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定帝還當劉飛揚謙虛,搖手道:「劉公子不必過謙。段延慶拿譽兒父親威脅朕退位,本來我與譽兒父親兄弟一體,便為了他退位也無什麼,只是段延慶身為四大惡人之首,凶殘成性,我大理落在他手中,那將是社稷淪喪,國家不保的開始。可我若不讓位,淳弟等人又將性命不保。」段譽母子和高昇泰連稱不可。
保定帝揮手止住了他們,又繼續說道:「此次段延慶籌劃詳盡,行蹤極為隱秘。我派人四處查探,也找不出淳弟等人被關押的地方,便是想救淳弟等,也是無從下手。段延慶非要等我昭告天下,讓位於他才放出淳弟等人,不知劉公子可有高見?」
劉飛揚暗暗心驚,這次段延慶吸取了上次失敗的教訓,連自己落腳的地方也絲毫不透露出來,就怕又被人救走。若大理出動大批軍隊四處搜查,一是打草驚蛇,怕惹惱了段延慶,二也是舉國恐慌,擾民之極,以保定帝的作風,那也的確不會那樣做。而當前若不能查出段正淳的下落,那是一切休談。
眾人見他正在深思,皆不敢出言打擾,整個殿內靜得落針可聞。良久,劉飛揚才出言問道:「在下有幾個問題,請教皇上!」保定帝道:「劉公子請問!」
劉飛揚道:「請問皇上,那段延慶是如何告之皇上,鎮南王落在他手中?是派人送信前來,還是自己只身前來?」
保定帝道:「那是八天前,段延慶潛進宮中,直接找到了我,把淳弟身上的鎮南王牌丟了給我,說是一個月後若不禪位,便要殺了淳弟等人!隨後便飄身而去。」
劉飛揚知段延慶藝高膽大,大理皇宮諸人不說能否攔住他,更是投鼠忌器,怕出手後被他脫身而去,段正淳等人性命不保。而隨後要派人跟蹤他,也是千難萬難。又問道:「那之後段延慶再也沒有音訊傳來了麼?」
保定帝搖搖頭,歎道:「沒有了,段延慶此次是不再給我們任何迴旋的餘地了。而我派出的幾撥人馬暗中查探也絲毫沒有線索!」
劉飛揚心道:大理說大不大,說小也是不小,更多的是深山叢林,要藏幾個人,那也是絲毫不難。而段延慶此次是志在必得,行動那更是極為隱秘,若能把他引出就好辦多了。當下說道:「四大惡人已死了個雲中鶴,剩下三人。而此事對段延慶而言,又是關係重大,此次他行事如此隱秘,料來他也不敢多招幫手。恕在下斗膽說一句,在段延慶大事未成前,他還不敢加害鎮南王等人。而他定會隨時注意皇上的意向,定是隱在大理皇城不遠,若能想個法子引出段延慶,此事便易辦了許多!」說著眼睛瞟向刀白鳳,正好望見她射過來的目光,心中一軟,那主意便再也提不起來。原來他本是想利用「天龍寺外,菩提樹下,化子邋遢,觀音長髮。」十六字迎出段延慶,但見了她目光中滿含無盡的焦慮和期待之色,心中實在不想抖出這件事來,至少目前還未到那山窮水盡的一步。
保定帝皺眉道:「可此次段延慶隱藏極深,在我沒有禪位前,料他也不會輕易現身,更何況他雖然凶殘歹毒,但武功卻也是極高,當日我便是顧及到被他脫身後將對淳弟不利,這才無奈放他離去。」
劉飛揚道:「聽聞段延慶雖是四大惡人之一,但卻是皇族中人,不知可是真有其事?」高昇泰接道:「那段延慶號稱『惡貫滿盈』為人凶殘奸惡,又怎麼會是……」保定帝不待他說完,揮手歎道:「不錯,段延慶確是我段家一脈。他是我大理上德帝的親子,當年被奸臣篡朝迫害,週身殘疾,這才流落江湖性情大變,傳出了『惡貫滿盈』的凶名。說起來若不是那一場動亂,如今我這皇位也是他的!」
