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雲在江韻梅的精心照料之下,漸漸的好了起來。閒著無聊之時,便靜心冥想,內力運行一周天,登時覺的體力充沛無限。養傷這些天,內功竟是大有進益。再不就是細想當日交戰之時的情景,也從裡面悟出了許多以前不太明白的道理,也增加了不少經驗,再面對那刀氣之時,不會束手無策了吧!
真想揮劍狂舞一番!冷月劍,江小姐也給拿回來了。看著那冷月劍靜靜的躺在床側,這還真是一種折磨啊!
等凌雲能握劍狂舞的時候,出外一看,不禁吃了一驚,這竟然是一艘花船。靜靜的泊在湖的中心,打扮的花枝招展,一排排的大紅燈籠,粉色紗帳,使這艘船充滿了一種暖昧的氣氛。
船幫站了四名少女,也是打扮的濃裝艷抹,臉上始終掛著職業般的笑容,都是絕色。船頭卻站了一名鐵塔似的黑臉大漢。這湖裡還有許多同樣的花船,花船之上人來人往,熱鬧非凡,每個船頭都站了一名笑臉的龜公,點頭哈腰,不停的說道:「大爺,歡迎光臨,歡迎光臨!」
這黑臉大漢嘴裡說的卻是:「對不起,客滿!」說著,就伸出蒲扇一般的大手,把想上船的人像拎小雞的一樣,拋下船去。
凌雲看到這裡不禁暗笑,心說:「好個聰明的姑娘!這真是個藏身的好地方!」
那些混混、公子、少爺,看到這隻船上從來沒有人進出,那黑臉大漢卻說什麼客滿,早在暗中打量嘀咕。此時,見到凌雲從船艙裡出來,不禁恍然大悟。原來,這艘船是被人包下了。
凌雲此時輕裘軟帶,被阿香打扮的英姿颯爽,在船頭一站,果是一表人材,宛如一個富可敵國的公子哥。那些公子、混混、少爺、老爺皆自慚形穢,哪個還敢和凌雲一爭。
溫鄉軟玉之所,凌雲一住就是月餘,身上那點皮外之傷,早好的沒法再好了。凌雲還是不願動身,每天總會給自己找出一萬個理由來說服自己,晚去一會兒晚不了。
凌雲的腦子裡每天都會出現掌門靜雲道長那殷殷的囑托,彷彿武當派的命運就掌握在凌雲的手中一樣。凌雲最後實在受不了這種心理上的折磨,便向江韻梅提出要辭行。
江韻梅大驚,幽幽的問道:「凌公子,你要去哪裡?」
這些日子,兩人行則同路,食則同桌,除了睡不在一張床上之外,其餘時間幾乎都在一起,閒來無事,便談天、談地、談人生、談理想。再不就是下圍棋,凌雲小時候由父親教的,上武當山之後,便沒有再下過,此時重新拾起,大感熱愛,而江韻梅的棋力更在凌雲之上,兩人常常從圍棋中悟出許多人生的哲理,往往你來我往,棋力上交鋒,言詞上交鋒,互鬥輸贏,大感有趣,相對開懷大笑。
外面的人聽到裡面江韻梅的巧笑嘻然,還以為兩人正在廝混,皆偷偷的把船開近,以方便能聽的清楚一些。
這時,凌雲提出要走,江韻梅話語中自然大有不捨之意。
「唉!我要去九仙山,這是掌門安排的任務,我不得不從!」凌雲從來沒覺的去完成一件任務這麼困難過。
「九仙山?去那兒幹什麼?」
「去找一本書。對不起,關於這件事我不能多說!」還不能多說呢,凌雲一句話就把自己的掌門給出賣了。凌雲出口之後,也覺的有所不妥,但是很快便給自己找到了借口:「人家可是我的救命恩人,救命恩人問話,自然不能不答!」
凌雲也覺的這個理由有點可笑,如果自己的救命恩人換成一個老態龍鍾、粗糙醜陋的老太婆,不知道自己還會不會在這兒呆這麼多天,還會不會什麼都告訴人家?
