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初三這天,就是蕭峰和阿朱大婚之日,整個大理都是張燈結綵,蕭峰前往皇宮迎接阿朱時,無數的大理百姓湧上街頭欣賞這位大理駙馬爺地風采,大理民風淳樸,見到蕭峰騎在高頭大馬上,喜悅歡笑地神情難掩其粗獷豪放的威勢,眾皆暗暗喝彩。
婚禮的禮堂就設在新建成的駙馬府中,自是熱鬧非凡。除了段正淳的賞賜,還有大理無數官員送上的賀禮快佔了一個房間之多,參加婚禮的不但有大理各級官員,還有許多大理國中的武林人士,大理雖在天南為帝,但素來敬重武林中人,此次婚禮也發了許多請貼給大理一些交好地武林世家門派,反倒是中原武林,因為蕭峰的緣故,沒請多少人,只發請貼給少林派和丐幫兩派,少林寺由玄渡與玄難玄痛兩老僧攜重禮登門道賀,蕭峰大喜過望,親自出門迎接,寥寥數語得知,自少林大會後玄慈已辭去少林掌門之位,現由玄渡代行掌門一職,蕭峰不明其中緣故,但少林代理掌門親自前來,這當中除了段家的面子外,說明少林派已與自己父子前嫌盡釋放,也是打心裡歡喜,就是蕭遠山見了二僧,也難得地露出笑意,只是聽到玄慈辭去掌門地舉動時,朝劉飛揚遞了個眼色過去。
這些時日來,劉飛揚少在中原,也是剛聞此事。但玄慈此舉倒也不出他意料之外,雖不知玄慈現在是否在少林受罰,但至少玄慈並沒有自盡身亡,他只能在心中默默祝福,卻也不便詳問玄慈盡況。
而代表丐幫前來的是素與蕭峰交好的吳長老、宋長老和奚長老三人,除了真心祝賀外,也帶來了驚人的消息,獨孤修書丐幫總舵,已辭去了丐幫幫主之位,如今下落不明,吳長風心直口快,對獨孤的率性而為還有幾分不滿,堂堂天下第一幫的幫主就這麼不辭而別豈不是讓江湖中人笑話?
一旁的宋長老見劉飛揚眼神深邃,連忙插口道:「今日是蕭兄弟的大婚之日,我們今日就是來討口酒喝的,那些事以後再說,素聞大理青梅酒為大理一絕,今日老叫花可要一飽口福啦!」連連向吳長風遞過神色。
吳長風也醒覺在此之際說這個的確不合時宜,也倏地止住不談獨孤,他也是酒鬼一個,聽到大理青梅酒之名,馬上變成一副垂涎三尺的模樣,引得眾人大笑。
對獨孤,此時的劉飛揚還真是百感交集,他也清楚明白獨孤刺了自己那一劍後,心情是極度的矛盾,還帶著後悔,或許獨孤現在正在哪個深山中逃避自責,但劉飛揚卻不擔心他,他現在已可肯定獨孤就是金庸筆下那個縱橫一生唯求一敗的獨孤求敗,想金庸筆下的獨孤求敗是何等的傲然絕世的人物,自己地出現儘管會對日後有所影響,但真正的絕代人物絕不會困死於一時,獨孤現在的年齡還是年輕,武功縱是高絕,可心性經歷還有待磨礪。《神雕》中就描述獨孤就是因為誤傷義士,拋棄紫薇軟劍,才使劍術又上一個台階,劉飛揚相信,過不了多久,獨孤就會脫繭而出,而復出地獨孤就是全新的獨孤,向劍道極至又邁出大步的獨孤,想到獨孤經此能又進一步,別說這個義士就是自己,就是再讓獨孤刺幾劍,劉飛揚也絲毫不放在心上。至於阿紫,看得出她是真心對獨孤地,那就隨緣吧!只希望金師妹能快點好起來,想到金善明,劉飛揚也頗為頭痛,迄今為止,金善明的失憶症還未能治好,巫行雲醫術雖高,可大腦是人類最複雜的構造,倒讓巫行雲不敢輕易下手,好在金善明只是記不起從前的事,並無其他症狀,李滄海憂心的同時倒也寬慰不少。
