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戰天下 第十九集 第九章 決戰在即
    正當印月戰場上如火如荼的進行著的時候,千里之外的涼城則迎來了又一場艱苦卓絕的激戰。

    「嗚——嗚——嗚——」

    低沉的號角聲迴盪在冥冥的夜色中。

    涼城城外,咚咚咚的戰鼓聲由疏而密響成一片。

    火光,升騰而起。

    月夜,開始狂躁不安。

    龐大的燕家軍團經過一天多的連夜強行軍,終於擺脫了風雨軍本陣的尾隨,衝破了蒙璇的阻撓,來到了涼城城下。

    各式隊旗紛紛從曠地升起,無數個步兵方陣在弓箭射程以外的地方嚴陣以待,千萬名士兵堅定地駐立陣前,木然地望向涼城的方向。然而士兵們的面上卻是毫無表情,沒有喜怒,沒有恐懼,有的只是僵硬地等待著命運降臨。因為他們都知道,現在他們的生命並不是掌握在自己手中,在此時,除了相信宿命外,還有什麼可以相信的?

    在他們的面前,正是戰友們的殊死奮戰。

    上萬枝弓弩向城上齊射,城頭上戰棚前遮擋流矢的垂鍾板上很快就密密麻麻地佈滿了箭鏃。一塊小小的垂鍾板竟插有數百枝利箭。

    上萬塊壘石與火球從投石車上發出,帶著呼嘯的凜冽,落到了城樓,帶來的是破壞和毀滅,還有滾滾的濃煙與嗆鼻的氣味。

    為數三萬人的燕家軍第一波攻擊部隊,正潮水般像那巍峨高聳的城牆撲去,夜色中,戰馬在迎風長嘯,伴和著武器的鏗鳴,車聲轔轔。一個個方陣在隊長的喝令下整齊地緩緩前行,步兵們整齊劃一的豎起長刀銳矛,方陣的上方一片鋼鐵冰冷的閃光,他們背向著督戰軍手中利箭,一步步向前踏進。

    眼看城牆就在近前了,突然令旗展動,彷彿事先演練了一般,三萬將士不約而同的加速了步伐,從先前步步為營的逼近倏然變成了風馳電掣的衝刺,湧動的人潮在十里方圓的開闊地面上成扇形攻擊陣行,震撼心肺的吶喊聲直衝雲霄。

    一隊隊幽燕的士兵背著蒙上鐵皮的木板,左手高擎著火把,右手持刀,吶喊著向城邊猛衝過去。喧囂聲響如同一股騰空而起的煙霧,籠罩在涼城上空,久久不散。

    鼓聲,震耳欲聾的鼓聲,燕家軍的勇士在戰鼓聲的激勵下,竭盡全力沿著雲梯飛快的向城頭爬去。

    巨木、擂石呼嘯著墜落,砸在地上、落到燕家軍士兵的身上,濺起暗紅的泥漿。滾燙的油料也不甘寂寞的傾倒下來,幽燕健兒在城下的慘叫聲從密不透風的鼓點中傳出,迴響在寒夜之中。

    燕家軍士兵的屍體和著血漿與巨石、檑木凍在一起,有的被巨石壓住,只露出一隻僵硬的手;有的貼在城牆上,頭被砸沒了;有的肢體破碎;有的死不瞑目,張著大嘴,彷彿在發出最後的吶喊;有的倒掛在雲梯之上;有的倚著雲梯,好像隨時要乘墉而上。是寒冷凝固了生命,是寒冷喚來了死亡。

    天空中一隻隻蒼鷹在盤旋,俯視著這一尊尊攻城者的雕像。

    望著這一幕幕的慘象,即便是素來以慷慨悲歌而聞名於世的燕趙男兒,此時也感到了心悸和膽怯,不由自主的停滯了前進的步伐,開始了向後的退卻。

    然而,後方永遠不是戰士的方向。

    遠處肅然排列的燕家軍本陣之中,奔湧出一隊揮舞著戰刀的騎兵,他們呼嘯而上,手中的鋼刃毫不留情的落在了逃兵們的頭上,揮灑著鮮血,帶走了生命。

    擂鼓的震動,督戰隊的威脅,和自覺到對榮譽的玷污,令燕家軍的戰士止住了退卻,掉轉了頭,又一次開始攻城。

    人潮再次不顧一切地湧向城牆。

    跟隨在第一波攻擊隊列倖存者後面的,是大約五萬人的生力軍。

    這一次,燕家軍的攻擊不再是全面的了,而是集中了主要兵力朝涼城的薄弱環節猛擊。並且這一次的攻城次序也安排得極好:五個步兵方陣組成了第一線的衝擊,另個五個步兵方陣在後面百步外組成第二陣的強攻,再往後便是第三線——由主力八個步兵方陣連成的突破。

