,順手一拖,只聽一聲慘呼,那人被摔落在地。
其時燈已熄滅,只聽劍風竦竦,竟不知樹上藏得有多少人,且都劍法精奇,出招狠辣。吳元慶聽風辯器,隨手拆解,心中卻驚出一身冷汗。這一生也不知經歷過多少戰鬥,卻從無如此刻一般凶險。
吳元慶倚在一根枝椏上不敢稍動,其時四面八方一片漆黑,不知哪裡藏得有敵人。忽然,敵人一劍攻來,吳元慶向後閃開,那劍直刺而過,收勢不及,竟刺入了樹木之中,吳元慶看準時機,雙腿踢出,把那人猛的踢了下去,同時自己也跟著躍落。
只聽啊的一聲,那人落了地,卻聽呼的一聲,一張魚網把那人兜了去,吳元慶落在那人身上,借力一彈,已然躍了出去。心中暗叫僥倖,若非先把那人踢下去,而是冒然躍落,此刻只怕那魚網中所裹的人就是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