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人行 第二卷 第五章 離家
    第二天早上,太陽還沒有升起,東方剛剛放出亮光,婉妹便一個機靈坐了起來。婉妹看了一眼梅霖正好好的躺在床上,這才長長的出了一口氣,用手撫了一下心口,暗說:「還好,霖兒還在!」原來,剛才婉妹坐了一個夢,夢見梅霖緊閉著雙眼,對著自己慘然的笑了一下,然後轉過身來走了出去。自己在後面狂喊,梅霖卻只是不理,伸出手去想抓住梅霖,卻覺著自己的身子怎麼也動不了,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梅霖走了出去,自己在後面猛力的掙扎。

    突聽到一陣「哈哈、哈哈」的笑聲,婉妹一個機靈醒了過來,卻看到梅霖正傻呼呼的坐在床上樂呢!婉妹上去,一下子把梅霖摟進懷裡,用手撫摸著梅霖的後背,感到了實實在在的一個兒子,才知道剛才自己做惡夢了。

    婉妹平靜下來之後,感到梅霖身體一起一伏的,仍在無聲的笑著,便問道:「霖兒,有什麼好笑的?」梅霖又禁不住笑了出來,掙脫開婉妹,一回身掀開了床頭旁的一塊紅綢巾,說道:「娘,你看!」婉妹凝目一看,卻是一個大桃子,只是這個桃子大的出奇,足有一個小西瓜大小,白嫩的表皮上佈滿了細細的絨毛,在均淨的白色之下,突然有一處漸漸的變紅,漸漸的向上隆起,在最紅的地方,隆起最高的地方,從桃柄到尖頭,有一道紅艷艷的淺淺的小溝,閃著嬌艷的光芒,使人垂涎欲滴,浮想聯翩。

    婉妹也從未見過這麼大,這麼好看的桃子,不禁吃驚的問道:「霖兒,你從什麼地方弄來的?」

    梅霖好不容易才止住了笑,說道:「是仙女姐姐給的仙桃,能治百病呢!」

    還沒說完,又笑了出來。婉妹不禁也被逗笑了,明知梅霖說的是假話,但知道霖兒極其倔強,他不打算說的事,問了也是白問,當下就裝作糊途的說道:「仙女姐姐給的仙桃,還不快吃了!」

    梅霖卻正色道:「娘,這是我留給你吃的!我早就吃了一個了,你為霖兒勞累了這麼多天,受苦了!這個仙桃就當我送娘的禮物吧!」前兩句還一本正經,到了最後一句卻又開始玩笑起來。不過,這也已經夠婉妹感動的了,婉妹一把把梅霖抱在懷裡,哽咽著說道:「霖兒是個好孩子!」

    梅霖心裡也是一陣酸楚,越是酸楚,梅霖笑的越是歡暢,把大桃子塞到婉妹懷裡:「娘,你快吃一口,吃晚了,仙氣都跑光了!」

    婉妹接過來,雙手捧著,說道:「霖兒先吃!」梅霖大力的一推婉妹的手,幾乎把桃子送到嘴邊了,一挑眉毛,乾脆的說道:「娘先吃!」

    婉妹見拗不過,便把這個大水密桃放在嘴邊,在旁邊輕輕的咬了一小口,只覺的一道清氣直通肺腑,整個世界頓時清新了許多,那一小片桃肉含在嘴裡,若有若無,極其滑膩鮮美,令人不捨得下嚥。

    你道這個大桃子從何而來,自然不是從天上掉下來,天上從來不會掉下餡餅來,那些坐等著吃餡餅的人非餓死不可,等著吃桃子的人也一樣。這個桃子是月華晚上偷偷送來的。

    從那次捉兔子以後,月華就經常和梅霖玩在一起,兩個人一同去拜師。有時候,也會在晚上一起去看星星,一起去餵仙鶴。月華只覺的和梅霖在一起特別開心。只要和梅霖在一起,月華總會給梅霖逗的哈哈大笑。一想起梅霖那兩次拜師的情景,月華就不禁笑出聲來,臉上那始終帶著的亙古不變的淡淡的憂傷,也彷彿一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了。月華經常和梅霖在一起玩,有時候也會給梅霖講一些武學上的道理,梅霖卻總會胡亂打茬,提出這不對,那不對。月華喜靜不喜動,不過看到梅霖搖頭晃腦、胡編亂造,把武當祖師張三豐說成了大騙子,說成了不明武學的大笨蛋,不禁也心裡大感不憤。開始與梅霖爭論起來,這一爭論不要緊,正好著了梅霖的道,梅霖更加說的是眉飛色舞,唾沫星子飛揚。月華只得拿出十分的力氣來和梅霖鬥嘴,鬥嘴對月華來說,比練武可累多了,往往幾個回合下來,便氣喘噓噓,再看梅霖卻是面不改色,心不跳,越戰越勇,頗有屢敗屢戰的曾國藩風格。有時,往往一斗就是一整天,直到日落西山,兩人卻都意猶未盡,直到婉妹來叫梅霖吃飯才算做罷。不過也有許多地方,梅霖說的也有點道理,讓月華對武學理論有了更深的認識,使自己以前好些認識模糊的地方變的清晰起來,從此月華的武功更上了一個新的境界。

