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的碾子山,草長鶯飛。起起伏伏的群山連綿舒展,郁蔥蔥,生機盎然。薄暮時分,有夕陽餘暉淡淡灑落,像是在那一片鬱鬱蔥蔥的蒼翠上染了一層金,渾如鎦金翡翠,美不勝收。
「真美啊!……」
佇立山巔,極目長舒,將這一片瑰麗而不失雄渾的山川盡收眼底,蕭然忍不住發出了一聲慨歎。晚風中吹來野花的芬芳,混著青草和泥土的氣息,吸入口鼻,直達胸臆,令人週身都為之一暢。
目光緩緩收回,越過一道山梁,落入寬闊的山谷之中。一條棧道蜿蜒穿過,像一條沉睡的臥龍,靜靜的蟄伏在巍巍青山間。
今晚,這裡就將變成一坐巨大的墳場。蕭然忍不住皺了下眉頭,他不是懼怕血腥和殘酷,事實上親身經歷過戰場之後,他已經逐漸的適應了冷靜的去面對。只是看著這美麗的山谷將被洋鬼子的血和屍體玷污,頗有一些不快。
但是想到過段時間之後,那些屍體就會變成洋夷漂洋過海、不遠萬里送來的肥料,滋潤著這一片神州沃土,蕭然心情馬上又變的無比暢快起來。
「相公,怎麼一會歎氣一會笑的?」
在他身後,林清兒奇怪的道。納彥紫晴在一旁接口道:「小三子一直都是這樣,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呀,誰知道他肚子裡頭一天到晚都在琢磨些什麼!」
這兩個丫頭陪雪瑤去山東祭墳,這時已經回來了。正好跟蕭然。蕭然回過頭,看著夕陽下這一雙紅粉佳人,一個賽一個的清麗美貌。嘿嘿一笑,伸出手臂將她倆攬在懷裡,當真是珠玉美人,左擁右抱。紫晴忙輕捶了他一下,嗔道:「要死了,這大白天地。也不怕給人看到!」
嬌滴滴欲拒還迎的模樣。別有一番嫵媚。看的蕭然身體某個部位忍不住又要蠢蠢欲動。低下頭去,在兩張如描似畫的臉蛋上一邊重重親了一下,道:「兩個小丫頭,相公在想今天晚上怎麼辦你倆呢!」
兩女大羞,扭身逃開了蕭然的魔爪,林清兒淬道:「沒個正形兒!馬上就要打仗了,先琢磨正經的!」
蕭然大笑道:「有什麼好琢磨的?幾千號洋鬼子。頂多是小菜一碟,用不了半個時辰就能解決。嗯,那打完了仗呢?你們倆……」
「呸,美得你!」兩女異口同聲的道,臉上不約而同地飛起了紅暈。林清兒忽然想起一事,道:「相公,這一仗打完了,咱們是不是回京城去?」
「還不能。海灣裡還有一堆洋鬼子地軍艦在那鬧騰。封鎖了航線,搞得中國船隻都不能出海了。咱們得先把他們幹掉再說!」蕭然用力地揮了下拳頭,隨後又道。「怎麼,想家了吧?」
林清兒猶豫了一下,笑道:「是啊,離開有日子了,都想邦兒、雙兒了呢。」
蕭然微微一怔,林清兒的神色,總像有些不自然。蕭然是個不太喜歡跟自己親近的人還藏著掖著的那種脾氣,握住她一雙柔荑,道:「清兒,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相公?沒關係,有什麼話你便直說,我不想咱們這一家子還搞的這麼生分。」
林清兒連忙解釋道:「什麼生分,哪有……」紫晴也在一旁道:「是啊姐姐,有什麼話你就說吧,又沒有外人。」
林清兒咬了下嘴唇,道:「其實……其實我只是替人傳話罷了。從京城來的前天,也就是慈安太后起鑾的前一天,太后特意找過我,讓我告訴你……」
說到這裡停頓了一下,紫晴急道:「告訴什麼,說啊。」
蕭然卻皺了下眉頭,道:「她想讓我去找蘭兒,對不對?」
林清兒道:「是。太后說……」
蕭然揮斷了她,道:「不用說了,她說地什麼我能猜得到。這件事讓我再想想吧。」
其實林清兒想跟他說,這種事還有什麼好想的,但是她素性沉默,輕歎一聲,便不再說什麼。納彥紫晴心裡好奇,但看蕭然有些不快,也就不敢再追問。三個人一時倒沉默了下來,各自想著心事,靜靜的佇立在晚霞中。
「報告大人!」一條魁梧卻敏捷的身影從山背後躍了上來,在突起的亂石上一縱一縱,很快就來到蕭然面前,抱拳道:「大人,地雷已經埋好,弟兄們都已就位,現在是不是讓盛大哥他們撤下來,放洋鬼子過來?」
