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咚咚咚的捶門聲中,無晉一臉疲憊地開了門,「五叔,我昨晚幾乎一夜沒睡,早上剛剛睡著一會兒,你就饒了我吧!」
無晉說得是實話,他昨晚胡思亂想一夜,翻來覆去,直到五更時分才睡著,剛剛才睡了不到一個時辰。
皇甫貴此刻哪裡顧得上他的睡覺,他一把抓住無晉的手腕就向外走,「你快跟我去看看,老天爺開眼了!」
「在建橋,是不是?」無晉任他拖著自己,懶洋洋地問。
皇甫貴的腳步一下子停住了,他慢慢轉過身,盯住無晉的眼睛,「你小子怎麼知道的?」
無晉拍拍嘴,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五叔就別管了,去安心開店吧!這臨時橋樑幾天就能建好,建好後那邊橋就拆了。」
「等一等!」
皇甫貴的胖臉逼得越來越近,一雙混沌的小眼睛裡竟閃爍著從未有過的精光,「你小子居然什麼都知道,你給我說老實話,這是不是你在背後搗鬼?」
「搗鬼?」
無晉不屑地一瞥嘴,「五叔,你這個詞用得太風輕雲淡了吧!我花了那麼多銀子買土地,用了大人情,至少也該用謀劃這個詞吧!」
「哈!果然是你。」
皇甫貴一把將他推進了房間,砰地一聲關上門,再將無晉按坐在椅子上,胳膊壓在他肩膀上,兩隻精亮的小眼睛盯著無晉,一眨不眨,那表情就彷彿有人把價值一千兩銀子的東西用一文錢的價格死當給了他。
無晉被他看得有些心裡發毛,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啪!』一下,皇甫貴將他手拍開了。
「你現在給五叔說一句老實話,那橋究竟臨時.....還是永久?」
或許是因為心中緊張,他的聲音竟有點發抖了.
無晉茫然地望著他,眨了眨眼睛,他有心逗一逗五叔,便裝出一臉不明白的樣子。
皇甫貴心中的弦繃得太緊,一下子斷了,他忽然合掌哀求,「無晉,好侄兒啊!五叔求求你了,你就告訴我吧!我的心都要停止跳動了。」
無晉嘿嘿一笑,這才慢悠悠說:「那就要看五叔的意思了,五叔想讓它是臨時,那它就是臨時,如果五叔想要它是永久,那它就是永久。」
「永久!」
皇甫貴的兩隻腳像青蛙一樣跳起來,他抓住無晉的胳膊,急得聲調都變了,「我當然要永久,讓它永久建在我們這裡。」
「那五叔不去找鋪子了?」
「不去了!不去了!」
皇甫貴高興得要發狂了,他覺得老天爺把天下所有的幸福一下子都給了他,他就像傻了一樣,一會兒激動得想哭,一會兒又嘿嘿傻笑,好容易等他平靜下來了,無晉才從抽屜裡拿出縣衙的批文,遞給了皇甫貴,「五叔看看吧!」
皇甫貴接過批文,一個字一個字地念了起來,「茲批准皇甫貴之請求,八仙橋交由晉福當鋪全權負責重建.....」
皇甫貴呆了一下,「我的請求?」
無晉笑得像隻狐狸一樣,「當然是五叔的請求,難道還會是我的請求?」
他已經習慣了被無晉當做槍手,便順手抽了無晉一個頭皮,「你這狡猾的小子啊!誰還敢再說你是傻二.....」
忽然他醒悟了,天啊!無晉買下那塊地,三十六畝的土地,這...這下不是要發大財了嗎?他緊緊盯著無晉,心中被震驚得恍恍惚惚,就彷彿無晉是一個妖怪。
「五叔,你怎麼了?」無晉推了他一把。
皇甫貴終於醒過來,他長歎了一聲,「難怪我發不了財,我沒有這種魄力啊!」
這時他的激動已經漸漸過去了,開始冷靜下來,他又想起一件不妥之事,眉頭一皺說:「我很擔心其他店舖,他們會容忍八仙橋改道嗎?尤其是楊記酒樓和對面的楊記藥鋪,這就等於割了他們的卵子啊!楊記酒樓肯定會聯合其他店舖對付我們,無晉,這些後果你考慮過嗎?」
