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月光下一條白綢帶如天外蛟龍般蜿蜒而至,不偏不倚的正纏在婉妹的纖腰上。
三天後。
婉妹突然感到一陣顛簸,迷迷糊糊的似醒非醒之間,仿佛感到身子在不停的搖動,難道我是變成鬼到了陰間麼?婉妹拼命的想穩住自己的身子,卻感到自己好象失去了雙腿,一點感覺也沒有。
婉妹拼命的張大了眼睛,前面卻是一片模糊,什麼也看不清楚;拼命的想張開嘴大叫,卻發不出一點聲音。
漸漸的眼前有了一點亮光,那團亮光越來越大,越來越大,逐漸的眼前整個明亮起來,一面華麗的東西逐漸在眼前顯現出來。
婉妹定了定神,終於看清了這好象是一座華麗房屋的頂棚,四周雕龍刻鳳,極其精美。難道我是來到了閻羅殿中,怎麼沒看到閻羅王啊?
“你醒了?”一個溫柔的男聲傳了過來,接著在婉妹的眼睛裡出現了一張面孔。這張面孔極其標致,白淨的臉如冰雕玉琢一般,沒有一絲的瑕疵,國字臉,丹鳳眼,長眉入鬢,唇邊微微含著一絲笑意,使人有如沐春風之感。
婉妹心裡說:“閻羅王長得還滿帥的嗎?”不想一句話卻沖口而出:“你是閻羅王嗎?”婉妹也不知自己為什麼突然能說話了,聽到這句話自己不禁一驚。想是閻羅王也被嚇了一跳,眼前的臉消失了,過了一會兒,聽到那個溫柔的聲音說道:“閻羅王?姑娘,你是不是以為自己死了啊?”
婉妹聽到這句話,大吃一驚:“我沒死嗎?這不是陰間嗎?”極力的回想著以前發生的事情。同時,把頭慢慢的向右邊發出聲音的地方轉去,逐漸的看到了閻羅王的臉,那雙似水的眼睛正在溫柔的看著自己,婉妹臉上不禁一紅。再往下看去,只見閻羅王穿著一身雪白的錦袍,一看就知是名牌,絕對的名牌。再向旁邊看去,這好象是一個小房間,一個檀木的小茶幾擺在一角,上面兩個茶杯,其中一個兀自在冒著熱氣,散發出一股清香的味道。
婉妹眼睛轉了一圈,收了回來,半信半疑的問道:“我沒死嗎?我這是在哪兒?”
“你當然沒死,我們這是在馬車上。你已經昏迷了三天三夜了。來,起來喝杯茶吧!”那個帥呆了的閻羅王端著茶杯走了過來,左手拿著茶杯,右手輕輕的扶著婉妹後背,把她扶了起來,接著把茶杯溫柔的送到了婉妹的唇邊。
婉妹正感到嗓子發澀,當下輕啜了一口,一股清香當即溢滿了全身。婉妹精神一振,接著把嘴伸進茶杯裡,老實不可氣的喝了起來。那閻羅王連聲說:“慢點、慢點,別嗆著!”婉妹只是嘴裡不停的“唔、唔”,早把茶水喝了個底朝天。
婉妹喝過茶水之後,精神好多了,當即又向四周瞅去。突然,“啊”的一聲叫了出來。原來,婉妹看到自己正躺在一張小床之上,身上蓋著輕軟的錦被。自已身上卻只穿著單單的貼身內衣,而且是一件淡黃色的,並不是自己那一件。
婉妹這一驚非同小可,兩只眼睛如要射出火影神針,向那閻羅王看去。想必那閻羅王極其機警,也感到婉妹看到了什麼,當即躬身一禮,說道:“姑娘全身衣服皆被淋濕,在下不得已,才給姑娘換去,請姑娘海涵!”
婉妹怒沖沖的問道:“是你救了我?你為什麼要救我?”