    自從梅霖病了之後,月華忽然感到失落了許多,好像整個世界突然變的不完整了似的。每天月華都會等在梅園裡,那是他們經常鬥嘴的地方,卻始終不見梅霖出來,內院裡再也沒有聽到梅霖那肆無忌憚的笑聲。月華心裡也是異常的著急,曾經在無人的地方偷偷地哭過幾次。只是月華怕羞,不好意思去問別人,又對沁紅樓懷著深深的恐懼,幾次鼓起勇氣想到沁紅樓裡去探望梅霖,卻只要走到沁紅樓門口,腦中就會浮現出一個美麗女子難產而死的樣子,兩條腿再也不能前進半步。過了幾天,月華乾脆打消了白天進去探望梅霖的念頭。月華每天白天仍然像平常一樣練功玩耍,甚至領著劉嬤嬤到梅園裡四處奔跑,到假山邊去餵那幾隻仙鶴。

    但是一到晚上,月華便使出梯雲縱中的「水中映月」來倒掛在梅霖的窗戶上,蒙住雙眼,這樣就不會對沁紅樓感到害怕了,仔細的聽著裡面的動靜。有時,也會大著膽子,悄悄揭開眼罩,隔著窗簾偷偷的看著梅霖昏迷的樣子,癡癡的發呆。梅霖在房裡連睡了四天四夜,月華在外面連掛了四個晚上,呼吸著梅霖的呼吸,心跳著梅霖的心跳。婉妹如何給梅霖喂斷腸散,如何使用避毒珠解毒,梅霖如何醒過來,月華聽的一清二楚,只是怕羞,不願見到梅霖那赤身露體的樣子,早把眼睛蒙上了。婉妹那時心思紊亂,竟一點也沒有覺查出來。

    月華知道梅霖大病方醒,身體虛弱,不能吃硬的東西,便想給梅霖找點能吃的東西。思來想去,突然想起有一次自己不高興的時候,趙秉天曾哄自己說玉龍山上有仙桃,吃了可以醫治百病,又能使人歡樂開懷的話來。月華想到這裡便不再猶豫,回去向劉嬤嬤問明了去玉龍山的路,便連夜出府,尋找仙桃。

    月華自外院飛身出府,等護衛發現,大聲呼喝之時,早已去的遠了。月華施展無上輕功,來去如飛,幾乎踏遍整個玉龍山,才在一個峭壁下的洞穴旁發現了這麼個大桃,當即摘了回來。天已是略略變明,外院的護衛仍在巡邏警戒,突然看到小姐雙手捧著一個大桃自外面進來,都是十分驚訝,卻也不敢阻攔。

    梅霖連睡了四天四夜,早就睡夠了,只是怕婉妹擔心,閉著眼睛,裝裝樣子。這時候,早就睜開了,眼前仍然是模糊的一片,梅霖正在百無聊賴自思自己的眼疾之時,突然眼前出現了一個碩大無比的白東西,還帶著點鮮艷的紅色。同時,一個輕柔好聽的聲音傳了過來:「霖弟,你吃點仙桃吧!」那聲音正是自己朝夕相處的月姐姐的聲音。

    梅霖知道自己看也看不清,也不去看月姐姐,誇張的張開大嘴,向著那個碩大無比的東西就是一口。卻聽到一聲嬌呼「啊,你往哪兒咬啊!」原來,夏天月華穿的是無袖裝,一條白生生的手臂幾乎與仙桃同色,梅霖眼神不好,只能看清個輪廓,自然分不清細節,一口咬去,正咬在月華的小手上。梅霖只感到滑膩膩的,口中滿是少女的芳香,聽月華這麼一問,才知道自己咬錯了地方,當下悄聲的笑著說道:「月姐姐的手比仙桃還要香!」

    月華聽到這話,當即臉色一沉,嬌斥道:「你瞎說什麼?」輕輕一送,大桃子輕輕的落在了床上,卻被月華消去了下落之勢,一點也沒有翻滾。月華飛身下樓去了。

    梅霖正在暗悔自己得罪了月姐姐,不知道以為她還會不會再理自己,卻聽到月華那嬌柔的聲音又傳了進來:「把桃子蓋好,別讓人看見,別說是我給的!」接著,一塊紅綢巾從窗戶飄了進來,正好蓋在桃子上,便再無聲息了。