高生泰忙道:「皇上仁德,使得我大理四境昇平,百姓擁戴,便是當年上德帝也不過如此!」刀白鳳母子也各出聲附和。
劉飛揚躬身道:「皇上直言相告,請恕飛揚無狀。只是此事我們不妨換個角度來看。皇上和王妃等擔憂鎮南王落在段延慶手中,固然是著急萬分。但段延慶其實也是著急萬分!」
高昇泰道:「現在鎮南往落在他的手中,他拿此威脅皇上讓位,他有什麼著急了?」他對劉飛揚問的那個問題還微有些怒意,此話還隱含不慍之氣。
劉飛揚微微一笑,繼續說道:「段延慶手中雖握著鎮南王等的性命,但他心中卻也難免著急萬分,更擔憂皇上為了大理社稷百姓著想,到底會不會把皇位讓他,他心中忐忑不安,又如何能不著急?」
保定帝和高昇泰已隱隱知道他話中的意思,刀白鳳卻忍不住問道:「劉公子此話我不明白?這和救淳……救我家王爺有什麼關係了?」
劉飛揚向她略一欠身,說道:「王妃勿急,請聽我說:就好比有一人極想要一件東西,更可說是他一生都想得到的東西,可他千方百計也拿不到。最後無法可施下只得綁架勒索,以求的那物。試問在那種期待和盼望之中,他會不會擔憂著急?」他特意在「期待和盼望」幾個字上加重語氣。他這話已是用現代的心理學來解釋了,段延慶是綁匪,段正淳是肉票,而他要勒索的便是保定帝。保定帝等人固然是擔心段正淳等人的安危,可擄人勒索的段延慶又何嘗不擔心得不到自己想要的。要知道段延慶也只會做這一樁,而他想要的也是天下只此一家。
刀白鳳低頭垂思,默默想著他說的話,這也難怪她,她是關心則亂,很難靜下心來體會劉飛揚這換位思考。保定帝道:「劉公子所言雖是聞所未聞,但想來卻是有幾分道理。段延慶拿淳弟的安危威脅我讓位,我等自是擔憂不已。可段延慶在等待我的回復時,那更是患得患失,心急萬分。」
劉飛揚道:「要救鎮南王便首先要引出段延慶,他之所以龜縮不出,是怕行蹤被我等掌握,洩露了鎮南王等人關押的地方,只要他心中有這個破綻,終能把他引出來。」
保定帝笑著點點頭,道:「劉公子言之有理。昇泰你有什麼話說?」
高昇泰向前一步,說道:「聽了劉公子的話後,倒令微臣想起了個主意,只是要皇上赦免微臣斗膽之罪!」保定帝道:「你我雖是君臣,但情同手足,你有什麼主意快快說來,我不怪你便是!」
劉飛揚不禁心道:保定帝果然是仁德之君。史書講大理高家把握大理朝政數十年,甚至一度自立為皇,按理說該和段氏誓不兩立才對。可《天龍》中高昇泰便和段家關係極佳,看此時高昇泰對段家也是忠心耿耿,保定帝對他也是禮敬有加,倒是怪事了。想到這,又不禁啞然失笑,這畢竟是架生在《天龍八部》的世界,和歷史本就不同,自己那豈不是杞人憂天了。
只聽高昇泰道:「正如劉公子所說,段延慶之所以不再露面,那是怕我等進而追查到鎮南王的落腳處。他要皇上禪位於他,料來也該知道禪位乃國之大事,古來堯舜禪位,所傳的都是名動天下的人物,絕不會傳個默默無聞的人。不說他惡名昭著,但我大理百姓卻也甚少知他之名。皇上可頒告天下,言尋回上德帝親子延慶太子,並封他個虛名。一來讓他以為皇上確有讓位於他之心,二來於此等大事,他終究是非要現身不可!」
刀白鳳忙跪下說道:「此事萬萬不可,皇上縱是擔憂淳哥的安危,也不可下次旨意。君無戲言,若那時我們再對付他,豈不讓皇上背上不義無信的罵名!」保定帝忙扶起了她。
