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異史 正文 第四章 奪鼎 第五十一節 闖宮
    烈日無情的烘烤著大地,那刺眼的光芒照射著地面上的一切。

    紅漆的宮門,紅色的宮牆,全部都承受著陽光的照射與烈日的烘烤,並將那刺眼的陽光反射過去,將所有的人都刺得睜不開眼睛。

    南京城皇宮外的一大片空地上,密密麻麻的站滿了人,放眼望去,人數眾多,沒有一千,也有八百。

    所有的人都身穿儒衫,一些人還戴著儒冠,而另一些人則紮著青巾,一些人絲袍玉帶,而另一些人則粗步衣衫。無論穿的是好還是壞,所有的人都站在那裡一動也不動,即使是滿頭大汗的人,也不敢伸手將汗水抹去,他們全部愣愣的看著前方,看著那紅漆的宮門,還有那站在宮門前痛哭流涕的老者。

    老者身穿一身青布長衫,頭戴一頂青色便帽,腰間繫著一條青玉腰帶。他兩手緊抱著懷裡的一個黑漆漆的牌位,雖然汗水已經將他全身濕透,但是他仍是緊緊的抱著那個牌位,以至於汗水已經順著那牌位流了下來,並滴到了地面上。在他的身邊,還放著一張大方桌,桌子上綁了兩根很長的竹竿,似乎應該是臨時紮起來的一張供桌。

    這人不是別人,卻正是那張慎言,此刻的他,正用自己那雙渾濁的眼睛盯著那緊閉著的宮門看,並且還時不時的瞟上一眼那些站在宮門外虎視耽耽的士兵。

    張慎言冷哼一聲,隨即轉過身去,望著身邊站立著的一個十多歲的少年,說道:「康兒,看清楚了,這些人就是那兩個奸賊的兵丁,正是由於有他們助紂為虐,那兩個奸賊方才敢如此囂張跋扈,才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將大明天子視為傀儡,將滿朝文武視為小兒!康兒,你要牢牢的記住,要想與這樣的奸賊鬥,不僅要有謀,而且要有勇。今日老夫帶你來這裡,就是想讓你壯壯膽子。雖然你今年剛到束髮之年,是老夫最年幼的學生,但是你卻是最讓老夫滿意的學生,老夫多年的教誨沒有白廢,假如老夫不能在有生之年將奸佞驅除,那麼你要將老夫的遺志繼承下去,撐持聖人之道,將大明的國祚保住!你雖然只是孔聖人的旁系後人,但是你絕對不能將聖人的教誨忘記。」

    這名少年面色白皙,身材較瘦,但眼睛卻炯炯有神,與張慎言一樣,他的懷裡也抱著一個黑漆漆的牌位,而且身上的儒衫也已經完全濕透了。

    少年聽完張慎言的教誨,遂用力點了點頭,說道:「老師請放心,季康雖然沒有什麼大的志向,但是老師教給我的學問卻一點兒也沒敢忘記,老師身體硬朗的很,相信一定能夠看到奸賊垮台的。」

    張慎言搖了搖頭,歎道:「康兒的孝心老夫曉得,但是這兩個奸賊經營多年,根基深廣,哪兒那麼容易就垮台的?倒是我等如今危險的很,若是他們發怒起來,說不定我等就會身死當場。康兒,若是等會兒事情不妙之時,老夫叫你跑,你轉身就跑,千萬不可停留,更不可回頭,事後也不許來給老夫收屍。你只需記住一件事,在你有生之年,一定要以除國賊,保社稷為己任,國賊不除,終身不仕!」

    張慎言轉回身,指著那些平端著上了刺刀的槍的士兵,痛斥道:「爾等均是大明臣民,吃的是大明的糧,穿的是大明的衣,心中卻毫無為大明社稷盡忠之意,爾等真是罔為大明的臣民了!」

