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人行 第二卷 第九章 猴助
    一天,又像往常一樣,梅霖乞討,三隻猴子表演節目,不知為什麼,那隻小猴子突然尖叫一聲,從高高的刀山上直摔了下來。母猴眼尖,狂吼一聲,像個武林高手一樣,高高躍起,把那小猴子緊緊的抱了懷裡,向地面落了下來。那公猴一見,也是一聲大叫,一連穿過三個火圈,把身子平鋪在了地上,用脊背接住正在下落的母猴。下落的力量過於巨大,那母猴正一屁股坐在了公猴的頭上,使公猴一下子窒息了過去。

    圍觀的人群並沒有因為小猴的失手,而發出嘲笑,而是看到這精彩的一幕,突然爆出一陣震天的掌聲。有幾個年輕的小伙子,甚至起哄著狂喊著:「再來一個,再來一個!」一時之間,掌聲、口哨聲此起彼伏。

    郝老舅這才反應過來,急忙走上前來,只見那只惹禍的小猴,左腳之上鮮血淋漓,不知什麼時候,已被鋒利的鋼刀割破了。那公猴則倒在塵埃之中,雙目緊閉,猴事不知。那隻母猴在旁邊一邊用手摀住小猴的左腳,一邊急的「吱吱」亂叫,無計可施。

    郝老舅一見,自己的搖錢樹倒了,也是甚為著急,連忙從懷裡掏出一包金創藥,給小猴擦在了左腳之上,只見那條傷口即長且深,金創藥擦上,馬上被血衝開,根本起不了作用,看來十天半月是好不了了。郝老舅不禁怒從心頭起,在小猴屁股上狠狠了打了一把掌:「惹禍的猴子!」

    這一把掌把那母猴疼的直咧嘴,可也不敢上前反抗。郝老舅隨便找了一塊破布,給小猴的腳包了起來,止住了血,就算了事。

    郝老舅再看看倒在塵埃裡的大公猴,上前摸了摸還有心跳,連忙又是給猴子壓胸,又是捏人中的,卻是全不管事。郝老舅本沒耐心,壓了兩三下,就放棄了,自己嘟嘟囔囔著:「死了就死了吧,反正有那瞎眼小子這一顆搖錢樹也就夠了!」當即到一邊收拾起行禮來,不再管那大小兩隻猴子了。

    那母猴卻更加著急,尖叫著向人群求救,眾人一見已無好戲可看,連忙一哄而散了。母猴看求不到人,只得自己學著郝老舅的動作,不停的給公猴治理起來。母猴動作學的再像,畢竟是學來的,並不是治病的良方,公猴眼角滲出一點清淚,身子卻漸漸的涼了下去。

    這時候,梅霖也走過來了,正準備去救治公猴。郝老舅卻一揚鞭子,說道:「走,先回家!」推起耍猴用具,當先走去,這用具以前本來是由公猴推著的。梅霖只得從母猴懷裡接過小猴向前走去。那母猴只是緊緊抱著小猴不放手,梅霖指指地上的公猴,又指指母猴,母猴最後終於明白了梅霖的意思,把小猴遞給梅霖,自己背起地上的公猴,一步一泣的向前走去。

    回到土地廟,郝老舅把車子隨便一扔,自己長歎一聲,便坐在地上喝起了悶酒。母猴背著公猴,梅霖抱著小猴,都進了裡間,只聽到那母猴低低的啜泣聲和那小猴不時的呻吟聲。

    天很快黑了下來,今天彷彿天黑的比平時要早的許多。郝老舅已經打起了呼嚕。那母猴卻還在守著公猴的屍體不停的啜泣著。

    梅霖偷偷拿出了那個藥囊,從裡面摸出了一顆小還魂丹,向公猴那邊挪去。那母猴一見梅霖要過來,急忙伸出爪子張牙舞爪的來阻攔,梅霖又是低聲說明,又是比劃,那母猴只是不讓梅霖靠近。突然,那隻小猴用三隻腳爬到母親了耳邊,低低的說了句什麼。母猴疑惑的看著梅霖,爪子卻放下了。梅霖急忙向著那母猴表示友好的笑了笑,走上前去,把那小還魂丹硬塞進公猴嘴裡。一人兩猴六隻眼睛緊緊盯著那公猴,其中有兩隻人眼是什麼也看不見的。此時,公猴斷氣不久。過了不久,就聽公猴喉間「咯咯」的一陣聲響,公猴呼的一聲坐了起來,把大家都嚇了一跳。