高昇泰道:「王妃請聽昇泰解釋,皇上只是給了他個名號,卻並沒有說要立刻禪位於他。還有我們主要是為營救鎮南王,真要動手也不會明著動手,段延慶也不會說此事和自己有關。待救了鎮南王后,再慢慢商議對付段延慶不急,最不濟還可千年個出天龍寺的高僧點化他的戾氣。」
刀白鳳心中實在是百二十個心想救出段正淳,也覺他說的辦法倒是可行。只是如此大事終要保定帝來決定,不由把目光望向他。
保定帝站起身來,左手撫著頦下長鬚,右手二指在額上輕輕敲著,在案旁來回行走。眾人皆知這是他遇到難決大事時特有的思索動作,皆不敢出言打擾他。良久,保定帝說道:「好,昇泰所言正合我意。段延慶終究是上德帝親子,若不當年的動亂,這皇位本應該是他的,我今日便還他個名分!」他為人慈和,本就對皇位不是特別眷念,對段延慶也是懷有點愧疚之情。
刀白鳳還欲勸說,可保定帝似已下了決心,終是不改,只得作罷。只聽保定帝又說道:「只是他便真個現身了,又如何能讓他說出淳弟的下落來。他武功極高,我們若動強被他逃脫,那豈不是害了淳弟。」又見劉飛揚面含微笑,若有所思,問道:「劉公子可有良策?」
劉飛揚微笑道:「皇上族內之事,在下不敢多言。只是若段延慶現身,在下卻有幾分把握救出段王爺等人!」
眾人大驚,惟有段譽對他信心十足,對他微笑致意。保定帝問道:「不知劉公子有何妙計?」
劉飛揚朗聲道:「不瞞皇上,我和段延慶間也有些牽扯,他心中一直有個困惑想找我解答。只是他知道我能解他心中困惑後,我們始終沒能遇上,但我卻是知道他一直也在找我的。若說坐上大理皇位是他一生最大的願望的話,那在下心中的答案卻是他一生中最想知道的事!」心中卻是想道:不妨把牛皮再吹大些。
眾人更是大奇,刀白鳳聞言心中莫名一跳,偷眼望他,見他雖是面對著保定帝,卻感覺目光對著自己,彷彿一道利劍射向自己內心深處,不由大為惶恐,額上竟冒出冷汗來。保定帝直對著劉飛揚的目光,見他眼中一片篤定,眼神不偏不倚,其中更隱隱有光華流動,心中不禁想道:此子年紀輕輕,卻已達到神華內斂的境界,看他眼中一片坦然(呵呵,只能說小無相功的確神奇!),他當不會無的放失。莫非又是那本《六爻神算》麼?
高昇泰卻不禁問道:「什麼事能讓段延慶如此急欲知道,更能因此救得鎮南王麼?」其實殿內諸人除了刀白鳳,人人皆想知道到底是什麼事是『惡貫滿盈』段延慶「一生最想知道的事」。
劉飛揚向保定帝和高昇泰微微欠身,說道:「請皇上和候爺恕罪,實在是此事隱秘之極,段延慶縱是『惡貫滿盈』的大魔頭,在下也不能把它透露給各位知道,望請見諒!」又向保定帝深深一揖。
保定帝呵呵一笑,道:「先生不必多禮,天意神機本便不是我等能領悟的!」對劉飛揚的稱呼從「劉公子」改為「先生」那更是大為尊崇了。眾人見連皇帝都這麼說了,自也不再開口,只能在心中強壓下這個好奇。刀白鳳是暗中舒了口氣,只是心中的不安卻更強了。
劉飛揚一怔,隨即明白他又把此事算到那個《六爻神算》上去了,心中暗笑:也好,我便再裝神弄鬼一次。拱手道:「皇上謬讚,在下愧不敢當。」其實,他並不想把什麼「觀音娘娘」的真相告訴段延慶,他所倚仗的更多的是自己的身手。自從和丁春秋有戰後,他信心更是大漲,自信便是三大惡人齊上也對付得了。只要段延慶現身,或明或暗都有信心查到段正淳的下落,並救出他們。當然此節就不必和他們講太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