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邊想著心事,一邊聽著悠揚雅致的演奏,不知不覺,一個時辰過去了,新月依然沒有想好目下的情況,自己該怎麼辦。
到開始演奏「百鳥朝鳳」之時,新月愈發肯定,這個白玉就是當年的白玉轉世了,這一曲百鳥朝鳳就是當年在煉欲宗時,自己點了要銀琴和玉簫合奏的,那一幕,至今記憶憂新。
看到白玉演奏「百鳥朝鳳」時的表情,沒有百鳥朝風的**和喜悅。反而是一種追憶,一種思念。
可恨的是,那三個江湖豪客在演奏之時,時常發出自以為豪爽的笑聲,實在是大大掃了雅興。
一曲奏完,便是結束的時候了,這時,那個時常發出掃興的豪爽笑聲的絡腮鬍子發話了:「白玉小姐今晚我就包了,小姐開個價吧。」
此言一出,眾人皆是一愣,因為,在開始演奏之前,這個藝館的老闆娘徐娘就說了:白玉小姐是賣藝不賣身的。因此,此人的話,顯然是要強行壞了這裡的規矩。
老闆娘徐娘馬上出來了,這是一個四十上下,風韻猶存的婦人,她嗲聲嗲氣地連聲對那個絡腮鬍子說:「胡大俠,這個,實在是不行呀,白玉小姐還年幼,今年還不滿十六歲,那裡能夠侍候大俠呀,再說,她一向是賣藝的,請胡大俠多包涵。」
那個胡大俠「哈哈」大笑:「白玉小姐年幼,但早晚還是要賣的嘛。早賣幾天,晚賣幾天,有什麼分別呀,我今天出個高價,先買了去,你們大家可不要和我爭啊。」說著。還向在座的眾人示威一般擺了擺手。
此時白玉坐在那裡,彷徨無助、忐忑不安的表情,兩隻大眼睛裡流露出的哀婉和無奈,令新月感到了一絲憤怒,不過,他沒有動,許多生活之事,還需要她自己去面對,去體味,自己不能包辦一切。只要那個胡大俠的手爪沒有碰到她,新月就不想動。
胡大俠身邊的兩個人也跟著起哄,其中一個三十多歲的文士模樣地人。居然站起來,向白玉走過去,看來是要拉人。徐娘上前阻攔,被那人文士輕輕一推,就推出一丈多遠。
像這樣的場所,護院的打手保鏢之類的人物倒是有幾個。但這些人的身手和江湖一流高手比較起來,那就完全拿不出手了,因為,幾個護院站在一邊也不敢動。
文士推開徐娘,繼續向白玉走去,一邊走還一邊說:「白玉小姐,胡大俠可是北七省武林地頭面人物,你跟了胡大俠,這一輩子就吃喝不愁,安享富貴吧,哪來還用在這裡賣藝。」
白玉嚇得臉色蒼白,渾身顫抖,動也不敢動。
這時,一邊的那個貴公子說話了,他雖然年紀不大,但說話的語氣卻頗有一番氣度:「胡大俠,這裡是文雅之地,我們都是雅人,在這裡弄些文雅之事,你如此行徑,豈不是大大煞了風景,壞了這裡的氣氛,既然是粗人,就不要來這種地方。」
這麼一說,那個文士頓時停止腳步,看著那公子道:「黃口小兒,小小年紀,口氣不小,敢對胡大俠口出不遜,看來必定有所倚仗,嘿嘿。那就站出來,讓我看看倚仗什麼。」
他話剛剛說完,眾人只看人影一閃,貴公子身邊那個四十歲上下年紀的人已經站在文士面前,雙目如鷹,死死盯著他:「敢對我家公子不敬。好大膽子。」
文士也冷眼相對,四道目光在空中相遇,銳利如刀,彷彿已經撞出火星口
這時,胡大俠忽然說了一句:「墨賢弟,後退。」說著,自己身形一晃。就到了文士地身前,面對著目光如鷹的中年人。
因為剛才僅僅看身形,他已經看出,自己的墨賢弟不是對方地對手。對方武功之高,大大出乎自己的意料,也使得他感覺到對方的不尋常。
中年人忽然道:「對胡鐵大俠,在下是久仰了,今日有緣相見,榮幸之至。」說完,他向胡鐵伸出手。
胡鐵毫不示弱,也伸手握住對方地手,兩人同時運功於手,很快雙方的臉色都變了,臉開始慢慢漲紅。