    那母猴喜極而泣,跳上前去,一下子把公猴撞倒在地。小猴卻高興的一蹦而起,不小心碰到了傷腳,尖叫一聲,落下地來。梅霖則是悄悄的轉過臉來,偷偷的笑了。

    那兩隻不正經的老猴耳鬢廝磨了一會兒,齊齊過來向梅霖鞠躬行禮,答謝救命之恩。梅霖激動的雙手連搖,第一次感覺到了幫助別人的喜悅,雖然第一次救的只是一隻猴子。什麼叫做助人為樂,幫助別人這本身就是一種快樂,比佔有更加快樂。

    梅霖又挑出一點「天香續玉膏」擦在了小猴子腳上,雖然不太對路,可也起到了止痛生肌之功效。

    天剛亮,郝老舅就醒來了,昨晚郝老舅做了個怪夢,夢到自己種的搖錢樹都倒了,種一顆倒一顆。郝老舅種了一晚上的樹,沒睡好,早上便早早醒來了,這恐怕是郝老舅一生之中,起的最早的一次了吧!

    郝老舅一醒來,只聽到裡間,人嘶猴叫。進屋一看,立馬傻眼了,只見梅霖正和三隻猴子鬧在一團。他們想必也沒想到郝老舅會這麼早就醒來,一見郝老舅進來,也都呆住了,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樣,一動也不敢動。過了許久,梅霖才偷偷把張開的嘴閉了上去。

    而郝老舅一見到那公猴死而復活,昨晚還躺在地上,人事不知,今天早上卻猶如生龍活虎一般,正騎在梅霖背上,張著大口,望著自己,也是呆住了。過了許久,才反應過來,管它是怎麼活過來的呢,只要不死,就得給我掙錢,當即大吼一聲:「幹活!」嚇的一人三猴當即散了開來。

    小猴受了傷,今天不作表演,其餘一切照舊。今天郝老舅特別買力氣,甚至親自舞了一趟大刀,累的呼呼直喘。一邊舞,郝老舅心裡一邊想:「看來,那夢做不准啊!搖錢樹這不是都在嗎?而且連死了的,都能活過來,真是觀音菩薩保佑啊!」這樣想著,郝老舅不禁笑了出來。連圍觀的眾人也受到了感染,加倍的叫起好來。這想必是郝老舅四十歲以後,有數的幾次笑之一吧!

    乞討的日子一天一天過,如其餘人的日子沒什麼兩樣。

    梅霖的腿早就痊癒了,只是每天還是裝著瘸了一樣,免得被郝老舅看出來,又要挨踩。梅霖無時無刻不在想著逃出這火坑,那一腳早已經踏碎了梅霖對郝老舅的好感。經過許多天的思索,一個計劃早在梅霖腦中成形了。只是關係到那幾隻猴子,梅霖一直在等待著時機。現在那幾隻猴子幾乎對梅霖言聽計從,把梅霖當成了一家的救命恩人。這個計劃想必可以實施了。

    不過,等梅霖指手劃腳的對那三隻猴子說了出來,那三隻猴子仍是大搖其頭,臉現恐懼之色。想是平時郝老舅管教極嚴,三隻猴子早就嚇怕了,連逃跑的念頭也不存在了。就像一隻被拴在木樁上的小象,小時無論如何也掙不脫,大了有力氣掙脫了,卻不知道自己能掙脫,早失去了去試一試的勇氣。

    梅霖又是比劃,又是解說,又是下保證,就在梅霖準備放棄了的時候,那只公猴突然站了出來,吱吱叫著,點了點頭,一臉悲壯的神色,一幅壯士一去不復還的神情。梅霖也不禁心下慘然,知道背判郝老舅一定不會是什麼好下場。可是自己和這三隻猴子都是郝老舅的搖錢樹,即使失敗了,也不會有生命危險,大不了再被踩斷一根腿唄。為了自由,大丈夫頭可斷,血可流,豈能在乎小小的一條腿?想到被郝老舅踩斷腿的那一瞬間,一股怒火又在梅霖心裡熊熊燃燒起來。梅霖定下了的事,是決不會改變的,這一點婉妹早已經領教過了。

    那母子看到公猴已經答應了,也都點了點頭。

    三天以後,小猴腳傷已好,一切恢復了正常。

    今天又是一個收穫的日子,郝老舅哼著小曲回來,喝了點酒早早的睡去了。第二天清晨,郝老舅睡的正香,突然覺得自己的腳被什麼東西碰了一下,可能是老鼠吧?郝老舅正準備睜開眼趕老鼠,卻見三隻猴子飛快的從自己身邊躥了出去,正是自己的那三顆搖錢樹,郝老舅大吼一聲:「站住!」連忙一躍而起,追了出去。梅霖腳瘸了,那是不用擔心的。

    梅霖等郝老舅追了出去,那憤怒的吼聲越來越遠,這才大搖大擺的走出了土地廟,向著右方一條官道行去。

    梅霖一得自由,感到這世界是多麼美好啊,空氣是多麼清新啊!秋天的天氣真是美的不沒再美了,秋天的早晨清新的真是不能再清新了!

