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土飛揚的官道上,一匹健壯的蒙古馬正甩開四蹄,飛快的奔跑著,馬蹄每落下去一次,就會揚起一股新的塵土。
馬上是一名穿著短衫的騎士,從他那滿臉的塵土看來,他應該已經在路上走了很長一段路了。
南京城已經遙遙在望,騎士臉上顯出一絲笑容,嘴中也不覺喊道:「終於到了!」
到了城東朝陽門,騎士知趣的下了馬,牽著馬慢慢的通過那戒備森嚴的城門,在穿過了外城與內城的兩道城牆之後,沒過多長時間,他就到了城內。
騎士抬頭看看天空,見天色已經不早了,隨即便翻身上馬,沿著街道向前緩慢前行。
走的並不快,因為此時的街道上到處都是人,其中以出城的小商販居多,忙完了一天的生意,他們正準備收拾東西回家,去與家人享受自己的生活。
現在已經是深秋,所以天黑的也快,等騎士快到東帥府的時候,周圍已經完全黑了下來。
東帥府門口的燈籠已經掛了起來,燈籠上那醒目的「林」字向人們展示著自己的身份與地位。
騎士在離門口約三十多丈處停下,他抬頭看了看那燈籠,隨即牽著馬慢慢走到門口。
不等騎士走近,在門口站崗的士兵中便走出來兩名端著快槍的士兵,他們來到那騎士跟前,大聲喝道:「站住!這裡是東帥府重地,閒雜人等不能靠近!」
騎士不慌不忙的轉過身去,從馬鞍的褡褳中取出一封信,說道:「我是鎮虜軍海軍軍官,從廣西來的,奉上司之命,將這封密件送到東帥府,因為是初次前來,因此不知道該怎樣送,就冒冒失失的跑到這門口來了。」
一名士兵接過信,隨便看了看,隨即向著府邸東側一指,說道:「看見沒有,那邊是東帥咨議府,那裡晚上也有人值班的,你就送到那裡去吧,不要直接送到元帥府裡。」
騎士謝過那士兵,隨後便拿回信,牽著馬,轉身向東邊走去。
東帥咨議府就在東帥府的旁邊,只隔著一道高牆,從外面看,那府中燈火通明,應該確實有人值班。
騎士走到咨議府邊,將馬拴在府外的拴馬樁上,隨後從身上取出一塊物件,交給了站在咨議府門口的兩名同樣荷槍實彈的士兵,就在那兩名士兵仔細端詳著那物件的時候,他卻抬起頭去,看了看那牆上建著的高高的瞭望塔,心中暗自讚歎一番。
兩名士兵將那物件遞還給騎士,並同時向那騎士敬禮,其中一人說道:「原來是海軍的上尉軍官,失敬,失敬。軍銜已經查驗無誤,現在你可以進去了。」
騎士也向兩人回禮,隨後便將那軍銜標誌放回口袋,拿起馬鞍上卸下來的褡褳,走進了咨議府。
穿過長長的走廊,騎士一邊走,一邊東張西望。
只見走廊兩邊的一個個房間的門上分別掛著小牌子,上面寫著一些字,如「吏部」、「禮部」、「工部」等,他一直走到最裡面,終於見到了小牌子上寫著「兵部」的房間。
「應該就是這裡吧?」騎士心中暗自想到,他生怕自己的字學的不好,認錯了字,於是又從口袋裡拿出一張寫滿了字的紙條,一個一個的找,終於在一個畫著軍官模樣的地方找到了同樣的字。
騎士噓了口氣,隨即將紙條小心的放回口袋裡,伸手整理了一下那身看起來與小販沒有什麼區別的衣服,隨後走到門邊,向著門裡大喊一聲「報告」!
