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熙攘攘的街道上車水馬龍,來來往往的人群在窄小的街道上擠來擠去,人們頭頂上的烈日無情的烘烤著城內城外的一切,並將所有的人都曬得滿身是汗。
武昌雖然並不是這個時代最繁華的城市,但畢竟它地處長江與漢江的交匯處,佔盡地利之便,無論是從長江下游來的絲綢、布匹,還是從長江上游來的土產、藥材,亦或是從漢江上游來的騾馬、牲畜,都必須經過這裡,使得這裡成為了整個長江與漢江流域的商品交流中轉站,從而為武昌的興盛創造了前提條件。
不過,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現在的武昌已經沒有了往日的繁華,由於連年的戰亂和饑荒,武昌城的商業逐漸凋敝,即使在最繁忙的季節,這裡的江面上也看不到多少船隻來往,只有那少數漁船還在江上飄蕩,收穫著不多的希望。
與平日的蕭條不同,今天武昌城內的街道上人山人海,將幾條主要的街道都堵滿了。無論是男是女,無論是老是少,所有的人都向著同一個方向走去,他們興高采烈的互相交談著,並向著遠處眺望。
人群就像是長龍一般,沿著街道向前蜿蜒前行,幾股人群逐漸合為一股,並最終匯向黃鶴樓附近。
對於百姓們來說,今天可是一個大日子,因為據說聲名赫赫的大明楚國公林清華將在今天正式宣佈成立一個新式學校,因為學校的校址就選定在黃鶴樓附近,因而人們也就放下手裡的活,紛紛湧向黃鶴樓,去見識見識一下這百年難得一見的大場面,同時也想看看大明楚國公到底長得是什麼一副模樣。
百姓們喜歡看熱鬧,林清華同樣也喜歡,不過,作為今天的主角,他不得不放棄站在黃鶴樓上看風景的企圖,百無聊賴的與手下的幕僚們站在黃鶴樓下,等候著吉時的到來。
自從知道有可能有名日本人也回到這個時代以後,林清華就立刻加快了建設的步驟,除了大規模的加強軍隊建設以外,他還加快了新式學校的建設。
林清華決定同時成立三座學校,一座陸軍軍官學校,一座海軍軍官學校,還有一座綜合性高等學府。
前幾天陸軍軍官學校已經建好,學員們也開始上課了。由於教員人數太少,林清華不得不從各部隊中親自挑選戰鬥經驗豐富,而且認識字的軍人,讓他們來學校充當教員,雖然林清華一再降低標準,但最後也只找到了七十名勉強合格的教員。看著這些傻呵呵站在那裡傻笑的教員們,林清華有些哭笑不得,雖然他很想親自教導學生,但是他的事情實在是太忙了,即使有幕僚們的協助,他仍感力不從心,因此教導陸軍軍校學員的眾人自然就落到了這些半吊子教員們身上了。不過,林清華還是很有信心的,因為他知道,只要給這些教員們足夠的時間,他們一定能夠教出合格的學生,況且他們的實戰經驗豐富,如果能按照自己所編寫的教材來教的話,應該沒有問題,為了盡快讓這些教員們熟悉教材,林清華還請了些先生教授他們,這樣一來,在陸軍軍官學校中就形成了一種奇怪的現象:教員們白天到學校教學,而晚上則留在學校之中,聽教書先生們或者就是林清華本人講課。
除了陸軍軍官學校之外,林清華本來是打算同時建立海軍軍官學校的,但由於他手下會水上作戰的人已經基本上都被馬滿原帶到淮安去了,因此現在建設學校的難度很大,他不得不暫時將此事放上一放,等以後合適的時候再行建設。
「十年樹木,百年樹人」,林清華知道,一個國家、一個民族的強盛,離不開人才,而人才並非是從天上掉下來的,要想得到足夠多的人才,就必須建立新式的學校,用新式學校來培養人才,只有這樣,整個社會的進步速度才能加快,才能走在整個世界的前面。
為了實現這個目標,林清華決定在武昌城中建立一座綜合性的大學,用它來培養自己所需要的人才。由於是一所綜合性的大學,因此分出幾個專科學院就顯得很必要了。
