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正人生 第一卷 第十四章 劇本
    「國慶晚會的節目徵募將在下週五進行,我們現在來討論一下……」張爍站在講台前,主持著高一班首次班務會。學校在國慶節前夕舉辦聯歡晚會是多年的傳統,每個班級必須參與節目選拔。

    在這方面,新生的反響要比老生們積極很多,籌備節目也不遺餘力,校方往往樂意挑選新一屆的學生們準備的節目來正式演出。

    可惜高一班的積極性看來有限,張爍將話題一開,台下的同學們七嘴八舌地各抒己見,卻多是出點子推薦別人上台,自告奮勇的一個沒有。被提到最多的自然是班上的文藝之星張文靜,反正她又會彈又會跳,眾人覺得讓她出節目最省力不過。

    卻聽「碰」地一聲丁潔瓊拍案而起,教室裡頓時靜了下來,「你們都指望著張文靜上台,難道就沒想過自己出個節目嗎!」

    大家都把責任推到小靜身上,讓她實在憤慨。張爍揮了揮手示意她坐下,而後清了下嗓子道:「這次機會難得,我作為班長還是希望大家能集體參與進來。以後我們升上高二高三,恐怕就沒有這份心力了。最好,還是選一個團隊節目吧。」

    現在的張爍在班上還是有幾分威信的,同學們也就不再一味地推諉,最後表決出來的結果是出演一幕話劇。劇本就採用現成的名劇《雷雨》,全劇演出當然不可能,從中刪減一部分來演。然後把導演,演員,旁白,佈景服裝等分工下去,班上大部分同學也就參與了進來。

    推舉出來的演員都是班上形象出挑的幾個,張文靜雖躲過獨秀,卻免不了登台,替她打抱不平的丁潔瓊也被拖下水。宋曉冉見機得快,主動提出負責服裝,倒是躲過出演,張爍本就長相一般,還要擔當節目總策劃,大家也就沒為難他。

    演大少爺的男主角是班上最帥的男生方天林,不過他被強行推舉出來和張文靜演對手戲,居然擺出了一張苦瓜臉,好似非常不情願。

    意見一旦統一,同學們的興致還是很容易調動的,張總當即決定週末兩天排練,要求主要演員到場。排練前得把劇本修訂完成,這項工作自然就落到張爍頭上。可他沒有這方面經驗,何況工作量不小,無奈之下,就求助到了夏雪妍這。

    「所以呢?」聽他匯報完班務會的情況,夏雪妍已經大致明白了他的來意,可還是挑眉問了句,似乎張爍有求於她是一件頗為有趣的事情。

    「今晚得把劇本趕出來,我怕一個人做來不及,想請老師指導一下。」

    「哦--」夏雪妍點點頭拖了個長音,嘴角帶著意味深長的笑,她把張爍從圖書館借來的劇本拿在手中,作勢翻了翻。《雷雨》的劇本她熟得很,讓她一個人改都可以很快搞定,可她為什麼要一個人做捏,張爍只是請她從旁指導不是麼?「的確挺麻煩的,好吧。你先去影印室複印一份劇本,圖書館的書籍可不能塗改。晚上你到我家來,爭取今晚把劇本改出來。」

    張爍點點頭應下,正要出辦公室,又被夏雪妍叫住:「反正晚上你要過來,晚飯就到老師家來吃吧。」

    待他答應下來走後,夏雪妍輕輕一擊掌,心想晚上該煮些什麼好呢?

    放學時分,丁丁找了過來:「張爍,劇本還要修改,你一個人行不行啊?你要是答應請我吃飯,我倒可以考慮考慮幫你一起弄。」說是這麼說,心裡是很希望留下和張爍一起改劇本,這還是曉冉給她出的主意,難得的獨處機會,機不可失啊。

    「你可真摳門,為班級服務應該義務勞動,居然還到我這來蹭飯。我會考慮向夏老師檢舉你的索賄行為,除非你答應欠我一頓飯。」張爍微笑著反將一軍,他和丁丁已經很熟悉,說起話來也不拘謹。

    丁丁翻了翻白眼道:「怕了你,就當我欠你一頓飯吧。說真的,你到底要不要幫忙啊,明天劇本就要用的。」

    知道她是真的擔心,張爍也就不再玩笑:「放心吧,夏老師答應幫我改劇本了,今晚一定搞定。你回去好好休息,養足精神明天參加排練吧。」說罷甩上背包,揉了揉她額前的劉海,瀟灑而去。

    張爍的小動作換成別人多半會迎來一頓暴打,可他動起手來丁丁卻只是渾身僵硬。這還是他第一次「動手動腳」,丁潔瓊理著被他弄亂的劉海,被他碰過的額頭感覺燙燙的。他既叮囑自己好好休息,那就不管他了,她嘴角一彎,笑得很甜。

    夏雪妍的新居比起搬家時有了很大變化,房間的擺設與佈置都精細地調整過,整間屋子散發著陣陣清香,有著很濃郁的溫馨感覺。張爍到訪時夏雪妍正穿著圍裙在廚房裡忙活,她把他迎進門,給他送上拖鞋,領到客廳坐下,招待了一杯茶後又去像小媳婦般忙碌了。

    穿著圍裙的夏老師有種別樣的風情,很輕易地就把張爍心中本就單薄的師生概念摧垮。他從一個二十六的男性角度欣賞著這個二十五歲的年輕女性,對她魅力的肯定油然而生。目不轉睛地盯了她的背影半晌,張爍才意識到自己的唐突失態,當即眼觀鼻鼻觀心,端坐在沙發上舉起茶杯,小口抿著。