「好吧,凌公子,你要走,我也不便攔你!不過,你第一次來山東,想必路途不熟,我和你一塊去,你就快多了!」
「你陪我去?」
「怎麼?我的本事去不了嗎?」江韻梅笑的一臉燦爛。
「當然去的!」凌雲一向風流瀟灑,不知為什麼突然變笨了許多,有人說,愛情會使女人變笨,豈不知男人笨起來,更加的厲害。
「那就走吧!」江韻梅從裡屋拿出一個小小的包裹,顯然是早就準備好的。
「小姐,我也要去!」阿香看到自己的小姐要走,急忙攔了上來。
「阿香,你要照看好這條船,讓我有個家。我不放心別人。九仙山離這裡又不多遠,我去去就回!」
「好吧,小姐!你可快點回來!」
兩人棄船登陸,阿香在船頭揮手相送,冬日的暖陽,剛剛升起,照在阿香的臉上,一臉的憂傷。
兩馬並騎,一路上由江韻梅指點道路,江韻梅顯然對山東這地方極熟,而且極為熟悉天神幫的做事規律,經常會告訴凌雲幾時幾刻,天神幫會從這條路上過來,我們先找個地方避一避。到那時候,往往果不其然。
一個人往往瞭解仇敵,比對自己還要瞭解!
偶爾也會出現一些意外,有小隊的天神幫幫眾過來巡邏,差一點打個照面。那只不過是天神幫的普通幫眾,沒有堂主這一級別的人物在內,憑著凌雲的輕功,要想躲過,自是不在話下。奇怪的是江韻梅竟連一點輕功都不會,遇到這種情況,凌雲只得背著她,飛身躲避。
「我靠!她救的我?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就她這樣還能打敗那兩位堂主?」凌雲一邊背著她,飛身竄到一棵樹上,一邊想著。平時,他們什麼都談論,就是沒有談論過武功,因為凌雲敗在那兩位堂主手裡,覺的自己的武功一定比江韻梅差了十萬八千里,因此一直不好意思在佳人面前提出來。
其實,江韻梅不會輕功,凌雲正在暗暗的歡喜,因為此時江韻梅胸前兩團軟玉,不時的貼著自己的後背,使凌雲的心裡有如火燒一般。況且,佳人就在自己耳邊吹氣如蘭,第一次接觸女性的凌雲還能夠保持正人君子,已經是武當派功德不小了。
看來十幾年的道經沒有白讀!
遇到兩人的死對手——天神幫,沒發生什麼問題,遇到可以稱的上自己人的丐幫,卻出現了不大不小的問題。看到街道之上成群結隊的丐幫弟子在巡邏,兩人自是不用躲避,大模大樣的就走了過去,結果立即就被那些五花六花的丐幫弟子給圍了個水洩不通。
群丐大聲嚷嚷,硬說是捉到了天神幫的刺客。不過,看那些乞丐望向江韻梅的眼神,明顯的是另有目的。再聽到有些低袋丐幫弟子在後面竊竊私語,嘿嘿淫笑,江韻梅簡直怒不可遏。如果不是凌雲死死的拉著她的手,她當場就會發作。
最後,兩人還是被帶到了丐幫山東分舵所在地——原山。幸好白蓮聖使正在此處組織近幾日與天神幫的一場大規模決戰。一見群丐誤抓了兩人,立即對下屬大加訓斥,訓的兩名帶頭的五袋弟子抱頭鼠竄,反倒弄的江韻梅有點不好意思。
白蓮聖使親自給兩人安排接風洗塵,並且請丐幫的青蓮聖使、山東分舵舵主徐大勇、副舵主路不封、河北分舵舵主石斌、河南分舵舵主曹匯川等首腦人物坐陪。席間,白蓮聖使一口一個恩公的叫著,對兩人奉若神明,尤其是對最後救了他性命的江韻梅。