    第一線隊形呈斜傘型,以避免士兵間距離過於密集,士兵多手持木盾以減少傷亡。第二線的是長刀輕甲步兵,主要作用是在第一線士兵衝擊過後逼近城牆力求打開局面,為主力強攻部隊。最後的主力則屬混合兵團,當中有長矛大隊,長槍大隊,劍手隊,大斧隊和弓箭隊,正是展開決戰的關鍵。

    對於涼城之上的風雨軍來說,這一夜猶如一場噩夢般的可怕。

    城下的敵人就彷彿是無窮無盡的惡魔,從黑暗的夜幕下冒出,數不勝數、殺不勝殺,縱有如蝗的箭雨也阻擋不了敵人前進的步伐,攻城的部隊一批又一批的倒下,卻又一批又一批的跟上。眼看著第一波的衝擊剛被悉數擊潰後,第二線的強攻就已恰好從後接應,頂替了他們的位置強攻向駐守城池的守軍。而正在此時,作為新力軍的第三線大量敵軍混合兵團亦已接近城牆,為強攻城牆部隊提供後備補給兵力。

    在這些敵人的後方,又有五萬大軍開始整裝待發,按照同樣的序列在前方展開激戰之後,緩緩的靠了上來,踏著戰友的屍體,堅定的邁向前方。

    戰士的刀鈍了、矛折了、弦斷了。主力遠去的涼城兵力極度匱乏,根本沒有足夠的兵力在戰鬥的間隙進行輪換休息,長時間的連續作戰,即便是鋼鐵的漢子此刻也感覺到了不能支撐的疲乏。

    終於,涼城的防禦出現了缺口。

    一隊又一隊的敵兵登上了城牆,大量弓箭手隊形被打亂,外圍的隊伍更被逼壓著後退。風雨軍不得不動用了所有能用的兵力,對敵軍面對面展開對攻以求奪回城頭。

    殺紅了眼的士兵在城牆上寸土必爭地互相劈砍著。無論是一貫站在士兵身後的督戰隊,直屬高級指揮官的親衛團,甚至是剛從火線退下來的輕傷員,只要能作戰的都被派上去支援前線。風雨軍盡力壓制著敵軍登城步兵,不讓他們有展開陣型的機會。但為此卻付出了在短時間內便損失了上千人的傷亡。

    傷口的灼熱與劇痛反而鼓舞著士兵們發狂般戰鬥著,一刀下去不是我死便是敵亡。鋒利的斧頭伴著風聲自大斧手手中劈落下來,血花加雜著肉塊飛濺在周圍人的身上、臉上。一張張瘋狂的臉上露出病態和絕望的獰笑!粗野殘忍的吼殺聲沖蕩著整個曠野。

    燒著、殺著、將人的軀體斬成碎塊,將目光觸及到的一切化為烏有……城牆上滿是橫七豎八的屍體。屍體發出令人作嘔的臭氣,同戰場的硝煙氣味混雜在一起。

    「請夫人回府,末將等一定誓死捍衛涼城!」

    在涼城的主樓之上,白起、雲濟和蘇倫等將領有些焦急的趕了進來,懇請觀戰的李中慧暫時離開,聽著越來越近的喊殺聲,即便是身經百戰的風雨軍將領們,此刻也微微的冒出了冷汗,畢竟若是這位堂堂聖龍帝國西北定涼侯夫人、風雨軍的主母有什麼閃失的話,無論多麼輝煌的勝利也將黯然失色。

    「今夜,妾身將在此樓與全體將士共進退,諸位將軍不必理會妾身,請按照預先的計劃執行吧!」

    李中慧的神色非常鎮定,不但沒有聽從將領們的懇勸,而且還堅定的走到了城樓上懸著的巨大戰鼓前,一把奪過了軍校手中的鼓槌,奮力擂了起來,一陣緊似一陣,一刻也不停歇,在寒風中,美麗的額頭上滲出了汗珠。

