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潭峻笑道:「元大人的心,奴才體會得,每個愛皇上的人,心思都是一般的,想老奴有時出去辦事,哪一時哪一刻不念叨幾聲皇上呢?只有天天呆在皇上身邊,飯也吃得多些,覺也睡得香些。這樣罷,今晚你到我府上來一趟,明日我幫你轉呈皇上,皇上知道你的忠心,自然便會見你了。」
元稹大喜,說道:「多謝崔公公。」
當晚元稹備了幾色大禮,來拜見崔潭峻,崔潭峻臉上堆笑,說道:「罷了,元大人如此多禮,咱家怎麼敢當?」
元稹笑道:「區區一點薄禮算得了什麼?還望崔公公多多提拔。」
崔潭峻笑道:「元大人這話可不對了,元大人乃是朝廷重臣,國家棟樑,咱家一個奴才,怎能說提拔元大人?咱家只是在皇上面前多為元大人美言幾句,那倒是舉手之勞。」
元稹告辭崔潭峻出來,此時月明星稀,夜風正涼,元稹忽然感到一陣臉發燒,自己今天怎麼了?說的話辦的事可說無恥之尤,卻還禁不住沾沾自喜。
忽然心中一陣噁心,也許這段時間的等待把自己的稜角磨平了,也許這段時間的現實讓自己看開了,也許陞官升職做一番事業的志向把自己的傲氣淹沒了,因為自己明白,自己總要妥協,否則便只有如此蹉跎一輩子,然而早知今日,當初又何必得罪仇士良?然而想起仇士良,他心中又禁不住湧起一股恨意,心想,同是宦官,但崔潭峻與仇士良怎麼相同?若要自己向仇士良低頭,自己是寧死不屈,自己就是要通過崔潭峻面見皇上,若得重用,也好氣氣那仇士良。
想通此節,那種又羞又愧的感覺便即消失,心想,自己若要講氣節,講清高,只怕再難得重用,難道自己一身經世治國之才就這樣浪費嗎?巴結太監固然名聲不好聽,但男子漢大丈夫,但求為國為民,建功立業,縱然不擇手段,只要於國有利,卻又有什麼關係?
明天,皇上果然宣召,元稹大喜,心想朝裡有人好做官,這古話說得可一點沒錯。若非有崔公公幫自己說話,還不知等到何年何月才得見駕呢。
元稹跟著一名太監,到延英殿覲見。到得延英殿外,聽得裡面有人說話之聲,太監道:「皇上,江陵府士曹參軍元稹叩見皇上。」
裡面一個威嚴的聲音說道:「進來罷。」
元稹低了頭,用碎步急急的走進延英殿,啪的一聲打了個水袖,跪下磕了幾個響頭,說道:「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唐憲宗李純高高坐在上面,元稹微微抬頭看了一眼,見皇上生得面貌清秀,英俊瀟灑,身材甚高。
憲宗勤勉政事,倚重群臣,常以太宗、玄宗為榜樣,欲成一代中興之主。
元稹跪在下面,不敢仰視,只聽皇上冷漠的說道:「起來罷。」
元稹道:「謝皇上。」站起身旁,用餘光向左右瞧去,只見宰相武元衡、御史中丞裴度、自己的好友白居易都在其內。
李純道:「裴愛卿,你此去魏博,功勞至大,田興等皆真心歸服嗎?」
裴度道:「皇上英明。田興等魏博將領見朝廷賞賜豐厚,都是大喜,歡聲雷動,誓死效忠皇上。其時有幾個成德、淄青的使者都面面相覷,驚惶失色,說:『與朝廷對抗不屈到底有什麼好處呢?徒然招來不忠不義的罵名,招來朝廷的征伐而已,何不如便像田興一般忠於朝廷,既得忠義之名,又得皇上厚賜,名利雙收,何樂而不為呢?』對魏博的政策定然使各藩鎮有所醒悟。」
李純道:「那樣最好。傳旨,魏博兵馬使田興忠於朝廷,效忠國家,實為國家棟樑之才,可為各藩鎮之楷模,特賜名為田弘正。」
眾人皆拜伏在地,高呼:「皇上英明,萬歲萬歲萬萬歲。」
待眾人平身後,李純忽然道:「元稹,你可知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