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方萬分痛苦,說道:「這也就是我所犯的過錯。身為正義門中人,明知你的行為罪大惡極,卻不殺了你,還與你相好,這已經大違門中宗旨了。」
吳元濟道:「那你現下殺了我也還不遲。」
方方大怒,喝道:「你放屁。難道你還不明白我的心嗎?我雖然對你的所作所為並不以為然--雖然你是逼不得矣,但做得未免過份了些--但我不知為什麼,只覺得你就是罪大惡極,我也還是對你……對你一樣。我心中說,不管你是忠臣義士也好,英雄俠客也罷,還是大奸大惡,卑鄙無恥,總之我對你的心意不會改變。」說到這裡,卻不禁哭了起來,似乎心中痛苦萬分。
吳元濟見她對自己如此一往情深,也不禁感動。說道:「我也會待你好的。不管我對別人怎樣,我對你,卻便似對我自己一般。」
忽然有人來報告,說是李師道派人來。李師道乃是吳元濟的攻守同盟,只得去會見使者。他口中雖說不怕女殺手,心中其實極是膽虛,把府中侍衛好手盡皆帶在身邊,又安排了一眾侍衛守護方方。這才帶人離去。
吳元濟一走,方方又是擔心起來,只怕他這一去便再也回不來,但他有公事要辦,不能總是跟著他,一時坐臥不安,在客廳中走來又走去。
過了大半天,仍不見吳元濟回來,心中更是憂急,就想走去看看,只覺嗓子冒煙,口渴得厲害,抓起桌中杯子一飲而盡,拿了劍便要向外走去。但只走得兩步,便覺頭暈眼花,一時天旋地轉,暈倒在地。
也不知過了有多久,方方悠悠醒來,睜眼一看,只見處身一間簡陋的房間之內,推開窗子一望,臨街是一個小池塘,池中綠草浮萍,岸邊一株柳樹,柳枝低垂,倒映在池塘之中,好似一個臨鏡梳妝的美女。
便在此時,吱呀一聲,有人推門走了進來,說道:「你醒了嗎?」
方方回來頭來,只見面前站著一個女子,瓜子臉蛋,嫩白皮膚,卻是門中姐妹梅花。叫道:「梅花,你怎麼在這裡?」
梅花笑道:「不但我在這裡,咱們姐妹在這裡的多著呢。你已經餓了,先吃飯吧。」便端了飯菜上來,方方胡亂吃了。吃過飯後,幾個女子走了進來,方方大喜,正要歡呼,忽然,後面又走進一個人來,方方心中一震,便笑不出來。
只見此人高鼻深目,皮膚白晰,身材高挑,站在當地,真所謂亭亭玉立。只見她臉上猶如罩了一層寒霜,正是催命仙子,正義使者。
眾人見她進來,也都默然無聲,這女子不但美麗得出奇,而且冷若冰霜,進來在當中椅子上一坐,身周似乎都充滿了一股冷氣,當真是如冰般冷艷,如雪般清潔。
方方行了一禮,說道:「屬下參見正義使者。」
正義使者點點頭,說道:「你倒認識我。你不經過組織批准,便來到淮西,不知你在這裡幹什麼?」
方方道:「我那日見到一個惡霸,欺壓百姓,罪大惡極,因此想把他殺了,誰知他十分奸巧,屢次讓他逃脫,我一路追來,遂追到了蔡州。因為事出匆忙,是以沒有向組織匯報,還請使者見諒。」
正義使者點點頭,道:「很好,那惡霸呢?你可把他殺了?」
方方道:「那惡霸我已經把他殺了。」
正義使者道:「那你如何還呆在蔡州?你還不回去幹什麼?門中姐妹可日夜在為你擔心。」
方方道:「我有點事羈絆住了,所以還沒有回去。」
正義使者冷笑道:「有事羈絆住了?你能有什麼事?只怕是那惡霸還沒有除掉吧?」
方方笑道:「那惡霸早已經除掉了,我是有些別的事要辦。」
正義使者冷冷的道:「那惡霸我今天都還看見他,你如何就殺了他?」
方方吃了一驚,心想我不過隨便編了個謊話,哪裡有什麼惡霸?你又怎麼知道我所說的惡霸是哪一個人?不知她說這話是何意?笑道:「使者這話我可聽不懂了。你在哪裡看到那惡霸了?這怎麼可能?」
正義使者冷笑道:「在哪裡看到?你竟敢來問我!你便與那惡霸在一起,還替他擋了一劍,你就是這樣追殺惡霸的嗎?只怕這不是追殺,而是追求!」
方方吃了一驚,臉色霎時變得蒼白,顫聲道:「使者何出此言?那人是淮西節度使吳元濟,如何卻成了惡霸了?我與他也是初相識,更談不上什麼什麼……」說到最後,聲若蚊蠅,細不可聞。
使者道:「此人殺父殺弟,又曾欺騙門主,真乃罪大惡極,你竟說他不是惡霸?他這樣的人不是惡霸,世上更還有何人是惡霸?你入正義門之時,所發的誓言竟全部忘記了嗎?你感情用事,棄正義與組織於不顧,你還知道廉恥嗎?」
方方見她聲色俱厲,嚇得忙跪了下來,一時無言以答。
使者過了良久,臉色漸和,溫言道:「你年輕不懂事,一時犯下錯誤,我也不來追究於你。人孰無錯?錯而能改,善莫大焉。你只要去把那吳元濟殺了,便可將功折罪,什麼事也沒有。」
室中良久無聲,方方忽然道:「你還是殺了我吧。此事恕屬下不能辦到。」
使者道:「你可要想清楚了。你連自己的命都不要了嗎?你為了這樣一個男人,竟連組織都要背叛嗎?」
方方道:「我不敢背叛組織,但叫我殺了他,我無論如何不能夠,我自知有罪,便請使者處罰。」
使者冷笑道:「你想一死了之?哼,沒這麼容易。且把她關起來,等稟告門主之後,再行處罰。」
眾人都已經出去了,方方呆在房子裡,心中悲苦無已。她想不到自己竟有一日會被組織關起來,更想不到自己有一天會叛教。而這一切只不過為了一個男人!有時候她也不禁問自己,這男人到底有什麼值得自己去愛的?為了他,放棄自己的理想,捨棄自己的姐妹,到底值不值得?但情不自禁,不管理智如何想法,卻禁不住感情的氾濫。
她這時對自己的生死倒是置之度外了,更多的倒是為吳元濟的擔心,她深知道眾姐妹的能力與作風,她們要暗殺吳元濟,縱使有千軍萬馬的保護,也未必就不能成功。因為她們絕不只用武功,更用智謀,而且持之以恆,絕不會因失敗而放棄。何況還有那個談之色變的催命仙子呢?
擔憂在心中湧動,就好像火山在地下奔突,攪得心中沒片刻安寧。她忽然想到,只有我逃出去,我深知門中所用的計策、手段,在重重保衛之下,定能躲過她們的追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