    這一切都發生在婉妹正在夢中挽留梅霖時,竟是一點也沒有覺查出來,直到梅霖撫摸著桃子,想起剛才發生的一幕,哈哈大笑時,婉妹才醒了過來。

    婉妹吃了一小口,便把桃子遞給了梅霖,梅霖不客氣的接過來,一大口咬了下去,那甜美的甘汁流出來,順著衣襟流了個滿床。婉妹一邊給梅霖擦著汁水,一邊輕聲的說道:「慢點,慢點吃!」

    梅霖吃了小半個桃子,感覺精神氣爽,眼前也明亮了許多,不禁心中大喜。梅霖已經睡了七天七夜,早在這個小屋裡悶壞了,當即提出要出去走走。婉妹看到梅霖精神不錯,當即表示同意,不過要等她收拾一下。

    婉妹出去梳妝打扮一番,自己七天七夜沒有睡覺,臉色變的極其難看,鬢角竟然出現了四五根白髮,顯的是那樣刺眼,眼角的皺紋也明顯的多了起來。不過婉妹並沒有感到悲傷,只要能治好梅霖的病,自己就是少活十年也是無所謂的。

    婉妹領著梅霖,下的沁紅樓來,月華正等在外面給婉妹請安,梅霖病了這麼久,婉妹都沒有見到她來問候一聲,心內極其不喜,只略略點了點頭,便要拉著梅霖走過。

    梅霖只看到月華那裊娜的身形,卻看不清月華的面容,不知道月華是什麼表情。梅霖湊上前去,神秘的說道:「月姐姐,你要不要吃仙桃啊?」

    月華聽了這句話,不知為什麼臉「騰」的一下子紅了起來,身形一低,一溜煙的跑到了遠處,片刻之間便沒了蹤影,身後傳來梅霖的哈哈大笑聲。

    這一幕把婉妹弄糊塗了,心想:「不吃就不吃唄,你跑什麼呀?現代的小孩真是越來越奇怪了!」卻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睡著了時,還發生過那樣一幕。

    下午,梅霖說要自己一個人到梅園裡去玩一會兒,婉妹本想反對,卻不願違背梅霖的心意,讓他不高興。當下答應了下來,梅霖一個人向梅園走去,婉妹在窗子上緊盯著梅霖的一舉一動,生怕梅霖有什麼意外。卻看到梅霖走到一顆極老的梅樹下,輕輕的坐了下去,靜靜的望著天邊出神,也不知道他正在看什麼?

    過了好大一會兒,只見月華慢慢從那邊走了過來,手上捧著一小罐東西,太遠了看不太清。只見月華慢慢的走到梅霖旁邊,和梅霖在說著什麼!婉妹心想:月華這孩子還不錯,別看平時不言不語的,關鍵時候才能看出一個人的心。這孩子想必正在給霖兒送什麼吃的東西吧!

    果然,不一會兒月華就一個人走了。梅霖捧著那個小罐,一個人笑嘻嘻的走了回來,剛進門就喊到:「娘,月姐姐給了我一罐雞蛋糕,是月姐姐親自做的,還加了糖精呢!可好吃了!你要不要嘗嘗?」

    婉妹急忙迎了上去,笑著說道:「那是人家送給你這個病號的,娘可不能吃!」

    梅霖打開罐子,喝了一大口,甜的直吧嗒嘴:「娘,甜死人了,你嘗點吧!」說著,把小罐遞了過來。

    婉妹接了過來,說:「娘不吃,娘給你留著,甜東西要少吃點,吃多了也不好!」梅霖嘻嘻笑笑,說:「沒事!天下哪有甜死人的?」

    晚上天還未黑,婉妹便勸梅霖早點上床休息。玩了一整天,梅霖也感覺有點累了,便乖乖的上床去躺了下來,這是梅霖少有的幾次聽話的時候。

    梅霖躺在床上,想著月姐姐給的那個大仙桃和那一小罐加了糖精的無比甜蜜的雞蛋糕,嘴角不禁露出了笑意。突然,感到一陣噁心,肚中一口甜水湧了上來,梅霖緊緊的閉住了嘴,死命的把它壓了下去,心說:「好小子,你還想出來?看看是你厲害,還是我厲害?」此時,梅霖的肚中卻像開了鍋一樣,翻騰不息,梅霖只是強自忍著,默不作聲,心說:「我看你能鬧到幾時?哈哈,哈哈,還治不了你了?」

