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崖子向劉飛揚招了招手,笑道:「飛揚,你過來吧!」劉飛揚看他神情,知他是要傳功於自己,心下竟是百感交集。無崖子七十餘年的功力自是非同小可,更何況自身也有北冥真氣,並不需要先化掉功力,便可憑白增加數十年的功力。只是他從來不是個貪心的人,他此時能有現下的一身功力,雖說來自早期北冥神功的積累,但不過打了個基礎而以,更多的功力是他後天辛苦練來。在海中和大自然相抗,於生死一線間逼出自身的潛力,這才有連無崖子都驚歎的精純功力。
劉飛揚更知道逍遙派功力,與自身血脈相連,傳功便是等於了結自己的生命。眼下,無崖子心結盡解,卻還有許多事沒做。他實在不忍心見他就此結束自己的生命。
無崖子見他猶豫不絕,忽然身形拔起,凌空一個觔斗,頭下腳上,直往他頭頂落下。劉飛揚抬頭望著他的笑容,終於下了決定,在他腦袋即將落的自己頭頂時,雙手舉上,往他雙肩撩去。無崖子輕笑一聲,也是雙手齊出,迎上他的雙手。
只是劉飛揚此時使出乾坤大挪移之術,撥,挑,帶全是借力打力之法。無崖子身在半空,使不上全力,雖是連換數種精妙絕論的手法,終究還是沒能撥開他護住頭頂的雙手。電光火石間二人虛發虛接十數招,無崖子終是長歎一聲收掌躍回,說道:「想不到你身手竟如此了得,難怪能打跑丁春秋!只是你用的並不是本門功夫,這是為何?」
劉飛揚也不瞞他,說道:「這是師侄機緣巧合下學的一門武功,師伯勿怪!」無崖子笑道:「無妨,我逍遙派有容乃大,海納百川方顯無窮,這點和其他門派大不相同,並不禁止門人學習別派武功。我剛非是對你不利,你大可放心!」
劉飛揚點頭道:「這點師侄明白。師伯可是想把一身功力傳給我?」無崖子訝道:「竟被你猜到了。呃,你竟不想接受麼?」劉飛揚還是點點頭。
無崖子又道:「你身有北冥真氣,若再加上我的內力,功力之深不說前無古人,那也是當世無匹,你竟不想要。要知道我七十餘年的修為,放眼天下除了我那個師姐,敢說天下無出其右者,便是秋水也要稍遜半籌。」口氣中透出深深的自負,又像個小孩子般,要送別人好東西,而那人卻不屑一顧般,有些悶悶不樂。
劉飛揚心道:誰說的,論功力至少還有兩人不在你之下,那太監房佑龍我看絕不比你差,而無名老僧的修為說出來你都不信。當然這話是不會說出來的。抱拳一揖,說道:「師伯的修為,我當然絕不懷疑。只是我聽聞我派內力都是和血脈相連,師伯要傳我功力,那豈不是我間接害了師伯,師侄萬萬不會接受的。」還有一點他沒說出來,只是在心裡嘀咕:就算你把功力給了我,對我的用處也不見得有多大。以虛竹合逍遙派三大宗師的功力於一身,也不過就那種水平,終其一生,能否完全融會掌握都是問題。而我此時的功力也許比不上虛竹強盛時,但卻在不斷自我進步中,如要了你的功力,反而弄得以後再無寸進,那不是得不償失麼?還不如現在就擺明態度的好。
無崖子一陣欣慰,撫著長鬚道:「你能說出這些話來,足見你心地不壞。之前我見你悟性奇佳,還有點擔心你和丁春秋一般包藏禍心。如今我更是放心把逍遙派交付你手中。」
劉飛揚道:「師伯此言差矣!師伯之前的擔憂我不是丁春秋的對手,但如今已證明便憑我現有的武功便足以對付那惡賊,替我逍遙派清理門戶了。更何況師伯還有幾件事未了,如何可輕易放棄!」
