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已經完全停了,路上消失的行人再次出現在街道兩邊,踩著那半寸多厚的積雪,各自奔向自己的目的地。
雖然街道上的積雪還來不及清理,但是這並不能阻擋人們的步伐,而對那些四輪馬車來說,只需放慢速度,就沒有必要擔心了。
一輛裝飾豪華的墨綠色四輪馬車沿著平坦而寬闊的街道緩緩行來,由於街道上鋪的全部都是水泥,因此行駛的相當平穩,而且由於街道上覆蓋著積雪,馬蹄聲也小了許多,只有那車輪軸摩擦的聲音還不時響起。
伴隨著馬車車輪的轔轔聲,這輛四輪馬車來到了一座規模很大的茶館邊,並停了下來。
坐在車前馬車伕身邊的一名家丁模樣的人趕緊跳下車來,跑到左邊車門邊,將那緊閉著的車門緩緩打開,並對裡面小聲喊道:「老爺,到了。」
一個身穿裘皮長袍的老年男人從馬車裡慢吞吞的露出了個頭,隨後,在車廂裡的兩名小妾和那車門外的家丁的協助下,一步三晃的出了馬車。
家丁「砰」的一聲關上車門,隨後走上幾步,來到那正在抬頭仰望茶館招牌的老爺跟前,小聲說道:「老爺,咱們現在就進去?」
老爺微微點頭,從嗓子裡噴出兩個字:「進去。」
茶館掌櫃立刻迎出,向那老爺行禮道:「馮老爺。」
「噢,柳老爺來了嗎?」馮老爺問道。
「向往常一樣,午飯一過就到了,一直坐到現在。」掌櫃笑著說道,「柳老爺腿腳不便,沒上樓,就在這樓下。」
「好,帶路。」馮老爺說道。
馮老爺和他的隨從跟著掌櫃來到靠近茶館西北角的一個茶桌,雖然樓下這層是普通茶舍,不過,也許是主人特意吩咐的緣故,這張茶桌的周圍圍上了一圈綢制屏風,將這張茶桌與其它的茶桌隔了開來。
那原先坐在桌子邊的老頭見馮老爺進了屏風,遂由一名守在身邊的家丁扶起身,向那馮老爺稽首道:「馮老爺,您怎麼現在才到?莫非路上濕滑?」
馮老爺還禮,說道:「方纔去了趟觀音廟,燒了幾柱香,許了個願,因此來晚了些。」
「噢,是送子觀音吧?」劉老爺問道。
馮老爺點點頭,答道:「是的,老夫希望這回的香能夠靈驗。」
柳老爺看著馮老爺身邊扶著他的那兩個年輕女子,說道:「這就是您新納的兩個妾吧?」
馮老爺道:回頭看著那兩個年輕女子,吩咐道:「快給柳老爺見禮。」
兩個年輕女子向那柳老爺行禮,柳老爺擺了擺手,說道:「罷了,罷了!」他在家丁的協助下重新坐回座位,對馮老爺說道:「馮老爺,聽說您在北邊一住就是三年?」
馮老爺也坐了下來,隨後說道:「是啊,據說草原上的佛爺靈驗。」他喝了口熱茶,問道:「怎麼?聽說柳老爺將鋪子交給令郎打理了?」
柳老爺應道:「身子骨不中用了,腿病一天比一天重,連走路都不利索了。」說著說著便用手輕錘膝蓋,並歎道:「前年聽說荷蘭長毛子在非洲南邊發現了很是珍貴的寶石,老夫一時好奇,便僱船前去打探,卻不料在當地遇到了強盜,我帶去的十五個夥計死了十個,若非是當地駐軍來救,恐怕我的老命也保不住了,不過,腿上還是中了一槍,雖然後來彈頭取了出來,不過卻終究是落下了殘疾。唉,人算不如天算吶!」
馮老爺追問道:「弄到寶石沒有?」
柳老爺苦笑道:「不怕你笑話,搭進去十條人命,可只保住一顆寶石,其它的都叫土匪給搶走了。」
馮老爺歎道:「我早就說過,在外面要靠槍,像我出船就一定要雇保鏢的,小心駛得萬年船。那些土匪是當地土著吧?」
柳老爺搖頭道:「不是,是長毛子,也有少數黑土著,看著倒像是被流放的囚犯。可歎我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啊,不僅寶石沒弄到,反而賠了一大筆錢給那些夥計的家人,這可真是……唉!」
兩人長吁短歎一會兒,再無話說,各自喝起自己喜歡的熱茶來。
