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與張爍交手不過兩三合,只知其不弱但試不出深淺後他與門房靠到一起,露出一副受教的態度:「爹,您看……」
門房大伯原來便是這武師的父親,撫鬚一笑道:「的確是沈二爺的路數,當年我與那位交過手,絕對錯不了既然是沈家的人,沒了,叫孩子們接著練吧。」
張爍和五小姐到底有什麼瓜葛,那屬於主家私密,他也不會去探聽,只需保證放進來的人沒什麼危害即是。
陶家五小姐陶珊珊頭前領路,張爍跟著她走過一進二進三進,直到第四個明堂前方才停下,那門上的匾額書著「狀元第」幾個大字。看出他眼中的疑惑,陶珊珊主動解釋道:「我祖上出過武狀元。」
她帶著他走到側旁的廂房,穿過走馬樓上到此間的二層,在一處閨閣前停下,站住道:「你在這兒等一等。」
張爍點頭應允,著她走進房內,片刻後陶珊珊又自回轉,手中持著那枚從他身上取走的玉珮,遞還給他道:「多有得罪,還望兄台見諒。」
她如此大方示人,直讓張感到詫異莫名,當日陶珊珊迷暈他後取佩而遁,顯是有所預謀,但今日他來此,未曾道明她便將玉珮還出是何道理?
難道當時不過是玩性一起,現在回過頭後悔了,早就等著他來索玉不成?張爍並不知道,自己對眼前這女孩子有了極大的再造之恩,她既不想說破此事因由,也不想與他有過多糾纏,所以只求他取回自己的東西速速離去。
方才門打鬥,她遠隔三個堂室已有所明覺,心中不安遂前去一看,現竟是他來登門求見,當時便已打定了主意速將玉珮還之以求太平。
張有心相問,但礙於和對方實在陌生,接過玉珮後重新掛在腰間,鄂道:「那我走了,後會有期。」
陶珊珊面無表情。眼神空洞。好像對他話並沒有什麼反應。張爍了個沒趣。轉身欲走。忽聞樓下傳來一聲叫喊:「什麼人在那裡!」
隨後一陣風聲傳來。有道健地身影從樓下一躍而上竟輕身飛上了二樓陽台!張爍次親見這等飛簷走壁地功夫。大大稱奇。一時有些看呆了。來是個二十多歲地青年男子。目光銳利英武不凡。兩道直眉飛入雲鬢。
此人看了張爍一眼。微微皺眉。沖陶珊珊喝道:「他是什麼人?你竟敢帶他到此?」他聲色俱厲但陶珊珊並不將其放在眼裡。淡淡道:「這是我地住處。我想帶誰來便帶誰來。何須你插手。」
「老五!別以為父親寵著你就可以為所欲。內院禁地豈容外家男子擅入。你越來越不懂規矩了!」
陶珊珊輕哼一聲:「有我在。你還怕他胡作非為不成?二哥如果現屋裡缺了什麼東西。大可把帳算到我頭上。」隨後她對張爍道:「你走吧。」
張爍見他們兄妹似乎感情並不太好,不想在此招惹是非,也早已想離去,既然她開口,他便再次鄂欲走。
「慢!」青年男子眼中精光一閃,指著他腰間道:「你腰裡掛的是什麼?」他凝神一看,大驚道:「老五,你竟然把貼身之物贈予此人?這是何故!今天不把話說清楚,不能放他走!」
陶珊珊聞言面窘:「你胡說什麼,這是他自己地東西,跟我沒關係……」
「你少唬我,」青年咋咋呼呼道,「這東西你天天帶在身邊把玩,當我瞎的?你才多大年紀,居然就將心愛之物贈予這不知來路的男子,難不成與他有了私情!」他這番急言把陶珊珊逼得面色絳紫,想要解釋又無從說起,真是百口莫辯。
張爍站出來道:「兄台不要誤會,在下和令妹不過是一面之緣,這玉珮本來就是我的,不甚遺落被五小姐拾去,她代我保管多日,又著人通知我來取回。是故今番特來貴府叨擾,如今玉珮已交還,在下這便告辭,還請兄台莫要辱沒了令妹清白。」
他言之鑿鑿,那青年面色陰晴不定,顯是半信半疑,再拿眼色向妹妹瞟去,見其面色不太自然,便猜想這男子所言並不盡實。他想妹妹撿到人家東西既然那麼喜歡怎麼還會還回去?小丫頭沒這麼好心吧,多半是這男的癩蛤蟆想吃天鵝肉,送玉珮欲求妹妹歡心,當初小妹受了蒙蔽接受了,現在她幡然醒悟要拒絕他才把他叫了來……
青年見他還算守禮,而且料定以小妹的身手絕不可能在他手下吃虧,也不想再繼續糾纏,便道:「你知難而退也算知趣,我不為難你,速速離開此地吧。」
雖然態度傲,但其家族在武林中地位崇高,這便是從小養就的優越感,相比之下,張爍對陶珊珊的感觀還算不錯,偷了東西並不藏起來,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他沖兩人拱了拱手後轉身下樓,陶珊珊猶豫了下,還是跟在他身後。張爍便道:「五小姐留步,在下認得