那閻羅王看來不食人間煙火,並不生氣,只是做了個無可奈何的表情。
婉妹忽然記起了先哥跳崖的那個瞬間,不禁心如絞痛,當即眼淚怔怔的流了下來,啞著聲說道:“你快殺了我,快殺了我!”眼前一黑,又暈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婉妹突然被一下劇痛驚醒過來,這次醒的極快,眼睛張大的瞬間,看見三株細小的血柱沖天而起,然後落下,在自己雪白的玉乳之上綻開了三朵小小的梅花。婉妹大驚,朦朧之中仿佛看到那玉面閻羅站在床邊,手裡捏著三枚神針,右手兩枚,左手一枚。婉妹不知從哪裡來的一股力氣,大叫一聲:“臭流氓!”一個老大的耳光打了過去,那玉面閻羅沒有防備,被打了個結結實實。婉妹心裡一急,登時又暈了過去,仿佛看到那玉面閻羅用手捂著面頰,喃喃自語的說了一句什麼。
不知過了多久,婉妹再一次的睜開了眼睛,印入眼簾的是一個小小的窗口。月光下,幾根樹枝印在粉紅色的紗窗上,一陣秋風吹過,枝條投下了斑駁的月影,讓人恍如在夢中。
“夫人,你醒了?”一個軟軟的輕柔的女音在婉妹耳邊響起。婉妹轉過頭,只見床邊站了一個十三四歲的小女孩,身穿一件淡綠色的及地長裙,身材高條,臉上淡施脂粉,長的極是俏麗,低垂著頭,一雙黑黑眼睛看著自己。只是那雙美麗的眼睛裡布滿了紅絲,想是多日沒睡的緣故,看到自己醒來,嘴角露出了一絲淺淺的微笑,說道:“我去叫公子去!”說著,不待婉妹回答,轉身走了出去。
不一會兒,只聽到外面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起,一個人快步走了進來,正是那玉面閻羅。那公子走到床前,伏下身子,激動的說道:“你終於醒過來了?”
婉妹看到這只俊美的臉,就像看到了一只給雞拜年的玉面狐狸,感到一陣惡心,把頭扭了過去。此時,無論在什麼地方,對婉妹來說,都是住在閻羅殿裡。現在,婉妹只有一個念頭,速死!對於一個只求速死的人來說,還有什麼值的在意呢?
只聽到那個公子一疊聲的吩咐道:“綠兒,快叫阿黑去請望空大師來。快、快去給夫人燉參湯。”
那綠衣女孩盈盈回答:“回公子,望空大師雲游去了,至今未歸。”
那公子一撫腦門,說道:“嗯,我忘記了。那去請黃師傅來吧!叫阿黑快點,不行就砸門,那老頭耳朵背!”
那女孩答應了一聲,打了個萬福,轉身快步走了出去。
不一會兒,只見到回廊上響起了“喋、喋”地聲音,接著一個蒼老的聲音傳了過來:“公子爺,這麼晚了叫老夫有什麼事啊?”
那公子一下子躥了出去,說道:“黃太醫,夫人醒了,你快來給看一下!”
那個蒼老的聲音嘟嘟囔囔的說道:“哪個夫人啊?公子的夫人不是前年難產死了嗎?哪裡又有第二個夫人了?公子爺,你……”後面的聲音被捂住了,掙扎了半天沒出來,也就放棄了。
那個公子把黃太醫拖進了屋裡,這個黃太醫須發皆白,滿臉皺紋,已是接近八十了,不知為何還在這裡行醫,想是年紀大,叫的又急,連鞋子都沒來的及換,穿著拖鞋就來了。古時有“倒履迎賓”,人家是穿拖鞋行醫,也真夠敬業的了。婉妹對這一切,自是理也不理,只是不想聽,聲音偏偏傳進耳朵來;想睡覺,可能是睡多了,怎麼也睡不著,只好閉上眼睛裝睡。
那個公子走近身來,低聲叫了幾聲,見無人答應,便把被子略略掀起一角,把婉妹的一只手拿了出來。婉妹裝睡裝的太真,也不好意思翻臉,心想看看你搗什麼鬼?便繼續閉眼裝睡,讓他把手拿了出去。只覺的那公子極其小心,也並無不軌的行為。婉妹略略的放了一下心。
突然,一陣涼意傳到過來,就像一根冷的雞骨頭搭在了婉妹的手臂上,婉妹禁不住手臂哆索了一下。想來,那老中醫正在聚精會神的診脈,把這當成了正常反應。只聽那個老中醫口中念念有詞:“白,脈之至也,喘而浮,上虛下實,驚,有積氣在胸……”突然,那個老中醫驚叫一聲“啊”,把那個公子嚇了一跳,急忙問:“怎麼了?”關切之情溢於言表。
那個老中醫搖了搖頭,意示別打擾,然後兩只手都搭在了婉妹的手腕上,幾乎像是抱住了一樣。又搖頭晃腦的一陣子,才放了下來,長噓了一口氣,做了手勢,說道:“公子爺,請外面說話!”