「看報,看報!最新消息!」屏風外不遠處傳來了報童的喊聲,「新大陸最新軍情!我軍再次大破倭寇,擊斃敵酋向井氏!」「西線戰勢平穩,已整整一年無大戰。」「歐洲和談已近半年,但仍毫無進展!」「歐洲諸君主再次於西班牙會盟。」
報童的聲音越來越響,似乎已經站在了屏風旁邊,正沖屏風後吆喝。
那馮老爺向身邊的家丁使了個眼色,那家丁立刻轉身走出屏風,片刻轉回,手上已多了份仍散發著油墨氣息的報紙。
柳老爺看著馮老爺接過那份報紙,口中歎道:「馮老爺還是如此喜歡看報紙。」
馮老爺將報紙展開,一邊掃視那上面的內容,一邊說道:「要想賺錢多,就要多看看報紙上的消息,機會一旦錯過,就不可挽回了。」
柳老爺搖搖頭,說道:「新大陸那邊的消息不看也罷,那裡是個窮地方,沒什麼賺錢的門路,倒是歐洲要好好看看,興許又能找到什麼機會,有時候內幕消息更緊要。」
馮老爺道::「非也,非也!新大陸腹地地廣人稀,是種棉花的好地方,而且聽說最近又在西海岸一帶發現了金礦。種棉花的一多,那麼需要的勞力就越多,我就又有賺錢的門路了!」
「可是你賣給誰呢?」柳老爺問道。
馮老爺道:「自然是賣給那裡的歐洲人。自從歐洲戰端開啟,那兒的許多人便跑到了新大陸,不管有錢沒錢,不管有勞力沒勞力,通通到那裡去佔地方。歐洲的國君們也想靠著買地賺錢貼補軍費,因此,那裡的農場是越來越多,但人手不夠,最近聽說那裡又在往非洲大量派船了。」
柳老爺道:「我聽說那裡原來也是有土著人的,而且數量也不少。」
馮老爺道:「當然不少,不過那是以前的事情了,現在已經大不一樣了。倭寇在當地招募土著與鎮虜軍作戰,而鎮虜軍也以牙還牙,也招募別的部落並肩作戰,這樣一來,死的人就越來越多,而且那些部落之間互相敵視,殺起仇人來分外凶暴,土著已經越來越少了。再加上瘟疫的爆發,土著人口銳減,若不是鎮虜軍的抗生素的話,恐怕那裡的土著已經死光了。」
聽到這裡,柳老爺忽然想起一事,便說道:「抗生素倒很是值錢。」
馮老爺放下報紙,望著柳老爺,笑道:「那是自然,如今戰亂連綿不絕,歐洲對此物需求甚大,但由於此物製造不易,因此貴如黃金,出廠時一個價,但到了歐洲就立刻飛漲百倍不止。當年我也曾販運過此物,不過後來卻弄不到貨,只好暫時罷手。」
馮老爺望著柳老爺,嘿嘿笑道:「怎麼?柳老爺也有意在這上頭弄些名堂?」
柳老爺擺擺手,說道:「非也!我的錢已經投到無底洞裡去了,現在我也就靠著幾個小鋪子,還有犬子從緬甸和南非弄來的寶石過活了。」
馮老爺有些詫異,問道:「什麼無底洞,可方便透露嗎?」
柳老爺道:「也不怕你笑話,我的錢多已投到鐵路上去了。」
馮老爺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這麼說來,你是在鐵路上入股了?」
柳老爺道:「正是!朝廷修的第二條鐵路眼見著就要動工了,我觀望了陣子,最後經不住別人的攛掇,就入了股。」
馮老爺道:「這麼說朝廷已經下定決心了?那些修路的地怎麼征?」
柳老爺道:「入干股,凡是沿途被征地的人,每戶都可以入干股,沿途所有人家的干股加起來,佔整個民股的兩成,另外,官股中再分出一成給他們。」
「哦?這麼說來,這些人不用投一文錢,就可以坐食股息了?」馮老爺在心裡盤算起來,過了片刻,接著說道:「這樣算來,光是沿途這些人家就佔了總股的三成,如此說來,戶部僅佔四成了。」
柳老爺點點頭,道:「正是如此,這樣一來,以後只要是賺了錢,這些人家每年都可以分到錢。唉,真真是上輩子積了德了。」
馮老爺搖搖頭,說道:「那倒未必,朝廷修的第一條鐵路可是十五年前修的,我可聽說了,那條路到現在可還沒怎麼賺錢啊。」
