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看著那正在小心的向木盒子裡裝手槍的蔡德英,林清華心中飛快的轉著念頭,「也許有個人和我一樣回到了這個時代?」林清華的心一下子收縮起來,他繼續在心裡悄悄的思考著,「這個人手中有一隻日本昭和年間製造的軍用手槍,也許這只槍就是戰爭年代遺留下來的,而那個人很可能就是一個日本人,或者他本人的祖上就是侵華日軍的一份子!
他是怎麼回來的?莫非和我一樣是被那道紫紅色的閃電給轟回來的?他是誰?他現在在哪裡?是否已經死於亂軍之中?那揚州城中的刺客真的是潞王派去的嗎?難道他們是奉了這個人的指使?他是怎麼知道我的?難道他已經猜測到了我真正的身份?他是想先下手為強殺死我?他是怎麼到中國來的?他又是怎麼樣的一個人?他在現在的日本國內是什麼樣的身份?日軍與荷蘭、英國聯手進攻長江,這件事是否也是他從中攛掇的?……」
片刻之間,林清華腦子中充滿了各種念頭,這些稀奇古怪的念頭縈繞在他的腦海中,揮之不去,將他的思緒搞的非常混亂。
「楚國公,你怎麼了?莫非傷勢有什麼不妥?」看到林清華有些六神無主,蔡德英急忙小聲詢問道。
被蔡德英這麼一喊,林清華的腦子總算是慢慢的清醒過來,他靜下心神,理了理思緒,隨後笑著說道:「沒什麼,我只是忽然想起些別的事情,因而一時走神了。」
蔡德英如釋重負的點了點頭,他拿起那木盒子,又看了許久,方才將盒子小心的收入一個布包,然後將包斜背在身上。他抬起頭,看著林清華那仍舊有些蒼白的臉,說道:「我看楚國公臉色還是有些不大好,想是勞累過度了,不如先回營去休息吧。」他見林清華不置可否的搖了搖頭,遂又將話鋒一轉,問道:「怎麼今日洪兄弟與方兄弟沒有隨著楚國公一起來?他們二人不是楚國公的左右親隨嗎?」
林清華解釋道:「他們二人前幾日一直在鄉勇營中奔忙,直到今日凌晨方才回鎮虜軍大營,準備護送我來這裡。不過,我臨出大營的時候,卻見他們正睡的香,因而不忍喚醒他們,便先行一步,同時吩咐部下不要將他們喊醒,所以他們到現在還未趕來。」
蔡德英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實在是對不住他們二位,他們有傷在身,可是仍然兩天兩夜沒合眼,一直幫助我等料理師父的後事,實在是讓我等感激,洪兄腿上的傷口還因為過度勞累而再次崩裂開來。聽楚國公的意思,他們還真是累的不輕。蔡某實在是過意不去,這樣吧,等料理完師父的後事,我就領著師兄弟一起去看看他們。」
說到這裡,蔡德英忽然將眼光放遠,直愣愣的盯著林清華身後,臉上也顯出難以置信的表情。
林清華也順著他的目光望去,卻驚訝的發現洪熙官與方世玉二人正快步向他們這邊走來,此刻離他們已經不到三十丈了。
待洪熙官與方世玉二人來到林清華身邊,洪熙官向著林清華歉然道:「公爺見諒,我二人睡的太沉了,居然全然忘記了護送你前來鄉勇大營之事了,實在是該死。」
林清華忙將準備跪下的二人拉起,說道:「不必這樣,我這個人你們還不知道嗎?我一向是不喜歡別人給我下跪的,況且你們又沒有錯,無論是誰,如果兩天兩夜沒睡覺的話,那他肯定也會支撐不住的。」