最重要的當然是技術學院,因為無論是造槍造炮,還是造船,都離不開技術,因此,首先建立的就是技術專科學院。該學院的教員大部是從西平寨及各處請來的手藝高超的老工匠,由他們向學生講授手藝與技術,除此之外,還請來一些年輕書生,由他們向學生們講授林清華所編寫的教材。當然了,林清華也知道僅靠那些書生們自學是無法掌握那些高深的教材知識的,因此他也必須經常給這些教員們講課,雖然這樣有些急功近利,但時間已經不允許林清華偷懶了,填鴨式的教學已經顯得相當的重要,甚至是不可或缺。
當然,林清華也知道,僅僅依靠這些,是不可能迅速向新式技術靠攏的,要想盡快讓這所學院真正成為整個中國的技術先鋒,就必須將自己所掌握的現代知識灌輸給學生,並且啟發他們的自我創新意識,讓他們能夠自行開發新的技術,創建新的理論,而這就需要大批的新式教員。
解決的辦法就是再建立一所師範學院,將自己所回憶的所有知識迅速灌輸給學生,當這些學生學會之後,就以他們為教師,到別的學院擔任教員,再將知識傳授給其他學生。
當然了,按照這個時代的傳統看法,一個學校要是沒有四書五經是不可想像的,因此,林清華也成立了一所文學學院,由黃宗羲、顧炎武、王夫之等人及其同僚擔任教員,按照他們對於傳統儒學的理解,向學生們傳授知識,在逐漸改變學生們的知識結構的同時,也可起到掩人耳目的作用,免得引起那些頑固的老夫子們的反對。
除了這些學院之外,林清華還成立了一座醫學院,既講授中醫,也講授西醫外科學,教員則從隨軍大夫中選出,當然,作為當仁不讓的人選,哈斯木自然成為了西醫外科學主講教授。
學院招收的學員全部都是十五歲以上的年輕人,而且必須識字。不過,起初報名的人並不算多,因為對於大部分讀書人來講,只有讀書、科考、當官才是他們追求的目標,而像這些手藝、師範一類的東西實在是旁門左道,不值一哂,整個學校中,除了那由黃宗羲等人主持的文學學院還能引起他們一點點興趣之外,其它的東西根本不能引起他們的任何注意。
為了引人入學,林清華故計重施,他命人貼出佈告,在佈告上明確保證,只要進了師範、醫學與技術這三座學院中的任何一座,那麼每人每個月將從校方領取五兩銀子的資助金,而且吃住均免費。
在這種引誘政策之下,報名與咨詢的人漸漸多了起來,畢竟在讀書人中,家境貧寒的也不少,現在恰逢亂世,生活就更加困難,能有每月五兩銀子的收入,這就是讓人難以抵禦的誘惑。
經過半個月的招生,終於招到了足夠的人數,由於時間緊迫,林清華命令馬上開學,學校因陋就簡,就設立在黃鶴樓邊,在黃鶴樓附近搭設了很多軍用帳篷,權且充當教室了。
為了讓更多的人知道學校成立的事,林清華命令部下到處傳佈消息,以便能逐漸讓人們適應這新生事物,而不至於以訛傳訛。
開學典禮雖然並不隆重,但已經是非常的熱鬧了,因為不僅城內的數萬百姓趕過來看熱鬧,而且連漢陽、漢口城中的百姓也趕了來,他們將這黃鶴樓圍得水洩不通,遠遠望去,人山人海,好不熱鬧。
吉時已到,林清華在眾人的簇擁下登上黃鶴樓,拿著一個用紙捲成的簡陋擴音器,向著站在黃鶴樓前的數百名師生大講了一番學習報國的道理,鼓勵學生刻苦學習,並向他們許諾,一旦結業考試合格,那麼將會重重獎賞,前途不可限量,隨後他便宣佈學校正式開學。
黃宗羲笑呵呵的拿著一張長幅走了過來,將其鋪在林清華面前的一張桌子上,隨後又從顧炎武手中接過一副筆墨,將其遞給林清華,說道了:「請楚國公為此學堂題名。」
林清華心中早有計較,當即接過筆,沾滿了墨,隨即便在那長幅上寫了起來,雖然林清華的書法並不算好,不過他寫的東西總還是能看得懂的,所以,當他寫完字後,黃宗羲能夠輕易的將他所寫的校名念出來:「清華高等學堂。」