柳老爺道:「賺還是能賺的,但不多。那條路是從肅州向西,緊挨著南邊的草原和沙漠,一直延伸到黑海邊上的清華堡,那條鐵路以運兵運軍火為主,這些都是戶部的錢,自然也不能算是賺,那裡的商人又不多,因此到目前為止,還沒大賺,不過將來肯定是大賺的。這第二條鐵路就不一樣了,從江陰一直到南邊的廣州,這條線可是寶線,將來必定賺錢。我倒盼望著第一條鐵路也盡快散股,不要老攥在戶部手裡。」
馮老爺不無惋惜的說道:「晚了一步啊,我的眼光不如你。」
柳老爺道:「馮老爺過謙了,你的拳頭比我的腰都粗,這些錢本也不在你的眼裡。我可是聽說了,你把你新建的幾個棉布場都挪到南洋去了,光這一去一來可就費了不少錢吧?」
馮老爺道:「確有此事。那邊勞力便宜,只用管飯就行了,不像中原,還要發工錢,到了那邊,一年就能回本兒。」他望著柳老爺,接著說道:「我說柳老爺,你不是新建了一個機器場,專門製造蒸汽機嗎?不如也搬到那裡去,咱倆的工場正好做個伴兒。」
柳老爺呵呵一笑,說道:「那可不行!南洋那邊又熱,又沒有什麼像樣的工人,再說了,到了那邊我一樣要給我的工人發工錢,一文都不能少,而且他們是否願意去還是兩說呢!與其到那裡去,倒不如留在這裡。再說了,自從子彈底火的製造工藝從歐洲流散出來以後,東帥便有意將底火工場也交給民間,並大赦那些長年做工的死囚,我可要抓緊這個機會,好好的攬些手藝高超的工匠過來。」
馮老爺無奈的說道:「可惜,朝廷不許在中原一帶蓄奴,否則的話,我也不用費那麼大的勁兒把工場挪到南洋去了。本來藏區的農奴也是很好的勞力,可是朝廷卻不許在那裡建工廠,可惜,實在可惜!」他頓了一頓,接著說道:「我在川邊一帶有兩個礦,正想轉讓,不知柳老爺可有興趣?」
柳老爺笑問道:「幹的好好的,怎麼又不幹了?」
馮老爺道:「我想將這兩個礦賣了,然後也到南洋去開銅礦,聽說在離澳洲不遠的東北方向,有個島上銅礦很多,很多消息靈通的人已經去了,我已經晚了一步了。」
柳老爺沉思片刻,隨後說道:「這樣吧,若馮老爺真的想賣礦,那麼不如等明日我帶著犬子去貴府與你商議。」
「好,甚好。」馮老爺擊掌讚道,「柳老爺果然也是痛快人,不過馮某也要提醒你一句,那兩個礦地勢險要,而且常發礦難,要多小心些才是,那些朝廷規定的撫恤錢是不能少的。」
「幾位,柳老爺與馮老爺就在這屏風後,請稍候。」正當柳自清與馮世義在屏風後商議買賣的時候,屏風外忽然傳來個聲音,聽起來倒像是茶館掌櫃在說話。
果然,茶館掌櫃走進了屏風內,他笑著對柳自清與馮世義兩人說道:「二位老爺,有客。」
馮老爺示意讓那些人進來,那掌櫃立刻領著一名中年人與一名青年人走了進來。
馮老爺認出那人,略微有些驚訝,說道:「原來是孔賢侄,近來可好?你身後這位是…」
來人不是別人,卻正是舊東林的領袖人物孔季康,他走到馮老爺跟前,稽首道:「托世伯的福,晚輩好的很。晚輩身後這人便是晚輩的犬子了。」
「你如何會來這裡?」馮老爺問道。
孔季康恭敬的答道:「晚輩今日來此,是準備與一些同道商議明日的立憲國民大會的事宜,走到門口,卻無意間聽見掌櫃的提起二位也在此處,便特意前來拜見。」雖然他口稱二位,但眼睛卻只盯著馮世義看,全然沒有將另一位柳自清老爺放在眼裡。
馮老爺點點頭,道:「你有這份兒孝心就夠了,你忙你的事情去吧。」
孔季康又向馮世義寒暄一陣,接著又敷衍了柳自清幾句,隨後便帶著身後那名年輕人走出了屏風。
待孔季康走後,柳自清問道:「此人有些面熟,但就是想不起來了。」
馮世義笑道:「怎麼?你的記性還不如我?其實此人你比我認識的早,他就是張慎言的得意弟子孔季康。」
柳自清一拍腦門,道:「想起來了,那年在酒樓,你與史可法、陳永華發生囹圄,後來東林在報紙上詆毀你,幸虧此人幫忙,才將此事壓下去,解了你的燃眉之急,想來那以後你們就成了忘年交。他身後那人就是他兒子?聽說他正準備將東林交給他兒子,不知是否真切?」