眾人都看出,雙手一時之間難分上下。
半柱香之後,中年人的手臂忽然搖晃了一下,緊接著兩人突然間同時後退一步,各自「哈哈」一笑,胡鐵道:「先生內力驚人,佩服,佩服。江湖傳說,江南雷家的混元一氣功幾乎失傳,只有一個出走家族地弟子雷鳴學得此功,今日看來,雷先生當是江南雷家第一高手了。」
那中年人只是冷冷一笑:「不敢,胡大俠號稱北武林四大高手之一,威震江湖,在下這點功夫,怎敢當得雷家第一高手的稱呼,胡大俠手下留情,在下先謝了。胡大俠江湖名聲赫赫,怎麼會和一個弱女子為難。」
胡鐵「哈哈」一笑:「既然雷先生也有此意,在下當然讓賢,嘿嘿,讓賢,***場所,玩玩而已,談不上什麼為難不為難。」
新月看得很清楚,那個中年人在和胡鐵較量內力的時候,稍微遜色了一點,胡鐵馬上後撤,給中年人保存了顏面,如此看來,這個胡大俠並非一味魯莽之人。
當然,常年在江湖上混的高手,如果一味魯莽,一般都不長命,胡鐵能贏得北七省武林四大高手之一的稱號,必定是粗中有細,頗有心機之人口
這時,那個貴公子忽然站起來,向胡鐵拱了拱手道:「胡大俠此言差矣。並非雷先生有意,而是在下聽白玉小姐的琴技蕭聲有些時日,對白玉小姐的音律技藝佩服之極,大俠如此唐突佳人,恐怕在坐的熱愛音律之人都有不平之感。」
胡鐵看看那貴公子,冷冷一笑:「我胡鐵做事,一向直來直去,率性而為,想做就做。而且,此事對於公子繼續聽白玉小姐的琴蕭之聲,並無關係,公子明日還可以聽。」
貴公子嫩臉顏色一變。沒有說話,而是忽然坐了下來,他這邊剛坐下,坐在他身邊另一個三十出頭地書生模樣的人卻馬上站了起來,此人一站起來。除了新月。所有的人觀感馬上變了。
他人坐在椅子上時,和普通人無異。但他一站起來,所有地人馬上感覺,他整個人頓時彷彿變成了一柄利劍。一柄驟然出鞘,殺機重重的神兵利劍。
一瞬間所有的人都感覺到,沁人骨髓的肅殺之氣瀰漫全場。
書生踏出第一步,殺氣漫天,滿座皆驚。
書生邁出第二步,所有的殺氣彷彿都消失了,但是,只有胡鐵感覺到,殺氣強盛了十倍。
此人竟然是他平生遇到地最強之敵。
胡鐵立刻運起畢生功力,只見霎時間他全身的灰色衣服無風自動,獵獵作響,雙手間一片赤紅。
書生邁出第三步,胡鐵感覺,殺氣再次強盛了百倍,猶如千百柄無形利劍已經攻過來。
在眾人的矚目、期待、揪心之下,書生和胡鐵單掌相對,發出異常低沉的「膨」地一聲。
聲音並不大,眾人耳朵裡只是聽到輕微的一聲,但心裡卻彷彿被一隻手狠狠抓握了一把那樣難受,一陣噁心嘔吐之感突然而生。
一股無形地潛勁高速四溢,站在琴桌後面的白玉被強大的勁氣推得站立不住,連連後退,一下跌過欄稈,要跌入荷塘中。
新月自然不能看著她跌入荷塘裡,身形一晃就到了她地身邊,輕輕拉住她的胳膊,將她拉到自己身後,然後退後七八步,回頭對驚魂未定的白玉說:「休要驚慌。」
白玉只是看到一個平靜祥和地面容,一個從容不迫的氣度,一個清秀的年輕人可親的微笑。
她從新月地背後伸出頭,看著前面兩大武林高手的相較。
只見胡鐵和那書生在兩掌相交的一瞬間,兩人的臉色都變了,一個變得赤紅,一個變得煞白,緊接著,只聽「卡嚓」一聲,胡鐵腳下將近一寸厚的木板裂了一塊,隨著這聲響,周圍木板連續發出「卡嚓,卡嚓」的裂響聲,他腳下附近轉眼間七塊木板斷裂。
新月仔細觀察,看見書生的腳下也有一塊木板斷裂,如此看來,還是胡鐵輸了一籌,不過,兩人的差距也非常小。
書生和胡鐵忽然同時後退三步,胡鐵抱拳拱手道:「先生手下留情,在下感激不盡,請教尊姓大名。」