    「夫人保重!」

    蘇倫咬了一咬牙,激動地說道。這一幕他非常熟悉,當初馬家兄弟叛亂突襲涼城的時候,李中慧也正是在這樣危難的時刻,鎮定自若的戰鬥在最激烈的前線,激發著全體的軍民奮勇死戰,終於保住了風雨的基業。

    同樣的高潔,同樣的從容,同樣的美麗,同樣的無畏。在已經從校尉變成了都尉的軍官眼中,就如同當年那樣,李中慧依舊是自己誓死捍衛的女神。

    因此,年輕的軍官沒有多說什麼,僅僅是敬佩的望了一眼,便率先轉身離去,此時此刻,唯有投身於血肉橫飛的沙場,方能舒緩軍人心中的那一份激情。

    其它的將領也深受感動,紛紛鄭重其事的行了軍禮,如同蘇倫那樣,昂然邁向了戰場,即便是一直保持冷靜的雲濟,此刻也詫異的望了李中慧一眼,眼神中有的是讚賞,是驚異,還有敬意。

    ……

    悠揚的笛聲傳出氈房,嗚咽在荒涼的涼城野外,如雲的旌幡迎著浩蕩的朔風獵獵飄揚。巍峨的涼城,粗糙的城牆上到處塗染著殷紅的血跡,那是燕家軍將士層層澆灌的鮮血。遠方,是岑岑的夜,蒼茫地看不到頭。

    燕耳把酒一杯杯地往肚裡送,殘燭在氣流中倔強地搖曳著。一個時辰前陣上所披的衣甲,此時凌亂地橫陳在羊毛毯上。

    戰局十分得不順利,這是讓燕耳無法理解卻又不得不承認的現實。

    明明風雨軍的主力不在城中,明明自己擁有著絕對的優勢兵力,明明自己的軍隊已經數次攀上了城牆打開了缺口,然而涼城的守軍卻彷彿猶如神助一般,硬是咬著牙堅持了下來,讓涼城這座西北的重鎮,始終巋立於當前,成為了包括自己在內的所有燕家軍將領們共同的恥辱。

    恥辱啊!

    三十多萬能征善戰的大軍,連續一夜的攻城,付出了兩萬多人的代價,卻始終無法動搖這座涼城半分。

    想到這裡,燕耳就不由惱羞成怒的想要殺人。

    難道風雨軍防守的城池,就真的無法陷落嗎?

    燕耳不由想起了軍中的竊竊私語。

    戰爭期間,承受著生與死煎熬的戰士,往往喜歡在背地裡說一些悄悄話,肆無忌彈的嘲諷將領和其他的一切,用以舒解他們對於死亡的恐懼。如同所有久經沙場的宿將一樣,燕耳當然很清楚這一點,因此也總是睜一眼閉一隻眼的放任,但是唯有這一次關於風雨軍守城能力的傳言卻讓他感到格外的不舒服。

    說起來,燕家軍在攻打風雨軍的城池方面,也確實乏善可陳。除了依靠突襲和內應奪取的錦州之外,其他幾次都幾乎是丟進臉面,無論是二十萬大軍保衛區區縣城七天七夜毫無進展,白白造就了風雨軍又一位名將的昌化之戰,還是四十萬大軍夜襲卻大敗而去的涼城大戰,似乎只要一遇到了城池,燕家軍就遭遇了霉運一般,這在極其講究吉凶的軍隊之中,的確不是什麼好事情。

    不,不應該是這樣的!

    燕耳忍不住在心裡辯解:當初進攻昌化雖然遇到了預料之外的阻撓,但是真正的強攻也就是開始的兩天,再後來昌化就成為了風雨和燕南天之間戰略遊戲上的一個籌碼罷了;至於前兩天的涼城夜襲,雖然燕家軍遭遇了慘敗,但主要是因為被風雨搶先一步清理了燕家軍的內應,又遭遇了風雨精心部署的陷阱,最重要的是燕南天下不了決心,倉促的後撤所致。

    正當燕耳沉思之際,只聽見一道沉穩的聲音從帳外傳來,「小耳,你認為接下來該怎樣?」

    緊接著,帥帳被掀開,伴隨著一股涼風進來的,是四名燕家高級衛士正抬著一張軟榻魚貫而入,軟榻上躺著的正是前一天在戰鬥中不幸墜馬受傷的燕南天,跟隨在燕南天身後的則是包括朱全在內燕家重要將領。