    過了一會兒,肚子內終於平息下來,梅霖不禁大喜,差點狂呼出來:「勝利啦,勝利啦!」就在這時,梅霖突然感到眼前一黑,本來就模糊不清的視線,此時卻更加模糊了。接著,梅霖感到全身的力氣都好像化成了一道道細小的氣體,正順著身體的各個毛孔「嗤、嗤」向外散去。梅霖不禁大吃一驚:「這是怎麼會事,我是不是就要死了?記的月姐姐說過,有一種極其厲害的邪門武功,臨死之時要散去全身的功力,筋脈盡斷而死,我這是不是正在散功啊?我可不想死的那麼慘,那麼難看!」

    梅霖張大了眼睛向窗外看去,此時太陽雖已落山,但是天還沒完全黑下來,自然一顆星星也看不見。梅霖拚命的找著自己的本命星,兩眼望出去卻是模糊的一片,只看到天邊一點微微的熹光,慢慢的被烏雲遮住,暗淡了下去。這點熹光卻被梅霖當成了自己的本命星,不禁歎了口氣:「唉!我的本命星都暗下去了,看來我是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呵呵,聽說人死之後能變成鬼魂,那樣我不就可以去閻羅殿走了一遭了?去看看閻羅王長的什麼樣,也不錯?哈哈!」梅霖乾笑了兩聲,發出的聲音連自己聽了都覺的毫無喜悅之意,直如鬼哭!

    梅霖腦中浮現出了自己筋脈盡斷而死的樣子,自己軟成一團,變成了一隻軟體動物,或者更像一塊毫無生機的死肉。梅霖拚命的搖頭,想把這個想法驅逐出去,卻又浮現出婉妹痛苦而昏死過去的景象。梅霖心裡不禁一痛:「可憐的母親,我死不要緊,大不了去陰間玩好了,可是我母親……」梅霖不敢再想下去了。

    「當,當」,二更天了!

    梅霖鼓起最後的一點力氣突然坐了起來,一個大膽的決定,瞬間就定了下來——離家出走,不要讓母親看到自己死時的慘樣,還能給母親留一點點希望!人活著有時並不是為了自己,更多的時候是為了別人。

    決定了的事,梅霖從不遲疑,當即站起身,面帶微笑,裝作若無其事的向外走去,實際上肚子裡卻是疼的呲牙咧嘴。

    婉妹還未休息,正在收拾著梅絡先留下的那個藥囊,這一次又是先哥救了霖兒的命,也救了自己的命,婉妹對先哥更加的佩服,也更加的思念。婉妹正在一個小瓶一個小盒的打開著,看看裡面還有沒有先哥遺留的遺言或者小字條什麼的。這時,梅霖走了出來,婉妹急忙把藥囊放在床上,問道:「霖兒,你要幹什麼去?」

    梅霖笑了一下,說道:「我去一樓上茅廁!哎吆,憋死我了!娘,我去了。」婉妹問道:「用不用我送你去?」「哈哈,娘,我都是大人了!」梅霖羞赫的一笑,撒嬌的說道。婉妹笑著搖了搖頭:「霖兒長大了,會自己照顧自己了!」

    話還沒說完,卻看到梅霖一頭碰在了門邊上,婉妹「哎呀」一聲,說道:「慢點,不用著急!」急忙起身要去扶,梅霖卻用手一摸頭,哈哈一笑:「娘,我沒事!」舉步便向外走去。婉妹說了聲:「這孩子!」心想:「霖兒,真的長大了,跌倒了也能自己爬起來了!」

    剛要坐下,卻見梅霖的頭自門邊探了過來,說道:「娘,我想喝臘八粥,你能不能給我去做點?」

    婉妹想到梅霖晚飯只喝了一點點參湯,吃了一口玲瓏花卷,也沒多少東西墊肚子,喝點臘八粥也是有好處的,只是不知道現在有沒有那各種各樣的米豆,便說道:「好吧!娘馬上讓綠兒給你支做!」

    梅霖卻一嘟嘴:「我要娘親自給我做嘛,娘做的好吃。再說,綠兒姐已經六七天沒好好睡覺了,你就讓她好好睡一天吧!」

    婉妹一聽,真是好孩子啊,竟然知道疼人了,還挺會替別人著想的,只是自己哪會做什麼飯啊?從小到大,各種各樣的飯菜吃過不少,誰管它們是從哪裡來的?只要有的吃就行了。但是對自己的兒子可不能這麼說,讓他學了去,那還了得!當即說道:「好吧,娘給你做去,你上完廁所就回來等著!」