馮世義嘿嘿冷笑,說道:「什麼忘年交?只不過是互相利用而已。他給我正名,我給他錢,這些年來,他們舊東林一派從我這裡至少弄走了不下百萬圓,對他來說,我就是他們的錢袋子,他怎敢不來拜見老夫?他的兒子也是相當厲害的,辯才甚至在其之上,不過卻還比不上陳永華的得意弟子許子敬,所以說,舊東林定是一代不如一代,老夫也得好好考慮一下今後的打算了。」
柳自清歎道:「還是馮老爺厲害,柳某自愧不如。對了,方纔他說明日就開立憲國民大會,莫非今日已是五號?」
馮世義道:「大概是吧,他要不說我還真忘記了,看起來明天老夫也要起個早了。」
「馮老爺也去參加?」柳自清問道。
馮世義笑道:「是啊,老夫有『陶朱勳章』,自然有份兒,怎麼說老夫也是江蘇省咨議院的咨議員呢。」
柳自清呵呵一笑,說道:「我可聽說了,此次立憲大會中,有各地鋤社的人,到時候馮老爺說不定要與他們坐在一起呢。」
「胡說!」馮世義下意識的拍了拍袖子上的灰塵,說道:「那些人自然不與我坐在一起,他們要是敢靠近老夫,老夫定要揮他老大耳刮子。」
柳自清歎道:「如今世道真是變了,鄉下泥腿子也能登堂入室了,聽說這些人都認識字。」
馮世義搖頭歎息,道:「誰說不是呢?東帥在各地廣設義學,那些沒錢讀書的佃戶都可以將子女送入義學讀書,不僅學寫字,還學做人,聽說還學法律條文,今後要想蒙他們,可真是難嘍!」
柳自清跟著歎息道:「東帥行事處處透著古怪,讓人摸不著頭腦,鄉下泥腿子用得著讀書嗎?居然還要在各省咨議院中佔兩成,真是讓人氣惱。」
馮世義道:「說起來我這樣的商賈才應該是咨議院裡的人,畢竟我每年繳稅無數,那些和尚、道士、傳教士也還罷了,可是這些泥腿子居然也來了,倒真讓人大開眼界,白白擠佔了商賈的席位,兩成鋤社的人,兩成軍隊的人,一成各教派的人,剩下的商賈工匠就只能跟儒生搶那四成席位了。」
柳自清道:「怪不得最近聽說馮老爺在忙著成立商會的事情呢,卻原來另有深意。對了,聽說南洋也有不少人要來。」
馮世義讚許的點點頭,說道:「南洋來的人也有幾百個,雖然沒咱們的人多,不過也不少了,現在的西帥是東帥的晚輩,自然要聽他的話,而且聽說他還想請東帥派兵前往南洋協助鎮壓叛亂,有求於人,不敢不來。」他將手中的報紙放下,又說道:「柳老爺畢竟是見多識廣的人,一下子就看出不對勁的地方了。是啊,鋤社都是一社一社的,大社小社,他們能抱成團兒,而商賈之人卻是一盤散沙,單個肯定是不行的,所以必須也抱成團兒,幸虧朝廷允許結社,否則此事沒那麼簡單。」
柳自清若有所思的說道:「東帥的用意我能猜出一點兒,他是想將戰場上的你死我活變成咨議院裡的討價還價,果然高明!就比如那舊東林,東帥依然將其納入各地咨議院,就是為了讓他們光明正大的罵,免得他們背地放冷箭。」
馮世義苦笑道:「一相情願恐怕是不成的,此事以後慢慢才能見分曉。」
兩人又喝了會兒茶,隨後柳自清首先站起來告辭,說道:「腿腳毛病,坐不了太長時間,還望馮老爺見諒。柳某告辭了。」
馮世義也站起身,說道:「一同走,我也要早些趕回去,不然明日起不了身。門外有我的馬車,咱們一同坐車回去。」
柳自清讚道:「馮老爺的馬車是全城最漂亮的,我能坐上此車,真乃三生有幸。」
馮世義苦笑道:「馬車再好有什麼用?卻無人能夠繼承。」
柳自清勸道:「馮老爺不必灰心,正所謂心誠則靈,你給佛爺、菩薩、觀音燒了那麼多香,磕了那麼多頭,想必神仙是知道的。」
馮世義回頭看了看那兩個臉現紅潤的小妾,心中暗歎:「只怕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啊!」