婉妹悄悄張開了眼睛,活動了活動那只被雞爪抓過了手臂,只覺得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就在這時,外面那老中醫的聲音一點一點的傳到耳朵中來,想是婉妹武功雖失,內力仍在,耳目仍比常人靈敏的緣故。
“咳、咳,公子爺,夫人不是生病,而是受了一種奇怪的內傷。好象是有一種內力附在一種細小的暗器上,刺入了夫人體內,傷了肺葉,這股內氣積在夫人體內,堵塞了經脈。這股內氣相當厲害,咳、咳,武功方面老夫是一點也不懂的,只不知夫人如何會受此傷?”這老頭怎麼也改不了多嘴的毛病,想是行醫講究“望、聞、問、切”,這第三項“問”字做慣了,一會不問就悶得慌。
“此事我也不知,你還是趕快說說能不能治好吧?”
“咳、咳”,那老中醫又咳了半天,想是出來這一會兒著了涼,接著說道,“夫人受傷之後,本當必死。此時,卻脈像健旺,內氣充沛,必是曾服了什麼仙丹妙藥之類的東西。唉!老夫可想不出有什麼,起死回生的妙藥。這樣的好東西,能讓老夫見上一面也好啊!”
“哦,我又扯遠了,”那老中醫看到那玉面閻羅的眼裡射出了兩把尖刀,連忙走回了正題,“此時,夫人已然無恙,休息一個月就會好的,只是一個月不能動內氣。只是……咳、咳……”
“只是什麼,只是、只是……你倒是快說啊?”那公子爺平時那瀟灑閒雅的神態也不見了,急成了熱鍋上的兔子,恨不得跳起來。
偏偏那老中醫講究眾多,先躬身施了一禮:“公子爺,我說出來你不要怪罪與我啊?”“快說!”
“只是……只是夫人已經有喜了!”
“當啷!”想是有什麼東西被碰到了地下,發出巨大的響聲。
沉默、沉默、依然沉默……空氣仿佛凝固了一般……
就這樣,一直沉默了許久!
“那孩子是什麼時候有的?”聲音裡有一絲淡淡的苦澀,不細聽卻聽不出來。
“三個月零十天。”婉妹一愣,聽不出這羅嗦的老中醫,醫術是這樣的高明。
那老中醫接著說道:“夫人雖然無恙,只是氣積於體內對孩子卻有影響,將來孩子恐有暗疾。依老夫之見,需當用藥散去夫人體內濁氣。只是此藥極難配治,至少需要半月之功,老夫只能先開一些平常散氣之藥,讓夫人先用。老夫回去馬上配藥,希望能來的及。還有夫人一定要休息好,不可多吃油膩之物。切記,切記!”這幾句話說的卻是一口純正的官腔,極其流利。
“謝謝,黃太醫,你無論如何都要救救我夫人和孩子!”這幾句話說的情真意切,婉妹聽了不禁心裡一動:“這大色狼也不是很壞!”轉念又想:“我可憐的孩子,還沒出世就中了火影神針,跟著媽媽受苦!”淚水又不自禁的流了下來,很快打濕了枕巾。婉妹眼前又浮現出了夕陽下,自己拔劍自刎時,先哥的面容。耳中響起了他的話語:“你不能死,你不但不能死,還要好好活著。你別忘了,你肚子裡我們的孩子。”是啊!我不能死,我要好好活著,我一定要把先哥的孩子養大成人,我還要教他武功,讓他揚名天下。
婉妹心神激蕩之際,便沒有再聽見外面在說什麼。婉妹平靜下來後,隱隱約約聽到那老中醫說道:“公子爺,你受的傷可不輕啊!老夫的藥也不知管不管用?老夫只能盡力而為了!你一定聽老夫的話,要好好休息,不能過於操勞了。咳、咳,年輕人也要注意身體啊!老夫告辭了,明天一早來給夫人和公子爺熬藥!”
“多謝,黃太醫!”