蔡德英也附和道:「對,楚國公說的對,二位這幾天著實忙的很,蔡德英代師兄弟向二位道謝了!」他將拳一抱,就準備跪下。
洪熙官一步跨出,將其拉起,直說道:「不可,不可!洪英師傅是我和世玉最敬佩的人,他老人家的後事無論如何我二人都要來幫忙的,蔡兄如此實在是折煞我等了!」
洪熙官、方世玉與蔡德英三人話語投機,性情又相近,因此談的十分親熱,站在他們身邊的林清華卻半天才能插上一句話。不過,他也無心再談別的事情,因為他的心思已經完全被那隻手槍給纏住了,實在沒有心思管其它的事情。
眾人說了一會兒話,卻聽見三聲號炮聲響起。
蔡德英向幾人一抱拳,說道:「幾位,師父的祭禮正式開始了,請幾位隨我來。」
林清華與洪熙官、方世玉跟著蔡德英進入了大帳篷之中,此時,整個大帳篷中已經擠滿了人,不過,除了和尚們的唸經聲外,靈堂中還是聽不到別的聲音。
洪英的生前好友已經全部到齊,不僅黃淳耀、侯峒曾、夏允彝這樣的鄉勇營中的人來了,而且鎮虜軍營中的黃宗羲、顧炎武、王夫之和冒襄等人也全部都來了,他們是在林清華後面出發的,當時林清華還不知道他們為何不與自己一同出發,現在他總算是明白了,原來他們人人都寫了很長的輓聯,而且不少人還寫了更加讓人痛哭流泣的祭詞。
當眾人將自己所寫的祭詞一個接一個的念出來的時候,帳篷裡終於哭聲一片,特別是洪英的那些徒弟門徒,更是滿臉眼淚橫飛,哭得驚天動地,更有不少人還挽起袖子,用匕首在胳膊上刺字,發誓一定要為師父報仇,哪怕追到天涯海角,也要將殺害師父的兇手抓到,並將其拉到師父的墳前千刀萬剮。
趁著他們痛哭的時候,林清華悄悄的將剛剛念完祭詞的黃宗羲拉出帳外,小聲問道:「莫先生為何沒有前來?」
黃宗羲道:「莫先生要留在大營之中,免得萬一有緊急軍情時,營中無人應付。」
林清華點頭道:「不錯,營中確實要留下人,看來有幾位先生的幫助,林某終於不用整日勞累,卻沒有一絲清閒了!」
黃宗羲正色道:「楚國公此言詫矣!如今天下仍是一片混亂,百姓流離失所,北方失地尚未光復,川中百姓士子仍在痛哭嚎啼,朝廷之中豺狼當道,綜觀我天朝之地,無處不是哀鴻,無處不是瘡痍。值此危急存亡之機,楚國公更不可懈怠,更應以天下為己任,千萬不可疏於清閒。」
林清華趕緊抱拳道:「多謝先生當頭棒喝,林某發誓,絕不貪圖享樂,天下一日不安,林某一日不歇!」
黃宗羲面色好看了些,他向林清華作揖道:「楚國公言重了!只要楚國公心中裝著百姓,則天下安定指日可待!」
黃宗羲直起身子,向著校場之上望去,眉頭一皺,問道:「楚國公,那校場中正在做什麼?怎麼有那麼淒慘的叫聲傳來?黃某去看看。」說完就提起衣擺,準備走過去。
林清華回頭看了看,卻見那校場之上本來還好好的站在那裡的洪英門徒弟子已經混亂的擠在一起,將那校場圍成了個大圓圈。他一把拉住黃宗羲,搖了搖頭,說道:「先生莫去觀望,那是洪英的弟子門徒正在殺戮日軍俘虜,為他們師父報仇。」
「哦?有這等事?」黃宗羲驚訝的向著那邊看了看,隨後又搖了搖頭,歎道:「己所不欲,勿施於人!難道那些兵卒就沒有家人了嗎?此法實在是太過殘忍,有傷天和。」
林清華看著黃宗羲,暗自搖頭,因為連他也不知道這樣做有什麼不妥,他只能將黃宗羲說這話的原因歸咎於儒家仁義中庸思想。
