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汴梁一路趕來,兩天後劉飛揚到了華山東面山腳。時值春夏之交,正是一年中草木生長最繁盛的季節,一眼望去,滿山蔥綠,綿延不知幾許,劉飛揚這才發現只知個大概,不知其門而入,要在這找到慕容復的行蹤也是如大海撈針半困難。
他毫無頭緒得尋了兩天,包括附近的縣城村落,卻沒有絲毫的收穫。兩日後,蘇星河帶著門下涵谷八友及新收的弟子三十餘人,還有原來在汴梁的那些靈鷲宮七名女弟子,也到了華山,眾人在華山附近的桃下鎮相聚。
包下一家客棧,依次坐下,簡單敘過後,劉飛揚對涵谷八友及靈鷲宮諸女說道:「我從大理到這裡,日夜兼程,相信游坦之等人擄著小依等人,縱有馬車,腳程也絕對快不過我,他應該還沒到華山。你們便分做幾隊,分散了出去收索,一有發現不要打草驚蛇,發送信號便是。」
蘇星河領門下中人前來,就是來助劉飛揚找人的,當下自然沒有異議。他們也相信劉飛揚的輕功,說來日行千里也不過份。蘇星河道:「掌門師弟的修為我們自是清楚明白,但那老宦官之言,掌門師弟真的確信麼?若他只是故佈疑陣,拖延時間,卻又如何?」從劉飛揚的信中,他已大致知道其中的經過。
劉飛揚沉思了會道:「我相信他。他用生命換我的承諾,不會也不敢在這事上再作文章騙我的!」頓了頓,環顧眾人,又接著說道:「難就難在這華山方圓數百里,我就是本領通天一個人也是忙不過來,便要靠你們了。」
眾人皆知劉飛揚素無架子,聞言連稱「應該。應該。」蘇星河道:」掌門師弟何須如此客氣,為你辦事,本就是他們的份內之事。」
與劉飛揚、楚依依相處最久的薛慕華也道:「此事已不單是掌門師叔一人之事,還關乎到我逍遙派與靈鷲宮的尊嚴臉面,弟子等人敢不盡力?」
少室山英雄大會後,逍遙派之名已漸傳江湖。蘇星河等人也不可能因此殺盡天下人,無形中那條「凡得知逍遙派之名的外人,皆要殺盡。」的規矩已是蕩然無存。逍遙派與靈鷲宮本是同氣連枝,劉飛揚同列二者之主,更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而劉飛揚之所以這麼急著要找到慕容復,其實並不是擔心慕容復拿楚依依等女威脅他。他最擔心的是慕容復喪心病狂,做出什麼下九流的手段來對付楚依依等女,到時便是把慕容復碎屍萬段都不足懈其恨了。薛慕華所指的事關逍遙派與靈鷲宮的尊嚴聲譽便是指此點了。
就這樣,涵谷八友分成六隊。老三芶讀與老七李傀儡頗有幾分不通世務。與老大康廣陵一起,每隊各帶五名逍遙派三代弟子分散出去收索。這些弟子是擂鼓山棋局後,蘇星河在劉飛揚的鼓勵下新收的弟子。因為涵谷八友入門已有十數年,最大的康廣陵都六十多歲了,蘇星河便以師祖之名把他們收入門下。因為無崖子等逍遙派老一輩皆以歸隱,他們便成為逍遙派第三代弟子了。
靈鷲宮諸女五人也自成一隊,其餘二人言要找附近的三十六洞洞主前來相助,劉飛揚沒有異議,便讓她們分頭離去。
然而便是這三十多人,撒入莽莽群山中,也不過滄海一粟。劉飛揚料得沒錯,與他那日行千里的腳程相比,游坦之的確是落在他後頭,但劉飛揚與他們都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們漫山尋找時,游坦之帶著三女及一干人等就在與康廣陵所率那隊相隔十幾里的地方從南面登山,進入那山谷去了。