幾名手藝高超的裱糊匠立刻將那長幅小心的接過去,馬上動手開始裱糊,不多時,墨跡已經完全乾透的匾額已經做好了。黃宗羲與顧炎武兩人親手將其抬到了頂樓,並命人將其懸掛起來。
隨著一陣辟里啪啦的鞭炮聲,中國的第一座新式高等學府正式成立了。
林清華很高興,他為自己能夠親手創建中國的第一所大學而興奮、自豪,雖然他總覺得用自己的名字給這所大學命名有些怪怪的,不過他還是心情舒暢的帶著眾多部下巡視了黃鶴樓周圍的那些教室,並再次鼓勵學生們用心學習。
為了讓學生們真正認識到自己是為何而學,黃宗羲還提筆寫了校訓,林清華看後非常高興,他命人也將此校訓裱糊成匾,並與他親筆所寫的校名一起懸掛在黃鶴樓中。每當後人在黃鶴樓中遊覽的時候,他們總會情不自禁的將那校訓念出聲來——「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
待林清華領著眾人走出帳篷,早已等候在一旁的湖廣官員紛紛湧了過來,向著林清華諛詞如湧,大讚楚國公英明,能力排眾議,開教化之先河。
看著這些官員們的表演,林清華笑而不語。由於皇帝在敕書中說得很明白,凡是湖廣、河南、四川的地方官員全部都歸林清華節制,因此,對於這些官員們來說,林清華才是他們的頂頭上司,是他們的衣食父母,故而他們紛紛加意巴結林清華,生怕一個不周到,惹得上司大怒,自己烏紗不保是小事,萬一惹毛了林清華,人頭說不定也要掉呢!
對於這些官員,林清華心中當然清楚的很,他們表面上對自己很是恭順,但骨子裡還不定怎麼想呢,自己現在與桂王尚未公開撕破臉皮,因此他們還不知道自己與桂王的過節,但若將來自己與桂王開打的話,那麼難保這些人不會投入桂王的懷抱。所以,林清華已經決定了,從現在開始,就必須多加留意,派人秘密監視他們,一有風吹草動,就要先發制人,絕不能被他們給賣了。
當然,林清華現在還必須做出必要的姿態,以免這些官員被逼上絕路後於自己的大事不利,因此,他也向著這些官員說了一通嘉勉的話,鼓勵他們多為百姓謀福,要守法奉公,不許貪污受賄。
通過這一段時間的相處,官員們已經知道,這位楚國公對於那些貪官一向是毫不留情的,因而他們自然將手縮了回去,不敢再像以前那麼光明正大的撈錢了,況且由於林清華已經向他們許諾,只等四川安定下來,就提高他們微薄的薪俸,免得他們有失官府的體面,這樣一來,他們自然就必須好好的衡量一番孰重孰輕了。
當這些官員退下去後,人群中又走出一人,他笑著向林清華抱拳道:「楚國公能在百忙之中建此學堂,施某實在佩服的很,回去之後,施某一定也向同僚們講講這件奇事,讓他們也開開眼界。」
林清華定睛一看,來人卻是那鄭森的大將施琅,他笑著一抱拳,回禮道:「施將軍過獎了,這只是林某份內之事,實在不值一提。」
施琅搖頭道:「非也,非也!如今戰亂頻仍,大伙都在忙著打仗佔地盤,別的事情都顧不上,倒是楚國公頗有些與眾不同,一邊打仗,一邊建學堂,當真是讓施琅大開眼界。」
林清華與施琅又謙讓一番,隨即問道:「怎麼?施將軍準備回去?」
施琅點了點頭,說道:「是的,打算明日就走。既然楚國公已經將五千支快槍和子彈全部送來了,那麼施某也就該回去向長公子覆命去了。況且……」他壓低聲音,說道:「我來的時候,見到桂王正在重修南京城外的龍江船場,看起來他好像是要大建水師。長公子曾叮囑過,絕對不能讓桂王建水師,因此,施某急著趕回去想看看桂王的船場怎麼樣了?要是建好了,那麼就別怪施某不客氣了,我一通亂炮,非轟得他找不著北不可!」
林清華笑道:「怎麼?難道鄭家連別人在長江裡的水師也要管嗎?我正打算也在這裡建一支水師呢,到時候還望施將軍手下留情啊!」