一邊是靈堂中的痛苦嚎哭,一邊是校場之上的慘叫連連,再加上和尚的誦經聲,各種雜亂的聲音交織在一起,攪得人心煩意亂。
過了好一會兒,這些雜亂的聲音方才慢慢的平息下來,和尚們的誦經聲再次突兀的灌進人的耳朵裡,同時,一陣血腥味兒從校場之上飄了過來,刺激著每一個人的神經。
林清華與靈堂中的眾人再次向洪英的靈位拜祭,並再次進香祭奠。
又過了好一陣兒,眾人方才忙完了這些禮儀,遂各自退到靈堂兩側,看著洪英弟子門徒將洪英的棺材用大釘釘死,並準備將靈柩裝上一輛較大的兩輪馬車。
正當林清華看著蔡德英與其他人費力的將靈柩挪到馬車上的時候,一個人走了過來,輕輕的拍了拍林清華的肩膀。
林清華回頭一看,來人卻是那留守鎮虜軍大營的莫不計。
莫不計向著林清華使了個眼色,示意林清華隨他出來。
林清華心領神會,立即帶著方世玉與洪熙官,跟在莫不計身後走出靈堂。
莫不計將林清華三人領到靈堂的背角處,隨後向四周望望,接著便從身上斜背著的書袋中取出兩封信,遞給林清華。
莫不計說道:「這是剛剛收到的信,頭一封是留守西平寨的劉赫將軍派人送來的,另一封是湖廣天地會送來的,兩封信一前一後,相隔不到一杯茶的工夫。」他頓了一頓,說道:「對了,還有一事,那從湖廣前來的天地會兄弟說,他坐船順流而下時,在南京上游一帶遇到了桂王的一支水師,看起來他們正向著湖廣一帶開去,而且船隻很沉,似乎船上裝滿了兵丁,據他估計,大約有二至三萬人。」
林清華拆開信,將那兩封信仔細的看了一遍,隨即將信交還給莫不計。他看了看一旁站著的洪熙官與方世玉,又向四周看了看,隨後低聲說道:「河南發生叛亂,幾個寨主將我派到寨中的民兵隊長殺掉,他們聯合舉兵攻打汝寧。」
「什麼?」聽到這個消息,幾人同時一驚,莫不計忙問道:「那麼他們得手了嗎?」
林清華搖頭道:「劉赫已經帶兵將叛亂給平息下去了,幾個帶頭的寨主也被抓住了,他問我如何處理這幾個人?」
莫不計道:「這個劉赫怎麼回事?這些叛亂頭目抓住就殺,有什麼可猶豫的?」
林清華解釋道:「這倒不怨他,我離開的時候特意叮囑過他,凡事不可莽撞,尤其是這殺人之事,更不能亂來,只有我同意後,才能開殺戒。」
莫不計歎道:「這個劉赫也是,腦子一點兒也不活套,你走的時候吩咐的只是一些大的計略,他怎麼就這麼生搬硬套?」
林清華心道:「就是因為他腦子不活,我才放心讓他留守西平寨的。要是聰明人我還不放心呢!」他當然是不會將這些話說出來的,他只是沉默的看著遠處的人群。
莫不計急道:「那湖廣帶來的是什麼消息?莫非也有叛亂?」
林清華搖頭道:「湖廣倒沒有叛亂,只是有些人蠢蠢欲動而已,天地會已經將這一些看在眼裡,他們來詢問我如何處理此事。」
由於鎮虜軍的主力大部都在外線作戰,因此在河南與湖廣兩地的兵力很少,除了劉赫的一萬鎮虜軍分駐於河南各要地之外,湖廣的秩序全靠那兩個民兵師維持,天地會則作為一支影子力量協助維持地方秩序,因此那裡的根基相當的不穩固。林清華也曾想到過這個問題,但是由於前些日子忙著攻戰之事,暫時顧不上這些。
見林清華半天沒出聲,莫不計問道:「那公爺就快拿個主意吧,該殺的殺,該斬的斬,絕對不能姑息遷就!」
林清華心中暗歎,也許莫不計是對的,在這個亂世,要想真正的順利站穩腳跟,心腸太軟是不行的,只有將高壓與懷柔手段結合起來,才能將這個亂世盡快終結。