    「嗯!」梅霖答應一聲,那個頂著白髮的小腦袋就消失了。

    梅霖在一樓豪華的廁所獨間裡,一邊拚命的排空本來就沒有的垃圾,為跑路做準備,一面大張著兩隻耳朵,靜等著婉妹下樓的聲音,一面心裡合計:「嘿,嘿,憑娘這手藝,要想做好需要那麼大火的臘八粥,恐怕得半個時辰吧!半個時辰足夠我出去的了,只要出了這個大院,那就是『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了!我就去周遊世界啦!嘿嘿,呵呵,我梅霖『運籌廁所之內,決勝十里之外』,真乃天縱奇才也!你說我這麼小就這麼聰明,要是大了怎麼辦來?」

    梅霖正在自我陶醉,耳朵突然動了幾下,聽到了婉妹開門出門的聲音。梅霖急忙一下子蹦了起來,急急的走到門邊,聽著婉妹漸漸遠去,就要開門溜出去。想了一下,卻又折回來,向婉妹的房間走去。

    「匡」的一聲,梅霖又碰到了那個門邊上,梅霖摸著被撞的生疼的腦袋,苦笑了一下「我和這門框還真是有緣哪!」便進了婉妹房間,梅霖一邊在心裡數著時間,一邊手上不停的忙著,先找了一張紙,用自己那特有的蚯蚓字體留了幾個字,然後動作麻立的打開床頭上的那個小箱子,不管是什麼金銀珠寶,隨便抓了一把放進懷裡。正準備向外走去,手卻觸到了床上那個破舊的藥囊,梅霖心裡突然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好像自己與這個藥囊有很深的關係似的!」管他有沒關係,先拿著以後再慢慢研究不遲。

    梅霖拿起那個藥囊,向外就走,剛走到門口,又折了回來,把藥囊往床上一倒,倒出一半藥瓶來。這些留給母親吧,我都拿走了,母親說不定會傷心的。

    梅霖背上藥囊小心翼翼的向外走去,以免驚醒了綠兒。出了沁紅樓的樓門,一陣涼風吹來,梅霖突然心裡一陣酸澀,自己就要離開生活了六年多的家了,還真有點捨不得呢!

    梅霖抬頭看看天,天是一片黑暗,看看地,地是一片黑暗。管他呢,反正自己也活不長了,早晚得離開,現在不走等待何時?梅霖憑著記憶,很快出了內院。那兩個守衛看了小公子從內院進來,趕緊站的筆直,也不敢過問。梅霖病了,並沒有外傳,就算連中院的人除了莊管家也是無人知道。在趙府裡,內院的人到中院,中院的人到外院,是從不禁止的。反過來,則必須是嚴格審查的。趙府的護衛全部在外院,外院較小,住的全部是護衛人員,有一百多名護衛專門來回盤查進出人等。中院是方形的,則是專門用來議事,談生意的地方,各種人混雜,所以中院最大,也最喧嘩。內院是圓形的,則是內屬和親近的人居住的地方,任何人不得入內。

    梅霖平時在中院早就混熟了,閉著眼也不會走錯路,當下沿著一條自己找出來的捷徑直達中院門口。到了外院,梅霖不禁有點陌生,這裡從來沒有來過,又沒有月華那無上輕功,如何出的去?幸好,外院不大,梅霖來到門邊,那兩個守衛躬身一禮:「小公子,請留步!此時不能隨便外出!」

    梅霖微微一笑,說道:「那我回去了,你們可要看好門啊!」梅霖知道急也沒用,他們是不會隨便放人出入的,如果他們這麼差的話,這麼大的家業,那還不早被人偷光了。一看那兩個守衛抬頭挺胸的樣子,就知一定不是庸手。要想出門還得另外想法。梅霖一時之間,也想不出什麼好辦法來,只好先在外院轉轉再說。

    梅霖沿著牆邊走著。不會一兒,一小隊巡邏護衛自身邊走過,看到小公子正在低頭沉思,便不敢上來打擾,排著整齊的隊形自梅霖身邊走過。梅霖突然感到一陣涼意,低頭一看,好像是一個狗洞,陣陣涼風從狗洞吹來,吹的梅霖全身冷嗖嗖的,梅霖低下身子,用手一摸,有了!

    梅霖仔細的聽了聽,四周無人,那一小隊巡邏者已經走遠了。梅霖突然「汪汪」的學狗叫了兩聲,守門的那兩個護衛一聽,是黑貝回來了,便不再理這邊了。梅霖趕緊從狗洞裡向外鑽去,腳不小心蹬地蹬出了「撲」的一聲,嚇的梅霖趕緊停住了,卻聽其中一個護衛說道:「這黑貝不知道又上哪去快活回來了,總是回來的這麼晚,下次非教訓教訓它不行!」別一個打了個哈欠:「黑貝過來!」