裡面正有兩個身穿鎮虜軍軍服的人俯身書桌辦公,忽然被他這麼一叫,雖然他們並沒有被嚇一跳,但是他們還是抬起了頭,望著門口站著的那個「小販」。
靠近門口的一人站了起來,走到門口,望著那人,問道:「你是……」
「報告!我是鎮虜軍海軍上尉齊鯨波,奉令前來送信!」那騎士向著面前的這個軍服上軍銜標誌為少校的人敬個禮,並用洪亮的聲音說道。
「哦?你叫齊鯨波?」軍官有些驚詫的說道,「就是那個曾經被元帥授予兩顆銅狼勳章的齊鯨波?」
齊鯨波顯然更驚訝,他不知道自己現在的名氣居然這麼大了,他不敢得意,忙謙虛道:「是,就是那個齊鯨波。不過,第一顆勳章實在是不算什麼,那是靠一個巴掌換來的。」
另外一名軍官也站了起來,他走到齊鯨波面前,哈哈一笑,說道:「了不起!怎麼說你也得了兩顆了,而我們還沒有一顆呢!」
齊鯨波看了看那軍官肩膀上的軍銜標誌,發現是一名中校,於是馬上又敬了個禮,口中說道:「長官客氣了,還是你們陸軍強,南征北戰,為元帥立了大功。」
少校軍官笑著拍了拍齊鯨波的肩膀說道:「你就別拍我們馬屁了!我們兩個官兒雖大,但是卻沒有立過什麼戰功,整天就悶在這裡處理軍務,若是元帥能讓我上戰場的話,我寧可降銜一級。」
「哈哈!張兄真是不達目的不罷休,你上次給元帥的報告不是已經被駁回來了嗎?怎麼這麼快就又心癢癢了?元帥之所以一定要留我們在這裡,一則是因為我們認識字,二則是因為我們以前曾經打過仗,能文能武,遇到什麼急事的話,元帥放心。況且那些從軍的書生也靠我們帶嘛,他們雖然學識好,但是經驗不足,要不然的話,也不會讓我們值夜班了!」中校軍官半開玩笑的對那名少校軍官說道。
少校軍官苦笑道:「每當前線傳來捷報,我就心癢的很,一想到與我一起出生入死的那些弟兄們正在草原上策馬飛弛,我就睡不著覺。」
中校軍官示意齊鯨波進入房間,隨後便從屋子中的一個小爐子上提起一把銅壺,給他倒了杯熱茶,問道:「你是來送什麼信的?是急件嗎?還是密件?」
齊鯨波從褡褳裡取出那封信,交給那名軍官,說道:「不是急件,也不是密件。是我們長官在廣西一帶沿海勘探海港的一些地圖,現在我們已經勘探好了一個很不錯的港口,就等著錢一撥下來,我們就可以在那裡建軍港了。」
中校軍官接過信,看了看那信封上的印章,隨即交給了已經坐下來的那名少校軍官,說道:「不是密件,我們可以看。不過,這件事是元帥親自過問過的,所以依我看,還是馬上送到元帥府去,免得耽誤事兒。」
少校軍官點了點頭,說道:「不錯,最好馬上送去。不過,這次還是你送去吧,我恐怕是不能去了,元帥一定又會以為我要去請戰,他一定會把他再痛罵一頓的。」
中校軍官哈哈一笑,從那少校軍官手中接過信,一邊往外走,一邊大聲說道:「你也有怕的時候!」
齊鯨波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去,便問那名坐在自己身邊的少校軍官:「我是不是也跟著去?」
少校軍官愣了愣,隨即笑道:「你現在不用去,如果元帥召你前去的話,你再去。」
鯨波顯然有些不太自在,坐在椅子上歪來扭去,捧著熱乎乎的茶杯,但卻沒有喝一口。
少校軍官顯然是個很喜歡說話的人,他不停的向那齊鯨波問長問短,一會兒問齊鯨波結婚了沒有,一會兒問他家裡還有什麼人,搞得齊鯨波很是拘束。
相比之下,齊鯨波更願意軍官問他海軍中的事情,但是那軍官顯然很懂得軍隊裡的禁忌,問東問西,但就是不問海軍裡的事情。