    梅霖知道那三隻猴子正把郝老舅往深山裡引去,哈哈,智慧能夠戰勝一切啊!梅霖對自己做的這一切相當滿意,只是微微有點擔心那三隻猴子。猴子跑的那麼快,想必郝老舅連耍趟大刀都那麼費勁,不會追的上吧!管它呢,反正它們又死不了,最多挨幾鞭子唄!我救了他們一條命,他們替我挨幾鞭子,也是應該的。

    梅霖一邊想著,一邊向前走去:「蘇州是不能再呆了?當前最緊要的是離開蘇州,憑著我這要飯的本錢,天下哪裡去不得啊?人家說『有錢走遍天下,無錢寸步難行。』我說『會要錢走遍天下,不會要錢寸步難行。』哈哈,哈哈!」

    這條路梅霖早就打聽好了,是一直通向蘇州城外的,這裡已是蘇州近郊,不出二十里,就出城了。

    此時,是小北風。梅霖頂風前行。

    一陣風吹來,送來幾點人聲,梅霖自眼不好用之後,耳朵特別靈敏,這幾點人聲,聲音粗獷,有一股草原的味道,竟不像是本地人氏,也不像是中原人士。梅霖奮力張眼望去,遠遠的好像有幾個人影。

    與梅霖無關的事,梅霖從來不去操心,繼續前行。

    突然,又有幾點女子的聲音傳了過來,聲音急切,極其年幼。梅霖一怔,難道有小女孩遇難?梅霖又向前走了一段路,眼前彷彿出現了一點淡紅,難道是給自己銀子的那個小姑娘?這件事自己可不能不管!

    梅霖加快了腳步向前走去,那一點淡紅漸漸的在眼前放大,依稀還有一匹駿馬的模樣,果然是那個小姑娘。

    梅霖正準備想辦法救這個第一次施捨給自己的好心人,看那情景,好像是那幾個粗獷高大的人,正在搶她的馬吧!那小姑娘只是死命拽住了馬韁不放手,那馬也在不停的找機會想踢那幾個人。可是一個六七歲的小姑娘,如何是幾個虎狼男人的敵手。一個高大的男人抱住了那個小姑娘,正準備向路旁摔走。梅霖不禁大急起來,自己手無縛雞之力,如何能從這幾個人手中救出那位小姑娘?梅霖真想大叫一聲:「住手!」這兩個字卻無論如何也出不了口。

    就在這時,只聽到後面傳來了郝老舅那粗粗的聲音:「你給我站住!」梅霖回頭一看,只見郝老舅正撥腿趕來,手裡依稀提著那隻小猴。郝老舅也是久經風浪,心智不淺,知道只要捉住了小猴,那兩隻老猴就不會逃走。當即不追老猴,全力追捕小猴,小猴畢竟跑的慢,被郝老舅一把抓在手裡。回土地廟一看,梅霖不見了,就知一切是梅霖搗的鬼,當下直氣的暴跳如雷,提著小猴就向相反方向趕來。

    也是梅霖太過大意,一路上走的不緊不慢,終於被郝老舅給趕上了。梅霖一見,連忙向前跑了起來:「哎呀,不得了了,這次恐怕兩條腿都保不住了!」梅霖哪裡還顧的著說那句「住手」啊!「撥腿就跑」才是上策。

    就在這時,只聽到一聲清脆的斷喝:「住手!」梅霖一捂嘴,這不是我說的啊!卻見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出現在那些男人面前,對著那些男人一指:「快放開她!」

    那幾個虎狼男人一見,站在自己面前竟是一個乳臭未乾的小男孩,還沒自己大腿高呢,竟敢來阻攔自己。不禁都哈哈大笑起來,那個抓著小女孩的人操著生硬的語言說道:「小……小朋友,我就不放,有本事你……你來殺我呀!」說著,做勢要摔去。

    那小男孩怒喝一聲:「看我飛劍!」伸手向那人腦袋一指,一道白光突然自小男孩後背飛出,迅捷的繞著那人的腦袋轉了一圈,飛了回去。一蓬頭髮如被撥的雞毛,紛紛揚揚的飄落下來。所有的人都被嚇傻了,那抓著小女孩的高個子,一時張大了嘴,手停在半空,一動也動不了。就連追來的郝老舅在遠處見了,也緊急的停下了腳步。