這時段譽走過來,高聲叫道:「二哥,吉時將至,我們快進去吧。」劉飛揚回過神來,朝他笑道:他一齊步入大廳,在人群中尋到蕭峰又是一番說笑。
到了申時一刻吉時,府外響起連聲炮仗聲,隨著贊禮官一聲大喝:「吉時已到!」在一片絲竹聲中,劉飛揚和段譽左右隨著蕭峰走到堂前,接著是楚依依和王語嫣擁著鳳冠霞披,身著大紅鳳裳地阿朱款款走上前來,楚依依把鳳球的一端交到蕭峰手中,和劉飛揚等人一齊退到一旁,蕭峰高大威猛,阿朱嬌俏玲瓏,賀客中又是一陣喝彩,贊禮官又是一聲大喝:「婚禮開始!」一陣絲竹聲響起,婚禮正式開始。
蕭峰和阿朱並肩而站,先是向後拜天,接著拜段正淳和刀白鳳,然後才到阮星竹,阮星竹被封為聰妃,更與刀白鳳相安無事,一世願望得已實現,如今女兒又覓得如意郎君,真是歡喜無盡。
接著才是蕭遠山。蕭遠山半生淒慘,見到劉飛揚前如何想到兒子會有如此風光成親的一日,坐在大椅上不禁老淚縱橫,在扶起蕭峰和阿朱時,忍不住向劉飛揚遞了個感激的神色,劉飛揚向他微微一笑,轉頭見楚依依眼中一片嚮往癡迷之色,本就與她握著地手上又緊了緊,百善孝為先,父母有喪,子女需守孝三年,本來按中原的風俗,楚依依甚至連婚禮都不能參加,只是大理沒那麼多規矩,但饒是如此,劉飛揚要和楚依依成親也要等楚萬千身亡三年之後,逍遙派諸老縱然再是灑脫物外,於這個風俗也是尊重不已,在眾人眼中,劉飛揚和楚依依除了沒有夫妻之實,沒能住在一起,實際上也和夫妻無異,李滄海和黃裳也早把劉飛揚當孫女婿看待了。
大理這邊一切都是喜氣洋洋,而汴梁皇宮中又是另一翻景致。趙煦的御書房之內,龍案後面的趙煦一臉陰沉,對著下面一人厲聲問道:「你要朕就這麼饒過他麼?朕君臨天下,竟讓一個草莽出身的人如此羞辱,朕若不出這口氣,皇家地威儀何在?」他越說越氣忍不住站起身來,重重一掌拍在書案之上。
若換了別人,皇上龍顏發怒,早就嚇得跪地顫抖,可趙煦眼前這人低著頭,卻是眼也沒眨一下,過了許久,才緩緩抬起頭來,此人正是房佑龍,只聽他說道:「皇上請息怒,那人的確罪該萬死,老奴不敢勸皇上饒他,只是那人與西南大理段氏交好,聽聞還是大理太子的結拜兄弟。」
趙煦怒道:「大理太子的結拜兄弟又如何,就算他是大理太子,這又如何?大理區區南沼小國,難道朕就怕了他麼?」
房估龍道:「大理的確不足懼,只是皇上要與遼國動兵,再與大理,難免有腹背受敵之厄,所謂牽一髮動全身,請皇上三思。」心下卻是苦歎不已:還說不怕他,卻連名字也忌諱別人提起!劉飛揚縱不是大理太子的結拜兄弟,光他一人已足已把大宋鬧得雞飛狗跳了!自那晚劉飛揚大鬧皇宮後,趙煦就對劉飛揚恨入骨髓,又怕入骨髓,所有人都不敢在他面前提「劉飛揚」三字。