至於凌雲並沒有公開其武當派的身份,因為凌雲畢竟有秘密任務在身,不願節外生枝,在做自我介紹時,仍然沿用了赤焰門的名頭,赤焰門是個無名小派,在山東並不為人所知,因此那些丐幫首腦皆不在意。
隨著時間的推移,酒肉下肚的增多,凌雲和白蓮聖使之間冒充武官的那點小誤會,早在酒杯中化為無有,而且因為有了這一點,更增加了桌上的笑料,也增加了白蓮聖使與凌雲之間的親切之感。
男人之間的話題永遠少不了戰爭,談到戰爭,自然就要談到天神幫,談到天神幫,自然就會想起那些戰死沙場的丐幫兄弟,尤其是最近剛剛遇刺身亡的紅蓮聖使。談到紅蓮聖使,席間好幾個人都忍不住失聲痛哭起來,這裡面就有山東分舵舵主徐大勇和河北分舵舵主石斌,白蓮聖使也是仰面向天,強忍悲聲。路不封和曹匯川則是低頭向地,唉聲歎氣。
只有青蓮聖使還較為冷靜。青蓮聖使是一個五十多歲的老者,滿臉鐵青,不苟言笑,喝酒也只喝很少,只放在嘴邊淺嘗輒止。此時,看到場面有點失控,不禁輕咳一聲,厲聲說道:「哭什麼哭?死個人有什麼好哭的?這場仗下來,每個人都是要死的,只不過是晚點早點的分別。我丐幫男兒,只相信熱血,不相信眼淚!」
青蓮聖使在山東區職位最高,他既然發話,其餘的人皆止住了悲聲。白蓮聖使高舉酒杯:「為我們死去的兄弟乾杯!」
「光!」滿桌的酒杯皆碰到了一起,無數的酒沫四散而溢,溢到了一隻茶杯裡,這只茶杯當然是江韻梅的。
剩餘的時間,餐桌變成了會議桌,洗塵會轉成了戰前謀劃會。丐幫首腦人物皆紛紛出謀劃策,暢所欲言,如何應對北少爺的暗殺計劃,如何以牙還牙,以血還血,搞大規模的突然襲擊,給死去的兄弟報仇。
凌雲只聽的熱血沸騰,也忍不住獻計獻策。只有一點,凌雲一直清醒的堅守著,那就是目前自己絕對不能參加這場戰爭。因為,自己剛剛與天神幫的兩個堂主交過手,如果上陣必定會被人家認出,到時候會給武當派惹來天大的麻煩。
白蓮聖使多次明示暗示的提出,要凌雲和江韻梅加入丐幫,或者幫助丐幫應對眼下的這場生死之戰。凌雲只以身有要事,不得其便為由加以委婉的拒絕。
白蓮聖使還要勸說,青蓮聖使卻突然發話道:「我丐幫自己的事,自己幹,不求人!」
白蓮聖使這才不再多說,只是喝酒,和凌雲連干三大碗,和江韻梅連干六大碗,當然白蓮聖使那是真真正正的三大碗酒,江韻梅只是三口茶。
江韻梅悄悄用手扯扯凌雲的衣襟,在凌雲耳邊悄悄讓凌雲提出免除丐幫弟子盤查的事。
卻不知如何給白蓮聖使聽了去,當即哈哈大笑,取出一枝青竹令給了江韻梅,說道:「但凡有此令在手,便可橫向無阻!」
此人武功不高,耳力卻好,此一下倒把江韻梅弄了個面紅耳赤,連忙喝下幾口茶水,強加掩飾,惹的群丐哈哈大笑起來。
丐幫是豪爽弟子的所在,連剛開始有些靦腆的白蓮聖使,與這些粗魯的弟子相處久了,也變的豪爽起來。而凌雲在此處,更是如魚得水,有話就說,毫不拘束。如果不是身擔重任,有許多的話不能明說,真想與這些丐幫首腦痛飲一番,徹夜長談。
而江韻梅則是大家閨秀,雖覺的這些人並無不好,只是有點太過粗魯,有點太過直率,還真有點讓人受不了,一頓飯下來,不知被羞紅了多少次臉。
當然,江韻梅也是大風大浪都經過了的人物,自然不會把這些放在心上,說過就算。
中國的事情,大部分都是在飯桌上解決了的,自古以來都是這樣!凌雲的事情也不例外!