可惜的是房估龍派來的那最後一個細作,在進入密道時,終於被方傑看出破綻,在刻下記號時露出行藏,被游坦之拿住。他也硬氣,在游坦之動刑前咬舌自盡了。慕容復的直屬屬下怕沿途中還有其他記號,還一路返回,果真讓他們找到幾個記號,但也不過在山腳為止。再回頭也不可能了,消除掉所有記號,這才進入密道。但由此一來,幾人的心中已埋下一個陰影。
游坦之與方氏兄妹也是第一次來此,游坦之倒沒什麼,方氏兄妹看到谷中地一切都暗暗心驚。而楚依依等三女在上山前,已被弄暈過去,游坦之不想其他人碰楚依依,讓人編了副籐架抬著楚依依進入。
慕容復一見到游坦之,便大笑著道:』游兄弟果然不凡,一出手便馬到功成。」見方氏兄妹面色不善,也對他們笑道:」貴兄妹用心良苦,屈身事賊,請受慕容復一拜。」躬身向他們彎了半腰。方氏兄妹目前雖只兩人到此,但慕容復知道,在他們老家江浙,還有大批族人與方臘留下的之前秘密蓄積的大批手下,論起實力來不比他弱多少。
見到慕容復如此,方氏兄妹這才面色好轉。游坦之不耐的對問道:」慕容公子,如今已拿住這三人,你到底要如何對付劉飛揚、蕭峰等人?我先說明一點,楚姑娘你絕不可動她分毫,來時路上我已答應楚姑娘,盡量不為難她表妹王姑娘與段姑娘,這點希望你明白!」
慕容復面上形容頓時凝固,之前派出去的手下來信時,已隱約提到游坦之對楚依依頗有感情,他不知游坦之早在兩年前第一次看到楚依依便已暗自傾心,還道游坦之只是出於男兒本色垂涎楚依依的美色,當時他只是一笑而過,他甚至巴不得游坦之對楚依依作出什麼才好。卻不想,游坦之在此事上比慕容復光明正大的多,游坦之不但是對楚依依動情,還是很深的那種,連帶著對王語嫣與阿朱也愛屋及烏。
方九妹斥道:」游坦之,你當真是鬼迷了心竅,別忘了劉飛揚與蕭峰都是你我大敵,這楚依依又是劉飛揚的心上人,你這麼做把我們至於何地?」一路上因為他們兄妹人單力弱,不得不對游坦之的行為曲而奉之,但對他已有深深的不滿。眼下與慕容復匯合後,不再懼怕他,方九妹這才出聲責罵。
游坦之也怒目望著她,大聲叫道:」你說什麼?」他不單氣方九妹罵他。更氣的是她說出了楚依依與劉飛揚關係。這一路行來,他刻意的不再去想楚依依與劉飛揚的關係。方九妹這麼說,聽在他耳裡,大有諷刺他不自量力的感覺。
慕容復大感頭痛,眼下他本就有許多煩心事,不想兩個盟友還心生不和,但還不得不作和事佬,開口道:「兩位有事好說,不必為此傷了和氣。」在他心裡,其實還是站在方九妹這邊,從兩邊短短一句話,他也聽出個事情大概。可是他還是低估了游坦之對楚依依的感情,拉著游坦之的手,說道:「游兄武功蓋世,何必對一個女子如此掛懷,天下哪裡沒有美女!」
方九妹的胞兄方傑也知道不宜與游坦之鬧下去,撇開這個話題,說道:」眼下我們已拿住這些女的,當下我們便好好斟酌下如何令劉飛揚入蠱才是。」
游坦之望了他們一眼,說道:「劉飛揚武功再高,我也不怕。也罷,那王語嫣與段朱我便不管,任你們如何處置,但楚姑娘你們絕不可動她半根毫毛!」
方九妹聽出慕容復明顯站在她這邊,心頭暗喜,又聽他句句不離楚依依,譏笑道:「無知而又狂妄,『楚姑娘』、『楚姑娘』叫得親熱。可別人心裡哪有你的位置。這賤人跟在劉飛揚身邊多時,誰知她是不是殘花敗柳之身……」
「你說什麼?找死!」游坦之聽到自己,大喝一聲,甩開慕容復,一掌劈向方九妹。
砰的聲。方九妹結結實實受了他這掌,整個人倒飛出去,人在半空中。鮮血已在狂噴,落地後再無聲響。
慕容復與方傑都看得呆了,他們誰也沒想到游坦之說動手就動手,方傑跑過去扶起妹妹,但見方九妹全身軟棉棉,再無一點氣息。雙眼圓睜,那是死不瞑目。大怒之下,方傑朝游坦之吼道:「游坦之,我要你為我妹妹償命!」放下方九妹,就向游坦之撲去。