在林清華的主持和安排下,精心籌備了三年的立憲大會於共和2521年,即公元1680年正式召開。
大會從農曆十二月初六開始,一直持續到第二年三月中旬才結束,中間休會一個月。參加大會的一共有兩千多人,除了中原地區的參與者之外,南洋的西帥系統也派來了五百餘人。
在林清華的努力下,大會終於將一些懸而未決的事情和一些不規範的規定形成了法律條文,並制訂了一部粗略的憲法大綱。
憲法大綱確定了一些基本的行政與法律制度,規範了中原東帥系統與南洋西帥系統的關係,並以法律的形式固定了下來。
根據憲法大綱的規定,國家體制正式被確定為聯邦體制,而這個聯邦又由兩大部分組成,其一為東帥的中原地區,而另一部分則為西帥的南洋地區。
這兩個地區的範圍界定是動態的,即每個被鎮虜軍控制的地區全部歸屬中原地區,而每個被鎮南軍控制的地區即為南洋地區,為了將這些概念與以前「中原」、「南洋」的概念區分開來,這兩個地區又被稱為「大中原地區」和「大南洋地區」。
對於以前的那份由林清華與鄭森共同制訂的「立國詔書」,憲法大綱依然承認,不過,對於一些細節進行了修改。
根據憲法大綱的要求,中原地區和南洋地區將各設立一個「常設國民大會」,各自設立在南京與新南安,各自向自己的地區負責。但是,出於對西帥本人意願的尊重,憲法大綱並沒有強制規定南洋地區建立常設國民大會的時間,而是建議西帥在適當的時候自行決定。
由於在一些細節問題上尚未達成一致,特別是在東西帥繼承人的問題上,由於林清華與鄭經的意見出現嚴重分歧,因此,這個問題被懸了起來,雙方約定,在以後的某個時間再舉行一次聯合立憲大會,制訂一部規範的憲法,解決這些問題,而在這一過程中,憲法大綱處於試行階段,在以後的實施過程中,若是遇到不合理的情況,將進行修訂和改寫,但是,關於「大中原地區與大南洋地區永遠不可分離」的規定則不可做任何形式的修改,並且明確規定,在這兩個地區,將同時推行國語與漢字的教學,以便加強兩地聯繫。
由於中原地區與南洋地區的行政制度存在很大差異,因此,雙方並沒有在這些細節問題上糾纏,而是規定由各自的常設國民大會自行解決。在兩個常設國民大會之上,另設一「總制國民大會」,由雙方各派出十五名咨議員,負責協調和聯絡,並為以後可能的調整做準備,其另一個主要職責是共同制訂聯邦的法律,根據兩個地區的不同制度,制訂出能讓雙方滿意並遵守的《大憲法》。
聯合立憲大會結束之後,林清華在十幾年前就開始的新政基礎上,對大中原地區的行政、軍事、經濟制度進行了大刀闊斧的改革。總結起來有七大方面:
第一個方面,他改變了大中原地區的大部分行政機構的名字。「朝廷」變更為「政府」,各「布政司」正式更改為「行省」,「行省」以下設立「縣府」。各部稱呼也改變了,如兵部被稱為「國防部」,戶部改稱「財政部」,而且主管教育的機構從財政部分離出去,單獨成立「教育部」。官員的稱呼也改變了,各省主官為「省長」,縣長官為「縣長」。
第二個方面,將大中原地區的行政區劃進行了修改。按照他的安排,大中原地區的行政區劃分為兩種,一種為行省,而另一種則為邊疆區。
行省主要位於內地,這裡的各省設立咨議院,咨議院的咨議員由各縣縣長按照商賈工匠儒生四成,鋤社兩成,政府僱員一成,教派一成的名額提名,此外,軍隊的兩成名額則由軍隊單獨提名,常設國民大會的咨議員職業配額也是如此。這些候選人提名送到省府,由省咨議院進行第一遍篩選,待將篩選落下的名額補齊,再送到常設國民大會進行最後的篩選,最終確定咨議員人選。咨議員必須年滿二十週歲,而且必須認識漢字,其自行向縣長提出候選申請,若縣長將其資格否決,則縣長必須指出否決原因,而被否決人若不服,則可以拿著縣長的否決緣由,向省咨議院申訴,由咨議院決定其是否有被提名資格。