    梅霖又趕緊「汪汪」的答應了兩聲,一使勁身子便出了狗洞,沒想到下面竟是個長長的斜坡,梅霖止不住身子,「咕嚕,咕嚕」的直滾了下去。

    那個要教訓黑貝的護衛突然說道:「不對啊!我怎麼聽著不太像黑貝的聲啊,黑貝的叫聲可比這個響亮的多,是不是黑貝生病了?」

    那個打哈欠的護衛一想,確是這麼會事,說道:「對!我聽著也不像。我在這兒看著,你去看看黑貝有沒有事?」那個護衛拿起燈籠小心翼翼的過來看了一下,哪裡還有黑貝的影子,便走了回去,說道:「黑貝不在,可能跑到別處去了吧!」

    另一護衛說道:「我們還是別管它了,只要看好我們的門就行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兩個人便不再言語,專心致志的看起門來,卻不知一個大活人已經從狗洞裡鑽了出去!

    梅霖身子不停的向下滾著,梅霖拚命想止怎麼也止不住,到了最後梅霖乾脆選擇了放棄,你愛滾到哪就滾到哪,我是不管你了!突然的一聲長長的馬嘶,一匹馬人立起來,梅霖一看,自己的腦袋正在那馬蹄之下,連忙奮力向後滾去。雖然自己要死,那也得找個乾淨的地方,安安靜靜的死才行,怎麼也不能讓馬一腳踩死,那如何到閻王爺那兒去報到啊!

    梅霖還未站起,只聽到一個粗魯的聲音說道:「小子,你找死啊!」原來,梅霖一下子竟滾到了大街的中間。這輛破馬車飛馳而來,不是車伕停的快,梅霖這一下非腦袋開花不行!

    梅霖可不管那麼多,站起身來,從懷裡掏出顆夜明珠來,往那車伕眼前一遞:「送我出城!」

    那車伕馬上閉上了嘴,讓梅霖坐上車去,看到梅霖爬了半天沒爬上去,用大手在梅霖屁股上一托,便把梅霖穩穩當當的送入了馬車,問道:「走哪個門?」

    「最近的那個,越快越好!」

    「駕」一輛破馬車載著梅霖急馳而去!

    婉妹下廚房,今天還是破天遭的頭一次,能找著廚房在什麼地方已經不錯了,還要做粥,要不是為了自己的寶貝兒子梅霖,打死也不會到這種地方來。

    廚房的管事看到夫人竟然親臨,連忙迎了上來,聽候吩咐。婉妹提出要做臘八粥,一夥人急忙忙了起來,找原料的找原料,準備炊具的準備炊具,一時之間,廚房之內鍋碗瓢盆亂響。雖然趙府無所不有,但因為季節的原因還是有兩種臘八時用的米豆沒有找齊。那管事就要安排人到外去馬上採購,卻給婉妹攔住了,趙府沒有的東西,外面更不見的會有,只用六樣就算了。最後,還是那管事提出了用另外兩樣代替,湊夠八樣,而且營養更加豐富,婉妹欣然應允。

    那管事正準備親自下廚做粥,卻被婉妹攔住了,說道:「我來!」梅霖讓自己做,自己可不能有半點弄虛作假,今天非讓梅霖嘗嘗自己的手藝不可。

    管事吃驚的看著婉妹像拿寶劍一樣的拿著勺子,胡亂翻著鍋裡的米粥,急忙小心翼翼的出言提醒,應該如何做。婉妹認真的學了起來,不時低聲向管事請教幾句,做這一碗粥竟用了小半個時辰,做出來一嘗,婉妹「撲」的一口吐了出來,簡直不是人吃的東西。婉妹不找自己的原因,先怨別人,衝著那管事吼道:「你是怎麼教的,這是什麼粥啊,給豬吃還差不多!」那管事嚇的急忙賠禮:「是,是,是小人教的不好!」

    婉妹也知是錯怪了別人,溫言說道:「來,咱們再重新來過!」

    等婉妹小心翼翼的端著這碗臘八粥回到沁紅樓,已是一個時辰以後了。婉妹一進房就開心的叫了起來:「霖兒,霖兒,喝粥了!」這可是自已從小以來,做的第一份飯啊,以前在九仙山上那也是先哥管著做飯的。婉妹叫了好幾聲,卻是不聞回音。婉妹不禁心裡有點疑惑,輕輕的把碗放在小桌子上,卻一眼瞥到了桌子上壓著的一張小紙條。婉妹疑惑的拿起一看,只見上面是那梅霖特有的蚯蚓字體:「娘,我去治病了,不要找我!」下面「霖」字不會寫,畫了一朵雲彩,下面有幾絲雨滴代替,就是梅霖的「霖」了。

