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花寶鑒 第三卷-第九卷 第480章 白髮
    俘們都是一愣,許多人放下了手中的食物,不解地望一個敵軍主帥,跟我們這些俘虜能聊的也就是套取情報了吧?而套取情報必定離不開嚴刑拷打……想到這裡,俘虜們的神色都有些不對勁了……

    杜塵親切一笑,「別緊張,我就是跟你們商量一下,你們這些俘虜該如何處置才好呢!」

    俘虜們頓時神色狂變,事關自己的命運,誰不擔心!?弗朗西斯雖然立誓不殺俘虜,可有時候,活著比死了更難看啊!男人拉去深山做苦役,終年不見天日,與皮鞭為伍!女的命好些被賣去青樓,了此殘生,可命不好的,直接轉做軍妓,沒幾天就要被蹂躪致死……

    荊棘惡人之谷的平民們,對這些手法太瞭解了!

    「諸位愣著做什麼?邊吃邊聊啊,你們這麼多人跟我一個人說話也不方便,這樣吧,你們自行推舉一個信得過的長者跟我聊幾句話!」

    戰俘們戰戰兢兢,很快提舉出來一個八九十歲的老頭,這老頭訕笑道:「大人,我祖輩是谷中的世系元老,如今雖然家族落沒了,但也還算是貴族,有幾分威信,您有話就請跟我說吧!」

    「好,您老來我面前就坐!布魯克教主,您和教徒們去陪大家吃飯,也跟大家聊一聊我神的教義,好讓大家放心!」

    剔骨一身神棍的打扮,身後跟了許多近年來神教培養的小神棍,很快就進入了俘虜當中『聊』了起來,別看剔骨做內政不行,做這些傳教和思想工作當真是一把好手——他本來就是耶撒神的狂信徒!

    杜塵笑瞇瞇地問,「您老說,我該怎麼處置你們才好呢?放心,說實話,說心裡話!」

    老頭戰戰兢兢。「說心裡話……嘿嘿。大人,我們肯定是希望您放我們回家……」

    「哦!」杜塵點了點頭,突然提高音調,「好,等吃完這一頓送別飯,我立刻放你們回荊棘谷!」

    唰地一下,戰俘營彷彿被人下了隔音屏障。

    死一般的寂靜!

    ……

    就在杜塵跟戰俘們『聊天』的時候。荊棘谷,內城高塔,塞納谷主臥室!

    塞納谷主已經氣若游絲,艾薇兒守在她的身邊,雖然獸面下的表情不被人所知,但顫抖的雙肩卻說明她正在傷心哭泣。

    托馬斯也坐在床前,心中既不忍看到塞納臨終地模樣,卻也火氣沖沖,「二姐。您都已經……唉,泰德地事情你就別管了,安心養病吧!」

    「我,我……」塞納一口氣上不來,虛弱地抬手一指艾薇兒,「你,你明白我的意思,替我說……」

    艾薇兒含淚道:「三叔,師父的意思是,荊棘谷大難臨頭。這時候實在不能內訌啊!今天的事情師父已經知道了,泰德沒有反心,咱們,咱們千萬別讓人家心涼啊!」

    托馬斯反駁道:「正是因為荊棘谷大難臨頭。我們才不能姑息叛徒。如今齊格口中說去想辦法,可誰知道他是不是臨陣脫逃了?二姐。我們還得靠自己,靠自己,就不能讓自己內部出叛徒啊!」

    塞納氣得咚咚一敲床沿,艾薇兒急道:「三叔,你怎麼……」

    托馬斯臉一冷,「剎,你敢這麼跟我說話?你先出去,我跟二姐有幾句話說!」

    艾薇兒張張嘴,卻無奈搖頭,走了出去!

    托馬斯壓低了聲音,「二姐,荊棘谷是義母的心血,我絕對不會讓他毀於一旦的,你放心,我已經有了萬全之策,可保荊棘谷平安!」

    塞納臉上忽然泛起一層紅暈,不知哪來的力氣,急道:「你還能想出好辦法?托馬斯,不要害了荊棘谷!」

    托馬斯撇了撇嘴,「二姐你就是不相信我地能力!實話跟你說了吧,我老家來人了……」

    塞納神色一變,托馬斯地老家,那豈不是魔族的老巢!?「你,你跟紫血人……」

    托馬斯當下把魔族的事情一一道來,笑道:「二姐認為如何?我知道,您看不起我這個紫血人,可我們荊棘谷獨立於紫血紅血之外,如今紅血人要殺我們,我們只有投靠紫血人才有一條活路,您說對嗎?」