由於最開始時,無論是省咨議院還是常設國民大會,其成員都沒有選出,因此,第一屆常設國民大會和第一屆省咨議院的咨議員們全部是由林清華和他身邊的親信從數萬名候選人中抽籤選定的,當第一屆常設國民大會和第一屆各省咨議院的咨議員被選定之後,往後各屆的咨議員則按照程序由咨議院和常設國民大會自行選舉,而且每五年改選其中一半。
具體選舉程序並不複雜,當候選人的資格認定結束,名單最終確定之後,將通過抽籤的方式決定最終的人選,而負責抽籤的人為三人,一為地方檢察院的檢察官,一為省高等法院的法官,而另一人則為上屆常設國民大會或咨議院的議長,而且上一屆常設國民大會或咨議院的全體成員將在一旁監督。抽籤分組進行,分別按照各職業預定配額抽取,當軍隊的人員名單送來後,則咨議員的最終人選即可確定。
每隔五年的改選程序也同樣採用抽籤的方法進行,所有的成員全部參加抽籤,而省高等法院將派人現場監督。簽為紅綠兩簽,抽到紅簽的人自動解除咨議員身份,而空缺出來的名額則按照職業比例在三個月內補齊,而在這期間,原咨議員暫時以代理身份履行職責。
常設國民大會的咨議員人數與咨議院的咨議員人數相同,均為兩百人。常設國民大會負責制訂全國性法律,而省咨議院則負責制訂地方法令,這兩者所制訂的法律和法令必須通過三分之二咨議員的認可方可施行。
常設國民大會的咨議員與省咨議院的咨議員一樣,都有固定生活補助,雖然不高,不過卻能保證出身貧寒者能夠在省府駐地正常生活。
與行省一樣,邊疆區的咨議院也是如此組建,但在某些方面,邊疆區卻另有一套自己的辦法。
在行省中,省長與縣長都是由通過科舉產生的人才擔任,具體由常設國民大會任命,但其若想上任,則必須得到省咨議院至少半數贊同票的,一旦其被咨議院允許上任,則連續任期為八年,在這八年中,每隔兩年,省咨議院就對其任內政績、廉潔等進行考核,若不合格,則咨議院可由議長主持,進行彈劾,當彈劾票達到一半時,即可罷免。
省、縣官員被罷免後,若其本人不服,則可向常設國民大會直接提出複查申請,由常設國民大會派出調查組赴當地進行調查核實,若確有不妥,則由常設國民大會的代表主持,再次進行彈劾,若此次再被彈劾,則官員自動離任,但其若無違法行為,則其政府官員身份可以保留,並可繼續等候上級政府新的任命。
若省、縣主官能夠連續任滿八年任期,則由各省咨議院寫出書面報告,將其政績上報常設國民大會,再由常設國民大會決定是否將其提升,或者繼續留任原職。省長、縣長都只管理民政事務,而無其他管理權,即無權管理法律事務,也無權管理軍事事務。
與行省不同,邊疆區的行政與軍事主官是同一個人,而且其稱呼不是「省長」,而是「總督」。總督的任命不需要邊疆區咨議院的同意和表決,只要被任命,則直接上任,不過,有權任命總督的只有東帥一個人,除非遇到緊急情況,否則常設國民大會不能越級任命總督。邊疆區的咨議院規模稍大,人數為三百人,其中一百人的名額是專門為當地土著預留的,這些人可以不認識漢字,但必須承認總督的權威。邊疆區其它的行政事物與內地行省一致,縣長也是由同樣的選舉程序產生。
總督的權限很大,除了管民政之外,還能夠管當地駐軍,實際上,總督就是當地的最高司令,他的軍事命令在邊疆區是最高命令,除非東帥、國防部或者是總參謀部下達了更高等級的命令,否則,邊疆區總督的話就是當地軍隊唯一執行的命令。
總督唯一不能管的事情就是邊疆區的法律。與其他行省一樣,這裡的法官也是獨立的,其由常設國民大會從科舉人才中選拔任命,並僅向常設國民大會負責。每個省僅設一個高等法院,而在每個縣則各設一個地方法院,地方法院的案子可直接上訴至省高等法院,若仍對高等法院的審判結果不服,則原被告雙方可繼續上訴至國家的最高法院系統————終審法院,終審法院的判決為最終判決,但若原被告依然不服,則可繼續向常設國民大會提出覆核申請。