其實在內心,胡鐵已經驚駭異常,眼前的兩個對手武功之高,簡直難以置信,在如此一個小小地藝館裡,居然坐著兩個江湖一流高手,真是奇怪之極。
書生也抱拳還禮:「在下無名小卒,不足掛齒,姓名不提也罷,白玉姑娘是我家龍公子讚賞之人,還望胡大俠莫為難她罷。」
胡鐵悻悻一笑:「不敢,告辭。」說完,轉身欲走。
新月開口了,他還不想放過這位胡大俠:「這位胡大俠,就這麼走了?打壞了東西,難道不要賠償嗎?」
胡鐵身邊那個文士說話了:「你是何人,好大的膽子,敢對胡大俠如此不敬。」
新月冷冷一笑:「在下也是無名小卒,不足掛齒,只是膽子稍微大了一點,剛好敢對胡大俠不敬,胡大俠既然當了這個俠字,踩壞了白玉小姐的地板,便一走了之,這個俠字,豈不是要讓江湖好漢把他踩在腳下,再吐上一口吐沫?」
文士大怒,還要說話,卻被胡鐵攔住,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新月,心中生出一陣疑惑。
按理說,自己的身份,自己的武功,在剛才的兩次交手之時,眾人已經瞭然,此人這個時候站出來出頭,難道是認為可以勝過自己?
笑話,江湖一流高手豈能是一堆一堆的,自己一下就可以在這種地方遇見三個?
看此人站在那裡,無論怎麼看,都不像江湖高手的模樣,他究竟是什麼來路?
當然,以胡大俠在江湖上的身份地位,踩壞幾塊地板,豈能不賠,賠是一定要賠,否則傳揚出去,讓江湖朋友恥笑。
但是,讓這麼個來歷不明的人呵斥著才賠,自己的顏面蕩然無存,傳揚出去,也會被江湖朋友恥笑,所以,賠歸賠,也得給這個小子一點顏色看看。
想到這裡,他看了一眼那個文士,沒有說話。
文士立刻心領神會,上前一步,陰陰一笑道:「這位兄弟面生的很呀。嘿嘿,咱們當多親多近。」說完,再上前一步,拉住新月的手,驟然間扣住他的脈門,內力吐出,順著他的腕脈攻過去。
新月似乎毫不在意,由他握住自己的手腕,扣住脈門,任憑他內力攻出,只是微笑看著他的動作。
文士握住新月手的瞬間,便感覺到他的手綿軟無力,分明是一個毫無武功的普通人,因此,他只用三成力道,要給新月一個懲罰。可是,三成內力攻過去,猶如泥牛入海,無影無蹤,對方沒有絲毫反應,彷彿自己不曾用過力。
文士不禁有一絲惱怒,立刻加了兩成力,以五成內力攻過去。可惜,對方依然恍如未覺,只是定定地看著他。
文士愈發惱怒,以自己的武功,自己的江湖地位,堪稱江湖一流高手,面對一個不通武功的窮酸文人,居然拿捏不下,豈能不惱,他霎時間運起十成功力,全力攻向新月。
可是,自己的十成內力,攻入對方腕脈之中,依然無影無蹤,這怎麼可能?
就是胡鐵,甚至內力比胡鐵再高一籌的高手,如果毫不抵抗,也絕承受不了自己扣住脈門的全力攻擊,此時早已經脈寸斷,七竅流血了,可是,這個人是怎麼回事。
自己的內力一進入對方的腕脈中,馬上消失,彷彿那裡是深不可測的深淵,就是絕世高手,也不可能如此呀。
文士頓時有點惶惑,但就在此時,另一個現象發生,讓他冷汗直流。
忽然之間,他就覺得自己的週身內力已經完全失控,完全用不了,竟然完全在對方的掌控之下了。
然後,他又感覺,對方似乎發出一股內力,在自己的週身經脈中自如遊走,而自己的身體此時已經動彈不得,只能任由對方擺佈,對方要想置自己於死地,已是易如反掌。
霎那間文士額頭上冒出黃豆大的汗珠,打在木板上「啪啪」直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