趙煦不屑說道:「朕就不信大理小國會為區區一個草莽得罪我天朝上國!」其實在宋朝君臣間一直都只把大理當做個邊陲小國,他就不信就為了個劉飛揚,大理敢與他開仗,要知道大理雖比大宋早建國二十年,但有宋以來大理就一直表示對宋臣服,幾乎年年都派使節向宋朝進貢,在這種背景下,別說劉飛揚只是大理太子的結拜兄弟,就算是大理皇帝的親兄弟,在趙煦心中也覺得殺了劉飛揚,大理國也不敢支個半聲。想到這裡,趙煦都想直接命令大理國把劉飛揚交出來了,當然這個念頭他也只是想想就過去,他再義氣用事也知道這不可能達成,若讓劉飛揚知道風聲,難保又發生什麼事來。他要對付劉飛揚,也不是明著來的。
房佑龍又道:「此一時彼一時,若換平時皇上就是當著段正淳的面殺了那人,諒大理小國也不敢有何異言,當若與遼國開仗後,卻不可不虞西南後方,老奴聽聞那人還是大理新君段正淳的救命恩人,皇上可還記得太祖皇帝『帝揮玉斧』的典故?」
「帝揮玉斧」準確說是「宋揮玉斧」。傳說,宋太祖趙匡胤陳橋兵變黃袍加身之後,有臣獻上地圖,進言兵威取滇,他順手拿起桌上的玉斧(一種文具)對著地圖上的大渡河一戈,說:「此外非吾有也。」就當時的形勢來看,職業軍人出身的趙匡胤並非不想擴張,而是不能,客觀環境制約著他的野心,當時趙匡胤一心要擊敗遼國,收復燕雲,其戰略重心放在北方,即所謂『北有大敵,不暇遠略』,還有極重要一點就是趙匡胤也鑒於大理前身南沼反唐地教訓,不敢輕易對大理動兵,甚至大理多次表示臣服,也一直沒有令其滿足,而後的歷代皇帝對大理也一直這樣維持被進貢和進貢的關係,一直沒有建立藩屬關係,這在中國歷代中算是極為罕見的事了。
趙煦一怔,身為皇帝他自然聽過太祖的這個典故,這個典故被宋文人演染得神乎其神,大讚太祖皇帝英明仁德云云,但說白了就是宋朝國力不濟,無力兩面用兵統一全國罷了,趙煦也自然明白,本朝一直不與大理締結藩屬關係,就是怕激起大理國上下地反彈,大理國三十六族,各族幾乎都是自成一王,就怕對遼國用兵了,大理再從後拖後腿,收復燕雲故土是他一生最大地報復,就算遼國內亂後國力大損,但破船還有三斤釘,他就是再狂妄也不敢說十成穩贏,若再了出個大理,那可就後果難說了,他是不相信大理會為劉飛揚出頭,但若與遼開仗後,大理以此為借口挑釁,那也是極為頭痛的事,若因劉飛揚的緣故,令他一生的報負付之流水也的確非他本願,只是劉飛揚帶給他的恥辱實在令他刻骨銘心,當下恨聲問道:「大理會為那區區草莽之輩出頭麼?」
房佑龍聽他有些鬆口,忙打蛇隨棍上應道:「南沼人惟利是圖,到時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若大理借此乘火打劫,皇上豈不是得償所失?」
說到這裡,他不由在心裡喊道:娘娘啊,皇上還是太年輕了,老奴能做地也就是讓皇上專心對遼用兵,不再為他多樹多餘的敵人,其實,房佑龍也不相信大理會為了劉飛揚對大宋如何,之所以這麼說是為了打消趙煦對付劉飛揚地用心,在他心中,劉飛揚可比一個大理國更加厲害,若再激起劉飛揚反撲,天知道他會做出什麼來?到時,宋遼開仗,拖大宋後腿地不是大理國,而是這個劉飛揚,那日與劉飛揚雖沒動手,僅僅通過氣勢的交鋒房佑龍已知劉飛揚的修為已達到一個他所不能達到地高度,年齡到他這個階段,他也自知自己已沒得提升,可劉飛揚的潛力還是不可估量,對劉飛揚不能一擊必殺,那可是件麻煩萬分地事情。可要說能對劉飛揚一擊必殺,房佑龍自忖連自己也辦不到,修為到了那種境界,要說對劉飛揚偷襲那已是根本沒可能地事,而若說劉飛揚有軟肋那就是楚依依,可楚依依身邊大批高人在旁,不說能不能得手,就是得手了,劉飛揚的反映也是個未知數。