    鎮虜軍的一名軍官望著張慎言那張氣得通紅的臉,嘿嘿冷笑幾聲,隨即走上幾步,站到張慎言面前,兩手叉腰,不緊不慢的說道:「老頭兒,你就別在俺們面前掉書袋兒了!俺們可不吃你這一套!明跟你說了吧,俺們全是楚國公的親信衛兵,想當年,俺們跟著楚國公大人從山東護送中興皇帝小兒南下南京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裡喝花酒呢!如今俺們元帥大人陞官兒了,所以你就看不順眼了不是?眼紅了不是?所以你就到這裡來搗亂不是?哈哈哈!你睜開眼睛好好看看,這裡有多少兵?實話跟你說了吧,光站在這大門口的鎮虜軍就有兩個連,若是再加上靖海公大人的部下,這裡的兵起碼有五百多人,這還只是宮外的,還有宮內的呢!宮內的兵只多不少!不相信的話,你大可以往裡沖沖看,看看你們這些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懶傢伙能死多少?再說了,你知道這一帶的御街上駐紮了多少軍隊嗎?只要俺吹一吹軍號,立馬大軍開來,將你們殺得連渣兒都剩不下!你回頭看看你帶來的這些人,一個個細皮嫩肉,俺一個打你們這樣的一百個!俺瞧你鬍子花白,老眼昏花,連走路都看不清路,俺就大發善心,放你一馬,你們這就回去吧,俺也就不跟你們計較了。」軍官說完,便又後退幾步,得意洋洋的看著張慎言那抖得厲害的鬍子。

    站在他旁邊的一名鄭森親兵隊的軍官走上前來,拍了拍那軍官的肩膀,用帶有濃重方言的聲音讚道:「兄弟,真有你的,把這老頭兒說得一愣一愣的,兄弟我當真是佩服的緊,不如晚上請你喝兩杯?」

    那軍官樂道:「好說,好說!有來有往,下次我請你。哈哈哈!」

    張慎言看著面前的這兩個軍官,氣得渾身發抖,他伸出一隻手,哆哆嗦嗦的指著這兩名軍官,說道:「混帳,混帳!豎子無教養也!爾等若是再不開門,老夫就要硬闖了!」

    「你敢!」鎮虜軍軍官暴喝一聲,隨即走上前去,一把抓住張慎言的衣襟,惡狠狠的瞪著他,說道:「老東西,別給臉不要臉!東帥與西帥都有話說在前頭,沒有他們的命令,誰也不許進宮,若有一個人溜進來,或者有一個人從宮裡溜走,就唯俺們是問!俺們可不想被關禁閉,也不想挨板子,所以,只要老子在這裡守著,你們就別想進去!」說完,用力一推,將張慎言連人帶牌位推了個仰面朝天。

    軍官回過頭來,對那鄭森的軍官說道:「兄弟,這老東西不上路,想害俺們。」

    「娘希屁!當心老子一刀砍了你!」鄭森軍官惡狠狠的將腰刀抽了出來,走上幾步,在張慎言面前揮舞了幾下。

    「不許傷人!不許傷人!」十幾個站在張慎言身後的儒生奔了上來,一些人將軍官與張慎言隔開,而另一些人則將躺在地上的張慎言扶了起來,並將那掉在地上的牌位撿了起來。

    「豈有此理!真是氣死老夫了!」張慎言怒罵道,「這是孔聖人的牌位,爾等竟敢視若無物,真是小人也!」

    「孔聖人?何人也?」鎮虜軍軍官學著張慎言的語氣,懶洋洋的問道。

    「我知道,我知道!」一名鎮虜軍士兵提著快槍走到軍官身邊,小聲說道:「一定是黃宗羲、顧炎武幾位先生常與元帥說起的那人,不過元帥私底下好像喜歡叫他『孔老二』。」

    軍官恍然,伸手在那小兵頭上輕輕抽了一下,罵道:「用不著你小子來賣弄!你直說是孔老二不就得了嗎?雖然俺不認得字,但是畢竟也在元帥身邊呆過,也在院子裡站過崗,這孔老二的名頭老子也聽說過,不就是那個野地裡野合後生出來的傢伙嗎?」

    聽到那軍官用這麼大的聲音污蔑先賢,張慎言頓時被氣的七竅生煙,他只來得及伸出手指,指著那軍官,說道:「你……你……你……」話還未說完,他便向後倒去,兩眼直翻,口吐白沫,顯然已被面前的這個軍官給氣昏過去,若非被身後的眾人給扶住的話,肯定會摔得狼狽不堪。

    「張大人,張大人!」一個老者擠開人群,走到張慎言身邊,一邊用力捏他的人中,一邊大聲的呼喊著。

    一名儒生遞過來一個小瓷瓶,說道:「將裡面的藥水擦在人中上。」

    老者接過瓷瓶,謝道:「多謝。」隨後便將那瓷瓶打開,將其中裝著的藥水擦在了張慎言的人中上。

    藥水的藥效還是相當不錯的,不多時,張慎言就幽幽醒來,他環顧四周,無奈的歎了口氣,接著便掙扎的站直身子,對面前的這個老者說道:「陳夫子,你終於趕來了!」

    老者將那瓷瓶還給那人,隨後向張慎言說道:「張大人為國操勞,讓陳某好生佩服,一接到你的信,我就趕來了,方才去府上找你,卻得知你已經來了,故而才追了上來,卻正好看見你暈倒。還望張大人多多保重,如今天氣炎熱,想是中暑了。」