隨後,聽著那老中醫拖著拖鞋“喋、喋”的走了回去。
又聽到那個公子吩咐道:“綠兒,去叫阿黑到帳房取二百兩文銀,連夜去把這兩幅藥抓來!”那個女孩低低的答應了一聲,悄無聲息的走了。這黃老中醫開的是什麼藥啊?兩幅普通的藥就這麼貴?婉妹不禁感到有點好笑!
那個公子過了一會兒,慢慢的踱回裡屋,坐到床前,低低的看著閉目裝睡的婉妹,如一尊石像一般一動也不動。也不知過了多久,聽到外面“當、當、當、當”已是四更,那公子忽然站了起來,長長的歎了一口氣“唉”!輕輕地走了出去,關上了房門。
婉妹轉過身來,看著房門的方向,眼裡突然就滿了淚水,也不知究竟是為了什麼?
一晚上,婉妹翻來覆去再也睡不著,那一晚的事不停的腦中回演,一會兒是先哥的面容變成了那玉面閻羅的,一會兒那玉面閻羅的面容又變成了先哥的。一會兒又仿佛看到自己的孩子血淋淋的樣子,一會兒又看到無性大師那溘然長逝的樣子,一會兒又仿佛到了閻羅殿。婉妹極力的想把這些驅逐出去,卻是紛紜雜亂,越來越多。婉妹只覺的自己的腦袋像裂開了一樣,終於忍不住“啊!”的一聲叫了出來。
卻聽到一個聲音,說:“你醒了?”正是那個玉面閻羅開門走了進來。
婉妹猛的坐了起來,長長的噓了一口氣,終於從惡夢中醒來了,卻還要面對現實的惡夢。
婉妹一坐起來,就開始大叫:“餓死我了!快拿飯來!”婉妹聽到自己發出的聲音,嘶啞難聽猶如鬼哭狼嚎一般,不禁一呆,這是誰在說話啊?難聽死了!卻不想自己昏迷這麼多天,滴水未進,能說出話已經不錯了,聲音還能好聽的了?
在婉妹的眼裡,除了先哥之外,別的人都當他是畜牲和下人,對畜牲和下人自是不用客氣了,可不像有些人對寵物狗比對自己的丈夫老爹還親。說話當然要用命令的口氣,難道還要求著一條狗,說:“寶貝給我點吃的吧?”雖然這個玉面閻羅看起來高級一點的,那也只能算個高級的下人,和先哥自是不可同日而語。
那公子自不知婉妹心裡在想什麼,看到婉妹叫的這麼有力氣,不禁微微一笑,向後面吩咐道:“綠兒,給夫人端參湯來!”聽到那個女孩在外面答應了一聲,聲音極是柔婉好聽。
“我不喝參湯,我要吃大魚、大肉、大閘蟹,你是不是請不起啊?我有錢!咦,我的包袱呢?是不是你拿了?”婉妹看來睡的是精神十足了,一說起來就沒完沒了。
那玉面閻羅又笑了一下,不過這一次怎麼看都像是苦笑。
那玉面閻羅緩步走上前來,看了看婉妹的臉色,溫和的說道:“姑娘,太醫說你不能多吃油膩之物。你剛醒來,身子弱,禁不起大魚、大肉,還是先喝點清淡的,你說好嗎?”
婉妹是一盆火,不過一碰到這似水柔情,這火就著不起來了。當下,說道:“好吧!那我就勉為其難了!”這句“勉為其難”是跟先哥學的,此時心裡滿是先哥的影子,一言一行都是先哥的翻版。
不一會兒,那個綠衣女孩雙手端著一個碗進來了。那個碗在晨光照耀之下,發出柔和的銀色光輝,一塵不染,四壁繡著一圈淡淡的蘭花。婉妹雖然對珍寶漠不關心,也知此碗價值不菲,接過碗來細看,只見底部有一個小小的印章“八寶銀”。婉妹大吃一驚,沒想這碗竟然是銀的,要知道因當時技術條件限制,銀制工藝品極其罕見,自已也搶了不少珍奇珠寶,但雕花的銀碗還是頭一次見。
不過吃驚歸吃驚,一點也不往婉妹心裡去,婉妹此時只要保住自己的孩子,別的一切都不在乎。當下,拿起銀碗“咕嘟咕嘟”的一口氣喝了下去,說道:“再來一碗!”卻看到那綠衣女孩正偷偷抿著嘴笑呢!婉妹眼一瞪,那女孩立即止住了笑,接過碗,低頭說道:“是,夫人!”