第二天,兩人告辭,白蓮聖使送出很遠,期間卻有四五匹人來找他有事稟報,只得向兩人連說抱歉,趕了回去。
果然,一令在手,這一路上再無一人阻攔,看來經過連年的戰爭,丐幫的管理也好了許多。
九仙山,主峰海撥六百九十七米,是一座名副其實的小山,據傳古代兵法大師孫臏曾在此寫下了不朽的軍事巨著《孫臏兵法》。這座山雖小,卻具有一個別山所沒有的特點,那就是「地中山、地中潭、地中瀑」。
凌雲和江韻梅攜手走來,有說有笑的上了九仙山。凌雲突然覺的這山附近的那些村莊有些怪異,具體怪在哪裡,卻一時又說不上來。
此時是二月,春天雖然遠遠沒有來到,冬天卻已接近尾聲。地面上到處都是厚厚的積雪,這是上一場大雪的傑作。風也不再像冬天那樣冷酷,而是帶點了些許玩皮,不時捲起地面上的一團雪花,去擾亂人的視野。只是那刺骨的滋味卻比臘月時,有過之而無不及。
就是在這樣的一個天氣裡,村莊裡的一個院落,兩位粗壯的漢子胸懷大開的正在砍著一頭豬。那頭豬被四蹄倒綁著,吊在木架上,不斷的掙扎,發出對生命不甘的哀號。
一個滿臉鬍鬚的漢子抬起頭來,看了看興致勃勃的兩人,舉起一把寒光閃閃的大斧頭,乾淨利索的切下了那肥豬的豬頭,滿腔的熱血噴薄而出,濺了那人滿滿的一身,那人伸出舌頭,舔了舔手上的血,冷冷的目光再次射向兩人。
不知為什麼,凌雲總覺的那人射過來的目光,似在看著一頭待宰的豬。
就在這時,江韻梅玩皮的往凌雲脖梗裡灌了一把雪,打斷了凌雲的感覺。在這冰天雪地童話般的世界裡,江韻梅也變得興奮起來,露出了少女活潑的天性。
凌雲抓了一把雪,返身向她追去,兩人嘻嘻哈哈的笑作了一團。
江韻梅一點輕功都不會,走起路來,深一腳淺一腳,哪裡是幾乎達到踏雪無痕的凌雲的對手,不一會兒,就讓凌雲追的討起饒來。
那大漢望向兩人,眼裡閃著熱烈的光,就如看見了獵物的老虎,把那柄極大的斧頭,放在嘴裡,伸出舌頭,慢慢的舔著那上面的血跡。
凌雲和江韻梅兩人邊鬧邊行,突然兩人的手同時停在了半空中,一股陰森森的殺氣向兩人捲了過來,很快的捲過兩人,隨著被風捲起的雪花,吹向了遠去,接著又是一股。如無休無止的波浪湧向兩人,這股殺氣裡面夾雜著悲慘的哭聲,就如無數的厲鬼正在兩人耳邊嚎叫:「還我命來,還我命來!」
兩人對望一眼,卻發現對方的臉已經變的蒼白。凌雲用手一指,江韻梅點了點頭。兩人並肩在一起,慢慢的向著殺氣傳來的方向掩了過去。凌雲挺著胸膛把江韻梅擋在身後,江韻梅則緊緊抓住了凌雲的手,只覺的兩隻手裡全都是汗。