    張慎言痛苦的搖了搖頭,說道:「老夫雖然身子骨不算硬朗,但是尋常暑熱還要不了老夫的命,要老夫的命的恐怕就是那宮中的兩個奸賊!」

    老者搖頭歎道:「想不到,真是想不到!想不到我陳鼎一輩子勤勤懇懇,為人師表這麼些年,卻還是教出了這麼個不爭氣的學生,陳某真是愧對列祖列宗,愧對大明歷代天子,愧對先賢的教誨呀!」

    張慎言沉默半晌,說道:「其實依老夫看來,鄭森並非是此事的主謀,那真正的主謀應該就是那不知天高地厚的林清華!他才是真正的罪魁禍首!若是將他孤立,則鄭森或可回頭是岸。鄭森是你的學生,你在他面前還是能夠說得上話的,假如你能將他說服,使他回心轉意的話,則那奸賊林清華必定眾叛親離,則大明社稷可保,而陳兄也可千古留名。」說到這裡,張慎言重重的歎了口氣,接著話鋒一轉,又說道:「只是如今我等連宮門都進不去,這可如何是好?」

    陳鼎抬頭向那皇宮大門望去,見那些士兵站得筆直,面色不善,而他們手中端著的快槍槍尖兒上的刺刀則在陽光的照耀下發出令人窒息的寒光。

    陳鼎撥開攔在他們跟前的那十幾個年輕儒生,走到軍官面前,向其作揖道:「這位軍爺行個方便,不如放我等進去,也好勸勸兩位公爺,使他們回心轉意,共保大明萬世江山。」

    鎮虜軍軍官啐道:「呸!放你們進去?嘿嘿,你們是不想活了吧?要是真放你們進去,俺軍爺的人頭可就保不住了,你們不想活,俺還想活呢!去,去,去!別再在這裡聒噪,再不走的話,就別怪你軍爺對你不客氣了!」說完,他也將腰刀抽了出來,向後退了幾步,並向部下下令道:「全體都有!子彈上膛!硬闖者殺無赦!」

    與他一樣,鄭森部下的軍官也向自己的士兵下達了同樣的命令,一時之間,皇宮正門外殺氣騰騰,氣氛緊張到了極點。

    「豈有此理!」張慎言已經從別人手中接回了那個黑漆漆的牌位,抱著牌位走上幾步,與那陳鼎並列站好,伸出一隻手,指著那些士兵,呵斥道:「小人得志便猖狂,當心落得千古罵名!爾等不要再執迷不悟了,快快放我等進宮去吧!」

    軍官已經不準備繼續與他囉嗦了,他只是緊緊的抓住手中的腰刀,冷冷的盯著張慎言抱在胸前的那塊黑漆漆的牌位。

    張慎言見那軍官不再與他說話,頓時更加惱火,他轉回身子,對著身後的那些儒生們喊道:「我等寒窗苦讀多年,深受聖人教誨,自當人人奮勇,如今正是我等身死社稷的好時候,此時不衝進去,更待何時?大伙跟老夫衝啊!」

    張慎言將手一揮,就準備向著那皇宮中衝去,他身後的那些儒生見張慎言如此下令,當即也跟在他的身後,一言不發的緩緩向著皇宮正門移動。

    「不許動!不許再向前走一步!」鎮虜軍軍官大聲喊道。

    但是張慎言卻一點兒也沒有害怕的意思,他只是用兩眼瞪著那些士兵,一步一步的向前挪動著腳步。而站在他身邊的陳鼎也已經從那孔季康那裡接過了明太祖朱元璋的牌位,與張慎言並列向前走。

    鎮虜軍軍官一時心中有些慌亂,張慎言往前走一步,他就向後退一步,眼見著就要被擠到大門上了。滿頭是汗的軍官從武裝帶上抽出手槍,打開保險,向著天空放了一槍。

    「砰」的一聲槍響打破了沉寂,後面的人群開始慢了下來。

    張慎言開始時也是一愣,但當他明白那軍官好像只是在嚇唬他後,便更加肆無忌憚,口中高呼道:「聖人之道,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如今我等修身、齊家已經略窺門徑,而唯治國、平天下還未能依聖人之言而行,現下正是我等為國盡忠,為天下士民請命之時,諸位萬不可再行猶豫,直管往前,諒他們也不敢將我等怎樣!」說完,便又開始邁動腳步,向著那群士兵一步步的逼了過去。