縣級地方法院的審判由兩名法官做出,只有兩人意見一致的情況下,才能做出判決,而且在審判時,原被告雙方的親屬朋友或者鄉鄰必須旁聽,而且報社記者若想採訪,任何法官都不得拒絕,除非是原被告雙方的所有直系親屬同時拒絕。
省級高等法院的審判由三名法官做出,也只有在三人意見完全一致的情況下,才能做出判決。具體審判細節也與地方法院一致,而且作為必要的措施,高等法院每一個案子的審判,都必須要有至少三名省咨議院的咨議員旁聽,而咨議院的任何一位咨議員都不能無故拒絕法院的旁聽邀請。
終審法院的審判法官由十八名流動法院的法官共同組成,其人選由常設國民大會的議長和副議長共同選定,每屆任期僅為一年,一年之後,更換其中一半。只有其中的至少十五名法官同意,判決才能下達。終審法院的數量未定,具體可根據上一年的案發率和結案率確定,可以只有一個終審法院,但也可以在某一年同時設立數十個終審法院。
流動法院是個特殊的法院系統,其職責不是審判案件,而是巡查全國各地的地方法院和高等法院,審查其審判的案子,並主動清查可能的冤案,一旦發現可能的冤案,即向上一級法院提起重審,其案自動進入重審程序。
所有的死刑判決都必須得到終審法院的審核和認定,否則不能執行。
作為法律的重要一環,負責提起刑事訴訟的檢察官是必不可少的,但是,檢察院與法院不一樣的是,檢察官不由常設國民大會任命,也不向其負責,檢察院直接隸屬於由刑部改來的司法部,僅向司法部負責,其檢察官的任命由司法部單獨從各法律、醫學畢業生中遴選,也必須通過專門的考試,而且檢察院不僅僅只在各省設立,在南京還設立一個總檢察院,負責監督地方檢察院。
作為法律的不可或缺的補充,律師也是必要的,在具體的辯護中,律師可以是專門的職業律師,也可以是被告的親屬或者朋友,但在今後的司法實踐中,職業律師將最終取代平民辯護人的位置。
各級法院的法官與檢察院的檢察官一樣,任期都是終身,除非其任職期間發生了瀆職、違法行為,否則,其可以一直幹到六十歲退休,而且其待遇是所有政府官員中最優厚的。
第三個重要革新是在軍事體制上。根據林清華多年前的安排,國防部的前身兵部早就開始了軍制的改革,除了在各部隊中正式確立參謀制度之外,還在國防部中設立總參謀部,直接隸屬於國防部,但又不完全聽命於國防部,其可以由東帥與國防部共同領導,但兩方的命令發生衝突時,則僅執行東帥命令。
總參謀部具體負責軍事行動的策劃、制訂和實施,其在戰爭中具有相當大的獨立性,可以將國防部的錯誤命令直接發回國防部,並指出錯誤,同時抄送一份至東帥處。
軍隊的駐紮、調動方式也發生了變化,在各行省中,固定的「軍」被取消,部隊的最大常設單位為「師」,而且其直接受到國防部的指揮,沒有東帥和國防部的共同命令,總參謀部無法調動陸軍和海軍部隊,其唯一能獨自調動的只有兩棲部隊,而東帥則有超越國防部的權利,可以任意調動任何一支部隊。
當得到國防部或者是東帥的命令後,總參謀部才可以調動部隊,並且根據行動的性質,將零散的師整編到一起,或者編為軍,或者直接編為集團軍,任命軍長、司令,指定參謀組成參謀部,並向目標地域開進。在這種時候,原來由國防部指揮的後勤部門則直接由總參謀部領導,並向其負責,提供一切後勤支援。