就這樣,婉妹一口氣喝了三碗參湯,覺得好些了,便說道:“我要睡覺了,你們都出去吧!”婉妹當然不知道,自己這一口氣就喝掉了三根千年老參,每枝價值一千兩銀子,夠當時的一個中產地主花費三年的了。
就這樣,婉妹睡了吃,吃了睡,身子始終沒離開那張床,日子一天一天的過去。那個綠衣女孩每天來侍候著,還有那個公子也是每天早晚都來請安,那個黃老中醫也來過一兩次。每天都讓人熬那麼一大包不知名的藥,讓婉妹喝。婉妹喝的是苦不堪言,不過為了孩子,還是閉著眼睛,硬往肚子裡咽。
一天早晨,那個公子又來看望婉妹,婉妹見他臉色白的有點過頭,仿佛顯的有些蒼白,便問道:“喂,你怎麼了,臉色怎麼這麼難看?”
“是嗎?沒什麼?可能是昨晚沒睡好的緣故!”那個公子用手撫了一下臉,平靜的說道,卻忍不住咳嗽了一下,他急忙用手捂住了嘴,慢慢的把手張開後,婉妹仿佛看到手心裡有一點血紅。
婉妹猛然間記起了偷聽到的那個黃老中醫說的話,便問道:“你是不是受了什麼傷啊?”
那個公子知道瞞不過去了,便說道:“沒什麼,一點小傷,上次救你的時候,力道太大,可能傷了筋骨。”
婉妹一聽,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命是人家救的,而且自己還在人家家裡住了這麼久,心裡便覺的有點不好意思。低頭想了一下,看看有什麼能報答人家地方,猛然想起了臨行前,先哥給自己背在背上的藥囊。想到先哥,眼睛又想流下來,終於強自忍住了,淒然問道:“我背上的那個包呢?”
“在這兒”,那個公子走到旁邊一個鑲金鍍銀的檀木小櫃子,打開門,把婉妹的東西拿了出來:幾件婉妹臨行時帶著的珠寶,還有那個藥囊。
婉妹接過一看,只見東西一樣不少,仍然是以前的樣子,那個藥囊也沒有打開過的痕跡。婉妹看到這些東西,不禁又想起了那個風雨夜,眼淚再也忍不住,怔怔的流了下來。
那個公子一見婉妹流淚,急步上前,關切的問道:“你怎麼了?”說道,伸手要給婉妹擦眼淚。
婉妹急忙打掉了他的手,說道:“沒什麼!”然後,打開了那個藥囊。只見裡面的藥品放的整整齊齊,有的是小瓶子,還有小罐子、小紙包、小盒子,各種各樣的都有,而且每一樣藥品上都有一張小紙條,上面用蠅頭小楷寫著各種的藥的名稱、用途、注意事項。婉妹想到先哥竟然為自己做了這麼多,自己卻一無所知,想是先哥早就料到了會有今天。
婉妹一遍遍的翻看著那些藥,想了想,把藥囊遞了過去,說道:“去請黃師傅看一下,這些藥有沒有能用的?”
那公子急忙吩咐綠兒速去請黃師傅。綠兒答應一聲,轉身走了出去。不一會兒,聽到外面黃師傅的“咳嗽”聲:“咳、咳,公子爺,夫人的藥還沒配好呢?今天才剛剛十二天,你又叫老頭子做什麼啊?”
隨即黃太醫那顆發須皆白枯瘦的頭出現在門口,雙手還在不停的揉著眼睛,一幅沒有睡醒的樣子。
“夫人讓你看看這些藥能不能用?”那公子說著把藥囊遞了過去。
“什麼藥啊?老頭子見的藥多了,難道還能是仙丹不成?”那老頭隨手把藥囊接了過去,兩眼向天,不屑一顧的打開藥囊,然後低頭向裡掃了一眼。突然“啊”的一聲叫了出來,接著把藥囊大開,幾乎要放在眼睛下面了,從嘴裡不斷的發出“啊”、“呀”、“啊呀”、“咦”,一連串的驚歎詞不斷的從老頭子嘴裡發出來,到最後連成了一片,都分不清詞了,再到最後干脆大張著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只有口水如瀑布般流了下來。
婉妹看的直想笑,那公子看到他太失態了,咳嗽一聲,說道:“黃太醫,這些藥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嗎?”