    只是夏雪妍忙碌之餘,一直在用餘光打量著他,先前他的視線隨之身影而動,卻都落了她的眼去。此時正襟危坐,倒顯出幾分欲蓋彌彰的可愛來。夏雪妍備好菜餚材料,問了幾句張爍口味偏好,方才大顯身手,一時間,屋內香氣漫溢,本就腹中空空的張爍更是飢腸轆轆。

    要想抓住男人的心,先得抓住他的胃,一個以賢妻良母為目標的女人怎能不通廚藝。夏雪妍自十三歲起就在廚房替母親打下手,二十歲時已經盡得家母真傳,這烹飪手藝可不比她的教書功夫遜色。

    晚餐很豐盛,氣氛很和諧,沒有越界的交談,只有適當的恭維謙虛。一起洗碗的時候雖然有點古怪感覺,但兩人都小心翼翼地未說什麼。這古怪氣氛彷彿叢林中對峙的兩個狙擊手,都等著對方率先試探。

    兩人的心境其實有幾分相似,出於生理上的本能為對方所吸引,一個有遠涉海外的男友,一個有深埋心底的愛戀。於是在誘惑與本能面前,他們的矜持有如正式建立偷情關係前的男女般似是而非,在獨處的空間內,一個眼神一個動作都不經意地流露出心怯。但他們又都沒有過偷情的經歷,而且還多了層師生關係在裡頭,那原本一捅就破的窗戶紙就一直被刻意維持著,直到劇本修改了一半,氣氛依然微妙。

    或許夏雪妍忽然想起了什麼,又或許她真的渴了。趁張爍上廁所的空當,她起身取了罐冰啤來喝,自然不敢或忘小酒友的那份。張爍回來,看到自己位子前的啤酒,心裡一蕩,再看獨自撫額舐飲的夏雪妍,眼中好似只有劇本,表情並無異樣。心下稍寬之餘,他也啟開蓋子喝了起來,一股涼意馬上從胸腹傳遍全身,只覺通體舒暢,不過片刻後腦袋就隱隱作痛,這是冰飲料的後遺症呵,他也學著夏雪妍撫起額頭。

    夏老師歪頭看了看她的學生,一聲短歎:「快樂是要付出代價的呀。」言指當下喝酒,卻不知是否還有其他意味。張爍輕應了聲,忍著頭痛又飲了口,眉眼都不禁蹙起來,表情傻傻的,引來夏雪妍噗嗤一樂。

    他們就這般撫額看著各自手中的劇本影印件,確定下修訂的部分便聚到一處商量,然後動筆,完成一段就碰杯暢飲。夏家的冰啤好像取之不盡,也不知她事先預備了多少,等到完工,堆在一旁的空罐已然成林。

    費了一番心神的張爍困頓非常,看看時間不早,再不回宿舍馮大爺就要鎖門。他收起劇本道謝告辭,醉紅著臉的夏雪妍卻道:「宿舍應該關門了吧?」明知大門未關的張爍看了眼她如水的雙眸,鬼使神差地應了句:「大概是吧……」

    「那你豈不是回不了宿舍,怎麼辦?」「不知道……」他的確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是賴下來睡一晚,還是告訴她垃圾箱那條道即可出也可進。

    聽他回了句不知道,心跳飛快的夏雪妍暗暗埋怨了句,接著聲音細若蚊吶地說:「實在不行,你可以在這打個地鋪。」「哦。」張爍的回音也不響亮,但放下劇本的動作表達了他的意願。

    見他同意留下,夏雪妍不見心定反而更慌。比她高中時向暗戀的學長表白還要慌得多,她一直以為那大概是她這輩子最慌亂最糗的一次經歷,沒想到現在竟是更甚。

    「你不用……在意,上次不是……老師在你那借宿了一宿,還佔了你的床呢……今天就當老師還債,可你……不要說出去啊。」

    張爍又是輕哦了一聲,應付這類場面他還真不擅長,留下過夜他本是沒什麼特別期待,可夏老師那扭捏的態度就連傻子都能看出曖昧來,好像他們之間真會發生什麼似的。

    夏雪妍低首站起:「我去洗澡了。」張爍好意提醒了句:「別忘了帶要換的衣服。」卻換來她哀怨的回眸一眼,張爍頭皮一麻,心道難道她原本打算不帶的?

    他卻是誤解,洗澡要換的衣物自然是內衣小褲,他一番提醒只是讓夏雪妍想起搬家時他誤開箱子的事來。她還沒膽大到故意不帶內衣再借口讓他送進去的份上。

    改了一晚上的劇本,加上幾分醉意,洗漱完畢躺上地鋪,張爍雙眼一閉一會兒就睡得深沉了。在地鋪一旁的床榻上,夏雪妍尚在胡思亂想:居然真讓他留下過夜了,要是晚上他……那該怎麼辦?他這年齡處於青春期躁動,喝了酒什麼事都幹的出來,上次不就是把我……我真是該死,該死……嗯?誰來打鼾?

    夏雪妍掀開蓋在頭上的被毯,支起身子一看,張爍已經睡得像豬一樣,哪有半點攻擊性。她面色一緊,很為方纔的自尋煩惱羞愧,轉而寬心一笑,低語道:「畢竟只是個孩子……」翻身躺下,睡得亦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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