    塞納沉吟片刻,點了點頭,忽然說道:「老三,召集谷中世系元老,我要立遺囑!」

    托馬斯猛吃一驚,「二姐,您……」

    塞納揮了揮手,笑道:「老三,這麼多年了,你終於做了一件能讓我看得上眼的事情!沒錯,紅血人要殺我們,權衡利弊,紫血人才是我們唯一的活路……你吃驚什麼?義母三個孩子,齊格是天下鬥神之父,不可能跟你爭一個荊棘谷主的位置,那我死後谷主之位不給你還能給誰?給別人元老們誰能服氣?我立遺囑,就是讓你在我死之日打開錦盒,有一個名正言順的繼位詔書!」

    托馬斯笑了笑,心中也沒有多少驚喜,的確,除了他,還有誰有資格繼承谷主的位置!?

    塞納招了招手,「不急在這一時!老三,谷主位置給你,但你要給我立下血誓,無論何時何地,不得出賣大哥齊格地身份!」

    托馬斯點頭道:「您放心,這麼些年了,我跟齊格暗戰不斷,可您見我在大事上犯過糊塗麼?齊格再不濟也是義母的孩子,我托馬斯再不是人也不會出賣他!」

    塞納點點頭,泛起一絲病態的微笑,「去召集元老吧,讓元老們先過來,不過你再去做一件事,天亮前趕回來就行!」

    托馬斯一愣,為何讓元老先過來?看上去,這像是要支開自己,跟元老說些悄悄話啊!想到這裡,托馬斯的臉色陰沉下來。

    塞納羞澀道:「想?我塞納是個女人,不想死後墓碑上寫一句孤寡終生的身份不可能娶我,那除了你還有誰能讓我死後的墓碑上寫下夫家的姓氏?不至於被人嘲笑一句老修女!?」

    托馬斯猛地長大了嘴巴,「二姐,不,塞納,你。

    你答應我的求婚了?」

    「所以我讓元老們先過來。算是娘家人陪我出閣,守我一夜!而你這個新郎怎能在天亮前呆在我的娘家?這還叫禮節嗎?」

    托馬斯只覺得一股暖流從腳底直衝腦門,狠狠一拍自己的額頭,「對,對,天亮前我地確不能呆在這裡!塞納,你等著。我這就去找另外幾位當家人給我當媒人伴郎。天亮我就回來!」

    冰人此刻恍若一團熱火,不顧身上重傷未癒,拚命發動鬥氣幾分鐘就找到了所有當家人,事情一說,整個荊棘谷立刻開動起來,喜氣洋洋!

    天亮地時候,塞納聽到外面迎親的喜樂,合上了手邊的鐵匣,又叫艾薇兒上了聖器鎖。「幾位老兄弟,這就是我地遺囑,等我死那天你們打開再看吧!你們是元老,更是我塞納地兄長!這遺囑……就交給你們聯手保管了,你們一輩子沒有背叛過我,我死後,也對你們放心!」

    幾個元老目中含淚,勉力給塞納換上嫁衣,正門打開,只見外面托馬斯和幾位當家人已經等候多時了。不過……三當家泰德不在其中!

    泰德昨日受了重傷,又被氣得當場吐血,回到自家之後立刻閉門療傷,整整一夜的時間才緩過來這口氣!

    海倫也守了一夜。見床榻上地父親身子一鬆。趕忙上前攙扶,「父親。您身體如何?」

    「還好,弗朗西斯應該是手下留情了,那一劍沒有穿透我地內臟,只是從骨縫中過去地,只要將養幾天就好!」

    素蘭怒道:「弗朗西斯實在可惡,昨日一戰,分明是雙環離間計麼!要不是他,主人你也不會被氣得吐血,傷勢加重!哼,等下我派幾十萬隻老鼠去咬死他!」

    海倫卻擺了擺手,「素蘭,兩軍陣前無所不用其極,弗朗西斯所作所為無可厚非,你少招惹事端!」

    泰德點點頭,「當真羨慕杜德啊!亙古以來,大將之悲哀不在戰死沙場,而在死在自己的屠刀之下!托馬斯若是有弗朗西斯一半用人的本事,休說雙環離間,就是百環離間我也無所畏懼……咦?外面是什麼聲音?」

    海倫皺眉道:「谷主突然要跟托馬斯成婚,這是迎親的喜樂,本來父親也受了邀請,但我給回絕了!」

    「成親?塞納谷主不是一向討厭托馬斯麼?怎麼會……」

    海倫上前攙扶泰德,「父親,您就不管這些荊棘谷的家事了,快換下戰甲休息吧,這一夜,您忙得戰甲都沒有離身啊!」

    泰德不悅道:「什麼叫荊棘谷的家事?如今我們也是荊棘人,谷主出嫁這等大事……」

    叮噹,一聲脆響打斷了泰德。

    原來海倫給泰德卸甲的時候,那戰甲披風後面忽然調出來幾樣小東西!而海倫顧不得去查看那些小東西,翻遍戰甲,驚道:「父親,您的兵符不見了!」

    泰德卻恍然未聞,大將失去兵符,那不啻於國王失去權杖,富豪失去金庫!可泰德直愣愣地盯著地上的小東西……兵符?他不在乎!