趙煦道:「等朕滅了契丹,大軍南調遲早要滅了這群南沼土族,到時,哼!」望著房佑龍眼中閃過難以捉摸的神色,說道:「難怪奶奶一直對你寵幸有加,房卿家果然眼光獨到!」
房估龍聽他此話暗含對高氏不敬,心頭暗怒。他跟隨高氏數十年,一直很是佩服高氏的眼光魄力,若是別人敢用這種語氣對他說話,早被他斃於掌下,可趙煦是高氏一手擁立,他強壓下心頭怒火,身子又低幾分,道:「皇上明鑒,老奴對大宋對皇上都是忠心耿耿。」
其實趙煦也不喜房佑龍,他執政以來對高氏一手提拔上來的舊臣,能貶就貶,本來對房佑龍這位內侍總管也要貶掉,只是房佑龍總是小心翼翼行事,加之之前對他還算較為恭敬,令他找不到借口,尤其聽說房佑龍也是身懷絕技,深怕把他逼急了,也來個劉飛揚那樣的大鬧宮廷那就大糟了。突然間,趙煦想起一事,問道:「當日聽那人高呼房卿家之名,想必房卿家也是深懷絕技,不知當時房卿家身在何處?」
饒是房估龍深沉如海,聽得此言也嚇出一身冷汗來,忙跪地說道:「皇上恕罪,當日老奴被向太后召見,聽得文德殿異變後,立刻便趕了過來只是當時賊子已逃逸遠去,老奴護駕不力,請皇上恕罪。」
趙煦見狀,心中莫名的興奮,說道:「起來吧。你在母后那邊還能立刻感過來,也算忠心可嘉,聽說那唐顯和曲鷹就是你一手教出的徒弟,不知你與那人相較,武藝孰高孰低?」唐顯和曲鷹就是老三和老四的名字。
房佑龍聞言,站起身來,依舊是一副惶恐不安的模樣,說道:「老奴不敢欺瞞皇上,唐顯和曲鷹雖是老奴一手調教出來,但老奴垂垂老矣,對上那賊子也是有敗無勝之局。」在內功逼使下,本來平滑的臉面竟神奇地擠出了幾條皺紋,配上他的語氣,還真有一副老態龍鍾的模樣。
趙煦道:「賊子自持武力,朕先不與他一般計較,自有人會找他麻煩!楚霸王也是勇武過人,最後還不是被韓信逼得自刎烏江麼?朕就不信他比楚霸王還強!」他是不諳武功,但也覺房佑龍沒必要在此事上隱瞞自己,他要能殺得了劉飛揚,沒理由不向己請纓邀功,劉飛揚是武功高強,好在要他命的可不只自己一個,慕容復想要挑撥朕再對他動武,還真當朕是三歲小孩了,也好,就讓他二人狗咬狗去斗好了,最好他二人鬥個兩敗俱亡,那就最妙不過了。
房估龍心下一驚,他馬上猜到趙煦口中的「韓信」指的就是慕容復慕容復秘密見過趙煦數次,這點他是知道,他知道慕容復所圖,可趙煦和慕容復間的交易不為外人所知,他也不便從中提醒,只是出於對趙氏高氏的忠誠,他是一直暗中留意慕容復地動靜就是了,趙煦沒有明說,他也不會去問,只充作一副不明所以的樣子,但從趙煦聽來,他一早就打算行鶴蚌相爭,漁翁得利的算盤。雖然他不覺得慕容復能對付得了劉飛揚,趙煦也未必能借此消滅劉飛揚,但他對趙煦的認知又高了一層,他也開始相信,趙煦並不是個無知的少年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