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青嵐只覺得一股大力傳來,自己便騰身而起,眼前景致倒轉,轉眼被張爍扛到了肩上。她馬上驚慌亂叫:「放我下來!快放我!」雙手在空中亂揮,可又怕傷到弟弟,既不敢出手打他,雙腳也不敢亂蹬。
「你要是想走我就不放!」張爍氣勢很足,欺負小個子的手段很毒,說完一個轉身開始往校內走。他一走動顧青嵐不由伸手攥住他後背的衣服,口中仍是哀求:「阿爍,快放姐姐下來,時候不早,我真的要回去了……」
阿爍聽她仍是要走,已經毛了,理都不理,逕直往學校宿舍樓走去。路上顧青嵐只是苦苦相求:「姐姐剛才故意氣你的,下次一定還來,你就放過姐姐吧……」
哈?原來還故意氣我,那就更不能放了,哪能這麼便宜你。
「你放心,這事我不說出去,張叔叔不會罵你的,快點放我下來呀!」
哦?一開始還打算告密,請我吃竹筍炒肉啊?
宿舍樓裡的學長們趕去自習,路遇二人,喧鬧不已:「哇靠,搶親哇?」「三中的?小子能啊!」「這麼急色,哪路的英雄?」
聽那小姑娘在那喊著放她下來,學長們紛紛叫嚷:「別聽她的!」「都煮熟了,別讓她跑了!」「先上車!後補票!」
在這群文化敗類面前,連張爍的老臉都紅了,更何況天生皮嫩的顧青嵐?她的確被煮熟了,不過是煮熟的龍蝦……
到了宿舍樓下,馮大爺在值班室門口揚聲道:「女同學不准進男生宿舍!」張爍腳步不停,回了一句:「她不是我們學校的!」
馮大爺手一揮很大度地道:「上去吧!」
事後有人問起,穿別校制服的女生真的能進男生宿舍?馮大爺笑答:「靠,別人當然不行!可看那小子背著個人行走如飛,一準兒練過,我這老胳膊老腿哪是對手。而且那女的毫無反抗,一看就是郎情妾意,我又何必多管閒事?」
張爍進到宿舍,放下顧青嵐前先是警告:「你要再跑我還會背你!」被他放下之後,她輕咬紅唇瞪他良久,跺腳道:「你氣死我算了!」
小阿姐份量雖輕,可一路背來張爍也是吃力不小,喘了半天他才笑道:「我哪捨得……」見他還是一副嬉笑樣,顧青嵐在他肩窩上捶了一拳,「你還笑……丟人!」
「學長們只是開玩笑,你別放心上。」知道她是為何羞惱,張爍直言寬慰,「何況他們又沒看到你長啥樣。」
顧青嵐的手指絞成一團,低喃道:「這次姑且算了,往後可不許再來,對別人也不要亂來,不然人家肯定不原諒你。」言下之意她是原諒他了。
張爍又呼了兩口氣:「放心,也就是阿姐你身輕如燕我才敢那樣,換了別人我可是有心無力啊。」聽著這話不像恭維,倒像是認準了她好欺負似的,顧青嵐嘴唇抿成一線,低頭不語。
仔細端詳,只見她臉上淚痕猶在,張爍心裡一痛,想剛才她哭得那般傷心,全是因自己而起,不禁自責。可既然因我傷心,自然是對我上心的緣故,想及此,心裡又是一暖。
「阿姐,我去給你打水,你先洗洗臉,可別跑啊,不然抓到了我打你屁股!」說著還惡狠狠地指了指她的後背,一副惡少嘴臉。見他端著水盆出去,顧青嵐是哭笑不得,哪有這麼不講理的弟弟,簡直把自己欺負到底了。不過都到了這裡,她一時也不想走,且看他留住自己有什麼說法。
張爍沒什麼說法,他只知道小阿姐生氣了,差點被自己氣跑了,所以要抓她回來。至於別的,反正道過歉了,求過饒了,且隨它去吧。
被他一番胡鬧折騰,顧青嵐心裡的傷感已消了大半。張爍給她打來清水,只是在旁笑嘻嘻地看著她洗臉,卻不說什麼。顧青嵐被他盯得渾身不自在,低頭道:「你有話……就說,不說……我真的走了。」
「急什麼,」他變戲法似的掏出一個蘋果來,去掉那保鮮袋遞到她手裡,「先吃個蘋果,坐下歇會兒。你昨天說過,愛吃這個來著。」
昨日他們聊過各自喜好,閒言碎語,他卻記在心裡,顧青嵐有些感動。此時她也有些餓了,真就聽了他的話往床邊一坐,小口地嚼了起來。
「你幾時來的?」他在她一旁坐下,扭頭看她問道。兩人太過靠近,顧青嵐往旁挪了一些才答道:「四點……」