那自詡閱藥無數的黃太醫,這才有了一點點反應,收起了那瀑布的源頭。用顫抖的手拿出了一個小瓶子,眼睛快要掉在那小瓶子上了,並不理會公子的問話,喃喃的說道:“這是歸元丸,沒想到世上真有這種神藥。咳、咳,我一直以為那些道家仙丹都是騙人的……”接著又拿起了一個紙包,輕輕打開,放在鼻下聞了聞:“這果然是靈株散,靈株散是由千裡靈芝加冰山雪水,用大地靈氣仙化而成,這只在《三十六古水法》上,有過記載……”
這黃老頭快手快腳的把靈株散包了起來,剛包完,一連串的咳嗽就發了出來,邊咳還邊說:“咳、咳,這些藥有一股仙靈之氣,都是價值連城,可遇而不可求啊!老夫從醫七十年,僅見過其中的一種兩種,許多都是聞所未聞!這裡的任何一粒藥都能把整個臨安城買下來,不知夫人如何得到的這些仙丹妙藥?唉!老夫老矣,後生可畏啊!沒想到世上還有能治出如此丹藥的人!”
婉妹心裡不禁好笑,《易天訣》所記的東西豈是凡人所能見到的?你還見到過一兩種,看來也造詣不凡了。這黃師傅大力稱贊這藥,在婉妹聽來就像稱贊先哥本人一樣,當即對這黃老中醫產生了好感,輕輕一笑,說道:“黃師傅過獎了!我看黃師傅咳嗽的厲害,不如請黃師傅從中選一粒,或許能治好也未可知?”
那黃老頭一聽,登時臉上眉開眼笑,卻是連連搖手:“咳、咳,多謝夫人!我這把老骨頭連這藥渣的錢都不值,不勞夫人操心了!只是有了這藥,夫人和公子的病就有治了。”
那公子一聽這話,也是面露喜色,說道:“快、快,那還不快給夫人服藥。”
那黃老中醫一聽,也裂開沒牙的嘴笑了:“呵、呵,公子爺也不用這麼著急吧!這是天心順氣丸,由十一種花的花心凝聚而成,夫人只要這一粒就可保無憂了。這歸元丸傳說能打通人的任督二脈,也不知是真是假?不過他能治療各種內傷卻是錯不了的。有了這粒藥丸,公子爺就可少受兩年的苦了。”
說著,那黃老頭拿出了兩個小瓶,分別遞給了婉妹和那位公子。綠兒早就准備好了兩碗清水,婉妹和那公子分別把兩粒丹藥吃了下去。
婉妹把碗遞給了綠兒,只覺的心中有一股濁氣順著經脈走入了地下,壓在心頭的那種郁悶,登時消失的無影無蹤了。婉妹不由的心懷大暢,高興起來,當即說道:“黃師傅治好了我的病,我無以為報,還是請黃師傅無論如何,從中選一粒藥,做為我的謝禮吧!”
那黃老中醫“呵、呵”的笑了一會兒,看到那公子爺沒有反應,當即躬身施禮,想是他有許多年沒行過這麼大的禮了,半天沒直起身子來。等直起身子,猶自抱拳說道:“多謝夫人了!即是夫人如此大恩,老頭就卻之不恭了。老夫都一大把年紀了,再多活幾年也不過如此,這些什麼還魂丹、龍虎丹、乾坤再造丸,還是留給年輕人吧!只是這顆“抱精丸”,能讓百歲的老頭如生龍活虎一般,享受到年輕人的樂趣。咳、咳,多謝夫人賜此靈藥。老夫死了也感夫人的大恩大德!”
婉妹看到那黃老中醫還在不停的拱手行禮,臉色不禁“刷”的紅了起來。婉妹的本意是想讓黃老中醫選一粒治咳嗽的藥,看他醫術這麼高明,好多活幾年給自己看病。卻沒想到這不要臉的黃老頭什麼延年益壽的藥都不要,偏偏要什麼“抱精丸”,還想什麼享受年輕人的樂趣,那不是嫌自己死的慢嗎?說不定春風一度,還沒度完就死悄悄了!唉,我這是想哪去了?先哥也真是的,煉什麼藥不好,偏偏要煉這種不要臉的藥?