    燕耳心中一顫,他知道這一場戰事不利,自然會引發燕家軍內部對他的不滿,再加上這一次從某種程度上他便是乘著燕南天攻城失利的機會方才以少壯銳取的姿態接過大軍指揮權的,為此已經狠狠的得罪了那些主張謹慎的將領們,所以如果無法獲取大捷的話,縱然燕南天不追究自己的乘機奪權,自己在燕家的聲望也會一落千丈,從此被打入另冊,再也沒有機會問鼎燕家家主的寶座。

    為此,燕耳不得不硬著頭皮,堅持道:「涼城守備空虛,正是決戰的大好機會!侄兒以為兩軍相遇勇者勝,如今就應當乘勢猛攻,絕對不能夠猶豫不決,錯失良機!」

    「涼城守備空虛?」

    燕南天身後的一員將領突然冷笑著說道:「這麼空虛的守備,卻讓我軍在一夜之間損失了兩萬人,不知道燕耳將軍是如何打的這一場仗?」

    燕耳心中暗自惱怒的抬頭望去,卻見此人乃是燕家軍中的元老人物,此次極力主張退兵,可能是因為和極力主張的燕耳一派在言語上產生了碰撞,因此藉機落井下石。不過這個傢伙也不是個會說話的人,雖然這番話對燕耳是極盡了諷刺之意,卻又何嘗不是在無意中連帶著把同樣在涼城損失慘重的燕南天也帶了進來,以至於軟榻上的燕南天聽了臉色也為之一沉,只是沒有發話。

    「咳咳咳,我軍將士其實已經非常盡力了,只是涼城乃風雨的根本之地,又有白起這樣的名將精心部署,的確不是急切間可以輕易圖謀的!」

    正在此時,只見朱全突然咳嗽了一下,不動聲色的接過話來,首先肯定了燕家軍對涼城攻打的成績,繼而立刻話鋒一轉,說到了當前的戰局:「目前蒙璇不時騷擾我軍後陣,此外風雨軍還加強了白沙河渡口的防守力量,顯然風雨依舊是試圖要全殲我軍,主公不可不防啊!」

    「叔父!」

    燕耳大為焦急,因為朱全顯然比剛才那個傢伙會說話多了,輕描淡寫的這麼一句話,就讓燕南天即便原本自己繼續進攻的主張,如今也不得不為燕家軍的生存安全考慮了,而一旦燕南天決心撤退的話,也就意味著他燕耳前途的徹底破滅,所以在這樣的緊急關頭,容不得他不全力以赴:「叔父,如今風雨軍兵力空虛是不爭的事實,更何況如今攻城那麼久,涼城始終沒有動用火炮,更加說明了風雨原本準備將火炮用於野戰,如今應該盡數在白沙河渡口才是,這實在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如果現在我軍佔據絕對兵力優勢,且又在風雨軍沒有火炮助威的情況下都無法拿下涼城的話,那麼假以時日,我軍還有何資本同風雨逐鹿中原?」

    此言一出,朱全微微皺了皺眉,暗叫一聲不好。

    果然,原本躺在軟榻上緊閉雙目似睡非睡的燕字世家的家主,突然睜開了眼睛,暴射出逼人的光芒,直視著自己的侄兒。已經退無可退的燕耳咬了咬牙,挺直了腰桿,同樣毫不相讓的回望著自己的叔父。

    「哼!」

    良久,燕南天收回了目光,閉起了眼睛,靠在軟榻上彷彿睡著了一般,什麼話也沒有說,讓周圍的將領一動也不敢動的站著,揣摩不透自己統帥內心的真正想法。

    事實上,燕南天心中也是左右搖擺不定,原本有心撤兵的想法,卻又被燕耳的最後一句話給動搖了。

    的確,如果說上一次奔襲涼城是敗在了風雨軍的火炮之下,還有借口可言的話,那麼這一次在風雨軍似乎沒有在涼城配備或者應該是配備了很少火炮的情況下,再草草退兵的話,對於大軍的士氣以及將領們的信心無疑是一場非常嚴重的打擊,將直接影響到同風雨未來的爭霸戰爭。

    而且,攻陷涼城、戰勝風雨,對於燕南天來說也是一個不小的誘惑。

    儘管風雨在涼州的領地大部分都在聖龍河以北,但是包括涼城在內的那麼一小部分聖龍河以南的區域,卻實際上是風雨軍最富饒的地方,涼城作為風雨發號施令的大本營,更是儲存著整個風雨軍的大部分家底。