「和尚,著急了吧?」蕭然笑著拍了拍他肩膀。花和尚撓了撓頭皮,咧嘴笑道:「能
麼?都憋了好久了。***,每次看到洋鬼子在我啊晃啊的,就覺得手心癢癢得難受!幹他娘,今兒個總算能然咱弟兄開葷了,要我說大人都不用動這麼大的陣仗,給和尚一個小隊,準保揍得他們屁滾尿流……」
蕭然才問一句,他就連珠炮似地說了一大堆,突然發覺自己失態,忙訕訕地住了口。林清兒跟納彥紫晴看他一副窘像,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蕭然也笑道:「好!既然是這樣,今天晚上咱們就痛痛快快的打一仗!和尚,命令吉哈布帶著他的鄂倫春部眾,掩護程通地炮隊,埋伏在山梁右側。只要敵人進了口袋,馬上掐住他們的退路;命令景壽,準備將氣球隨時升空,炮響為號,我要看到他用高爆航彈將這座山谷平鋪一遍;命令段興年,率狙擊手給我死死守住谷口,要是敢放跑一個洋鬼子,我唯他是問;命令盛左,交替掩護後撤,一定要計算好時間跟撤退的速度,等天完全黑了,再讓敵人進入口袋!」
「明白!」花和尚興奮的叫了一聲,轉身像陣旋風般的去了。蕭然對林清兒跟納彥紫晴道:「走吧,咱們也下去。」
林清兒道:「相公,那太后跟你說的事……」
蕭然揮了揮手,不耐煩的道:「再說吧!」
夕陽終於漸漸沉入地平線,隆隆的槍炮聲也越來越近了。盛左帶著弟兄正不緊不慢的打著阻擊,在天完全黑下來的時候,順利將敵人引入口袋。
聯軍的前進速度十分緩慢,一方面是由於受到阻擊,另一方面,大量的傷員也影響了部隊的行進。由於不習慣夜戰,見天色黑了,敵人又退去,便一窩蜂的搶到山谷紮營。
槍炮聲一停,整個山谷萬籟俱寂,異常的安靜。這時正好是五月初,天上只露出一彎細細的月牙兒,山谷中黑漆漆的什麼也看不見。洋鬼子點起火把,走在前邊的忽然發現棧道中間戳著黑乎乎的東西,裝起膽子走近一看,原來是個稻草人,身上穿著的竟是英國士兵的軍服,只是脖子上披了條破被單,腦袋上還圍了一條女人圍的頭巾。開路的士兵正是英國鬼子,登時大怒,抽出刀來劈了過去。
轟隆!一聲巨響打碎了山谷的沉寂,火光中,幾個洋鬼子飛上了天。而這一聲爆炸,就如同放響了一個號炮,只聽轟轟之聲不絕於耳,一團一團耀眼的火光接連從地上騰起,埋下的地雷被一連串的引爆。隨著驚恐的嚎叫響徹山谷,成片成片的洋鬼子在火光之中倒了下去。
黑暗中的聯軍士兵被這突如其來的爆炸嚇昏了頭,怪叫著沒命的湧向兩邊。埋伏在兩側山樑上的弟兄們早已等的心焦,拉開香瓜手雷跟鋁熱燃燒彈,下雨一般丟了下去。破碎的彈片縱橫紛飛,飛快的劃破空氣,發出嗤嗤的響聲。而無數洋鬼子慘厲的哀號,顯然將這聲音蓋過了。
鋁熱燃燒彈嗤嗤的燃燒著,發出令人目眩的白光,將山谷照得有如白晝。這東西真是夜戰的寶貝,當初研製的時候,蕭然是打算用來對付洋人的鐵甲艦的,但是沒想到卻派上更好的用場。而洋鬼子從來沒見過這個東西,只見嗤嗤的燃燒,也不知道是不是會爆炸,嚇的連滾帶爬的逃了回去。
被打懵了頭的聯軍這才清醒過來,中了敵人的埋伏,當即掉頭向來路退去。而程通率領的炮手,此刻正摩拳擦掌,揚著黑洞洞的炮口指向山谷。隨著程通一聲令下,數十門短管曲射炮一起噴出怒火,炮彈精準無誤的落入人群,騰起一片火光。
隨著火器營的裝大,程通的炮隊現已擁有一百二十餘門短管曲射炮,靈活機動且近戰威力巨大。程通將炮隊分成三隊循環轟擊,雨點般的炮彈幾乎是沒有停歇的落在山谷中,交織成一條火龍,插翅也難飛過。洋鬼子被炸得屍橫遍野,命大的連滾帶爬的逃了回去。
聯軍幾路衝擊不動,只好龜縮在山谷中的空地上。炮聲卻意外的在這個時候停了下來,戰場上出現了短暫的安靜,只有不斷丟下的鋁熱彈還在嗤嗤的燃燒。洋鬼子們正在暗暗奇怪,忽然聽到天空中傳來一陣低沉的嗡嗡聲。抬起頭,就看佈滿星斗的夜空中,有一團一團的黑影迅速飄來。彷彿許多巨大的夜,正張開血盆大口,等待著吞噬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