正當齊鯨波有些堅持不住的時候,那名前去送信的中校軍官回來了,他一走進門,就搖頭說道:「元帥不在家,聽說是去赴侯方域大人的詩會去了,夫人讓我把信留下,但是我不敢,這不,又給我帶回來了。」說完,便從口袋中將那封信取了出來,遞給那名少校軍官。
少校軍官將信小心的放進書桌下的抽屜中,隨後問道:「是哪一個夫人?」
中校軍官無奈的撇撇嘴,說道:「不知道,反正元帥從來不把他的夫人分什麼大小,我可說不上來。」
中校軍官說完這些話,便又重新坐回自己的椅子上,低下頭繼續處理公文。
少校軍官轉頭對身邊的齊鯨波說道:「看來今晚沒你的什麼事情了,你先去住店吧,等明天元帥發話了,你再回廣西去。」他邊說,邊從抽屜裡拿出兩塊銀圓,交給了身邊的齊鯨波,並說道:「按照規定,在這裡等候消息的聯絡軍官每人每天可以從這裡領取兩圓錢作為食宿費,這兩圓你先拿著,若是明天元帥還沒有什麼回話的話,那麼你就再到我這裡領取兩圓。這是領取食宿費的單子,你畫個押,若是識字的話,再寫下你的名字。」
見那軍官拿出一張表格,齊鯨波便也不再推辭,在那軍官的指點下略微看了看表格,隨即歪歪扭扭的寫下了自己的名字,並摁了手印。
少校軍官親自送齊鯨波離開咨議府,隨後便向著東邊指了指,說道:「從這裡過去,過三個街口,然後向北走,那裡有一家『聚賢樓』,飯菜不錯,而且住得也乾淨,平常軍官們都在那裡借宿,輕易不要離開,也方便一旦有急事能夠找到人,現在雖然沒有什麼別的軍官在那裡等候消息,但是你去那裡向掌櫃的亮明你的身份的話,那麼掌櫃的一定會把你伺候的好好的,而且飯菜更便宜,如果你不亂花錢的話,說不定一天能省下不少錢呢!」
辭別了少校軍官,齊鯨波不敢停留,馬上催馬按照少校軍官的指點,向著那客棧奔去。
這幾年在海上和軍校中識別海圖、地圖的本事還是很有用的,齊鯨波很快就找到了那間客棧,並在熱情的夥計的引領下,走進了客棧。
客棧雖然不算豪華,但是卻十分粗獷,三層高的樓和那到處都顯得格外結實的柱子向人們展示著自己的豪爽之氣,看著客棧裡的這些佈置,齊鯨波心中不絕連連稱讚,終於明白了軍官們為什麼喜歡住在這裡。
齊鯨波從口袋裡拿出軍銜標誌,表明了自己的身份,那夥計更加親熱了,一口一個軍爺叫的讓人有些不自在,他馬上從後院找來了掌櫃,掌櫃二話不說,立刻為齊鯨波安排了房間,並叮囑夥計上晚飯。
客棧的前廳並不是只有齊鯨波一人在吃飯,在最東頭,還有一桌人,他們的飯菜與齊鯨波一樣簡單,從他們的衣服來看,他們應該是遠道而來的客商,不過,他們的舉止完全沒有那種商人的狡獪和庸俗,看起來倒有幾分儒雅。
齊鯨波當然是無心仔細觀察那些人的,他已經餓了半天了,看著面前的兩素一葷的小菜,還有那滿滿的一碗白米飯,他拿起筷子就吃了起來,眨眼的工夫,便風捲殘雲的將那飯菜全部吃光。
勞累了一天,齊鯨波當然也困了,因此他馬上回到了自己的房間,悶頭大睡。
齊鯨波上樓後,整個前廳就只剩下了那一桌仍在細嚼慢咽的客商了,他們一共七人,面前的菜也只有七盤,並不算豐盛。
夥計走到他們桌邊,小聲問道:「幾位客官,請問是僅僅打尖呢,還是住店?」
為首一名四十出頭的商人笑道:「怎麼?打尖和住店有什麼不同嗎?」
夥計陪著笑,說道:「若是幾位住店,那麼小人馬上就上門板打烊,若是幾位只是打尖,那麼小人就只好等幾位慢慢用完再上門板了。」
商人恍然,遂說道:「我們是住店的,你這就去安排,我們一共七人,要三間客房。」
夥計唱了個喏,轉身便去上門板。
但當那夥計走到門邊時,卻忽然被一個人猛的撞到,跌在地上半天回不過神來。
另外一名正在抹桌子的夥計見狀,急忙奔到門口,將那夥計拉了起來。待那夥計站穩身子,正要開口喝罵,卻忽然又閉上了嘴巴,因為他分明已經看清楚了,那把他撞倒在地上的是一名女子,確切的說,是一名年輕漂亮的女子。