張爍略想了下說道:「那時我正好出去沒多久,上文工團還一點東西……」他便把自己剛才一路行程詳細道來,解釋自己為何沒在學校。其實他大可說不巧在外頭,再求她諒解。但他說得詳細,顧青嵐自然聽得仔細,感受他語氣中的真誠,連一點怨他的念頭都沒有了。
他忽又輕啊一聲:「你四點就來,豈不是沒吃晚飯?」顧青嵐稍稍點頭,又咬了一口蘋果。張爍急忙打開那飯盒:「那趕緊吃一點。」她卻搖頭道:「這是給你的……」
「你傻呀?什麼你的我的……」他又要忍不住訓她,見她扁嘴欲哭,馬上口氣軟下來,「我是說……姐弟倆那用不著分彼此,咱倆誰跟誰啊?吃我一盒飯咋了,我高興還來不及呢,那是阿姐你看得起我。」最後可憐巴巴地遞過筷子,「你就給小弟個面子,吃上一點吧?」
顧青嵐忍著笑,輕聲道:「先吃蘋果。」
聽說她是挨餓在等自己,張爍負罪感更重,全然沒了方纔的霸氣,如今這屋裡顧青嵐才是老大,他只有陪笑的份。看著她細嚼慢咽地把一個蘋果吃完,張爍滿臉慇勤地遞上紙巾,瞧他陪著小心的樣子,顧青嵐反而過意不去了。因為她今天貿然前來,事先也沒打招呼,實在不能全怪阿爍,讓他獨自內疚,她也是不忍的。
「阿爍……我沒事了。」她單單說了這句,張爍便懂了,小阿姐完全原諒自己了。他高興地一時得意忘形,端過飯盒夾起一個肉丸:「阿姐你真是善解人意,來,小弟餵你吃飯。」
「別,不要……」顧青嵐卻是羞得不住閃躲,張爍一不留神筷子沒夾穩,那肉丸跳了一下彈在小阿姐胸前,順著她的胸間一路滾了下去,在她的白襯衫上留下一道重重的醬紅痕跡……
在此情形下,兩人面面相覷,良久無語,一度輕鬆的氣氛馬上又凝重起來。顧青嵐的嘴唇漸漸抿直,張爍匆忙放下飯盒,雙手合十求饒:「對不起!我會給你買新衣服的!」
只見她眼角變得尖銳,有發飆跡象,張爍加大籌碼:「我那套米蘭球星卡也送給你!」顧青嵐神情滯了一下,因為她還不瞭解那東西的價值有多大,應該是不差吧,還待教訓幾句:「可你……」
「下星期我帶你去動物園玩!」他已經慌不擇言,把一時能想到的全說出來了。
「真的?」顧青嵐握住他的手,明顯很高興,「不要反悔!」
「呃……你是說哪個?球星卡麼……」他最肉痛的就是那東西。「動物園啦,動物園!」顧青嵐嚷嚷著,非常孩子氣。
「等一下……」張爍抽出手來,掏出錢包,「一十,二十,三十……」數了半天後抬頭沉重道:「只夠門票錢,你得負責準備午飯……」
「沒問題,」顧青嵐拍拍小胸脯,「包在姐姐身上!」
「可是衣服就買不成了……」張爍見機得快,開始討價還價。「嗯……」她躊躇了半天,妥協道,「沒關係,這件洗一洗還能穿。」
「球星卡要不就……」「不行,我要。」她也不是很好哄騙的。
又勸說一番讓她吃了點東西後,張爍便準備送她回去。襯衫弄髒了就這麼出去有點為難,他就從衣櫃裡取出一件T恤來讓她換上。寬大的T恤穿在她身上並不礙眼,倒襯得她嬌小的身材越發可愛。
只是張爍隨意拿的這件與自己身上穿的恰好是同款,兩人站在一塊兒竟有了情侶裝的味道。送她下樓,馮大爺見女孩子連衣服都換了,搖頭歎息世風日下。
顧青嵐到家只是做飯,就急著出來。與媽媽說是提前去學校宿舍,其實偷偷跑來給張爍送飯。所以她在外頭這麼久父母並不知情,也未著急尋找。天色已黑,一中到三中要步行二十分鐘,張爍放心不下,便一路送她到校。
在門口與她告別之後,離去時與一人擦肩而過。那女孩回看他一眼,匆匆往裡走,追上顧青嵐,打量了她身上裝扮,詫異道:「顧青嵐,你真的談戀愛啦?」
「沒有啊……」抬頭見是金麗,知道她是因昨天的事誤會,忙對她解釋,金麗聽後不以為然:「名義上的弟弟而已,又沒關係,我看你們就挺般配的。不用瞞我了,剛才我看到他送你過來,你們又穿成這樣,哪有這麼要好的姐弟啊~」
顧青嵐氣得不與她分辨,捧著自己的衣服一路回宿舍去了。金麗自以為猜中,更是篤定了這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