    所以,只要攻克了涼城,那麼風雨軍勢必元氣大傷,而燕家軍則會如虎添翼,雙方的形勢頓時為之顛倒,繼而影響到了整個聖龍的大局。

    眼下的局勢似乎也非常有利於燕家軍。

    從第一次出其不意的千里奔襲,到後來引兵撤退,然後又是一個漂亮的「回馬槍」,雖然中間的歷程中和風雨軍的交手各有勝負,雙方也各自有各自致命的隱患,風雨軍的一系列以全殲或者至少重創燕家軍的戰略部署,也確實對燕家軍構成了非常嚴重的威脅,但是不能不承認涼城在風雨的軍事冒險之下,實力抽調一空,已經成為了一個非常誘人令人無法棄捨的餡餅了。

    但是,令人無法忽視的另外一方面則是,因為燕耳的故佈迷陣而暫時被擺脫了的風雨軍本陣,如今一定正在趕來的路途之中,為了急於攻陷涼城而被燕耳不得不忽略了的白沙河渡口,如今也一定得到了加強,如果燕家軍繼續滯留在涼城之下而無法及時攻陷的話,那麼就不得不面對同風雨軍在涼城外的決戰了。

    儘管燕南天期盼著和風雨軍的野戰,但也並不希望在這樣一個糟糕的情況下被對手腹背夾擊——這在軍事上是非常不利的。

    因此,如今的問題就在於,這樣一個香噴噴的餡餅,究竟會不會讓燕家軍安全無恙的吞下去,還是成為致命的誘餌?

    燕南天沉思著。

    就在此時,卻見一名顏如玉匆匆的走了進來,附在燕南天的耳邊,輕聲的說了兩句。燕南天頓時兩眼一亮,大笑了起來,環視眾將的時候,一掃剛才的猶豫困頓,大有勝卷在手的飛揚。

    就在燕家軍的將領們在重大傷亡之下不得不暫停進攻進行調整和反思的時候,在涼城的城樓之上,卻見兩名絕世傾國的美女,傲立於寒風之中,舉手投足之間自有一番說不出的風範。

    「妹妹,為何激戰至此,我軍還不動用火炮?」

    發問的是歐靜。在風雨軍中已經普遍傳為「玉女菩薩」的無憂谷主,望著城牆內外貶低的屍首黯然神傷,同時也非常不理解李中慧和白起為何遲遲不肯動用涼城的火炮禦敵,平白的增添了將士們的傷亡。

    「姐姐,不是妹妹心狠!」

    在巨大的壓力之下終於也顯出些微疲倦的李中慧苦笑著,無奈的解釋道:「此次涼城戰役的意義便在於我軍必須將燕南天死死的拖在這裡,以便於風侯調撥兵馬加以全殲,否則也就不必打這一場仗了。」

    「可這和不調動火炮有什麼關係?」

    自從李中慧回來就有意推掉了大部分權責、安心修養的歐靜,並不瞭解風雨軍此次的戰略意圖,因此依舊大惑不解的問道。

    「如果風雨軍太早將城內的火炮動用的話,就有可能驚走燕南天,而此時風侯的部署尚未完成,這樣一來雖然可以減少涼城將士的傷亡和壓力,但是就全局而言,卻大有可能功虧一簣,放跑了燕南天,那就得不償失了!所以,目前風雨軍唯有仰仗白起將軍的才華,用常規的武器力抗燕家軍,誘使其捨不得放棄涼城而滯留,從而為風侯贏得寶貴的時間。中慧妹妹,不知道紫煙這番見解可對?」

    未等李中慧回答,便聞到一股香風飄來,繼而是一道紫色的身影轉眼出現在了兩位佳人的身邊,卻是同樣的美麗,同樣的高貴,不是別人,正是江湖中敬若天人的天池劍宗的袁紫煙。

    歐靜無語,略帶著悲傷的望了一眼屍橫遍野的戰場,只見到處都是鮮血,到處都是屍骨,遍地的刀槍箭矢,遍地的殘破旌旗,在夜色下藉著月光和火炬隱約可見,令人慘不忍睹,一片蕭然,不由一陣厭煩,幽幽的吟道:「山河表裡潼關路,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此話一出,袁紫煙和李中慧的臉上也都露出了深思的神色,不再言語。