而邊疆區的軍事體制則與行省不一樣,由於這裡靠近國境線,不能有絲毫的鬆懈,因此,這裡的軍事體制由安全向效率傾斜。在這裡,部隊的最大常設單位可以是軍,也可以是集團軍,這由當地的總督決定。軍的軍長或者是集團軍的司令由當地總督任命,但是,為了防止總督擁兵自重,這些部隊的師長、旅長、團長和中下級軍官以及部隊的參謀人員由國防部直接任命,而且總督不能將其罷免,但部隊主官要絕對服從總督的命令,除非總督命令自己向內地行省開進,或者其下達的命令違法,否則軍隊主官不能拒絕服從命令。更為重要的手段是,每隔三年時間,國防部將把邊疆區的部分部隊進行換防,或者與別的邊疆區對調,或者與內地部隊對調,總之,要既能保持當地部隊的有效戰鬥力,也要能夠有效防止藩鎮出現。
另外,出於軍事準備的需要,在地方預備役部隊鎮戍軍中,開始試行義務兵役制,服役時間暫定為三年。
為了嚴肅軍紀,軍事檢察院和軍事法庭也正式永久設立,遇到現役軍人犯罪的案子,地方法院不能審理,而由軍事法庭進行審理,而且被告一旦被定罪,其只能向終審法院提起上訴。
第四個改革措施是關於各部部長的任命。部長的任命完全由東帥一人決定,無需通過常設國民大會的認可,任期為六年,但是,每過兩年,常設國民大會便會對各部部長進行一次政績考核,若其不稱職,則可以自動發起彈劾程序,一旦彈劾通過,則由議長向東帥提出重新任命的建議,而東帥也必須另換人選,繼續剩下的任期,但此人的上任就必須得到常設國民大會半數贊成票的,否則不被認可,而且將由常設國民大會自行選出一人擔任此職,直到此屆任期結束。
第五個改革措施為財政方面。由常設國民大會與財政部共同組成預算小組,試著進行國家財政預算的制訂,但這個小組暫時沒有財政決定權,其權利暫時仍舊掌握在東帥與財政部手中。
第六個改革措施為情報系統的改革。作為最為有效率的情報組織,青衫社繼續完善本身的組織體系,而且其被分割為兩個不相統屬的部分,青衫左社改名為國家情報局,主管國內及國外情報收集和整理,並監視內部敵人。青衫右社改名為軍事情報局,主管軍事情報的收集與整理,並向國外發展情報人員。國家情報局隸屬於財政部,其資金來源由財政部全權負責,而軍事情報局則受到財政部與國防部的雙重領導,資金來源於財政部,而人員與行動則由國防部屬下的總參謀部指揮。
第七個改革措施是關於民械管理的。由於邊疆區面臨的威脅較大,而且邊疆形勢複雜多變,因此,邊疆區的民間槍械管理與內地行省略微不同。根據林清華的行政劃分,邊疆區一共有五個,分別是:北部,以北緯六十五度為界,以北為北極邊疆區;西部,以石頭山(烏拉爾山)、石頭河(烏拉爾河)為界,以西為靖西邊疆區;南部,以喜瑪拉雅山南麓為界,以南為恆河邊疆區;東部,包括日本列島,以及美州的巴拿馬等地區在內,為太平洋邊疆區;西南部,中亞一帶,為河中邊疆區。
為了抵抗可能的入侵,並保障當地民兵的戰鬥力,邊疆區的所有能夠講漢語或者能夠寫漢字的國民都可以擁有後裝槍,但其槍長必須超過三尺,而且只能是容彈量僅為一發的單發步槍。而在內地行省,則國民只能擁有前裝槍。
這些措施中,有的已經實施多年,並已完善,但有的卻仍處於試行階段,因此,對於其中所暴露出的一些問題,林清華隨時都做好了更改法律的準備,雖然他很想立刻就將權利進一步下放到縣級政府,可是,由於考慮到國民素質和受教育程度,以及目前的複雜軍事局面,因此,只好暫時擱下,準備在今後時機成熟時再進一步放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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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體和制度的設定非常麻煩,所以本節有些亂,希望大家幫忙仔細看看,找找疵漏。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