轉過了一棵梅樹,走過了一塊巨石,來到了一個水潭之前,那些哭聲全都聽不見了。兩人向潭裡望了一眼,只見一對俊男靚女親密的依偎在一起,一片雪花漂進水裡,一絲水波蕩了開去,兩個人的身影都有所晃動,江韻梅悄悄的向外移了移自己的身子。凌雲卻沒有一絲覺查,凌雲感到的是那殺氣更加的濃重了,殺氣裡面那陰森森的感覺絕不似人間所有。
不知什麼原因,也許是心有所感,兩人同時回頭望去,卻發現身後出現了無數的腳印,密密麻麻的佈滿了整個雪地。
兩人不禁愕然的張大了口,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江韻梅的身子緊緊的向著凌雲靠了過來,再也顧不得少女的羞澀,雖然自己身負絕技,但恐懼卻是天生的。
要知道恐懼並不因人的能力而改變,森林之王也有恐懼的時候,即使連無所不知的神都不能例外。
當然,區別在於恐懼的對象,而不在於恐懼的大小。
兩人繞過水潭,繼續前行,前面是一個山口。山口狹窄,兩塊巨石夾道而立。右邊巨石上躺有一黑衣人,足心朝天,正在呼呼大睡。
兩人正心驚膽戰之機,突然看到有人在此,不禁心下大定,聽那呼嚕聲如此之響,斷不會是鬼。凌雲大著膽子上前,向那人一揖到地:「這位同道,此處可是九仙山?」
這本是一句廢話,凌雲早已知道,只不過拿來問人而已,我們經常也要說上這樣一些廢話,除了這些廢話,我們這一天真正有用的話,也不知是有一句還是兩句。只說有用的話豈不是無聊的很?
凌雲問了三四遍,那人呼聲依舊。江韻梅看不過去,學著凌雲的樣子,也是像個男孩子似的一揖到地:「這位公子,天已經亮了!該醒醒了!」
那人聽著聲音有異,張開大眼,從腳縫裡看了江韻梅一眼,眼睛突然睜大了,這是看到美女的正常反應,接著抬腳向裡一指:「是來找書的吧?裡面!」
接著又是呼聲大作,對兩人不理不睬了,只是把腳從頭上放了下來,翻身向裡睡了過去,想是把腳放在頭上太也不文雅,在美女面前有失體統吧!
「奇怪?師父交待的如此秘密的任務,他如何能知道?這也太巧合了吧?」凌雲這樣想著。
兩人見那人再也不可能叫醒,便不再理他,逕直向裡走去,轉過一條小路,裡面豁然開朗。
靠,原來裡面竟然有如此多的人!兩人本來以為此行極其秘密,偷偷的找了書,回去交差的,沒想到這裡竟然有如此多的人,竟然密密麻麻的擠滿了整個山坳。
有許多人手裡都拿著小鋤頭或者用自己手中的兵器、鐵掀等工具,甚至有人拿了根樹枝,在不停的彎腰翻著地面,連一塊小石頭都不放過,顯然是在尋找著什麼東西?