    婉妹只感到眼前一黑,大叫一聲「霖兒」,登時昏了過去,向後便倒。正在這時,綠兒剛被婉妹驚醒,過來正看到婉妹向後倒去,急忙向前扶住,急叫道:「夫人,夫人,你醒醒,你醒醒!」卻只見婉妹雙眼緊閉人事不知。

    綠兒正著急的不知如何是好,就在這時,傳來了趙秉天的聲音:「夫人怎麼了?」說著,趙秉天急步走上樓來,身後跟著一位俊郎削瘦的年輕公子,看樣子也就二十一二歲,一身葛衣打扮,面貌極其瀟灑從容。

    趙秉天一見婉妹昏倒在綠兒懷裡,急忙想上前接過,卻被那個公子伸手攔住了:「趙公子,且慢!」

    那個公子從懷裡拿出一枚銀針,用一塊葛布墊著緩緩的插入了婉妹的「人中穴」,輕輕的轉動了幾下,撥了出來,只見雪白的一根銀針,卻變成了黑色,通體黝黑發亮。那公子把銀針湊到鼻尖聞了聞,回過頭來對趙秉天,說道:「夫人中了毒,這是一種『七步斷腸散』的毒,幸好夫人只是沾上了一點,並非直接接觸的,否則後果就不堪設想了!」

    「中了毒?夫人怎會中『七步斷腸散』?」趙秉天滿臉詫異,可看到那根像要滴下黑色毒水的銀針,卻不由的不信。當務之急,自是救治婉妹,至於事情的原因以後再行追查,也不為遲。趙秉天聽那公子話中的意思,婉妹還是有救的,向著那年輕公子一躬手,說道:「請柳仙醫無論如何救一救我的夫人!」原來,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白朱青黃柳」天下六大名醫中的,外號小醫仙的柳明。只是綠兒怎麼也想不到,名動天下的小醫仙竟然這麼年輕,不由的多看了幾眼。

    柳明回施一禮,直起身來,慢條斯理的說道:「救死扶傷乃是一名醫師的本分,不勞趙公子囑托,我自當盡力。夫人只是中了少量的『七步斷腸散』,料無大礙。還有這位姑娘,恐怕也已經沾染毒質,需立即服用解藥,當可解除!」說著,柳明向著綠兒一指。

    綠兒大吃一驚,心想:「七步斷腸散竟然這麼厲害,自己已經是萬分小心了,不想竟還是沾上了,自己就站在鬼門關的門口,卻不自知,想來真是可怕啊!」不過,綠兒害怕歸害怕,長年的教育,使綠兒並沒有把婉妹立即放下不管,只是兩隻胳膊有點顫抖而已,小心的把自己的兩隻露在外面手縮進薄衫裡去了。

    柳明目光如矩,想是看到了綠兒這個細小的動作,不禁微微一笑,說道:「這位小姐不用害怕,有我柳明在,這點小毒還算不了什麼!」

    綠兒羞澀的看了柳明一眼,忽然臉兒變的飛紅起來,低低的說道:「我不什麼小姐,我只是個丫頭!」

    柳明還要回話,趙秉天卻咳嗽一聲:「請柳醫仙這就給內人解毒吧!」

    柳明這才想起來,自己是來救人的,不是來看美人的,連忙從懷裡拿出一粒白色的藥丸來,遞給趙秉天,說道:「給夫人用水服下去,就可以了!

    趙秉天急忙接了過來,親自倒了一碗熱水,給婉妹服了下去,只聽婉妹肚裡「咕嚕咕嚕」叫了兩聲,突然一口黑水吐了出來,趙秉天早已被柳明拉了開去,黑水便吐在了腳下。婉妹還未睜開眼就喊道:「霖兒,你不要走!」

    趙秉天急忙上前叫道:「娘子,娘子!」

    婉妹緩緩的睜開眼睛,茫然的看了看四周,又過了好大一會兒,趙秉天那張臉才漸漸的清晰起來。婉妹看清是趙秉天後,突然一下子撲到趙秉天懷裡「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趙秉天一邊輕撫著婉妹的後背,一邊柔聲的安慰著。綠兒乘機站了起來,走到一邊,柳明急忙取出一顆白色藥丸遞給了綠兒,用眼色示意綠兒趕緊服用。

    趙秉天像哄小孩一樣哄著婉妹:「娘子,不哭,娘子,不哭,有什麼事,慢慢說,慢慢說!」婉妹哽咽著說道:「霖兒走了!」邊說邊把手裡一直緊緊捏著的梅霖留的那張字條遞了過去。