施琅哈哈一笑,說道:「楚國公真會開玩笑,你的水師我可不敢動,就算是鎮虜軍饒得了我,我家長公子也饒不了我啊!」
林清華陪著施琅笑了一陣,隨即拉住他的手,將頭湊過去,小聲說道:「怎麼樣?前日我跟你說的事情你想好了沒有?願不願意到我的海軍軍官學校來?只要你答應,我一定讓你滿意,要人有人,要錢有錢,要炮有炮,要船有船!」
施琅眉頭皺了皺,說道:「這個……這個……還望楚國公見諒,此事末將可不敢胡亂答應,此事恐怕得我家長公子同意才行。」
林清華點頭道:「那是,不如我寫封信給鄭森,讓他把你借給我,我再給他些快槍。」
施琅驚訝的張大了嘴,連道:「這個……這個……」
林清華哈哈笑道:「開個玩笑,將軍千萬莫往心裡去。如今我軍中缺少象將軍這樣海戰經驗豐富的將領,自然就沒人可以充當教員,所以海軍學校現在還開不成,還望將軍能夠體諒我的一片苦心。」
施琅抱拳道:「這個施某曉得,請楚國公放心,我回去後一定向長公子稟報此事,說不定他會答應派些人前來協助楚國公的。」
林清華其實並不想讓鄭森派人前來,他只是想將施琅從鄭森那裡挖過來,此時他見施琅心中搖擺,知道此事不可過於心急,便轉移話題,說道:「我還要多謝施將軍給我軍運來急需的糧食呢!」
施琅謙虛道:「哪裡,哪裡!這是我家長公子用來換取快槍的,施某在其中並沒有什麼功勞,只是奉令辦事而已,楚國公客氣了。」
林清華問道:「這麼多的糧食,鄭森是從哪裡弄來的?據我所知,福建的糧食並不多啊?」
施琅道:「楚國公說得對,福建糧食不多,一向只能自給,沒有多的糧食運到外地。此次長公子運到湖廣的糧食是從別處弄來的。」
「哦?」林清華很想弄明白這些糧食的來源,便追問道:「從何處弄來?」
施琅道:「楚國公給長公子寫信,說急需糧食,讓他用糧食換快槍。長公子便派人到各地去籌糧、買糧,這些糧食中,約有一半是從蘇州、杭州撤退時徵集來的,而另一半則是從呂宋(菲律賓)的西班牙人手裡買來的。」
「從呂宋買來的?」林清華很是驚訝,「一定很費力吧?」
施琅道:「不算費力,自從揚子江之戰後,我軍就將兵力全部收縮至福建一帶,並開始重新向台灣島上移民,長公子打算將那裡變成糧倉。同時我軍還再次擴充水師,大造艦船,長公子打算先將荷蘭人從島上趕走。不過,如今雖然弄了不少人過去,但島上的百姓仍然稀少,看著那麼好的地荒蕪,長公子也覺可惜。」
林清華問道:「荷蘭人還留在台灣?」
施琅點頭道:「是的,不過他們的人數已經大大的減少了,據我們的細作回來稟報,如今島上的荷蘭人已經不足一千人,其他的人都撤退回巴達維亞了,聽說是一支海盜船隊洗劫了他們的巴達維亞,搶走了他們很多商船,並破壞了他們的一些城堡,現在荷蘭好像已經開始改變他們的防禦了,也許不用咱們打,他們就要離開台灣島了,現在留在島上的荷蘭人不敢走出城堡一步,咱們上島的人也沒什麼好擔心的了。」
「原來如此。」林清華歎道,他向四周看了看,隨即又問道:「那,不知長公子佔了台灣島後,想往那裡經營?」
「長公子沒說,不過,依我猜測,他可能是想到日本去,去為老將軍報仇。」施琅回答道。說到這裡,施琅忽然覺得自己今天說的話太多了,該說不該說的都說出來了,於是便向後退了幾步,向林清華作揖道:「施某忽然想起船上還有些事情要處理,施某這就告辭了,楚國公留步!」
林清華向著施琅的背影喊道:「施將軍,我說的事情你要再想想!下次到湖廣來的時候,我希望你已經決定了!」
從學校出來,林清華不想耽擱,當即領著眾人向他的公爺府趕去。一路之上沿途百姓紛紛向林清華招手示意,他們並不害怕這個眼前的大人物,因為他們已經知道,這個大明的楚國公與別的大官不同,他不僅沒有一點兒官架子,而且還經常帶著衛兵到民間視察,並親自審理一些案子,而且由於林清華的鎮虜軍已經肅清了附近的盜賊和流寇,又將一批貪婪成性的官員嚴厲懲處,因而百姓們已經認可了這位和藹可親的楚國公。