無崖子「哦」了聲,道:「你倒說說看,我還有什麼事未了的。」劉飛揚道:「那便恕師侄放肆了。前面說了師伯還有位女兒,數十年來師伯困守木屋那也就不說了,可如今師伯心籠得開,父女卻未得團圓,更何況秋水師傅健在,師伯就此辭世不覺太對不起她們母女了麼?從她留下的北冥神功的卷帛中可以看出,她對您還是戀戀不忘的。」
無崖子面色一暗,說道:「譽兒不說她在秘籍上寫明:要替她殺盡逍遙派弟子麼?」劉飛揚道:「那是愛之深,恨之切啊。她一直以為您被丁春秋害死,這才寫下了那麼一句。以師伯的睿智難道看不出來麼?」這句話卻是半真半假,不過李秋水對無崖子那是愛恨交加是肯定的了,要不然《天龍》原著中她臨死前,也不會傷心於無崖子竟然愛的是她妹妹了。劉飛揚雖然也不喜歡李秋水的性格,但對她卻有莫名的好感,也許正是由於她留下了北冥神功的卷帛,才有他今日的造化吧。
無崖子聞言,眼睛漸漸迷離起來,陷入往事回憶中,良久長歎一聲,說道:「當年是我先對她不起,她才……哎,不知她能否原諒我!」
劉飛揚不禁大聲說道:「師伯啊,你還不明白麼,都這麼多年過去了,秋水師傅又怎麼還會怪你。你們畢竟是夫妻啊,還育有一女。人生匆匆,如白駒過隙,你們彼此痛苦了幾十年了,師伯一走了之那是痛快逍遙了,可您忍心讓秋水師傅繼續在煎熬中度過餘生麼?」
無崖子身軀一震,說道:「想不道我空活這一大把年紀,竟不如一個年青後輩看得深遠!」接著眼中射出奪目的光芒,直望著劉飛揚,似笑非笑道:「你也真是與眾不同,從無人敢如此對老夫說話,比老夫當年還要直言不羈。好,好。」
劉飛揚知他並沒有怪罪之意,也聽出他已有回心轉意的念頭,躬身說道:「師侄放肆了,請師伯勿怪。」無崖子哈哈笑道:「我便喜歡你這個性子。只是從這也看出你也是性情中人,為人頗為執著。記住剛極易折,你今日能把助老夫解脫束縛,便怕他日卻陷如自己心中的束縛中!」
劉飛揚悚然一驚,道:「謹謝師伯教誨!」心中卻想道:我一個二十一世紀的大學生又怎麼會去鑽那牛角尖。臉上頗有不以為然之色。
無崖子哪會看不出他的臉色變化,心中暗道:他才智悟性不在老夫之下,只是有些事越是聰明過人,越難避免。也罷這些話,他能聽便聽,年輕人意氣風發,受些打擊也是好的。當下也不點破,又說道:「老夫困居此處幾十年,是也該出去走走了,逍遙派便交給你了!」說著,從左手無名指脫下一枚寶石戒指,遞給劉飛揚。
劉飛揚想也不想就接過了,無崖子笑問道:「適才我傳你功力你不要,怎麼這會卻如此爽快了?」劉飛揚道:「適才我只是不想師伯白白喪命,卻沒說不做這個逍遙派的掌門。況且師侄晃蕩江湖許久,也想撈個掌門當當。」他此時算摸透了無崖子的性格,知他絕不會因此怪罪,粗略看了眼戒指便往左手無名指套去,卻也是大小適中。
無崖子不禁莞爾,縱是他一生閱人無數,也從未見到劉飛揚如此的人,笑道:「有趣,有趣!我逍遙派『撈』到你的手中,我也放心。」這一笑,心境又是一寬,心裡竟是出來沒有過的輕鬆,直欲放聲高歌。在身後木板上一按,轟轟幾聲輕響,他身下的石面分開,從中露出幾本小冊子,說道:「這是我這些年摘錄的武學心得,還有秋水的小無相功。你的武功雖來自她留下的卷帛,但學的卻是我的北冥神功。你叫了她許久的『師傅』也該學學她的武功,北冥神功和小無相功相結合,威力倍增。如果你有機緣學到我師姐的八荒六合唯我獨尊功,三者相合,那更是天下無敵,進可稱雄天下,退可逍遙山林!」