不過話已經說出去了,藥人家也選了,自己一個女孩子家也不好說什麼,當即說道:“我累了,你下去吧!”
那黃老中醫拿了一粒“抱精丸”,把藥囊遞給了那個公子,千恩萬謝的下去了。婉妹聽到回廊上響起了一頓一頓的腳步聲,漸漸遠去,想是那黃老頭興奮的跑起來了。
那公子把藥囊收好,放在了小櫃子裡,並不多問什麼,回過身來說道:“姑娘要好好休息,且不可多加活動,我們雖有靈藥,但自己也不能過於大意!”
婉妹沒好氣的答應了一聲“知道了!”心想:這人怎麼淨說喪氣話,先哥的仙丹,還會有不靈的時候?婉妹心情一舒暢,登時食欲大增,當即叫道:“我餓了,今天早晨我們吃什麼?”
綠兒在旁邊回道:“回夫人,是千年參湯!”
“又是參湯,參湯,再吃我都成人參了!有沒有別的,野味海鮮什麼的?”
那綠兒一時沒有回話,用眼睛看著那公子,只見那公子點了點,才回道:“有!不知夫人想吃什麼?”
婉妹想了想,吃什麼呢?忽然想起了和先哥在九仙山上一起打獵,自已用火影神針射過的野兔味道鮮美,不過這兒一定不會有,這麼倉促間一定找不到,便說道:“我想吃野兔,不過沒有也就算了。”
不料,那綠兒回答:“我們有,我這就給夫人端來!”
一刻鍾的工夫,野兔端了上來。
婉妹見其肉光嫩鮮亮,一聞香氣四溢,果然是新鮮的野兔。婉妹也不管她是怎麼弄來的,當即大吃大嚼起來。一抬頭,看到那個公子還在那兒站著,微笑著看著自己大吃,感到有點過意不去,當即拿起一條兔腿遞了過去,說道:“吃吧!不用客氣!”還不用客氣呢?敢情婉妹都把這兒當成自己的家了。
那公子拿住了兔腿,綠兒突然說道:“公子爺,你不能……”
沒等綠兒說完,那公子打斷了他的話:“不妨事!”說著,用手撕下一塊,放進嘴裡,細細地咀嚼起來。
婉妹看他吃起來,像個女子一樣,一點沒男子漢狼吞虎咽的氣概,不禁在心裡得意的一笑:“先哥說的好,真是百無一用是書生!”
婉妹風卷殘雲般一只野兔很快便進了腹中,連湯汁也沒剩一滴,看那公子時,卻見一只兔腿猶未吃完。
婉妹不禁“哈哈”大笑起來,用手點著他的額頭,說道:“你呀,你呀!說你什麼好呢?你這是吃兔子呢?還是兔子吃你啊?”說道,連連搖起頭來。
那公子看到一只雪生生的纖纖細指,柔柔弱弱的在自己額頭上一點一點,全身不禁發熱,恨不得扔下手裡的兔腿,去吃那根玉指。
那公子害怕自己控制不住,真把婉妹當了野兔,急忙站起身來,一身熱火全部撒在了兔腿上,三下二下把兔腿統統塞進嘴裡,也不管什麼骨頭不骨頭了,嘴裡塞的滿滿的“唔、唔”的說不出話來。當即又引來了婉妹的一陣大笑。
婉妹吃了一只野兔後,感到身體有了一些力氣,便再也不願悶在房裡了,等那公子好不容易把那只野兔塞進肚子後,就提出要出外走一走,透一透氣。
那公子卻只是不依,最後說到了要婉妹注意肚子裡未來的孩子,婉妹一聽有道理,便沒再堅持。
如此又過了四五天,婉妹又提出了要到屋外走走,這一次那公子沒有再阻攔。
綠兒攙扶著婉妹慢慢走出了這個一直居住的房間,那公子緊緊的跟在後面。推開門,外面是一間外屋,猩紅色的地毯,踩上去軟綿綿的,沒有一絲響聲。東面牆上掛著一幅宋徽宗的《芙蓉錦雞圖》,筆意縱橫,錦雞在注意著翻飛的蝴蝶,充滿情趣。婉妹對這些不懂,只是覺的畫的很好玩,忍不住多看了兩眼。隨即轉過頭來向西看去,卻突然“啊”的一聲叫了出來。只見西面牆上出現了一個亭亭的綠衣女孩,攙扶著一個蓬亂著頭發的女子。原來這面牆整個的是一面鏡子。