    只有梅霖眼神不好,只看到模模糊糊的一道白光一閃,大家都不動了,感到挺好玩的,當即哈哈笑著,向那小男孩走了過去。

    過了許久,那些人中一個年約四十,古銅色皮膚,好似頭領模樣的人厲聲道:「是御劍術!我們走!」那幾個人放下小女孩,幾大步跨出,已是消失在遠方。

    梅霖看到郝老舅在那兒躍躍欲試,正想上前來抓自己,情急智生,衝著那小男孩大叫一聲:「哥!」

    那小男孩一時沒反應過來,當即應了一聲:「哎!」這兩句聲音雖不大,被風吹放郝老舅耳中,卻震的郝老舅心裡直跳:「原來這個會御劍術的竟是瞎小子的哥哥,看來我這搖錢樹是不能要了。要是讓他知道我曾打斷他的腿,那飛劍在我脖子上轉一圈,老舅的腦袋可要搬家啊!」郝老舅想到這裡,再不遲疑,當機立斷,立馬走人。

    梅霖看到這一招「扮虎吃豬」奏效,不禁樂的哈哈大笑起來。那個小男孩上下打量了這個冒充自己弟弟的傻小子一番,只見他頭髮凌亂,一身乞丐服,滿臉烏泥,雙眼無神,一個褲腿高,一個褲腿低,手上還腫起了一個大包,不禁皺眉道:「你是幹什麼的,誰是你哥啦?」

    梅霖還未答話,那位被救的小女孩上前向著那小男孩躬身一禮:「謝謝大哥,救命之恩!」那小男孩趕緊回身還禮,學著大人的樣,說道:「路見不平,撥刀相助,應該的!」

    那小女孩又施一禮:「不敢請教恩公尊姓大名?」

    那小男孩微微一笑:「妹妹不用客氣,如果你願意,叫我薛哥好啦!」

    「你姓血?」梅霖在旁邊忍不住道,接著學著那位小女孩的樣,向著那小男孩躬身一禮,「謝謝血哥,救命之恩!」又轉過身來,向著那小女孩躬身一禮:「謝謝妹子救命之恩!」

    那兩個人同聲問道:「誰救過你啦?」一句話未完,惹的大家哈哈大笑起來,那小女孩則羞的臉色飛紅。

    梅霖指手劃腳的把自己的事說了一遍。說到這小男孩無意之中嚇跑郝老舅之事,那小男孩並不領情:「這是你自己的事,與我無關!以後也不要再叫我血哥,血哥的,難聽死啦!」

    那小女孩聽到自己無意中的一小塊銀子對梅霖起了這麼大的作用,不禁張大了嘴:「原來,你就是那個路邊的小乞丐啊?你也不用謝我,隨便是誰我都要給的,爹爹說要多救助窮人,特別是乞丐。喂,你離遠點,你好臭啊!」說著,那小女孩轉過頭去,摀住了鼻子。

    那小男孩衝著梅霖一瞪眼:「你快走吧,不要在這裡啦!」

    梅霖一看人家不歡迎自己,只好訕訕的離的遠了一點,本來梅霖還想求這血哥教自己道術,現在看來,只是癡人說夢,那也不用提了。

    梅霖一步一步向北挪去,身子雖然向北,可把耳朵還留在了原地,只依稀聽到那女孩說:「爹爹讓我去找丐幫解幫主,天神幫要攻打河北分舵,讓他趕緊想辦法,遲了就來不及啦!」只聽那小男孩問道:「你爹爹怎麼不去?」「我爹爹是天殘劍易展容,只有一條胳膊一條腿,不太方便!況且爹爹還要去阻止少林寺戒律院首座無恨大師上武當報仇之事,把這匹寶馬給了我,讓我快去報信。那幾個蠻人看上了我的馬,就把我截住了!」

    那男孩驚道:「天殘劍?師父要我當心的天下五大名劍中,就有天殘劍!」

    後來的話,北風大了一些,梅霖便聽不到了。過了一會兒,只聽馬蹄聲響,梅霖回頭一看,那男孩早已蹤影不見,小女孩催馬前行,經過自己身邊時,毫不停留,連看也沒看自己一眼,便頂風而去。

    梅霖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卻終於沒有說出來,人生真是寂寞啊!  
本站首頁 | 玄幻小說 | 武俠小說 | 都市小說 | 言情小說 | 收藏本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