不過,現在的這名女子顯然很是驚慌,她從夥計身邊爬了起來,臉上血色全無,渾身顫抖不已,嘴唇更是抖得厲害。
夥計心中的憐香惜玉之情立時湧了上來,他關切的問道:「姑娘,沒有撞傷你吧?」
那女子終於可以開口說話了,她說的第一句話就是:「救我,大哥救我!」
夥計心中一凜,正待詳細詢問,卻忽然聽見從門外傳來一陣叫喊聲:「沒錯,就在這裡,老子就看見她衝進去的,大伙快進去,抓住她有賞!」
不等夥計回過神來,卻見門口青影一閃,一條魁梧的大漢出現在了門口,緊跟在他後面,又閃進了五條同樣魁梧的大漢,他們惡狠狠的盯著那名呆立在夥計面前的女子,很顯然,他們全都喝了酒,而且還不少,因為他們渾身正散發著濃烈的酒氣。
為首大漢叫道:「跑啊,你再跑啊!老子看你到底能跑到那裡去?」很明顯,剛才外面的那陣呼喊聲就是出自他的口中。
見那大漢伸出手去,要將那女子抓走,夥計不知道從哪裡來的勇氣,向右前方竄上一步,伸開兩臂,擋在那女子身前,嘴裡說道:「幹什麼?幹什麼?光天化日的,你們想調戲良家女子嗎?」
「嘿嘿!」那名大漢顯然沒有想到這個看起來蘆柴棒一樣的夥計居然敢出來擋住自己,他驚訝的縮回手去,口中嘖嘖道:「厲害,厲害!老子在這南京城裡,天子腳下混了這麼些年,還真是頭一回見到敢跟老子頂撞的人。」說到這裡,他忽然又想起一事,便又說道:「說錯了,說錯了!這應該是第二次了,上次還有個窮書生也向你這麼橫,不過後來還是被老子嚇住了。嘿嘿!那書生怎麼說也是個有功名的人,他還可以有所憑持,敢跟老子頂撞。可是老子就不明白了,你一個小小的客棧夥計,怎麼也敢跟老子頂撞?莫非吃錯了藥?還是夢到自己中了功名?哈哈!」
所有的大漢全都一起哈哈大笑起來,顯然有些有恃無恐。
他們的囂張的笑聲顯然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不僅那正在後面忙碌的掌櫃出來了,而且那幾名還在吃飯的食客也扭過頭來看著他們。
客棧掌櫃顯然不想惹事,他急忙奔了過去,跑到那大漢跟前,將大漢與夥計有意無意的隔開,抱拳道:「幾位好漢,這麼晚了光臨小人的小店,小人實在是面子有光的很,只是現在小店已經打烊了,幾位若是想吃飯,不如等明日吧。」
那為首大漢一把抓住那掌櫃的衣襟,惡狠狠的說道:「打烊?既然已經打烊了,那為何還要拐帶良家女子?實話告訴你!老子一不是來吃,二不是來住,老子是來抓人的!」
「抓誰?」那掌櫃顯然並不太害怕,他故意明知故問的問道。
「抓誰?抓她!」大漢轉過頭去,得意的看著那名渾身發抖的年輕女子。
年輕女子躲在那夥計的身後,無助的四下觀望著,很快就發現了那七名正扭頭看著他們的食客。
客棧掌櫃冷靜的說道:「小德,阿恆!去,到後面去,叫那些夥計廚子都出來。」
兩名夥計馬上轉身向後面奔去,並將那女子拉到了後面廚房。
「喲呵!」那為首的大漢顯然沒有想到掌櫃居然這麼強硬,不覺怒道:「別給臉不要臉!把老子惹急了,可沒什麼好果子吃!你可知道我是誰?」
掌櫃冷笑道:「誰不知道,在這南京城裡,有個專門拐賣人口的『河中蟹』呢?」
為首的大漢顯然非常驚訝,他仔細的看了看那名掌櫃,但卻想不起來自己在哪裡見過他,但此時他已管不了那麼多了,他將手中的勁兒加大了一倍,威脅道:「既然你知道爺爺是誰,你為何還不快滾?」
掌櫃的笑道:「我滾?哈哈!笑話!這裡是我的客棧,為何要我滾?我倒是想勸勸你,這裡不是你的西城,這裡是東帥的東城,在這裡,你才要小心呢!」