    軍官大怒,他吼道:「站住!老子不客氣了!」他轉頭向那群同樣向後退卻的士兵下令道:「都給老子站好了!只要他們離你們的刺刀還有一尺,你們就給我殺!不用再等我的命令!」他伸手從腰間取過一隻小銅號,將其放到嘴邊,用力吹了起來。

    刺耳嘹亮的軍號聲立刻響了起來,那響亮但卻冰冷無情的號聲震得所有人都驚慌不已。

    所有的人再次停下腳步,愣愣的看著那近在咫尺的宮門。

    片刻的沉寂之後,從街道的另一邊傳來同樣刺耳嘹亮的軍號聲,而且從聲音來判斷,絕對不只一支軍號在響,號聲此起彼伏,不多時,整條御街就像是沸騰了一樣,緊接著,從御街邊的眾多軍營和崗哨中湧出大批荷槍實彈的士兵,他們以整齊的隊形向著皇宮正門開來,那整齊的腳步聲與口令聲遠遠的傳了過來,只驚得眾人相顧失色。鎮虜軍首先出動,緊接著鄭森的部隊也出動了,兩支部隊一東一西,向著皇宮正門快速衝來。

    儒生中一些膽小怕事的人見勢不妙,便紛紛打起了退堂鼓,互相觀望一番之後,他們就向後退去,更有幾個腿腳麻利的更是調頭就跑,沒等那些士兵靠近到這裡,他們就已經消失在御街的拐角了。

    圍在宮門外的儒生轉眼間便少了三成,剩下的人也都是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心中的驚慌可以很輕易的就從他們臉上的表情看出來,在這種威勢的壓迫之下,眾人慢慢的向後退去,漸漸的離開了宮門,回到了供桌之後。

    張慎言回頭一看,見那些剛才還氣勢洶洶的儒生們已經將自己給甩下了,現在他自己的身邊也就只剩下了不到百人,而且其中還以他的學生居多。

    「豈有此理!爾等居然還在孔夫子靈位面前放肆,真是無法無天了!」張慎言氣急敗壞的說道,「今日老夫就是想試試你的刀有多快!能死在奸賊黨羽的刀下,老夫死得其所!」

    張慎言將懷中的牌位抱得更緊,隨後堅定的再次邁出腳步,向著那鎮虜軍軍官走了上去。

    軍官平伸腰刀,頂住張慎言的胸口,說道:「別以為老子手軟!實話跟你說,老子身經數十場惡戰,殺的人比你吃的豬都多,現在再讓老子殺人,老子絕不眨一下眼!要不是元帥早就吩咐過,要對讀書人客氣一點兒的話,老子早就對你下殺手了!既然你這個老東西找死,那麼老子就成全你,大不了事後被元帥罵幾句。」

    張慎言輕蔑的說道:「好!那你就砍吧!老夫已經半截子入土了,已沒有什麼好留戀的了,能夠為大明社稷盡忠,能夠為聖人之道而死,老夫死得其所!何其快哉!」說完,便將眼睛閉了起來,閉目等死。

    軍官暴喝一聲,便將手中的腰刀緩緩的舉了起來,口中呵道:「老頭兒,看刀!」

    「慢!」正當那軍官準備使出全力,將刀落下去的時候,一聲暴喝聲從張慎言身後傳來。

    軍官一愣,轉頭望去,卻見一人正向著這邊奔來,離他尚有五六丈的距離。

    此人五短身材,面色黝黑,身穿一身棉布儒衫,頭戴一頂便帽,正用手撩起儒衫的衣角,向著皇宮正門奔來。

    不過,當他快奔到皇宮門口的時候,卻被那些已經趕到支援的鎮虜軍部隊攔截住,士兵們將他抓住,不許他再前進一步。他見無法再向前走,只得高聲喊道:「張大人,怎麼你如此糊塗?這樣闖宮,若是驚了天子聖駕,那可如何是好?」

