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潔瓊是張爍重生以後交到的第一個朋友,最初是因為他們的關係,才把五個人扯到一起,直至今天密不可分的地步。但當一切塵埃落定,似乎已成定局的時候,大家才發現丁丁好像成了五個人裡最孤獨的一個。
就像她曾經孤獨地在操場上跑步,沒有人來陪護一般。她用自己的方式與堅持在維繫著這份友情,縱然會因此受傷,因此寂寥。
有一種愛叫做放棄,她出於情愛、友愛,學會了放棄。但她並不因為那個星空月夜下的告白而後悔,因為她爭取過,雖然失敗了,但至少爭取過。所以她退讓地心安理得,也很乾脆,決定把那份感覺埋在心裡。
到了這刻她才體會到小靜當時的感受,所喜愛的人就在眼前,卻不能承認,這種感覺有點苦,有點澀,實在是苦澀。
因此當兩人獨處的時候,她真的忍不住要提上一提,作為這第一次也或許是最後一次單獨約會的紀念。她知道張爍不會說出去,無論她在這裡說過什麼,他都會站在女孩子的立場替她保守秘密,因為他是個有品的人。
所以她問了:「你對我,沒有過哪怕一絲心動嗎?」
說實話,除了聖誕夜發生過那件事之後他曾經幻想過幾次香艷情景外,張爍對丁潔瓊的感覺,真的僅限於朋友。
可能從一開始,就是因為丁丁身上的假小子氣質散發著一種名為安全的信息才吸引得他對其層層逼近吧。直至那態度讓丁丁誤解、曖昧、深陷其中,他都是秉持著一種交友的單純心態,沒有過什麼動心動念之類雜七雜八的東西。
對於曉冉也是,就算當時她沒跟方天林來往,他也沒對她有過什麼念頭,倒是偶爾被小靜的媚眼一飛,會心蕩不已。可見男人的本質就是如此,在一個圈子裡時,總會被最女人的那個女人吸去視線,其他的,便能淡然處之了。
看著丁丁眼神下努力掩藏的期待,張爍知道實話實說是不行的,太過傷人。他看了許多書,學了不少東西,人變得更世故,說起話來,雖然語氣依然真誠,但一些不盡實的話他也開始說得順滑自然。
「如果沒有的話,我找不到第二個理由說服自己每天每天地陪你晨跑,要知道你一向起得很早。」
他的回答讓丁丁笑了,很欣慰的那種,這個答案至少說明當初她並非一廂情願,但她忍不住又好奇:「那你為什麼要拒絕我,難道真是因為我不夠漂亮?」
張爍看了眼她微皺的眉頭,泛著麥色的健康肌膚,還有那鼻尖上不知是因為熱還是緊張而滲出的可愛汗珠,不知怎地想到了曾經驚鴻一瞥的那對圓盤,心裡一慌鬢角便有些發燙,避開她的視線說道:「不,雖然我見過的女孩子不多,但你絕對算得上漂亮的一類。只是那時候,我心裡沒有準備,不敢接受感情。」
原來不是因為不喜歡而拒絕,只是自己表白的時機不對。丁丁頓時為自己當初的急躁後悔起來,她也理解張爍當時的感受。
有些謹慎的人就是這樣,雖然心裡並不抗拒,但在感情面前會不由地畏懼不前。比如她那個正在上大學的表姐,有個男生追了她兩年,第一個月就表白了,表姐對他心存好感但覺得太過倉促而拒絕。結果那男生後來不去追別人,一直跟她保持著若即若離的關係,但沒有再表白過。表姐也不好貿貿然地自己主動去說,只能這麼尷尬地懸著。其實只要那男生再嘗試一下,她就會點頭了,但那男的一直沒有說,可能禁不起失敗。
後來另一個男生來追她表姐,表姐氣憤於前者的態度不明不想跟他繼續曖昧不清下去,就賭氣答應了那個人。雖然她與那個不喜歡的男生只交往了一個星期就分手了,但之前的男生就此和她斷絕了來往,再也沒有回頭。表姐悔得要死,又恨那男生怯弱不敢爭取,卻沒想過當初是自己的怯弱才造成這種局面。
有時候,時機真的很重要啊,錯過了時機,可能就錯過了一輩子。表姐錯過了答應的時機,那個男生錯過了被允許的時機,於是他們就成了兩條相交的線,碰了下頭然後漸行漸遠。
想到那件事,丁潔瓊不禁考慮了下自己是否還有機會,轉而馬上被這念頭嚇了一跳,暗罵自己昏了頭。
二女共侍?就連尋常人家的女子也不會那麼做,更何況像她這樣的出身,長輩們怎麼可能容許那種醜事發生。
再想到自己終有一天將要嫁人,披著婚紗走進婚姻殿堂,而身邊的那張臉竟不是他一想及此心中便泛起無限酸楚,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那你跟小靜,是不是先發生了什麼之後,才會」她想到了他們一起遲到的那個早晨。