    這三個女孩,可以說是當今聖龍最為傑出的女性,不僅美麗高貴,而且飽覽群書、胸懷安邦定國之能,自然非常清楚在這江山霸業的征伐中,一代又一代的英雄崛起,一代又一代的豪門隕落,然而無論是英雄的飛揚還是末路,最終真正承受著戰爭之苦的卻還是那天底下數以萬計的百姓黎民,而那帝王將相,無一不是踩著萬重屍骨走上了凌煙閣、百將台,乃至金鑾寶座,因此被歐靜這麼一說,不由得聯想起了歷史長河中這一幕又一幕的興衰離合,雖然各自的心思略有不同,卻是一樣的都呆了。

    於是,一時之間,三個風華絕代的女孩,站立在寒風中的城樓上,面對著對峙雙方的萬馬千軍,構成了一幅人間絕無僅有的圖畫。

    歐靜首先回過神來,她沒有多說什麼就離去了,一如既往的前往傷兵之中慰問撫恤,這也為她贏得了那些沙場倖存者們的衷心感激。

    袁紫煙和李中慧則彼此對望著。這兩個當前聖龍帝國最有權勢的女人,在面對這面的時候,自然而然的有著一種碰撞的對立。

    「姐姐值此危難之際,仍舊留在涼城之內,相助剷除『西門』的餘孽,中慧謹代表風侯對您感激不盡!」

    李中慧突然一笑,娓娓而言道。

    「妹妹不必客氣!」

    袁紫煙也同樣嫣然一笑,淡淡的說道:「雖然紫煙對於風侯有些事情不敢認同,但是燕南天勾結呼蘭帝國,這是天池劍宗絕對不能坐視不理的。不過說起來,其實紫煙也不過是錦上添花,妹妹的玄武堂精英薈萃、高手如雲,實在是令紫煙佩服!」

    「姐姐過獎了,米粒之光怎敢與日月爭輝!」

    李中慧不動聲色的回應了袁紫煙的讚譽。

    袁紫煙提到的玄武堂讓李中慧突然想到了和風雨的這一次衝突。

    表面上,這是一心想要為死去的孩子報仇而力主討伐燕南天、皇甫嵩的李中慧,和審時度勢、為了完成自己遠征印月的計劃而試圖暫時與燕南天、皇甫嵩和解的風雨,為了風雨軍首先討伐的對象之間的矛盾。

    然而實質上卻是風雨逼開內戰、開拓疆土的理想主義同李中慧以及風雨軍中大部分將領希望問鼎中原的功利主義之間的鬥爭。

    其中更是牽扯到了李氏家族在風雨軍中權力分割和權力平衡的問題,以及讓李中慧心煩意亂的自己定位的問題。

    所謂關心則亂,尤其是最後一個,更是讓一向精明幹練的李中慧在李氏家族的領袖和聖龍帝國西北定涼侯赴任的角色之間的扮演顯得有些大失水準了。

    從一開始,李中慧主張和風雨合作乃至聯姻,無疑是一種出於權力和利益的考慮,但是人非草木,在長時間與風雨同舟共濟之下,李中慧又情不自禁的被風雨這個能夠彼此李傑、欣賞的男人所吸引,心甘情願的希望輔助風雨的事業。

    於是,一方面是毫不避諱甚至明目張膽的用盡各種手段,讓風雨放棄全力遠征印月的打算,走上李中慧自認為應該進行的開拓霸業的正道上來;另一方面又培植了家族的勢力,包括這個玄武堂,從而為家族的利益服務。

    這就形成了一種危險的矛盾。

    犯顏直諫所能引起風雨的好感與信任,卻因為建立朋黨的私心而大打折扣;而建立朋黨的盤算卻又因為犯顏直諫而暴露。

    李中慧自己也清楚這樣的矛盾蘊藏著巨大的危險,甚至可能會引發一場血腥的宮廷鬥爭,然而身在其中的她卻又實在無力自拔。

    因此,被袁紫煙一句「玄武堂」而引發心事的聖龍帝國西北定涼侯夫人,此刻再也無心和袁紫煙暗中比個高下,陷入了自己的思緒之中。

    而此時,遠處燕家軍陣營的號角再次吹響,大隊的兵馬開始調動,塵土飛揚、火炬簇動,眼看著一場大戰又將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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