    張慎言扭頭一看,遂苦笑幾聲,說道:「史閣部,怎麼你還是來了?」

    這來人就是史可法了,他見張慎言仍然是那麼頑固,只好繼續說道:「國有國法,軍有軍規,沒有規矩無以成方圓。皇宮大內乃是天子居所,我等臣工豈可隨意進出?唯有天子召見之時,方能入內覲見,若無詔令,任是何事也不可闖入,更何況你還想帶著這麼多人硬闖?這可是大不敬之罪呀!」

    軍官放下腰刀,點頭道:「這個人說的還是不錯的!」他望著那張慎言,說道:「聽見沒有?快快退下,免得老命丟在這裡。」

    張慎言回過頭來,瞪了那軍官一眼,隨即又轉回頭去,看著史可法那焦急的臉色,說道:「老夫豈是不明白事理之人?若是換了平日,就是宮門大開,老夫也不敢跨進半步!可是如今卻不同了,那兩個奸賊已經將大內當成是他們的禁臠了,不僅將天子軟禁於此,更是隨意進出大內,這成何體統?老夫今日闖宮,就是想將天子救出,將那兩個奸賊趕出大內!」

    史可法搖頭歎道:「你我俱是手無寸鐵的書生,如何能闖入這戒備森嚴的大內?莫說你領九百人,就是你領一萬名書生,也只能是砧板上的肉!方纔我來的路上,先是聽到號聲,接著就看見那些書生慌慌張張的向回跑,便知事情不妙,於是趕緊跑來勸阻於你,還望張大人看在那些書生多年寒窗苦讀不易的份兒上,就先將此事放上一放吧!」

    「闖不進去也要闖!」張慎言暴喝道,「若是被幾個兵痞嚇住了,我等這些年的寒窗苦讀不就真正是白廢了嗎?聖人云,『天不變,道亦不變』!大明社稷受命於天,不是尋常小人就可毀去的,如今大明朝廷之中出現奸佞之徒,正是需要我等盡忠之時,怎可輕言放棄?史閣部若是怕死,那麼就自行回去,老夫還要留在這裡,看看到底是聖人之道厲害,還是奸佞的刀槍厲害!」

    見到張慎言如此的義正詞嚴,那些已經退到遠處的儒生們又開始向著皇宮正門走了回來,但他們也向史可法一樣,被那些趕來支援的士兵結成的人牆攔住了。

    張慎言又回過頭去,向著那些士兵繼續挑釁道:「爾等儘管將我等殺光吧!也可成全我等的一腔忠君報國之心。」

    「張大人,史閣部說的很對呀!你千萬不可衝動!」又一個人奔到史可法身邊,隔著那道長長的人牆,向著張慎言喊話。

    張慎言回頭望去,說道:「原來是呂大器呂大人,昨日老夫去邀你同來,你卻推脫半天,怎麼今日卻也來了?」

    呂大器歎道:「今日我從家丁那裡得知,你領著一些上京趕考的士子前往大內,便知道你心意已決,呂某雖然並不想出頭惹禍,但是這心中畢竟是明白的。那些士子多年寒窗苦讀,十分不易,若跟著你到大內鬧事的話,不僅有可能葬送他們的前程,更有可能喪命於當場,所以呂某這才趕來,希望能阻止於你,現在看來,呂某來的還不算太晚,只要宮門沒有被衝開,那麼自然還有轉圜的餘地,望張大人好好想想,呂某說得對是不對?」

    張慎言怒道:「呂大人,莫非你這麼些年的書都白讀了?所謂『崇公抑私』,相比之大明國祚,區區前程和性命又算得了什麼?若是大明國祚落入奸佞之手,那麼士子們難道還要去為他們效力?與其為奸佞效力,倒不如為大明社稷死節,起碼轟轟烈烈。」

    史可法與呂大器對望一眼,隨即對張慎言說道:「張大人,如今各地官吏缺乏,北方剛收復之失地更是需要官吏前去管理百姓,若是耽誤了朝廷科舉,那我等豈不是成了罪人?」

    張慎言略微沉思片刻,接著便說道:「這些小事不妨先放在一旁,等安定了朝廷,百姓自然樂於聽取教化,但若天道不張,那麼百姓豈不是成了從賊之眾?」

    「張大人此言詫矣!」一個聲音從張慎言的右邊傳來,「對於天下百姓來說,唯有吃得上飯,穿得上衣,這天下方才太平,至於誰當天子,幾個人當天子,自然是不會有人關心的。正所謂『倉廩實,知禮節;衣食足,知榮辱』,百姓們真正關心的是吃飯穿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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