    海倫順著父親地目光望去,只見地上一塊小木牌,一撮白髮,還有一顆蠟丸!

    海倫並不認得,「父親,您怎麼了?」

    泰德猛地一指那搓白髮,臉色慘白,聲音發顫,「素,素蘭!」

    其實不用他吩咐,素蘭早已經撲了上去,把白髮放在鼻子下面嗅了嗅,神色狂變,「主人,是,是老太太的味道!可老太太和其他家人不是都已經被波尼斯給……」

    海倫急道:「這是***頭髮!?」

    素蘭狠狠一點頭,「小姐,我小時候最喜歡跟在老太太身邊,盤著她的脖子嬉鬧,絕不會嗅錯的!只是……素蘭以前聽家裡的老人們說過,獻發如獻首,把頭發送人,那是發誓效忠,永不背叛的意思啊!」

    素蘭疑惑地望著泰德,此時泰德已經撿起了那塊小木牌,顫抖著遞給海倫,「記,記住這塊木牌!家族尚在的時候你雙眼失明,沒有見過它,等你復明。家族也沒有了……這是就我布羅克曼家族至高兵符——木令!」

    海倫大驚。父女三人面面相覷,片刻後,海倫突然拾起那顆蠟丸,捏碎之後裡面只有一張紙條,上面一句話——本人拾到兵符一枚,今夜凌晨,於扎羅神皇聖墓恭候失主領取……

    泰德握緊了拳頭。目光死死盯著眼前的白髮。「海倫,對外宣稱,我重傷難捱,必須閉死關三日療傷!然後你和素蘭趁今夜谷主大婚,隨我從密道出谷!」

    ……

    杜爾克斯大公請客,排場自然不小,而那些戰俘大多是窮苦百姓,低級的大頭兵,也沒吃過什麼真正地好東西。一見杜塵當眾宣佈要釋放他們,心想著,弗朗西斯這麼大個人物不會在幾千人面前說話當放屁吧?於是戰俘們放下心來,一面跟身邊的大小神棍聊天,一面大吃特吃生平晉見的美餐,結果,這一頓送別飯直吃到天亮時分!

    送別地時候到了,杜塵把繳獲地物資,除了兵器之外全部返還給俘虜,然後在轅門送別。看到俘虜們二意絲絲,甚至有幾個不肯挪動腳步地模樣,不由得笑了!「出了這裡就是荊棘城的戰區,諸位保重。弗朗西斯不送了!但我話說開了。你們繼續做平民我不管,但要是做軍人。與我弗朗西斯戰場相遇

    可是絕不會留情地!」

    俘虜們訕訕一笑,有大膽的玩笑道:「大人,我們回去還要當兵,然後還被您抓俘虜,繼續吃您的宵夜!嘿嘿,好吃著呢!」

    杜塵哈哈大笑,目送戰俘離去,可戰俘們剛走了幾步,一個看上去有些『愣』的半大小伙子扭頭就跑了回來,『噗通』往杜塵面前一跪,「大人,我不回去了,您,您地杜城還缺勞工不?我去你家給你當勞工行不行?」

    杜塵一愣,「荊棘城內可有你地家人啊,你不想回去看看他們嗎?」

    「我就光棍一個,爹娘又早死了!在荊棘谷裡面天天做十幾個小時的苦力,還吃不飽飯,哪比得上去您家,享受那『從搖籃到墳墓』的福利待遇啊!」

    這是一句徹頭徹尾的大實話,也是杜塵今夜的成果之一——讓俘虜們意識到荊棘城的生活水平,跟杜爾克斯簡直就是雲泥之別,一個地獄,一個天堂!

    事實也的確如此,如今杜城之富庶,三大陸罕見!