路。」
「還是我送你一程,免得路上又遇到什煩。」說著她扭頭瞪了她的二哥一眼,莽莽撞撞地陶老二尷尬地撇了撇嘴,他剛才關切過度,說了不該說的話惹她生氣,眼下實在是有些後悔。
陶珊珊復又帶著張爍從原路返回,在第二處明堂走了邊上的廂房,然後轉到偏門處把他送到門外。
分別之際,張爍回身對她道了聲謝,遲疑了下,終究還是從懷裡掏出一根黑白格子的絲帕來,遞到她面前道:「陶小姐應是愛玉之人,在下本想以物抵物才備下了這件東西。小姐慨然歸玉實在出乎在下預料,但此物我自己留著也用不得……若陶小姐不嫌棄的話,還請收下,算是在下回報小姐今日解圍引路之情。」
陶珊珊正欲推,但接過那帕子時覺得有些微沉的,原來裡頭包了東西,翻開一看只見是一對素色的鐲子,晶瑩透亮隱帶著絲寒氣,一見便知不是凡品。
這是他出前沈清風為其取回玉珮而特地備下的厚禮,價值絕對在那枚龍紋佩之上。
有句話叫輕情意重,但張爍備的這份禮太貴重了,這就讓陶珊珊不由要猜度他地用心。女孩兒家本就喜歡這種物什,加上又是他取走留念之物送的……
她只猶豫了下,回過神時已經只看到張爍的背影,他已然遙遙而去了。陶珊珊攥緊了那對鐲子,涼意透過手指,心中卻是泛起一陣暖意,暗想:也罷,算是留個念想吧。
陶珊將鐲子重新包好放入懷中,合上陶府側門後回到自己地閨房內,復又取出那對鐲子看,比量了下現兩隻鐲子一大一小,試戴過後才明白原來一隻是手鐲一隻卻是腳鐲。
戴上之後,那袪熱的涼意感覺很是奇,彷彿涼中帶溫,而不是突兀的刺骨冰涼。只憑這觸感,陶珊珊便更斷定這對鐲子極為貴重,想那張爍不過是個無名小輩,出身平凡,居然會捨得以此物相贈,他究竟是有何想法?想與我陶家交好,還是與我……陶珊珊又去回憶剛才他說過的話,好似他分明說了句後會有期,既然如此便是還有相見之日,那他……想著想著,豆蔻年華的陶小姐不免就面色緋紅起來。
如果張爍就這樣離開不下那對鐲子的話,也不會讓陶家小姐煩惱至斯了,可憐這孽緣,該結的終究還是會結下。
福州之行也並非一無所獲,至少張爍稍稍瞭解了點陶家地武功路數似乎是以腿法為主,不僅那武師腿法了得,後來出現的那位青年提縱之術也讓人稱奇。
陶家是大門大戶,人口眾多,但歷來地規矩便是宗家之人如果住在家裡,就要坐在一起吃飯,而且那時辰都是定好地,如果延誤了少不得要吃一頓教訓。
這日陶家一門七口人,又循例同桌用飯,座的是家主陶遠喬,旁邊坐著他的妻李氏,另有在座的便是陶家二少爺陶有,大少奶奶林氏,四小姐陶,再加上陶珊珊。最小地便是剛剛開始練武,連筷子都拿不太穩的陶家長孫陶兆龍,這孩子龍年出生,甚得家主喜愛,才三歲就已經開始跟著二叔蹣跚著練武。
陶珊珊地大哥陶有瑜常年在外,因此座次中總是給他留了張空位,但就算他歸來,這一家人也是湊不全的,因老三陶有早已病逝了。大家也已經習慣了這種場面,人到齊之後便舉著開飯。
抬手之間,眾人眼前俱是一亮,緣是小龍想要喝湯,旁地小姑便動手替他盛了一碗,手腕間地鐲子若隱若現,雖看不真切成色,但從無飾物在身一向輕裝簡出地陶珊珊突然戴上這種東西足以吸引大家的眼球。
大嫂林氏和小姑私下感情最好,與婆婆換了個眼神後,代眾人問道:「五妹又有新玩意啦?最近是怎麼了,突然喜歡上玉器。」
「啊?」陶珊珊懵懂地回應了聲,這才注意到全家人都瞅著她手腕上的新鐲子在看,而二哥的眼睛明顯瞪得最大,看樣子已經在懷疑這東西的來路了。她慌忙遮掩道,「只是街上隨便買的小玩意,不稀罕的……」
林氏呵呵一笑,輕輕拉過她的手道:「上回你就說是隨便買來的小玩意,結果是枚碧玉龍紋佩,現下雖已流於民間,但那種昔年大內之物也不是能隨便買得到呀……讓嫂子看看,這回又是什麼不稀罕地小玩意……」
林氏出身蘇南林家,家學淵源,對這古玩玉石的鑒賞眼光獨到辛辣,上次她就一眼看出了陶珊珊那枚玉珮來路不簡單。
「……」林氏輕五妹地衣袖隨意地看了眼,然後貌似不敢相信,又仔細地翻轉來看,她那沉默的樣子越讓同桌之人好奇,這世上還有啥東西是她鑒定不出來的?難道真是地攤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