婉妹近前細細的打量起自己來,自己似乎比以前白淨了不少,臉上的兩朵紅暈更加清晰了,一點朱唇更加誘人。婉妹在鏡前轉了個身,一身紅色印花羅百褶裙,一件粉紅色的霞帔,體態輕盈,絲毫不比那綠兒差,女人總是愛跟女人比的,見一個就要比一個,看到自己比別人漂亮就高興,否則……婉妹滿意的笑了一下,又看到了自己那亂蓬蓬的頭發,不禁又“啊”了一聲,轉身向裡屋走去。
等婉妹再出來時,已是雲鬃高挽,上面插著一枝金鳳釵,釵上一粒斗大的珍珠,光彩照人。
婉妹扶著綠兒走了出來,出了門口才發現,原來這是一座四層小樓,飛簷拱壁,雕龍刻鳳,整體是一種粉色的基調,四周種滿了各種奇花異草。在晨光的照耀下,這座粉色小樓就如花叢中盛開的一朵嬌艷的大花朵,給人一種賞心悅目的美感。
婉妹扶著綠兒的手,裊裊娜娜的走著,發現這個莊園極大,中間是一座大大的假山,假山上小橋、流水、噴泉、紅蓮,甚至有幾只仙鶴在裡邊自由自在的游玩。婉妹看到這座假山,不禁想起了自己的九仙山,不知道九仙山現在變成什麼樣子了?不由自主的走到了那小橋之上,那幾只仙鶴並不怕人,看到有人走來,竟主動的走過來,伸出長長的脖頸來覓食。婉妹出來沒帶任何食物,一時竟有點手足無措。綠兒卻伸手遞過幾塊鶴食來,婉妹拿在手裡,讓那幾只仙鶴來吃。那幾只仙鶴從婉妹手裡啄著食,癢的婉妹嬌笑不止。那公子不禁癡癡的看著笑的花枝亂顫的婉妹,呆住了。婉妹卻一點沒有覺查到。
婉妹依依不捨的離開了那幾只仙鶴,離開假山,繼續沿路前行,每條小路或由鵝卵石鋪成,或藏在花叢之中,婉妹沿路走來,竟無一條是直來直去的直路,全部由曲線組成。轉了大半天,婉妹是越轉越迷糊,竟不知身在何處。婉妹從沒記路的習慣,走路全憑直覺,突然覺的這路似乎有些蹊蹺。靜下心來,對著那太陽辨明方向,細看各種建築,只見自己住的那座小樓是在西南方,不禁心裡一動,難道這裡竟是按照九宮八卦來布置的?我那小樓似乎是在“坤”位上,再看別的建築,有的像,有的又不像,似乎裡面含著一種極厲害的陣法,卻又似乎雜亂無章。婉妹想的有點頭疼,便不再去想了。婉妹轉念又想:“或許是自己多心了,別惹人笑話。”
婉妹轉了大半天,還沒轉到頭,這麼大的莊園,一路上卻沒碰到幾個人,只碰到三四個僕人。一個是阿黑,一個是阿白,還有兩個是管做飯的,婉妹也沒聽清是什麼名字。那個黃老中醫也不知跑哪去了,想是去實驗“抱精丸”了。
那公子看到婉妹有點疲倦的樣子,當即提出回去休息。婉妹正巴不得這句話,心想:“看不出這公子哥還挺善解人意的呢!”
婉妹回去後,問綠兒:“咱們這麼大的莊園,為什麼就這幾個人呢?”
綠兒抿嘴一笑,亭亭的道了個萬福,說道:“夫人有所不知,我們這是內院,大部分下人都在中院和外院,內院他們是進不來的。”
“這還僅僅是內院?”婉妹張大了嘴,半天沒合攏過來。
過了好長時間,婉妹才又問道:“你家主人是干什麼的?怎麼這麼有錢啊?”
綠兒偷偷一笑,心想:“哪有夫人連自己的相公是干什麼的都不知道的?而且還來問一個下人!”不過,綠兒還是畢恭畢敬的回道:“回夫人,公子爺是商人,做布匹生意的,全國所有的絲綢、綾羅都與公子爺有點關聯。”
“哦!”婉妹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