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然羽懷中那慵懶小獸,正是那貔貅幼子。張然羽取其出生之地,將這小貔貅喚作「朝歌」,這名號之中,卻也寄托著自己思鄉之意。三年來,張然羽每日皆會渡些靈力給他,這貔貅尚處幼生之期,不需飲食,只靠吸收母親靈力即可成長。而張然羽體內靈氣,乃是困龍珠所溢仙靈之氣,於這小貔貅大有益處。
不久之前,這小貔貅身體已足夠承受它母親內丹所蘊之力,張然羽便將那火紅內丹讓它服下。這小貔貅得了母親本源內丹,實力飛漲,已至靈獸中品,如若照此發展,只怕待它長大成年,便可超越母親,升至仙獸之境了。
原來,獸類修行,因受靈識所限,加之體內濁氣過剩,實在艱難無比,遠非人類可比。隨實力差距,獸類亦有品級之分。尋常凡獸,倘若機緣巧合之下,得獲靈識,便可聚天地靈氣,自行吐吶修行。如若勤練不輟,約兩百年左右,即可至妖獸之境,實力大漲,足以自保,如此才算是真正踏入修真門檻。
世間典籍誌異所載「妖怪」之說,大多卻是指這類妖獸。只因它們靈識不全,思維如嬰兒般懵懂無知,常有侵犯人間之舉,故而為世人所知。
妖獸修行逾千年,即可入靈獸之境,煉成內丹,靈識大成,比之妖獸,又有天壤之別。更可化身人形,與凡塵俗世之人,並無二致。
大多修行獸類,畢生也脫不出靈獸之境,止步於此,終老人間。唯心志極堅抑或是另有奇遇者,方可得悟大道,飛昇上界,稱為仙獸。而飛昇之時,依心境差異,又有飛昇仙界與魔界二途。
而自古相傳,各界之中,更有神獸一級,渺然世外,隱匿世間,與世無爭,乃是獸類修行最高境界。只是,此說從未得以證實,也就漸漸為世間遺忘,無人再提。
另自妖獸為始,仙獸為止,卻又分上、中、下三品,以為排列。
而獸類之中,卻又有一支極為特殊的存在,喚作「上古異獸」。相傳,上古異獸皆乃與天地同生,洪荒遺種,潛力無窮,如若修行,則比之尋常凡獸,遠遠超出百倍。上古異獸大多個性孤僻,居於荒野邊疆,獨自修行,偶現於福地洞天之中,世人極難得見。
卻說這小貔貅「朝歌」,它自幼與張然羽廝混長大,與他感情頗深,親若父子。張然羽一向待它如同親人,兩人形影不離。
據《神異經》中所載,貔貅一族,本為天界仙獸,只因貔貅先祖私自下界,流連人間,故被貶為靈獸,更在升至仙獸之前,不可化身人形,也算是獸中異類了。
又因貔貅可食魔怪精血,轉為財富寶物,故而受盡世人捕獵馴養。而這貔貅一族卻又生性剛烈,實力在靈獸之中也屬絕強,即便有修真高手僥倖捕到一隻,也無法馴養成功。久而久之,貔貅一族數量銳減,殘餘者隱匿不出,天下間也幾乎無人識得此靈獸了。
這朝歌吞食母親內丹之後,已學得它貔貅一族多道本命法術。只因貔貅長相奇特,為防他人窺探,曾自創一種奇特法術,可將自身本來面目隱去,外人看來,就只是一隻尋常白色小獸一般。
朝歌實力大漲之下,已習得這神妙障眼之術,張然羽師徒二人一路雲遊,也因此省了不少麻煩。
話說雍州城外,張然羽與義兄裴元一別之後,這師徒二人便開始四處遊歷,足跡遍佈中原大江南北。那老道原本盤纏充盈,卻有一大半送給那書生趕考,餘錢卻也著實不多。加之這老道一路下來,四處享樂玩耍,還美其名曰:「以奢入道,必成正果。」故而,不出三個月時間,這二人竟將隨身錢財盡數用光,身無分文。
師徒二人本就計劃遊歷塵世,也不願再入山林。囊中羞澀之下,醉道人突發奇想,扮作遊方郎中,又將張然羽扮作隨身學徒,一路行醫濟世,也略賺些盤纏。這老道頗通醫理,不止尋常病症難不倒他,又因他法力高強,修真靈力一出,疑難雜症也是不在話下。加之他專挑行善富戶或是窮苦百姓醫治,一路下來,竟得了個「妙手神醫」的稱號,著實攬了些名聲。
師徒二人正在這漫天黃沙之中辛苦跋涉,卻突地聽到前方隱約傳來一陣嘈雜之聲,依稀可辨,竟是哭戚悲淒的哀嚎。醉道人長出一口氣,歎道:「這鳥不拉屎的破地兒,可算聽到個人聲了。走,咱們看看去。」張然羽點點頭,師徒二人加快腳步,直向前方疾趕。
沒走多遠,便看到前方寬闊官道之上,橫著一輛平板牛車。一名大肚孕婦躺在車上,一動不動。兩旁數名男女,大約是她的家人,正自哀號痛哭,場面悲涼之極。
醉道人師徒走上前去,那老道當先揖手一禮,道:「諸位鄉親,究竟發生何事,為何啼哭不休啊?」那車旁一名青年擦了擦面上淚水,哽咽道:「我妻子難產,沒錢醫治,以致母子雙亡。我們……這是要將她……安葬在城外亂石崗。」言罷,他心中悲傷湧起,又大哭起來。
醉道人長歎一口氣,道:「實在可憐。嗯……貧道乃是遊方郎中,略通醫術,不知諸位,可否容貧道查探一番?」
那青年抬頭道:「先生,您請過來吧。」他見妻子呼吸已止,面無血色,全身冰涼,早已心中絕望麻木。如今聽這道士自稱遊方郎中,也確實一副醫者打扮,也就任他施為。
醉道人上前抓起那女子腕脈,查探半晌,雙目一亮,笑道:「諸位莫要著急,尊夫人還有救。」那男子慘笑一聲,哭道:「人都死了,只怕神仙也救不活。」
醉道人哈哈大笑道:「非也,非也。小友,尊夫人只是動了胎氣,因而阻塞經脈,乃是假死而已。你看……」
他隨手注入一道靈力,打通那女子受阻經脈,又用靈力護住她腹中胎兒,這才道:「好了,把她抬回去吧,快要生了。」那一眾人等止住哭聲,心中將信將疑,不知如何是好。那女子丈夫撲上板車,眼見這少婦面色轉為紅潤,伸手一探妻子鼻息,登時大喜過望,大喊道:「活了,活了,阿香又活了!」
他回身抱住一名白髮老者,又跳又笑,那老者也是老淚縱橫,喜極而泣。一眾親人皆歡喜雀躍,張然羽也是滿臉喜色,醉道人卻只是在一旁靜靜站著,撚鬚微笑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