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重質已經走近來,只見他高高的個子,皮膚很白,鷹鉤鼻子,一雙眼睛銳利有神。林潔道:「你姐夫長得倒帥。」
吳元慶縱身而出,叫聲:「姐夫。」此時看見親人,真恨不得撲上去抱住他哭一場,問他別後情事,家裡人的狀況如何。母親怎麼樣了,姐姐傷心否?
誰知那董重質回頭看了一眼,卻是視而不見,吳元慶又叫了聲「姐夫。」他卻裝作沒有聽見,繼續向前走,吳元慶心裡頓時冷了半截,一股怒火焰騰騰的從心底燃燒起來,再也忍不住,跳出去攔住他喝道:「董重質,難道連你也背叛父帥了嗎?你這狼心狗肺的傢伙,別人落井下石也好,忘恩負義也好,怎麼連你也跟著那吳少陽一起?我可是你的內弟,你可是我的姐夫啊。你對得起我姐姐嗎?」
董重質道:「這是哪裡來的瘋子?他在胡說八道些什麼?我怎麼聽不懂呢?」
吳元慶咬牙道:「好,董重質,我是瘋子!你要立功,你幹嘛不把我抓起來去請功呀?我反正逃不了你們的手心,你是我的姐夫,與其讓別人抓我,何不把這場功勞送給你?來呀,來把我綁起來吧。」
董重質喝道:「你們沒看見嗎?這樣一個瘋子在此胡鬧,還不快快把他轟走,給我轟得遠遠的,轟出城去。這樣的瘋子,若叫我再在蔡州城碰到,我絕不饒你們。」說著轉身向前走去。眾兵丁一轟而上,把兩人圍了起來。
吳元慶道:「好,你要抓我,我就成全你。」竟不反抗。林潔尋思,這董重質沒說抓人,卻說把我們轟出城去,只怕是放我們的意思,我且由得他們,看有什麼花樣,便跟在吳元慶後面,並不出手。
不一時,到得城外,一個兵士叫道:「你這瘋子,快快去罷,再讓我看見你們在蔡州城中出現,打斷你們的腿。」說著都回進城去了。
吳元慶癡癡呆呆的向前走去,也不招呼林潔,林潔只得跟上他,說道:「你姐夫到底是姐夫,若不是他,我們兩個要出這城可有些困難。」
吳元慶嘿嘿冷笑兩聲,道:「想不到連自己姐夫都跟了別人,我們父子也算失敗了。吳元慶啊吳元慶,虧得你還說什麼重奪兵權,報仇雪恨,像你這種眾叛親離的人,還有什麼資格活在這個世上?」
林潔勸道:「這世道人生險惡,天下無情無義者多,你又何必太傷心?雖然一時不能奪權報仇,但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將來有的是機會。」
這時的吳元慶,心中的痛苦不能用言語來形容,失去的一切雖然重要,父親的死雖然傷痛,但比起被人背叛、被人遺棄、被親人出賣的痛苦,就像一條毒蛇撕咬著他的心,就好像有人在用一把鋒利的刀子一刀一刀的在他的心頭戳著。他忽然心頭一片茫然,覺得人生如此險惡,人情如此涼薄,人活著到底還有什麼意思?
林潔見他跌跌撞撞的往前走,就像一隻無頭的蒼蠅,亂撞亂竄,全無方向,全無目標,知道他心中的傷痛實在已經到了極點,問道:「吳大哥,你到哪裡去?」
吳元慶聽了這句話,一怔,不禁站住了腳,他向天望了很久很久,歎了口氣,道:「我要到哪裡去?天地茫茫,我又能到哪裡去?」只覺得天地雖大,卻無自己立足之處。一股孤獨的悲涼感覺從心底湧上來,就好像一片洶湧的海浪,打得自己暈頭轉向,淹沒了自己。忽聽林潔在耳邊柔聲道:「吳大哥,你也不必太傷心,男子漢大丈夫,雖有挫折,亦當越挫越勇。」
吳元慶淒然道:「你說得是,我吳元慶生而何幸,竟讓我在這最危難最需要安慰的時候碰上了你,我有時真懷疑,是上天見我太可憐,所以叫一個仙女下凡來幫助我、救護我、安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