「豈有此理!」大漢向著掌櫃噴了口酒氣,暴喝道,「不識抬舉的東西!爺爺不教訓教訓你,你就不知道馬王爺有幾隻眼!」
大漢正欲揮拳痛打那名掌櫃,卻忽然聽見那掌櫃身後響起一聲暴喝:「住手!」
大漢驚訝的望去,卻吃驚的發現,那兩名夥計已經去而復返,他們的身後還站在另外的五名夥計和兩名廚子,他們的手中都拿著武器,廚子拿著的是菜刀,三個夥計也拿著菜刀,而更讓他吃驚的是,剩下的那四名夥計的手中卻分明拿著四支已經點燃了火繩的火槍,那黑洞洞的槍口正對著自己一夥。
「大膽!你們不知道靖海公有禁令嗎?民間不許持有火器!」那大漢用這種方法來替自己壯膽。
掌櫃見大漢已經有些被嚇住了,遂說道:「你真是醉了,我剛才就說過,這裡是東城,不是西城,你若想在這裡撒野,真是選錯了地方。現在你退出去還來得及,免得被打死了,以後就再也不能到處敲詐勒索喝花酒了。」
大漢被這句話一激,腦子中一陣混亂,在酒勁兒的刺激下,他用右手猛的向那掌櫃的打去,但誰知,那掌櫃顯然也學過幾手粗淺工夫,不等他的拳頭打過來,他就閃身避開,並伸手一推,腳下一絆,輕易擺脫了那大漢的束縛。
大漢一個踉蹌,差點跌倒,若不是身後那些手下扶住他的話,恐怕立刻要出洋相。
掌櫃迅速回到夥計和廚子們中,從一名夥計手中接過火槍,向著那五尺外的幾條大漢高聲喊道:「我數到三,你們再不退出,我就不客氣了,深夜闖入店家搗亂,按照楚國公的法令,打死不論!」
大漢心中氣惱已極,他猛的一揮手,喊道:「給我叫人!」
一名手下馬上飛奔出去,而剩下的人包括那名大漢在內,全部都退出了客棧,站在店外不走。掌櫃見他們似乎在等待援軍,於是也不敢怠慢,馬上吩咐一名夥計從後院翻牆出去,到順天府報案。
雙方就這樣緊張的對峙了一柱香的時間,很快,那名大漢的手下就帶來了十幾條大漢,他們手中拿著各式武器,自然也少不了火器。
大漢從一名手下手中接過一支火器,領著眾人再次回到店裡,他得意的揮舞著手中的那支火器,說道:「睜開狗眼好好看看,老子手裡拿著的是什麼?」
掌櫃看了一眼那大漢手上拿著的火器,心中不覺一驚,他說道:「這是上次倭寇進犯揚子江時散落民間的火器,怎麼?你竟然敢拿這種犯禁的火器?」
大漢得意的笑道:「什麼犯禁不犯禁,老子吃的就是這行飯!少囉嗦,痛快點兒,把人交出來就沒事,否則別怪你爺爺不客氣!」他將手一揮,便有兩名大漢奔進後面,片刻之後就將那名躲在廚房中的年輕女子抓了出來,並將其綁上,將嘴也堵上,然後用一個麻袋套住了她,扛在肩膀上就準備出去。
那名掌櫃顯然顧忌著那大漢手中的後裝槍,所以伸手阻止了夥計衝上前去的衝動。
那大漢見計已售出,不覺哈哈大笑,說道:「算你識相。」他轉身向手下一揮手,說道:「弟兄們,咱們走!」
「站住!」又一聲暴喝將那大漢叫住了。
此時,客棧中的眾多客人已經被吵醒了,他們紛紛走出房間查看究竟,待得知是青皮無賴前來搗亂,他們中的大部分人就又逃回了房間之中,但是仍有少數膽子大的人留在外面,想看看究竟會出現什麼結局,這其中就包括了那齊鯨波。
那大漢吃驚的回過頭去,看著那名叫住他的人。
那人就是原本坐在桌子上吃飯的那些商人中的一個,此時,他正走向那大漢和他的手下們,並將那兩個扛著麻袋的大漢攔住了。
為首的大漢顯然愣住了,他指著那人,結結巴巴的說道:「你……你……是……」
那人大聲說道:「你的記性很好,居然還記得我!不錯,我就是楚國公任命的南直隸巡查御史周容,上次在那間小飯莊裡,咱們已經見過一面了!」