無晉慢慢悠悠說:「我當然考慮過,其實早在我買這塊地之前我就考慮好了。」
皇甫貴精神一振,急忙問他,「那你有什麼應對辦法嗎?」
「我有兩個辦法!」
無晉伸出兩個指頭,臉上充滿了對其他店舖的不屑,「一個不妨稱為小人之計,另一個則叫做君子之謀。」
皇甫貴更有興趣了,他連忙搬張小凳子坐在無晉面前,「給五叔說一說,讓我也定定心。」
「其實說一個小人之計,五叔就能定心了。」
無晉拎過茶杯,喝了口水潤潤喉嚨,這才徐徐說:「五叔不是說楊記酒樓會聯合其他店舖來對付我們嗎?那很好,我就讓維揚縣所有的乞丐去他酒樓裡要飯一個月,看他還敢不敢?」
「毒!」
皇甫貴一豎大拇指,「此計大毒!」
皇甫貴毫不懷疑無晉的能力,連黑米那種狠人都聽他指揮,他還有什麼事做不出來,他想像著每天幾千個乞丐擠滿楊記酒樓要飯的情形,心中便覺得萬分的幸災樂禍,此計一出,恐怕楊記酒樓就此完蛋。
「那君子之謀呢?」皇甫貴搓了搓手,忍不住又笑問道。
無晉向他招招手,意思是要低聲說,皇甫貴湊過耳去,無晉瞇著眼在他耳邊低聲說:「這個君子之謀嘛!我先賣一個關子。」
「我真的服了你!」皇甫貴無可奈何。
........
天還沒有大亮,臨時過橋動工的消息便傳到了楊記酒樓,楊記酒樓的東主叫楊荊州,年約三十五六歲,人長得又瘦又小,一張瘦臉長著一雙特別大的招風耳,給人印象深刻,楊荊州祖籍是江陵郡人。
楊家原來是開藥店的,八仙橋對面楊鴻煮藥店就是楊荊州祖父創立,他們家是運氣好,兩百多年前長江大水,水漫荊州,百萬難民東逃,朝廷下令難民就食於楚州,他們祖上便帶著一家人逃難到了維揚縣,那時的維揚縣還小,他們家便在東城門外買地建屋,一住就不走了。
不久維揚縣擴大,他們家便由城外變成了城內,正好就在八仙橋橋頭,橋頭兩邊都是他們家,又過了一百多年,八仙橋一帶開始繁華起來,楊家便先在橋北開了藥店,生意開始紅火。
十五年前,楊荊州的父親在橋南修建了楊記酒樓,生意越來越好,楊家開始發達,楊荊州甚至娶了齊家之女為妻,雖然不是嫡女,但能娶齊家之女,那也楊家的榮幸。
有了齊家的支持,楊記酒樓的名氣越來越大,已經成為維揚縣三大酒樓之一,就在楊荊州躊躇滿志,準備把對岸的藥店也改成酒樓時,他聽到了消息,八仙橋要重修了......
他家在藥房的後面,是一片佔地五畝的中宅,一大早他便被大掌櫃叫醒了,「東家,快起來吧!有急事。」
大掌櫃姓徐,五十歲出頭,從二十歲開始在藥店當夥計,已經給楊家做了三十年了,十年前接手楊記酒樓,他頗善經營,將楊記酒樓做得紅紅火火。
若不是萬不得已,徐掌櫃不敢來叫楊荊州,昨天為一百兩銀子募捐之事,他被楊荊州狠狠罵了半個時辰,別人家都絹了二十五,憑什麼楊記酒樓要捐一百兩,將徐掌櫃罵得狗血噴頭,最後七十五兩銀子,徐掌櫃個人負擔四十兩,每月從他的月俸裡扣,這才了結此事。
楊荊州被吵醒,他見天剛濛濛亮,不由怒道:「什麼事啊?」
「東家,那邊在建橋了!」徐掌櫃依然戰戰兢兢說。
「建什麼橋?」迷糊中,楊荊州沒有反應過來。
「就是重修八仙橋,在建臨時渡橋。」
「這又怎麼了?不很正常嗎?」
「可是.....可是臨時渡橋不是修在我們這裡,在最西頭!」
「什麼?」
楊荊州終於反應過來了,他慌忙穿起衣服,開門出來便急問:「橋修在哪裡?」
「在胡民巷口上!」
「胡民巷?」
楊荊州的眼睛瞪圓了,「走!看看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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