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龍八部之天下有我 卷六 千山慕雪 第二節 簡單道理
    三人來到木屋前,正好看見薛慕華從一間屋中走出。薛慕華連忙行禮開口道:「見過師傅,師叔!」而對段譽只是微微點頭示意。蘇星河指著劉飛揚道:「慕華,從今後你劉師叔便是我逍遙派的新任掌門,你跪下見過吧!」

    薛慕華趕緊跪下,恭恭敬敬地說道:「逍遙派第三代弟子薛慕華拜見掌門師叔!」劉飛揚見他出來時行色匆匆,額上也微見汗跡,知他為了這許多的傷員也是頗為辛苦,同樣在他要磕頭時,扶起了他,說道:「那麼多傷者要你操心,辛苦你了。帶我去看看他們吧。」

    薛慕華聞言欣喜不已,道:「不敢。那是師侄份內事,楚姑娘和阿朱姑娘在那間屋中,掌門師叔這邊請!」說著指了指他左側道樹第二間木屋。

    劉飛揚撇了眼段譽,擺擺手道:「不,我們先去看我義弟的手下吧。雖說他是我結拜兄弟,但此次危難若非有他,我們也不易度過這次危機。傅、褚、朱三位兄弟身受重傷,我心下也是甚為不安,我還是去他們那邊吧。」也許是做了逍遙派的掌門,他說話間不自覺透出股領導人的氣度。

    段譽聽了心下大為歎服,說道:「二哥客氣了!」蘇星河更是心下大喜:掌門人年紀輕輕卻極有大家風範,真是我逍遙派之幸。師傅啊師傅,您真是慧眼識才啊!他之前多少還因為劉飛揚是無崖子任命的新掌門人,只是出於對無崖子無限的尊敬,和對掌門人應有的禮儀才對劉飛揚畢恭畢敬,此時這才真正對劉飛揚信服。

    薛慕華稍愣了下,當也馬上會過意來,道:「謹尊掌門師叔吩咐,這邊請。」三人由薛慕華帶著,走入一間木屋。

    蘇星河手下共有二十幾人聾啞人,每四人住一間木屋,此際騰出了四間做病房。楚依依和阿朱一間,函谷八右傷了六人,分住兩間,而大理三護衛住一間,沒受傷的古篤城自也在旁照料。古篤城是個虯髯大漢,只見他背插雙斧,在屋中來回渡步,滿臉的神態焦急,嘴裡罵罵咧咧的,只是又怕吵醒了在床上靜養的三個兄弟,硬憋著不大聲罵出來。見了段譽等人進來,趕緊上前行禮。

    劉飛揚等人與他寒暄了幾句,輕聲問道:「他們傷勢可打緊?」薛慕華躬身道:「傅兄和褚兄被震傷了心脈,師侄已給他們服了我派靈藥,約半月便可痊癒。只是朱兄的肩胛骨碎成多塊,只怕有些棘手!」

    段譽急道:「薛神醫妙手回春,難道也沒辦法令朱大哥復原麼?」漁樵耕讀雖是大理段家的家臣,但段家素來不重架子,平日多和他們以兄弟相稱。朱丹臣是個儒生,和段譽性子相近,兩人也是亦師亦友的朋友,是以段譽聽薛慕華的語氣,似乎朱丹臣要落下後遺症,大是關切。

    劉飛揚也問道:「難道我派沒有接骨的良藥麼?」蘇星河接道:「回掌門師弟,那倒不是,我派便有和石斷續膏乃接骨聖藥,只是這藥藥力極強敷上後,還要忍受患處有若火燒般煎熬一日,而一日過後卻是神效驚人。慕華是怕朱兄弟忍受不住開始的痛楚,不管隨便下藥!」

    段譽道:「所謂良藥苦口,蘇先生所言,這和石斷續膏定是神妙異常。我想朱大哥受些苦楚若能痊癒,那也是極好的。」古篤城也是大喜,那肩胛骨若不醫好,那將是半身殘疾的下場,若一兩日的痛苦能換來痊癒那是再合算不過。

    劉飛揚道:「那事不宜遲,慕華便準備藥物吧。三弟你便喚醒朱兄弟吧!」薛慕華應了聲,忙從藥箱中拿出一個長約四寸,寬約三寸的木盒來。段譽也輕輕拍醒了朱丹臣,向他說了和石斷續膏的功效和使用後的癥結,朱丹臣聽說能完全醫好自己的肩胛骨自是大喜過望。

    古篤城替他除去衣衫,露出一身細白上身,而右邊肩膀卻是扭曲變形,不成樣子。薛慕華便替朱丹臣在肩膀上敷上藥膏,藥剛及身,饒是朱丹臣已有準備,也是忍不住哎喲叫出聲來,便有如肩胛骨又斷了一次般。段譽和古篤城大急,慌忙按住他的身子。