這時,那名四十出頭的食客也走了上來,他的身後還跟著剩下的幾名食客,不過,他們的手中已經多了幾支小小的手槍。
這四十出頭的食客朗聲說道:「南京城乃畿輔重地,怎容爾等宵小猖狂?乖乖放下兵刃受縛,或可免於一死。」
大漢怒道:「少管閒事!去打聽打聽,老子怕過誰?就連順天府尹也要讓老子三分,你算老幾?敢管老子的閒事?」
「大膽!」周容喝道,「此乃巡查御史劉子壯大人,你們不想活了?」
大漢顯然有恃無恐,他暴喝一聲,正欲命手下開打,卻忽然聽到外面傳來幾聲淒厲的哨子聲,緊接著,他的手下就喊了起來:「不好了,順天府衙役和東城巡警來了!」
大漢怒急,便喊道:「管他什麼巡警不巡警的,人帶走,誰擋殺誰!」
「站住!」周容繼續喊道。
但是此時店裡店外已經亂了起來,大漢們亂哄哄的擠成一團,有的在門外,有的在門裡。
劉子壯回頭看著客棧掌櫃,說道:「掌櫃的,既然我們可以為你做證,那麼你大可放心將那些沒有出店的無賴打死。」
掌櫃的受到了鼓勵,頓時膽氣壯了起來,他大聲喊道:「我數到三,你們再不滾,我就開槍了!一——二——」
大漢暴喝道:「打,給老子打!」
幾名大漢舉槍便欲射擊,但不等他們瞄準,劉子壯和周容的手下就已經搶先動手了。
只聽得「砰砰砰」一陣清脆的槍聲,大漢中發出一陣慘叫,由於距離太近,手槍中又裝的是快槍子彈,因此一顆子彈過去往往會打穿好幾個人。
與此同時,掌櫃和夥計們也開槍了,店門一帶頓時硝煙瀰漫。
不等槍聲停息,一陣鏗鏘的鼓點聲又從店外傳來,接著便是人們的呼喊聲:「巡邏隊來了!」
那外號「河中蟹」的大漢在剛才的那陣短暫槍戰中沒有受傷,因此他便將手中的槍舉了起來,向離自己最近的周容瞄準。
此時,周容和劉子壯的部下正在重新裝填彈藥,還來不及射擊,情急之下,一名部下奔到周容身前,想替他擋住子彈。
「砰」的一聲脆響,接著便是「彭」的一聲,那大漢手中的槍掉在了地上,他痛苦的用左手捏住右手手腕,抬頭向二樓望去,卻見一個身穿短衣的年輕男子正在給手中的手槍裝填子彈。
此時,那些順天府衙役已經趕到了,而與他們一起趕到的還有林清華在一年前新建的巡警。他們立刻將這些大漢抓了起來,過了不一會兒的工夫,鎮虜軍巡邏隊也趕了過來,他們押著一些被捆的結結實實的無賴青皮,這些人是剛才槍響之後溜走的,卻不料剛跑了沒多遠就迎面遇上了巡邏隊。
順天府的一名衙役走過去,看了看那名已經被捆起來,左手手腕還在流血的「河中蟹」,不覺一愣,說道:「怎麼?又是你?」
「河中蟹」抬起頭,看著那衙役,眉頭一皺,眼一瞪,說道:「唐初六,老子可是認得你的家的,你小子別跟老子過不去!」
唐初六冷笑兩聲,說道:「你還是多操心點兒自己吧!」他轉身與身邊的巡警隊長商量了一下,隨即說道:「把他們都帶走!關到巡警隊去,這些屍體也抬走。」待那些人被押走後,唐初六轉身小聲對身邊的一名衙役說道:「這下子順天府大老爺又要頭疼了。」
劉子壯與那巡警隊長客氣一番,隨即走上前去,將那麻袋中的女子放了出來,並替她解開身上的繩子。
女子拿下嘴裡的麻布團,向劉子壯等人連聲道謝。
周容則轉過身去,向著那二樓那名手持手槍的人抱拳道:「多謝這位壯士出手相助,我見你手持短槍,想必也是公門中人吧?」
那人將手槍收好,抱拳道:「大人客氣了,在下是當兵吃糧的。」
其他人還好說,畢竟在這裡住店的軍官不少,他們倒也並不太驚訝,但讓人出乎意料的卻是那名女子的表現,她難以置信的看著那人,揉了幾下眼睛,隨後喊道:「疙瘩哥,是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