想通了這些,林清華心中的壓抑頓時消散的無影無蹤,他立刻向莫不計說道:「你這就寫我的命令:命劉赫立即將那些參與叛亂的寨主全部斬首示眾,並將其家產全部沒收,其家中男丁全部押入火藥廠做苦力;命令湖廣天地會立刻動手,將那些在各處煽動青皮作亂的傢伙全部殺掉,絕對不能讓湖廣也發生叛亂!」
等林清華將隨身帶著的印章取出,在莫不計寫好的命令上蓋下血紅的大印的時候,洪英的靈柩已經開始起運了。
洪熙官與方世玉齊聲說道:「屬下願意親往湖廣,率領天地會剿滅亂賊!」
林清華問道:「你們的傷……」
洪熙官道:「公爺放心,我們二人的傷已經好的差不多了,相信尋常小賊還奈何不了我二人!」
林清華也認為此事十分重要,最好能有得力干將親自去辦理,遂點頭說道:「那好,你二人這就回營準備,到湖廣後,立刻著手聯絡各地會眾,將那些煽動者全部消滅。假如桂王真的派人去攻打湖廣,你們不要與他硬拚,要保存實力,待我率軍返回後,咱們再與他計較。」
莫不計、洪熙官和方世玉三人不敢耽擱,立刻帶著幾名衛兵轉身向大營外走去,而林清華則走入那跟在運載靈柩的馬車後的人群中,將靈柩送出鄉勇大營。
一路之上眾人吹吹打打,鞭炮聲不絕於耳,洪英的弟子門徒數千人跟在馬車之後,向著遠方走去。
林清華與陳子龍等人站在大營轅門之外,目送著那遠去的隊伍。
林清華向陳子龍問道:「他們好像是向著太湖而去,是否從湖上走?」
陳子龍道:「是的,鄭森派了一條船,等在太湖邊上,準備將洪英師傅的靈柩直接運到湖對岸,這樣路程要近得多。」
這時,林清華才發現鄭森不見了,正當他四處張望之機,鄭森方才從轅門中慢慢走了出來,與他一起的還有蔡德英。
在與鄭森相互道別之後,蔡德英方才騎上一匹馬,追趕前面的隊伍去了,而鄭森則走到了林清華身邊,向他抱拳施禮。
祭禮既畢,眾人紛紛相互道別,各自返回自己居處,林清華見一些營中的鄉勇已經開始整隊,而且他們的身上也都背著包袱,便向陳子龍問道:「怎麼?鄉勇今日就要解散?」
陳子龍點頭應道:「正是!如今戰事已了,再不解散,萬一誤了農時就不妙了!況且鄉勇離家多時,思鄉心切,歸心似箭,既然洪英師傅的喪事已畢,那麼也該走了!」
「那陳大人你……」林清華問道,畢竟他與陳子龍相處了一段時間,而且還曾攜手作戰,如今在他的心裡,陳子龍就已經像是一位老朋友了。
陳子龍輕輕歎了口氣,說道:「等這鄉勇大營一拆,陳某就該回南京向朝廷覆命了!」他看著林清華的肩膀,說道:「陳某回去後的第一件事是向朝廷稟報此次戰況,而第二件事就是為楚國公討個公道。」
林清華搖頭道:「陳大人還是聽我一言,此事不宜深究下去,林某實在不想連累你。」
陳子龍態度很堅決,他斬釘截鐵的說道:「是非黑白一定要弄個明白,絕對不能讓楚國公蒙受不白之冤!」看出林清華還想再勸,他急忙阻止道:「楚國公不必再勸,我就是這樣一個恩怨分明的人,無論如何我都要問明白這件事。」
林清華知道自己已經無法勸說陳子龍放棄這個念頭了,遂只好說道:「那,就請陳大人多加小心,萬一有什麼不妥,千萬不可再與林某聯繫,免得連累了你。」
眾人又相互交談了一陣,方才各自散去。陳子龍自回大營,而林清華則在眾多衛兵的護衛下,翻身上馬向鎮虜軍大營走去,鄭森見狀,急忙帶領著部下趕了上來,催馬上前,與林清華並轡而行。