    好不容易薛慕華替他敷好藥膏,而朱丹臣卻是混身大汗,雙唇緊咬顯是在忍受著極大的痛苦。通常藥膏塗上後,傷者都是沉沉睡去,而這和石斷續膏藥力極為霸道,如火燒般刺激著神經,想暈過去都不行。劉飛揚見狀,心下不忍,伸手抵住他的「膻中穴」緩緩度入一股內力,一道聲線直逼入他的耳內:「前頜用力,正平提起,後脊背用力塌下,真氣來時由百會直轉崑崙到印堂,貫兩目而至鼻,其氣欲從鼻孔進時,既便吸入丹田……」這是易筋經第一圖的行功法。當日蕭峰和他雖看不懂易筋經上的梵文,但卻知道了真正的行功路線圖,這是蕭峰總結出來的口訣,雖是粗淺,卻是明明白白指出了行氣路線。

    朱丹臣向他投去感激的神色,耳中聽著他的話,心中也默默想著,突然百會一熱,還真有道微弱氣流產生,心中更是大喜,便按他的指點練起氣來,肩膀的痛苦倒是減少許多。

    段譽和古篤城見狀,還道就是劉飛揚那內力之功,大喜道:「多謝二哥,劉公子相助。」劉飛揚收回手掌,擺擺手道:「客氣了!」也不說傳他口訣的事。

    接著薛慕華又帶劉飛揚一一看過了函谷八友等人,段譽卻留在那房中沒有跟隨了。他們敷了藥,大都沉沉睡去。沒受傷的蒔花少婦石清露聽聞劉飛揚是新任逍遙派的掌門,也是急忙向他行禮,連受傷在身但還清醒著的康廣陵也要搶著下床行跪拜禮。劉飛揚自是馬上阻止了他,安慰了幾句這才離開。

    最後劉飛揚等人才來到楚依依和阿朱修養的房中。兩人也還未醒來,金善明正給楚依依擦去臉上的汗跡,倒是極為細心。見到劉飛揚進來,問道:「你怎麼現在才來?」語氣頗有責怪之意。

    劉飛揚苦笑道:「此事說來話長,她們兩人多愧你照顧了!」金善明哼了聲,見蘇星河和薛慕華兩人畢恭畢敬地站在他的身後,說道:「剛才發生了什麼事,怎麼他們兩人好似都變了個樣?」

    蘇星河雖然還不知她是李滄海的徒弟,但也知和劉飛揚淵源不淺,道:「劉師弟現下是我逍遙派的新任掌門,我等自然對他恭敬有加!」

    劉飛揚心中苦笑不已,怎麼自己這個逍遙派掌門做得好像在到處招搖似的。金善明聞言驚道:「什麼,他做了逍遙派的掌門?」她在李滄海門下,當然也知道逍遙派。

    蘇星河微怒,道:「這還有假?老夫難道還會開玩笑不成?」劉飛揚擺了擺手,道:「師妹,我的確做了逍遙派新任掌門。此事日後見了李師叔,我自會向她稟明。」又對蘇星河師徒道:「這位是李滄海師叔的弟子,說來也是我逍遙派中人!」

    蘇星河師徒大驚,李滄海之名他們自也是知道,慌忙和金善明重新行禮見過。金善明也一一還禮,對劉飛揚道:「見過掌門。」卻瞪了他一眼,意思是說:你可別指望我向你下跪什麼的!

    劉飛揚自不會在意這個,走到阿朱床前,一臉沉重地說道:「無論如何,也要盡快把阿朱姑娘醫好,絕不能有任何後遺症!」

    三人齊齊驚訝,蘇星河和金善明還道是因為阿朱奮不顧身救了楚依依的緣故,劉飛揚這才對她這般緊要。在路上薛慕華已知道阿朱是蕭峰的紅顏知己,知道劉飛揚是有愧與蕭峰,趕緊道:「掌門師叔放心,阿朱姑娘比上次傷得輕多,師侄定能讓她完好如初!」

    劉飛揚心中稍安,這才轉身來到楚依依身前,見她雙眼緊閉,面色因流血過多極為蒼白,情不自禁伸手撫上她的臉頰。蘇星河見狀,向金善明打了臉色,一起默默退出了房去。

    望著楚依依如海棠春睡的模樣,劉飛揚心中憐惜不已,喃喃道:「小依,對不起,劉大哥第一次帶你出來,就害你差點丟了性命!」說著,臉色慢慢沉重起來,這一刻他終於感到身上背著沉甸甸的責任。他素無大志,機緣巧合來到這個世界,想得最多的不過是如何挽救蕭峰和阿朱的命運。而這一年來除了在俠客島的幾個月,大部分時間都是為了他們而忙碌,幾乎沒有一件事是自己的事,也沒有想過以後的目標方向,便是將要赴的明教之約,也是因楚萬千而起。