「難道這麼多人都在找書?」兩人對望了一眼,同時發現了對方眼裡的疑問。
不過,這個疑問很快就被證實了。
四五個背著滿身鋤頭的人,擠了過來,伸過了七八根鋤頭,熱情的說道:「是來找《艮天訣》的吧?買根鋤頭吧?用著方便,拿著舒服,實乃出家旅遊之必備佳品!」
「《艮天訣》?你們要找的書叫《艮天訣》?」
「怎麼?你不知道啊?除了《艮天訣》這本能知過去未來、存有無數道法、威力無窮的天書,還有什麼書會在這破山上?」
「靠!掌門師伯當成至寶的秘密竟然人人都知道。師父臨走只偷偷告訴了我一人,而且還沒說出這本書的名字,只說是一本道經。師父還說什麼這是武當派最大的秘密。這武當派的秘密也太不叫秘密了吧!」凌雲這樣想著的時候,江韻梅已經買了兩把小鋤頭,賣出鋤頭的人興高采烈,喜不自勝,沒有賣出的人則垂頭喪氣、如喪考妣。
凌雲低下頭,突然看到那些賣鋤頭的人腳下腳印極淡,竟然個個都是輕功高手,再一細看,其中一人太陽穴高高隆起,顯然內功極深。
兩三人齊上,凌雲有把握取勝;如果四五人齊上,凌雲能打平手;八九人齊上,凌雲能跑的了;超過十個人,凌雲非得留在這雪地裡了。此時,這山中何止千人?凌雲萬事未慮勝、先慮敗,當下立即提高了警惕,知道此行大有凶險,萬一哪一件事一做錯,恐怕立即就有殺身之禍。
賣鋤頭的人剛剛散去,卻踱過來一個十一二歲的男孩子,年紀雖小,卻是長的劍眉入鬢,英氣逼人,衣著雖然普通,卻是一塵不染,手裡拿著一塊木棍,木棍頭上綁了一圈稻草,稻草上插了一些糖葫蘆,只剩稀稀兩兩的不幾根了,顯然生意不錯。
「要不要糖葫蘆?」男孩子粗聲粗氣的對著兩人說道。
「這樣的態度也能賣出糖葫蘆?看來這個孩子還不太會賣東西?」凌雲這樣想著。
「到底要不要?不要我可走了,九仙山上只此一家!」那男孩子說完,轉身要走。
「好吧!來一根!」凌雲想了想,「多少錢?」
「二十文!」
「這麼貴?別人賣的可是兩文錢!」
「別人是別人,我是我。你到底要不要?」
「好吧!來一根!」凌雲拿過一支糖葫蘆,轉身遞給了江韻梅,「送給你!江小姐,東西雖小,卻是我的一片心意,願你的生活如糖這樣甜,如山楂那樣紅紅火火!」
「凌公子,你真會說話,不過我怎麼聽著這些話像出自一個莊稼人之口?不過,我喜歡!」江韻梅笑著接過了兩支糖葫蘆,放在嘴邊伸出紅紅的舌頭輕輕的吻著,卻不吃,兩隻大眼睛只是看著凌雲。
凌雲立即又看呆了,那兩隻眼睛彷彿會說話一般,說的是什麼話,凌雲卻是不懂,只在心裡猜測,難道江小姐對我有情?不會吧?我武功這麼差,比人家不知差了幾千里,她如何能看的上我?對了,她不會輕功,不會是假裝的吧?不會,我凌雲練了十幾年功夫,難道連別人會不會輕功都看不出來?