游坦之冷笑道:「你也給我去死!」縱身迎了上去。
方傑如何是游坦之的對手?盛怒下,他忿而出手,可還沒等他冷靜下來。游坦之一招就震開他雙手,一掌印在他額頭,把他拍得頭骨粉碎,當場身亡。可憐方氏兄妹,為了報仇,不惜扮作下人,棲身阿朱府上。不想,到頭來事未成,卻亡在所謂的盟友手中。
慕容復看到方傑盛怒出手時就知要糟,可游坦之身手實在太快,他還來不及阻止,方傑便亡在游坦之手中。這一幕看得他心內大恨,對游坦之冷冷說道:「游公子,你這是何意?」
游坦之狠狠盯了眼方氏兄妹的屍體,轉頭過來,隨口應道:「敢侮辱楚姑娘,這便是他們的下場!」眼中的陰狠之色盡顯。
慕容復氣得混身都有點顫抖,他精心策刑擒來楚依依後,雖沒有打算用劉飛揚所擔心的那些無恥手段對付楚依依。但一些折辱受氣,楚依依那也是免不了的。可如今游坦之這麼一來,明顯要護著楚依依,他可以為了一句羞辱之詞,就殺了方氏兄妹,不但絲毫沒有顧忌大局,也等於狠狠甩了他一把掌。
看到氣氛有些不對,慕容復身後的手下,一起聚了過來,緊張的對著游坦之。
慕容復冷眼望著游坦之,心頭轉過千百個念頭,最終想道:方氏兄妹死了,他們那些族人自然也靠不上了,如今再為他們與游坦之交惡,也是於事無補。日後對付劉飛揚,他始終還是要出大力,一切等解決了劉飛揚後再與他慢慢清算就是。想到這裡,慕容復強行又換上一副笑容,向後揮了揮手,示意手下退後,對游坦之道:「這兄妹出言不遜,受些教訓也是應該。游兄弟遠道而來,也是一路風塵,有些事日後再議不遲,小兄早為游兄弟準備了間雅致地住所。請隨我來。」
游坦之倒也沒想過就這麼與慕容復翻臉,他殺方氏兄妹,實在是因為方九妹出言侮辱在他心中有如天仙的楚依依。聽到慕容復如此說,他指著身後還暈迷不醒的楚依依等三女,說道:「希望慕容公子把她們三人也一併安排在那地方。如能安排幾個侍女那便最好!」
慕容復心中恨得要把游坦之撕成粉碎,辛辛苦苦把楚依依等人擒來,打也打不得,罵也罵不得,還要像公主一樣伺候著,這***像什麼話?但他口中還是應道:」一切隨游兄弟的意思就是!」這一刻,慕容復覺得自己說不出的窩囊,說這句話時,他臉上地肌肉一陣痙攣,因為有求於游坦之強大的武功,不得不對他一忍再忍。
游坦之喜道:「那便謝過慕容公子了。」望了下楚依依三女,又撇了撇慕容復。
慕容復心頭正是火起,借勢對身後的手下喝道:」不長眼的東西,還不帶著她們領游兄弟去後面休息。」本來他是準備自己帶游坦之進去的,可他這時心情實在惡劣,也提不起那精神了。
那些人你望我,我望你的,一時愣在那裡。燕一也在他們當中,見到慕容復面色越來越黑,出言道:「還不聽主公吩咐行事。」當先走到楚依依旁邊,其他人這才跟了過來。
幾人抬著籐架,就快步向後離去,游坦之隨後跟著。到了一棟小樓前,那些人放下籐架就走。不敢與游坦之多說半句,也不敢多看他一眼。游坦之武功高強,他們都是知道地,可剛才一言不合,他就殺了方氏兄妹。他們更是親眼看到眼裡,本來就覺得游坦之從蠶繭中破繭而出。便如妖怪一般,這下更對他敬而遠之。
慕容復望著游坦之離去的背影,眼中恨得要噴出火來,一言不發回到自己房中。沒多久,心中愈想愈氣,看什麼東西都覺不順眼,一陣乒乓聲響,慕容復房中的擺設都成了他的出氣桶,全被他打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