    趙秉天接過來一看,不禁笑了出來:「我以為是什麼大事,原來是霖兒離家出走了!我們應該高興才是,為什麼要哭呢?」

    婉妹一聽這話,立即止住了悲聲,疑惑的看著趙秉天。趙秉天一捏婉妹的粉臉,說道:「霖兒能離家出走,說明霖兒的病已經好了,不用我們擔心,這還不值得我們高興嗎?」

    「可是霖兒卻走了,我也不想活了!」

    「傻娘子,他走了,我們不會找回來嗎?一個小孩再厲害能跑多遠,連醫仙我都找的到,會找不到一個小孩?」

    婉妹一聽,趙秉天說的有理,當即破涕為笑,在趙秉天臉上親了一下,就要起身連夜走找梅霖。趙秉天急忙阻止了:「娘子,你的毒還未全部清除,還是讓我去吧!你把梅霖是如何走的跟我說一下。」

    婉妹便把趙秉天走後的經過,一五一十的說了起來,自己是如何餵給梅霖吃七步斷腸散,然後如何用避毒珠給梅霖解毒,梅霖如何說想吃臘八粥,自己做完臘八粥回來就不見霖兒了,只看見了這張紙條。當然,至於自己是如何知道用七步斷腸散給梅霖治病的,只說是自己突然間想到,並沒有說是先哥的遺言。

    柳明突然失聲道:「以毒取毒!」

    婉妹好奇的問道:「什麼叫『以毒取毒』,你是誰啊?」趙秉天急忙給婉妹做了介紹。婉妹一聽,原來這個就是趙秉天請來準備給梅霖治病的醫仙啊,來的還真準時啊,說三更就三更,早一更也不來,可惜霖兒已經走了!

    柳明緩緩的說道:「以毒取毒是一種高深的醫療方法,已經失傳幾百年了,我有幸聽先師講過,可也不敢輕用。有些毒素在人體之內量數極微,毒性不大,時間長了卻可以使人致命,而且它分散於五臟六腑空隙之內,一般的藥物達不到,無法將之驅除,也無法化解。唯一的方法就是用一種相應的毒藥,喂到病體裡面,毒藥擴散到人體各個器官,各個角落,與這種微量毒物相互溶合,然後用驅毒的物品,把餵進去的毒物驅逐出來,同時把那種微量毒素帶出病人體外。因為,一是難以找準哪種毒藥做引藥,二是難以找到驅逐藥品,三是用藥量難以把握,量一大不免致人於死地。所以這種方法成為了醫學上最深奧的理論之一,還少有人實踐。沒想到,夫人竟然進行了實驗而且一舉成功,實是醫學史上的奇跡!」

    婉妹一聽,原來這裡面還有這麼多道理啊,心想自己能夠救活霖兒也是僥倖,或許是上天的保佑,才使自己成功的,當下低聲的念了幾聲:「阿彌陀佛!」

    趙秉天卻想:「這麼高明的醫術一定不是自己娘子能想到的,必是有人指點,會是誰呢?難道真是上天顯靈,這個問題不急,當前最重要的是先找到霖兒!」趙秉天正要說話,卻聽柳明繼續說道:「夫人中的毒想必是救助小公子時沾上的,一直到現在才發作,已經深入體內,夫人最好休養幾天!」

    趙秉天連忙說道:「對,對,已經快四更天了,夫人快休息,我立即安排人去找霖兒!」

    婉妹一聽也有道理:「你找到霖兒,一定要先給我送個信,我去接他!」

    「那是當然!」趙秉天一邊吩咐綠兒給柳醫仙安排房間,一邊向外走去。

    趙秉天幾步下了樓,身形一晃,下一刻已經端坐在中院的議事廳中了,向著一面牆壁喊了一聲:「叫莊管家!」裡面一個清脆的鈴聲響了一下,五十秒後,莊管家已經穿戴整齊的走進大廳來,向著趙秉天躬身一禮:「公子爺,有什麼吩咐?」

    趙秉天滿意的看了一眼圭表,點了點頭,對管家的要求第一條就是隨叫隨到,最遲不准超過六十秒,無論什麼時候,什麼地方。

    趙秉天吩咐道:「立即去通知劉一民,全部巡捕全體出動,把臨安城翻過來也要把趙霖給我找回來!對了,告訴劉一民,要全部便衣,盡量不要驚動城裡的官民。還有要守城使立即關閉四門,不准任何人出入,直到找到趙霖為止!」

    莊管家沒想到發生了這麼大的事,聽完趙秉天的安排,小心翼翼的說道:「要不要出城搜查?」

    「不用了,料那小鬼頭也跑不了多遠!」趙秉天停了一下,「這樣吧,讓李守城使派一小隊兵士出城沿小路搜查,那小鬼頭既然能偷出趙府,想必有點小聰明,聰明人是不會走大路的!」說到「偷出趙府」幾個字,趙秉天特地加重了語氣,兩道目光如劍般的刺向莊管家,刺的莊管家全身一寒,急忙低身答道:「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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