劉飛揚大喜拜謝不已,問道:「師伯接著有什麼打算,也許師侄還能幫上一二的。」
無崖子撫摩著手中那柄短劍,說道:「那李庭登雖然心懷不軌,但這劍卻是當年我送給秋水之物。你秋水師傅原便是西夏皇族中人,此刻她既不在無量山中,那必是回西夏了。我也該去找她了!」手臂忽然往上削去,連在橫樑上的繩子叭的一聲斷裂,同時運功崩斷身上的繩子,一根長約三尺的繩子握在右手中,內力逼過,直挺挺便是根木仗,左腿伸開,往地上一彈,就此向外躍去。
劉飛揚不想他竟說走就走,勢如輕鴻,迅捷無比,嘴裡叫道:「師伯這便走了麼?」從後追去。只是終究慢了一步,待出了門口,已不見無崖子的蹤影,只剩下站在那呆若木雞的蘇星河和段譽。還有遠遠傳來的無崖子夾含長笑的長吟聲:「乘天地之正,御六氣之辯,以游於無窮,是為逍遙。」
蘇星河忽地跪下,往無崖子消失的方向恭恭敬敬磕了三個頭,嘴裡喃喃道:「師傅終於放開懷抱,得真正逍遙,弟子無限欣慰。」站起身後已一眼瞥見劉飛揚手上戴著的戒指,身子一移,正對劉飛揚,又是一交跪了下去,說道:「逍遙派弟子蘇星河,拜見本派新任掌門人。」卻把段譽驚得跳起,又驚又喜地望著劉飛揚。
劉飛揚伸手把他拖起,說道:「我初任逍遙派掌門,受你一拜就是,磕頭什麼的就免了。」蘇星河也不勉強,躬聲道:「謹尊掌門法旨。」側身垂手恭立在旁。
段譽這才上前道:「恭喜二哥成為逍遙派之主!」劉飛揚突然童心上湧,向他打趣說道:「三弟,我成了逍遙派的掌門人,你可還會不會聽神仙姐姐的話,殺盡逍遙派的人啊?」蘇星河聞言,臉色大變,又見劉飛揚面含笑容,知這不過是玩笑話,只是心中不解:掌門人怎麼說這笑話?
段譽頓時又忸怩不安起來,道:「神仙姐姐的話是不錯的,只是,只是殺人麼,我是萬萬不會去做的。」
劉飛揚哈哈大笑起來,說道:「三弟多心了,其實那卷帛上的那句話,只是一句氣話,三弟不用放在心上的,有空時二哥再和你詳細說明其中緣故。走,我們先去看看傷者。」
段譽這才面色稍安,道:「嗯,二哥請。」蘇星河道:「掌門,我來帶路!」劉飛揚忽地說道:「等等,差點忘了一事,你們稍等。」轉身進了木屋,來到無崖子的那個屋中,把無崖子留下的那幾本武學經書塞入懷中。雖然這裡的人都信得過,但就怕慕容復之流暗中返回,被人偷去了那可就大大划不來了,小心駛得萬年船嘛!
出了屋來,蘇星河自也不會問他什麼事,帶著二人來到後面眾人養傷的地方。三人轉過一排松樹,入木的又是十餘間木屋,屋前還有幾塊自種的菜地,旁邊一塊池塘,上面還有幾十隻鴨子撲騰嬉戲。劉飛揚不禁歎道:「好一派田園風光。」
蘇星河道:「那是手下平日生計。眾人便在他們所居的屋中養傷,倒是環境簡陋怠慢貴客了。」
劉飛揚道:「段公子是我結拜兄弟,其餘人等同樣也和我派大有淵源,皆說不上是外人。」蘇星河恭恭敬敬地道:飛揚又道:「師兄入門比我早幾十年,對師伯更是忠心有加,以後直接叫我『掌門師弟』便是,倒不用那麼拘謹。」他知道如果要蘇星河叫他名字或者師弟,那是打死他也叫不出口的,乾脆直接挑明了。蘇星河自是連連應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