    沒來這個世界前,便有朋友笑他為人被動之極,簡直不是那個時代的人。他還震震有詞:我如果活在古代,那可是世外隱士一流的人物。如今真到了古代世界,他除了一身高強武功,性格卻幾乎還是老樣子。在蕭峰眼裡他是足智多謀,甚至是高深莫測,可他自己也深深地清楚如不是他知曉前因後果,他在這個世界又能做得了什麼?

    想到這裡,劉飛揚不禁渡出屋外,往松林走去,也沒注意到一旁向他行禮的聾啞人,連薛慕華想招呼他吃飯的手勢也沒看到,薛慕華大感奇怪。蘇星河見了知劉飛揚正陷入沉思中,對外界的聲息幾乎都是置若罔聞,雖不明白也示意薛慕華不要去打擾他。而自己卻有點不放心,悄悄跟在他後面。

    此時已是晚間甲戌時分,天色已暗,藉著朦朦朧朧的月光,劉飛揚來到松林中間,心中只是不斷想著兩個問題「我能做什麼?」、「我以後又要做什麼?」,口中也是喃喃囈語不停。這兩個問題看似好笑,可卻和那難住了古往今來,許多才智超卓之士的那個「我是誰?」的問題般,許多哲人也常常拿其自省其身。劉飛揚才智不算絕頂,甚至可說是極為懶怠的人。從一個時空來到另一個時空,對他而言除了開始的興奮,竟沒有那些彷徨與不安。直到此刻才開始真正反思自己今後的路,回想過往,遙思將來,心中極是茫然。

    蘇星河在後見他時而長歎,時而搖頭,口中也是不住自言自語,依稀聽到他念叨的是:「我接著要做什麼……」蘇星河也是見多識廣之輩,見他茫然失措的樣子,竟到了著魔邊境,心中大急,忍不住縱身上前,叫道:「掌門師弟,掌門師弟!」

    劉飛揚卻一時仍未聽見,蘇星河更是心急萬分,身形一晃,來到他面前厲聲叫道:「掌門!」聲音直衝他腦際。劉飛揚這才凜然驚醒,道:「師兄是你!」

    蘇星河見他臉上還殘留著迷惘之色,問道:「掌門師弟可有什麼疑難之處,大可說出來,師兄癡長幾歲,也許能解答一二!」

    劉飛揚見他一臉的關切,心中忽有一種暖意,問道:「師兄,你說一個活著忙忙碌碌都是為了他人的事,這個人算不算真正活著?」

    蘇星河略一沉吟,回道:「這要看那人的心境了。人生在世無論為人為己總也是活著,就怕年老時回憶一生,卻還是碌碌無為。」又想到之前聽到他自言自語的話,接著道:「路從來都在自己腳下,師弟既已接任我逍遙派新任掌門,便是選好了接下來的方向。師傅他老人家能把逍遙派交託給你,那是相信師弟是才智卓絕之士,必能光大我派。」

    劉飛揚聽完,腦中想著他說的「路從來都在自己腳下」幾字,又想起魯迅的那句話「世上本沒有路,走得人多了便成了路。」與其是何其相似!自己到底迷惘什麼?難道便是因為沒有建功立業,開創新時代?沒有宏偉目標,造福蒼生?可是這一年多來,自己最不濟還是救了阿朱,還有許多本會死在蕭遠山手下的人。不管他們是虛幻還是現實,站在他面前的都是活生生的人!想想和獨孤的笑容,舒適怡人;在聚賢莊和蕭峰的結拜,豪情蓋世;和楚依依相識相戀,溫馨醉人。人生有此,夫復何言!有多少人追逐一世,能得其中一樣?想到此,心中陰鬱頓去,豪情復生,不禁仰天長笑。

    蘇星河聽他笑聲豪邁,知他心中塊壘已去,不由喜道:「恭喜掌門師弟撥開雲霧,重見青天!」

    劉飛揚止住笑聲,說道:「多謝師兄指點,我知道今後該怎麼做了。呵呵,時候不早了,我肚子也有點餓了,回去吃飯吧!」

    蘇星河忙道:「不敢。小兄正是請掌門師弟回去用膳的,掌門師弟請!」劉飛揚客氣了番,仰頭挺胸向木屋走去,歡喜的臉上也帶著幾分堅毅,步伐更見從容。蘇星河隨後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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