「師父說,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師父說的永遠是對的!」卻是那個賣糖葫蘆的男孩子,邊慢慢走遠,走搖頭晃腦的說道。
「師父還說,做人、做事、練武,萬事萬物首先最重要的是一個目標,是一個位置,只要位置正確,速度慢一點也沒有關係!不要在乎你比別人多幹了多少,而是要計算你做了多少別人從來沒有做過的;想了多少,別人從來沒有想過的。正所謂『天道無常,常親善人!』賣糖葫蘆也一樣!」
凌雲聽著這幾句話,心下大驚,不禁想伸出手去拉住那個男孩。「天道無常,常親善人!」這句話,自己不知道聽過自己的師兄弟念過幾千遍,幾萬遍,在武當山的道經裡面,這句話自己也不知讀過多少遍,卻沒有一次想到這句話是這麼個意思。自己的師父張廷音、授業道長靜武大師、掌門師伯靜雲大師,他們的解釋從來都是:「人生亦有常、亦無常,要知有常中有無常,無常中有有常,多做善事,便得善終,做得惡事,便得惡果,正所謂『善有善報,惡有惡報』,頭上三尺有神明,行善積德,便是親己渡己啊!」
看來這個賣糖葫蘆的極不簡單,他的師父更加不簡單,凌雲正想追上去問個明白,卻見眼前多了一個小鋤頭,江韻梅笑吟吟的對自己說道:「凌雲子,你送我糖葫蘆,我送一個小鋤頭,這叫『投我以李,報你以桃』!」
「唉!這破鋤頭沒用!你看這麼多人在這裡挖了大半天了,肯定是什麼也沒挖到,要是挖到了,他們早就不挖了。所以,我們挖也是一樣沒用的!要找書,得另外想辦法!」凌雲接過鋤頭,一把扔在了地上,抱著雙臂說道。
江韻梅一點也沒有生氣,低身拾起鋤頭,又遞了過來:「你說的不錯。我給你鋤頭,並不是要你挖,只不過是讓你裝個樣子而已。你看這麼多人,大半都有鋤頭,說不定鋤頭是哪個大幫派的暗號。我們拿著鋤頭,裝做挖東西的樣子,慢慢從他們身邊溜過去。總之,我們拿著鋤頭,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凌雲一聽,有道理!連忙接過了鋤頭,向著江韻梅一抱拳:「江小姐,聰明絕頂,凌雲佩服無比!」說完,又把鋤頭在手中轉了一圈,就如耍劍一般:「不錯,不錯,這真是鋤頭在手,江山我有,哈哈,哈哈!」
幾句話,把江韻梅也逗的莞然而笑,剛才那種陰森森的感覺,一消而逝。此時,有這麼多人拿著鋤頭在這裡,還怕什麼鬼啊?
只要是人,那就沒有什麼好怕的了!因為人畢竟能看的見,摸的著,打的死,趕的跑!
就在這時,突聽山腳下「咚咚咚」驚天動地的三聲炮響。正在「鋤地」的人皆愕然抬起頭來,望向外面,不知發生了什麼事?
一個黑衣人如飛般奔了進來,正是剛才在巨石上睡覺的那人,向著大家高聲疾呼:「不好了,我們被無數人馬包圍了!大家快逃命去吧!」
山腳下無數的人馬不知從什麼地方湧了出來,最前面是一排駑車,再後面是三排弓箭手,張弓搭箭,對準山上,正在蓄勢以待,箭頭上是燃燒的火焰,這竟是一隊火箭手。再後面是一排排的長槍兵,長槍如林,密密麻麻的一大片,望也望不到邊。最後面則是兩排輕騎兵,盔明甲亮,戰旗高舉。再往後,則是不斷有士兵往外推出巨大的投石器,投石器上面尚有枯草樣的偽裝。
騎兵隊的中間,斗大的「牛」字戰旗下面,一個彪形大漢,胸懷大開,滿臉鬍鬚的端坐在馬鞍橋上,長長的開天戰斧,豎在臉前,手指輕輕的沿著鋒利的斧刃劃下,斧頭之上立即出現了一道血跡。
那大漢把手指放入嘴裡,吮吸著那股血腥,眼睛射出寒光,冷冷的看著山上,就如看到了剛剛才宰殺的那頭肥豬。
