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冰激凌店裡,看著對面猶在鼻子抽抽的小阿姐,張爍心道:看來這輩子都栽她手裡了,狠不下心有什麼辦法?
「只是打一下而已,又沒有多重,至於那麼委屈嗎?」
顧青嵐的腦袋微低著,抬眼看他,眼中可是羞憤交加,嘴唇抿得也夠直,讓他剛鼓動了一點點的氣焰又消了下去,只能軟言道:「你才是領導,我是被監護,我服從你的管教。現在說說你想吃什麼口味吧?」「貴的。」很簡單的兩個字,一抒胸中怒氣。
好不容易把她哄住,這時候跟她叫板很不明智,張爍只能忍痛替她點「貴的」,自己則是免了。冰激凌送上來,顧青嵐的臉色才好看點,小勺小勺地吃著,有滋有味。大概心情好多了,還問張爍道:「阿爍你幹嘛不吃?不喜歡嗎?」
「不是不喜歡,我修身的,這東西忌口,容易發胖。」顧青嵐頓時表情一僵,心道明明看見我吃得那麼開心,還拿話給我添堵。想歸想,情知阿爍說的在理,吃東西的速度也沒剛才快了。動了幾勺,她忽道:「我吃不完,你也吃。」
這東西可貴,吃不完浪費,張爍也不跟她矯情,隨手拿起一勺子就挑了口大的,這還不算,剛送進嘴裡沒咽呢又挑了口更大的,顧青嵐立馬就急了:「你別搶啊,我都沒得吃了!」「哦」張爍收斂了點,可一小勺一小勺地頻率很快,小阿姐被他刺激地也快速動作起來,心裡暗罵:還說怕胖,大騙子,吃得比我還歡!
兩人很有規律很有默契地你一勺我一勺,把一杯超大的冰激凌給瓜分了。最後那勺被張爍搶去,不過他卻沒往嘴裡送,樂呵呵地遞到顧青嵐面前,餵她吃了一口,讓她嘴甜心裡更甜。
如此情形恰好落在從冰激凌店外路過的三姐妹眼裡。張文靜當即道:「和義姐這麼要好?過分了吧,你們說,他們之間是不是真的有什麼啊?」宋曉冉斥了她一句:「別亂嚼舌頭,張爍人品不錯,應該不會發生那種事。」丁丁只是心裡難受,沒心思和她們討論這些,也不想進去和裡面的人打招呼,匆匆走在前頭:「走吧,電影該開場了。」
小靜跟在後頭吐了吐舌頭,輕聲問曉冉:「她生氣了?」「只是心裡有疙瘩,過一陣就好了。最近還是少提他的好,等她想通了再說。」
「既然如此,何必急著和好呢?」曉冉輕歎一聲:「你不懂,不和好只怕她一直想不通。現在她要做的,只是習慣去暗戀罷了。」
「她已經表白了,還怎麼暗戀?」「傻瓜,做回朋友,面上裝作無事,心裡偷偷喜歡,不是暗戀是什麼?剛才她沒進去,說明還不習慣,怕表露出來。以後日子還長,你慢慢學吧。」
「曉冉,你怎麼懂那麼多啊?」宋曉冉美眉一揚:「不瞞你說我是天生達人,也許上輩子經驗豐富吧。不過我這輩子對男人沒什麼興趣就是了。」小靜誇張地抱住胸前:「這麼說你是蕾絲邊?那我豈不是很危險?」曉冉馬上追打:「要死啦,就你貧嘴!」
丁丁在前面扭頭不快道:「你們嘀嘀咕咕說什麼呢?還不走快點。」「是~」兩人同時諂媚地笑道,小跑著跟上。
回到白河,買菜做飯還是照舊,顧青嵐那小性子還在時不時地使出來,讓張爍悔不當初。阿姐變了,變得不柔順會耍嬌了,都怪自己慣壞她。到了夜裡,一起看電視,同一個頻道,又在放恐怖片。
「怎麼又放這種片子?別看了。」張爍吸取教訓,對這玩意敬謝不敏。顧青嵐卻讓他別吵,難得電視台恐怖連播,能讓她過癮。
「你看了不是會怕麼?」「就是因為怕才好看啊。」還是那句讓張爍噎住的話,他忍不住激道:「晚上睡不著我可不管你。」「放心,我不會麻煩一隻猴子的。」小阿姐的表情憤憤,似乎代表廣大女性對他表示譴責。
張爍撇撇嘴心道那可未必。果然不出他所料,半夜三更,虛掩的房門被推開了。顧青嵐如同昨夜一般輕聲問道:「阿爍,睡著了?」見他沒有動靜,不再自言自語,很利索地爬上床,大大方方鑽進被子,在他背後躺下。