剛剛抵達公爺府,一名部下就慌忙的奔來過來,他向林清華說道:「公爺,有人求見。」
林清華問道:「何人?」
部下答道:「就是前些天隨著洪爺一起來的那位,他說有急事要見您。」
林清華知道那來人應該就是湖廣天地會天勇堂的香主付明愷,遂當即命人關上府門,他自己則向正廳走去。
那人見林清華進屋,立即站起行禮,口中說道:「屬下付明愷參見總舵主。」
林清華命其就坐,隨後問道:「找我何事?」
付明愷從袖子中取出一封信,與放在腳邊的一個包裹一同交給林清華,並說道:「總舵主請看,這是屬下領著部下從荊州附近長江之上的一條船上抄來的。」
林清華接過信,仔細看了幾眼,心中一動,隨後抬起頭,問道:「那人抓住了嗎?」
付明愷道:「抓住了,屬下也將他帶來了,如今正關在地牢裡,弟兄們正在加緊審問。」
林清華將信與包裹放在身邊的桌子上,閉著眼睛定了定神,隨後又睜開眼睛,問道:「你將詳細經過講一遍。」
付明愷道:「屬下遵命。」他低下頭沉思片刻,隨即說道:「前些日子從南京傳來消息,說朝廷的一名重臣與幾名家丁便裝外出,在長江登船西行,似乎有什麼重要使命。由於天貴堂元氣未復,因而也探聽不到太多的消息,於是洪護法便命江西、南直隸和湖廣的兄弟們留意他們的動向。大前天,屬下得到江西傳來的消息,說那人已經到了湖廣了,要我們留意。屬下不敢大意,當即派船盯上他們,由於總舵主特意叮囑過屬下,要防止桂王派人入川,我見那官員絲毫沒有停留的意思,怕他真的入川,於是便命部下假扮成漁夫,靠近那船,然後趁其不備,猛攻入船,將那人與其家丁一併抓獲,屬下當時就從他身上搜出這封信,還有這個包裹,屬下見信上所寫的事情似乎非同小可,便連夜帶人趕來了。」
林清華點點頭,說道:「幹得好。」他又拿起那信,看了看,問道:「信上說還有一聖旨,怎麼沒有找到?」
付明愷道:「當時屬下的人衝到船上的時候,那官員試圖抵抗,他的家丁顯然練過武,而且身手很好,咱們的人一時倒也不能得手,趁著這個空擋,那官員將聖旨包著硯台扔進江中,當他想將信也扔掉時,咱們的人已經將他拿下,否則的話,恐怕連信也弄不到呢!」
林清華喃喃道:「原來如此!」他站起身,伸手拿起信與包裹,說道:「走,帶我去地牢,我去會會這位朝廷密使。」
地牢裡昏暗無比,只有一盞油燈發出豆大的亮光,亮光投射在一張有些慘白的人臉上,從那人臉上的血痕來看,他應該是受了些酷刑。
林清華命人將那人鬆綁,並將其帶到地面上的一棟小房子中。
待那人坐在椅子上,林清華吩咐衛兵給他一碗水。
那人見到水,立刻接過,幾口便喝了個精光,隨後他又向衛兵要了一碗水,將其又喝了個底朝天。
林清華看著那人身上破爛不堪的衣服,再看看他臉上的鞭痕,郎聲說道:「王大人好,想必你應該知道我是誰了吧?」
那人鼻子冷哼一聲,說道:「大名鼎鼎的楚國公林清華,誰人不知,誰人不曉?王某今日方知楚國公並非浪得虛名,想不到你竟有如此手段、如此膽量,竟敢私自捉拿朝廷重臣!此事要是讓朝廷知道了,恐怕對楚國公的前程很不利吧?」
林清華哈哈一笑,說道:「誤會,誤會!我的部下以為你是張獻忠的細作,因而將你捕拿,卻不料是大水沖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一家人了!」
那人也哈哈一笑,說道:「原來果然是誤會,王某還以為是楚國公想造反呢!既然楚國公已經知道是誤會了,那麼王某就走了!告辭!」說完,他從椅子上站起來,就想向外走,但沒等他完全站起,就被站在他身後的兩名衛兵一左一右的給摁了回去。