「二拾七、二拾八,不對,是二拾九!」那大漢從腰間掏出一把精緻的匕首,在斧柄之上,重重的劃下一道橫線。嘴裡自言自語的說道:「第二拾九匹獵物!」
山裡的人各展輕功,紛紛登上高處,往外一看,皆倒吸了一口涼氣。在如此的情景之下,任你是多高的武功,多麼的天下無敵,要想與如此之多的強弓硬弩對拼,一定是死路一條。況且還有那些殺也殺不完的長槍手、輕騎兵。不用說,人家還有重型裝備——投石器了。
看來這一定是官兵,卻不知是什麼樣的官兵,為什麼會在這裡?如果單從旗號上看,沒有一個字是表面官兵身份的;從盔甲的樣式上來看,也看不出是朝廷的軍隊。
那些裝備、武器明顯的比常見的官兵的要好的多。
那個黑衣人站在一塊巨石上,向著下面的這些人馬大聲喊道:「喂,你們是什麼人?為什麼圍住這裡?」聲音遠遠的傳了開去,震的人人耳裡翁翁作響,顯然內力極深。凌雲自忖,恐怕自己就做不到這一點。
沒有人回答,回答他的是一塊急飛而至的巨石,帶著奇異的嘯聲,那是巨大的投石器所發。那個黑衣人冷哼一聲,飛身而起,從背後抽出一柄樣式古樸的長劍,從上向下力劈,竟然把那塊巨石劈成了兩半。
如此的威勢,只看的凌雲目瞪口呆。
第二個疾飛而至的,卻是一個巨大的火焰彈,那人擋無可擋,自己從火焰彈上面掠過,急呼眾人閃避。密集的人群急速亂閃亂躲,卻仍有不少人被火焰燒中,滾在地上「嗷嗷」亂叫。
眾人一見,災難將至,這些江湖中的烏合之眾,立即亂成一團,紛紛大吵大嚷起來。平時,人人都是自命不凡,自行其事之輩,此時死到臨頭,那還有什麼顧豈?
有向西的,有向東的,有向南的,有向北的,東南西北四處亂竄。混亂之中,不知誰大喊了一聲:「大家快跟我走,我知道後山有條秘道,能夠下山!」
大家一聽,有生的希望,立即如見了蜜的蜂子一樣,「嗡」的一聲都湧了過去。有些人,本來不願去後山,不過看到大家都往後走,也跟著往後走去。
這就是從眾心理,中國人的從眾心理向來是極強的。
到了最後,幾乎所有的人都向同一個方向走去。只有凌雲拉著江韻梅的手向相反的方向走去,那是水潭的方向,也就是向著那大隊人馬的方向。
不知何時,天空中飄下雪來,雪花細密,不一會兒地面上就鋪了細細的一層,蓋住了那些雜亂的腳印。一團團的巨大火焰在雪花上盛開,留下一個個的深黑色的大坑,這是火焰投石器的傑作。
凌雲已經背起了江韻梅,每一次縱躍,都落在一個彈坑裡,身形伏低,如一隻袋鼠一樣,向著那水潭奔去。來到水潭邊上,凌雲查看了一下地形,找準一個地方,掄起鋤頭,狠命的挖了起來。
江韻梅笑道:「怎麼樣?我買鋤頭還好用吧?」
一句話未說完,凌雲手裡的鋤頭就因凌雲用力太大,只剩了個木柄,更逗的江韻梅呵呵大笑起來。凌雲接過江韻梅遞過來的鋤頭,笑道:「假冒偽劣害死人啊!」
「什麼假冒偽劣?不說你用力太大!這個鋤頭再壞了,我們就『活』無葬身之地了!」
「對了,我來挖,你輕功好,去找塊木板什麼的。這裡火焰彈已經打過了,你不用擔心我!」說著,江韻梅從凌雲手裡接過鋤頭,低頭挖了起來。
凌雲彷彿不捨得離開,回過頭來叮囑道:「小心點!」
江韻梅頭也沒抬的說道:「我是你什麼人?你這麼關心我?」一句話未說完,自己的臉先羞紅了。
「同命相連的人!」凌雲扔下這句話,飛掠了出去。
江韻梅的心裡甜絲絲的,這彷彿不是在挖逃命的地坑,而是在建造著兩個人的新房。態度決定一切,此時江韻梅的心裡,充滿了幸福,對外面如林的兵馬和即將到來的死亡並不在意,甚至還有點感激。
「讓暴風雨來的更猛烈些吧!」江韻梅差一點高喊出來,手中的鋤頭更加賣力的砸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