張爍沒睡,他感覺身後的阿姐也一直沒睡,似乎睜著眼睛在看他,這只是他的直覺。過了良久,忽然聽她說道:「阿爍,姐有話對你說,你別醒啊。」
聽著這自相矛盾的話,張爍心裡一樂:阿姐今天怎麼顛三倒四的,從大清早開始就不太對勁,不會是昨晚嚇傻了吧?顧青嵐斷斷續續地,說出了迄今為止最長的一段話:
「阿爍,姐對不起你,姐做錯了一件事姐天生個子小,被人瞧不起,同學們都笑話我是豆芽菜。所以姐很自卑,都不敢抬頭看人自從遇見你,姐才知道原來自己也會被尊重。你第一次管我叫阿姐的時候,我不知道有多高興。那時候起,我就決心要做個好姐姐,一輩子好好待你,報答你的尊重可是姐沒做到你像朋友一樣待我,陪我看球,喝酒,聊天,還帶我去動物園。姐從沒想過,原來和一個人在一起會這麼快樂。姐很高興,可又很傷心。因為你是我弟弟,你要不是我弟弟就好了,姐,就可以像其他女孩一樣光明正大地喜歡你。阿爍,對不起我不是一個好姐姐,姐在你做錯事前,就已經犯錯了,我不該喜歡你。明知道你只是把我當姐姐一樣敬我愛我,我還是控制不住自己喜歡上你,對不起」
這番話說完,顧青嵐便開始在那嚶嚶地輕聲哭著,那麼淒婉動人,讓張爍心裡一顫一顫的,可她並未停止,還在繼續說著:
「姐今天生氣,不是氣你昨天那樣子。姐只是想要生氣,想試試對你生氣的感覺,看你焦急的反應。姐任性了,不過這一天也夠了,以後不會那樣。明天開始,姐還是會像以前那樣好好待你,我們做回好姐弟。你不要怪阿姐,姐不說出來心裡難受,我已經十七歲了,才真正喜歡上一個人,卻是一個不該喜歡的人。若不讓我說,怕難受得要死」她溫軟的小手貼上張爍的背,如祈禱般虔誠地念叨,「阿爍,下輩子不再做我弟弟好不好?哪怕是個歲數很大的大叔也好,哪怕很醜很醜也不要緊,只要你不是我弟弟就好,姐只是跟你在一起。」
張爍的心跳得很厲害,沒人可以在這樣的告白下無動於衷。顧青嵐的手只是貼在他的後背上,都能感覺到那劇烈而狂躁的心跳,讓她一陣陣顫慄,渾身發燙。
她知道他是醒的,不然也不會說那麼多。
他心裡明白她知道,可只能靜靜躺著,因為她一開始就說了:你別醒。
她不敢面對他,因為答案是已知的,如果今天早上張爍對昨晚的解釋不是那樣的話,也許她會更勇敢一點。她喜歡張爍沒錯,但不代表她不顧一切已經失去理智。她知道以他們的關係不可以做那種事,否則開始就無法停止,就像書裡一樣。可如同張爍所說的,有時候人是不受自己控制的,她也身心健全,面對喜歡的人,她也有欲,這只是出於本能。
所以她戒備著,又試探著,矛盾地向他靠近,貼上他的背,靠上他的腿,直到像昨晚那樣,輕摟著他,聞著他身上讓她沉醉的味道,希望這一刻能夠時光靜止。
這一刻,她是女人,他是男人,不再是姐與弟。兩人互相默許著,享受這難得的溫存。
張爍努力克制著胸中的焦躁,驅散心中的邪念,難度比昨晚大得多,因為昨天沒人在他背後哭訴哀腸!他終於到了一個界限,忽然翻過身來。
顧青嵐就像受驚的兔子一樣渾身一縮,然後便被他整個抱入懷中。她幾欲掙扎,但他的擁抱是如此溫暖有力,讓她全身都軟了,她顫抖著,呢喃著,不知想表達什麼。
「別怕,」張爍閉著眼睛親吻她的額頂,「我不會傷害你阿姐,我會一直保護你,不讓你受半點委屈,直到你嫁給一個比我更可靠的人。」
慌亂不安的心漸漸安定,她伸手反抱住他,抵在他懷裡用力點頭。這就夠了,她知道阿爍心裡的女孩名叫蘇蘇,有他這一句話,她就覺得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