「我們打了一架。」張爍知道她在猜想什麼,便如實地把那夜的情形告訴了她。丁丁先是愕然,隨即大笑不止。
「你居然動手打她?她還踢踢了你一腳?」
「不止,至少甩了十幾個巴掌,捶了少說幾十拳,又踢了好幾腳。」
丁丁又是咯咯地笑,隨後問:「那你們到現在為止」
「沒有。」很簡單的兩個字,回答了她隱諱的問題。不止怎地,丁丁覺得有些安心,也許是因為如果發生過什麼,就會變得無可挽回,又或許
她仔細地考慮了小靜那天晚上對張爍的表現,忽然察覺到那裡頭有一絲名為背叛的東西,雖然最後沒有成功,可也讓她心頭有些不快。
所以在這一刻,她存著一點小小的報復心理,刻意地想縱容自己一把。她保證不是要把張爍從小靜身邊奪走,只是想為自己逝去的青春尋求一點補償,僅此而已。
「張爍,我有一個請求。」
人們說出這種話的時候,往往經過充分的考量,同時也會提一些對方力所能及的要求。所以張爍並沒有什麼警惕,很隨意道:「說吧。」然後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
「能不能請你做我第一個男人?」
「咳!」張爍被茶水嗆到了,他把茶喝到了鼻腔裡,像一個患了哮喘的八十歲老頭般咳嗽不止。他想說什麼偏偏開不了口,面紅耳赤漲得非常難受。
丁丁忙過去輕拍他的背,口中還道:「你怎麼這麼不小心,喝水都會嗆到。」張爍目光複雜地瞪著這個罪魁禍首,恨不得也在她喝水的時候嚇嚇她讓她嘗嘗滋味。
好不容氣順了,他說道:「你剛才說什麼?我嗆著了沒聽清」
張爍這時候順勢裝傻是希望她被這勁一緩幡然醒悟藉著台階下來,誰知丁丁根本不領他的情:「擇日不如撞日,我們去找家旅館吧?」駭得他差點背過氣去。
「不行!」他斷然道。
「為什麼?」「這觸犯了原則。」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說出去有什麼大不了的?」「你說破天也沒用,不行就是不行。」
「男人不能說不行,懂不懂,你到底行不行?」
張爍被她那渾不吝的態度噎了一下,咬牙道:「我是行的,但這件事不行!」
「小氣,我一個女孩子都不怕,你個大老爺們怕什麼?怕東窗事發?都說了不會說出去,我發誓還不行?」丁丁真的伸出一手來做出立誓的動作,眼睛直直地盯著他,那態度好像今天你說什麼也得行。
張爍卻根本不曾動搖:「我不是擔心後果,只是不想去做違背自己原則的事。跟女友的朋友發生關係,這種事我做不出來。更何況你還是我的朋友,我把你視作生活中的一部分,如果那樣,你叫我今後怎麼面對你?」
丁潔瓊知道他開啟了說教模式,自己是說不過他的,因為原則上來講道理是在他那邊。她只能捂了捂耳朵表示自己不想聽,又甩給他一個憤憤的眼神坐回自己的位子,氣嘟嘟地微翹著嘴唇,想著難怪小靜那天夜裡會惱羞成怒。以自己這堅忍的個性都很難嚥下這口氣,更何況小靜那暴脾氣,這傢伙真是不解風情!
既然自己心裡那點念頭和想法都說開了,丁丁也就不再維持著矜持,大大方方地調戲起他來。從那茶樓出來,她就上前挽著他的胳膊走路,時不時地用些敏感部位蹭上那麼一下,讓張爍半邊身體幾乎石化。
走了一陣,丁丁忽然拉住他,指著一家店道:「咦,居然還有棋社?」這種店面他們在廣林未曾見過,於是上前一看。
這家店名為清風棋社,既有櫃檯出售圍棋和棋盤,裡面還有對局室,如要借來對弈,則是十元一小時的價格,店家會奉上茶水。若只在大廳對弈,只消一塊錢買個位子,多的是棋盤供人使用,自己找人對弈即可。
兩人也只是好奇,並不真想在這下棋,可巧那大廳場內有一中年大叔落單,貌似找不到對手正等得心焦,見他們在櫃檯詢問,便上來搭訕:「小兄弟會下棋不?」
張爍看了他一眼,只見此人穿著一件白棉背心,下身一條大號的沙灘褲,十足的閒散遊民打扮,不過相貌倒很周正,雖然不修邊幅鬍子拉渣的,卻能看出幾分俊逸來。
見他面善,張爍便答了一句:「略懂。」
那大叔呵呵一樂,啪地一聲往櫃檯上拍下一個硬幣,拉著他就往裡走:「來來來,陪我下一盤過過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