林清華笑道:「王大人想到哪裡去呀?」
那人冷哼一聲,說道:「自然是去該去的地方。怎麼?莫非楚國公還想打聽朝廷的密旨不成?」
林清華搖頭道:「看來王大人還沒有明白呀,如今朝廷已經將這四川封了給我,你去四川卻不先告訴我一聲,這不是明擺著看不起我嗎?」
「你……」那人氣的渾身發抖,「朝廷封你為楚國公,那是以你為藩,屏護京師,可沒說連朝廷派人宣旨也要你許可!」
林清華從軍服的口袋裡取出信,在空中晃了晃,隨後說道:「朝廷命你入川,恐怕是想幹些不讓我知道的事情吧!你說我說得對嗎?王應熊王大人?」
「哼!」王應熊閉口不言,梗著脖子將頭扭到一邊。
林清華見他不說話,卻並不生氣,只是淡淡一笑,說道:「朝廷任命你為督師大學士,命你入川聯絡楊展、曾英、王祥等人,莫非有什麼企圖?由這信上來看,你要找的人還真不少呢!什麼馬應試、侯永錫、譚文、譚詣、譚宏……厲害,真是厲害,有些人我聽都沒聽說過!你的企圖是什麼呢?」
「什麼企圖?嘿嘿!」王應熊冷笑幾聲,說道:「那還不是因為你在四川無所作為,致使張獻忠流賊至今仍在囂張。朝廷不忍見川中士民受張獻忠流賊苛虐,便命我為督師,領川中各將討滅張賊,以便早日安定四川局勢。卻不料你派人將我中途攔下,我倒要問問你,你有何企圖?」
林清華並不與他答話,只是說道:「可惜啊,這信上說,若是楊展、曾英、王祥聽從你的號令,那麼就將他們全部任命為總兵,並加鎮國將軍、定國將軍、奉國將軍銜,看起來朝廷的用意深遠啊!只是不知道朝廷將會封馬乾大人為何職?莫非是四川巡撫?喔……這個位置也許比較適合他。」
王應熊冷笑幾聲,隨後大聲說道:「少廢話!要殺要剮隨你便!別跟我掉花槍!」
林清華說道:「其實我只是想問問,朝廷給你的聖旨上都說了些什麼?只要你講出來,我馬上放了你,假如你不想回南京的話,那麼就留在我這裡,我以先生之禮待你。」
「呸!」王應熊啐道,「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
話音剛落,站在他身後的兩名衛兵立刻走上前去,勒住他的脖子,阻止他繼續辱罵林清華。
林清華將手一揮,說道:「由他去吧!他願意罵就讓他罵,反正又罵不死我!」
王應熊倒也聽話,當即破口大罵起來,只是由於他引經據典了太多東西,林清華反而不知道他到底罵得是什麼意思。
也許是罵累了,也許是明白過來自己終究是對牛彈琴了,王應熊終於停止了漫罵,瞪著兩隻眼睛坐在椅子上,氣喘噓噓的生悶氣。
林清華問道:「我再問你一遍,聖旨上說的是什麼?」
王應熊大聲咆哮道:「狗賊!別想從我嘴裡知道一個字!」
聽見別人第一次罵自己為「狗賊」,林清華感到既新鮮,又有些失落,看起來在朝廷一些官員們的心中,自己終究成了亂臣賊子了。
林清華揮了揮手,說道:「將此人帶到武昌衙門大牢裡去,單獨關在一個牢房裡,不許任何人靠近。」
待那罵罵咧咧的王應熊被衛兵拖走之後,付明愷馬上問道:「總舵主,怎麼辦,是否繼續拷問?」
林清華搖了搖頭,說道:「像這種人恐怕是不會服軟的,既然他不說,那麼就由他去好了,反正即使沒有那聖旨,我也能猜出個大概來。」
「為何不殺掉他?」付明愷顯然不明白林清華的用意。
林清華搖頭道:「如今朝廷與我尚未公開撕破臉皮,最好不要隨便殺戮朝中大臣,而且此人留著也許將來能派上用場。」隨後他吩咐道:「你馬上派人將黃宗羲、顧炎武、王夫之請來,並將趙奉將軍也請來,我有重要事情跟他們說。」待付明愷走後,林清華看著桌子上放著的那個包裹,喃喃自語道:「看來一些手頭上的事情必須先放上一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