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潔被他說得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說:「我哪有那麼好?你也太抬舉我了,其實你我相逢,當初我甚是惱你,後來誤會冰釋了,我只是看見你有傷,才帶你到桃花源去救治,你要出來,一來我怕你的傷還沒好,怕會有事,二來我在那桃花源中,老實說也實在悶得慌了,所以才陪你出來。這都是湊巧吧。」
兩人默默前行,林潔道:「吳大哥,你若不嫌棄,就先到我們桃花源去住幾天,先養好傷,你還可以跟我爹爹學武藝,到時再來找吳少陽報仇。」
吳元慶點點頭,心想暫且也只能如此了。不知母親在蔡州卻又如何?
兩人向西而行,天下了大雨,一路泥濘,前山後坳,一路上到處是兵丁,此時又沒地方買馬,只能步行,只覺苦不堪言。行得幾日,吳元慶急痛攻心,加上驚懼憂傷,不禁病倒了,連發了三天高燒,林潔只得找個地方給他先治病,偏生此時僻處荒野,並無客舍,欲找處人家,老百姓雖是善良,見是兩個陌生人,身上樣子不成樣子,都怕惹禍,不敢收留,林潔也不敢用強。
林潔扶著吳元慶,跌跌撞撞而行,這日到了一個小山村,林潔又去借宿,只見村邊一間小茅屋,林潔上去敲門,沒有人應,林潔輕輕推開柴扉,屋中並無一人,林潔扶了吳元慶進去,見屋中只有一張竹床,一個水缸,幾條竹椅,鍋碗瓢盆盡皆簡陋。林潔不管三七二十一,且讓吳元慶在床上睡了,自己雖懂醫道,卻苦於無藥可用,心中空自焦急,有心想到山上去找幾味草藥,卻又不敢走開。
只聽外面腳步聲響,林潔心想主人回來了,忙迎了出去,只見一個婦人,挑著一擔柴放在屋前,林潔忙笑道:「大嫂,我們從這裡路過,我哥哥得了病,想借大嫂的屋子住一夜,剛才大嫂不在家,我擅自進來了,還請大嫂見諒。」
那婦人看了她一眼,臉上毫無表情,她走進房去,看了一眼睡在床上的吳元慶,忽然向林潔跪了下來,林潔慌道:「大嫂,你這是為何?我們是好人,只因我哥哥病重不能趕路,所以在此借宿,我們不會白住的,這個給你。」說著從懷中掏出一錠銀子,約摸有十多兩,放在婦人手中。
婦人見她拿出如此一錠銀子,驚得嘴巴都合不攏來,此時正逢亂世,百姓窮困,往往為了生活賣兒鬻女,便是一個孩子,也不過值得幾錢銀子,這兩人卻只借宿一霄,便出手如此闊綽,這婦人哪裡見過這麼多銀子?
誰知她看了看這銀子,卻仍把它放還林潔手中,說道:「姑娘,你還是到別處去罷?我這裡可不敢收留你們。」
林潔道:「這到底是為何?我們住一宿,你又沒什麼損失,是了,你不相信我,怕我們是壞人嗎?」
這婦人道:「不是,姑娘看起來這麼美麗,怎麼會是壞人?只是官府規定,不許收留客人,平時我們一個村的人也不許集聚,朋友親戚也不許宴客往來,熟人尚且如此,你們陌生人,而且身上有傷,衣上帶血,誰知你們是何來歷?若讓你們居住,只怕帶累我們全村。」
此時林潔又累又餓,有一種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感覺,她回頭看一眼吳元慶,只見迷迷糊糊,似乎就要昏迷,心中大是急躁,說道:「天下哪有這種王法?你不用怕,我就不信,我們只在你這裡住一晚,誰就敢拿你怎麼樣。」把銀子塞到她手裡道:「你把銀子拿著,不要怕。」
只見那婦人一副忐忑不安的樣子,可是看著那閃閃發光的銀子,眼中也不禁放出光來。她接過銀子,什麼也沒有再說。
林潔又拿出銀子,叫她去買了隻雞來,自己親自下廚燉了,叫那婦人幫著燒火,林潔見她幹活木訥得很,又不言不語,還以為她是心中害怕,安慰她道:「你不用怕,官府也不會知道我們到你這住宿過的。想不到這世道竟是如此黑暗,還叫不叫人活了?」
林潔又問婦人叫什麼名字,丈夫兒子都在哪裡。
那婦人說道:「我叫紅花,丈夫與我結婚幾年,便被拉了壯丁,這一去便沒有再回來,我生了一個兒子一個女兒,我女兒長到十三歲上,竟被幾個當兵的強姦了,我女兒便跳了河,我兒子那時才十一歲,也被抓去當兵了,任我如何哭如何求也是沒用。」她似乎又想起了往事,想起那淒慘的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