    杜塵遲疑了一下,「這……」

    那小子趕忙說道:「我知道,我是惡人谷出來的,而杜城不要壞人!可,可我從今天起信奉杜塵神了!布魯克教主不是說了嗎,咱們神教不用繳納供奉金,只要力所能及地做幾件善事就能受我神庇佑,做好人了嗎!我要做好人,大人,您就收下我吧,杜塵慈悲,讚美杜塵神!」

    莉雅在後面聽得直咧嘴,不過也不得不承認,這是杜塵今夜第二大的收穫——俘虜們,確切說荊棘谷地惡人們忽然發現了一條明路,原來杜塵神教是可以給惡人們漂白,讓惡人重見天日的!

    有人帶了頭,立刻又有十幾個人跑過來,要求跟隨杜塵,不再返回荊棘谷!

    可杜塵深深歎了口氣,「唉,不是我不願意收留你們啊!我神慈悲,眼中眾生平等,是會寬恕你們過去所犯罪惡的,可是……方纔我也說了,這次不是我要打荊棘谷,是教皇陛下嚴令,我也沒辦法才出兵的!我若是擅自收下你們,在教皇陛下那裡也說不過去啊,你們還是先回去,等城破之日,聽教皇陛下的統一安排吧!」

    連番推辭,那些俘虜總算依依不捨地告別了,但杜塵望著他們的背影,分明聽到有人嘀嘀咕咕,「他娘的,荊棘城被困,有今天沒明天的,老子好不容易逮到弗朗西斯這個冤大頭,想去他家享福,漂白做好人,可關他娘的教皇屁事?薩馬老兒真***不是東西!」

    這又是一句大實話,代表了絕大多數俘虜地心思,不過被杜塵偷聽到了!

    荊棘人不同於外面世界中的神權愚民,幾句話就能騙得他們痛哭流涕,這些惡人殺教士,燒教堂,什麼事情沒做過?哪裡會信神!?

    而唯一能打動他們的東西,只有兩個字——利益!

    所以今夜杜塵只做了三件事——讓俘虜知道有一個比荊棘谷更安全,更可以享福的地方!暗示俘虜,杜塵神教可以幫他們漂白!還有就是你們今後要找人算今天地舊賬,那就去找教皇吧,他才是元兇!

    莉雅踮腳來到杜塵身邊,目光望著俘虜,忽然聳了聳肩,「荊棘人眼中,你恐怕就是一個善心氾濫地大傻子,就是一個善良到可以被他們利用的冤大頭了……」

    杜塵笑了,「要地就是這種效果!在這些無所不為的惡人眼中,我說的那些勸人向善的話根本就是不可理喻的,而試圖勸人向善的杜塵神更是一個大大的傻帽!你看他們表面上對我恭恭敬敬,口口聲聲讚美杜塵神,其實心裡想的是利用我為他們漂白,攫取好處……」

    莉雅深有同感地點點頭,「是呀!統治這種性格自私的民族,只能胡籮卜加大棒,現在你把胡蘿蔔給他們了,打算什麼時候給他們大棒?」

    「急什麼?等這一千六百多免費宣傳員,把我今夜所說所講傳遍荊棘谷,荊棘人統統覺得我可以利用,進而表面歸順我之後……」

    杜塵忽然實在忍不住拍了拍莉雅的肩頭,「委屈你了,這些人會先去你家,讓你做紅臉,替我舉起大棒!」

    莉雅反過來也拍了拍杜塵,「自家兄弟,客氣什麼!?不過建議你把手拿開,不然我告你騷擾哦!」

    杜塵眼睛一瞪,「騷擾你?喂,你照鏡子看一看,論容貌,我家雪姬不比你漂亮多了?我有必要騷擾你麼?」

    莉雅一哼,挺起胸膛,「她有我身材好嗎?」

    杜塵:「……」

    還別說,這輩子杜塵還當真沒有見過比莉雅身材更好的女人——『波』特,這名字不是白叫的啊!

    被噎了半天,杜塵忽然冒出來一句,「臭美什麼?等今晚你見一見海倫……」

    「海倫怎麼了?」莉雅從沒有見過海倫的真正容貌。

    杜塵故意氣莉雅,但說的也是實話,「今晚,你會知道什麼叫做一笑傾城,三笑傾國……世界上有一種女人,可以美得毫無天理,讓所有男人第一眼見到她,都逃不過心跳的命運!」

    莉雅砸吧砸吧嘴,忽地問道:「她有我身材好嗎?」

    杜塵啞然搖頭,莉雅笑瞇瞇地跳著小碎步轉身走掉,沒走多遠,忽然扭頭挑釁一哼,然後胸脯一挺,扭頭而去!

    不知為何,杜塵見到那回眸一眼,心跳,突然加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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