林清華知道他想與自己說話,遂命令部下與自己保持二十丈的距離,他自己則與鄭森催馬走在最前頭。
鄭森對於林清華這樣的安排很滿意,他向身後望了望,隨即轉身說道:「對於鄭某的建議,楚國公是否同意?」
林清華笑著說道:「長公子未免太心急了,你可以想想,如今你我二人所帶之軍歷經數次大戰,雖然取勝,但也損傷甚多,士卒疲憊,軍械匱乏,而且糧餉也不十分充裕。你倒是說說看,以這既乏士氣,又無軍械之軍去進攻南京堅城,如何能夠取勝?萬一有個閃失,那麼不僅會功虧一簣,而且更可能全軍覆沒,你我二人身死是小事,可是那桂王之流卻白白得了便宜,這種生意可是虧本的喔!」
鄭森神色有些不大自然,他沉吟道:「凡事總要冒險,不冒險怎可成大事?」
林清華正色道:「冒險是一回事,莽撞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鄭森眉毛一挑,問道:「怎講?」
林清華道:「如今那沐天波雖然已經引兵南去,但南京城中畢竟還有桂王的十餘萬人馬,他們雖缺乏訓練,而且軍心未穩,但畢竟人多勢眾,又可依托南京城防固守,若我軍久攻南京不下,則於軍心不利。另一方面,假若我將守衛淮河一線的部隊南調,那麼淮河一線必定防禦空虛,清兵就會趁虛而入,南略淮南、江南,甚至可能攻擊我軍側翼,一旦江南動搖,則天下大勢去矣!」
聽到林清華這樣說,鄭森沉默起來,他皺著眉頭低頭看著馬頭,若有所思的喃喃道:「怎麼你們都這樣說?難道我的這個計策就這樣的不可施行?」
雖然鄭森的聲音極其細微,但林清華還是聽見了,他急忙問道:「怎麼?難道也曾有人這樣對你說過?」
鄭森抬起頭來,看著林清華,神色忽然有些不大自然,他輕咳一聲,說道:「沒什麼,我手下的一個師爺也曾這樣勸過我,叫我不可鹵莽,看來我還真是要再三思量一番了!」
林清華釋然道:「不用再想了,我已經決定了,馬上就回湖廣,等安定了那裡,再來找桂王他們算帳!」
鄭森臉色微微一變,問道:「不知楚國公從何處走?」
林清華笑了笑,神秘的說道:「這件事恐怕還需長公子出手相助。」
鄭森愣了愣,茫然問道:「需我相助?」
林清華點了點頭,說道:「我軍若想回湖廣,有兩條路可走,一條為先渡江北去,經揚州,過淮河,再從淮河向西行軍,通過河南,再南下湖廣,以避開可能遭遇的桂王人馬。」
「那第二條路呢?」鄭森顯然已經隱隱的猜出了林清華的用意,他湊過去低聲問到。
林清華接著說道:「這第二條路嘛,就是由長江坐船而上,順著千里長江,一直抵達武昌,然後便可登岸屯軍了!不過嘛,我手中沒有什麼像樣的船隻,因此需長公子出手相助,用你的無敵戰船隊,送我軍西進。」
鄭森直起身子,得意的笑了笑,說道:「怎麼?楚國公也有求人的時候?哈哈!」他笑了片刻,再看林清華時,卻發現林清華也正笑瞇瞇的看著他。
鄭森停下笑,臉上顯出為難之色,他猶豫著說道:「按說楚國公有所差遣,鄭某理應從命才是,可是楚國公你也知道,我軍水師與那洋夷大戰數日,損失巨大,如今只剩下不足三百五十條可用之船,而且既然楚國公不同意鄭某攻打南京的方略,那麼我軍也就準備南撤,否則的話,恐怕當我勢單力薄之時,那桂王定會派兵攻我,那就不好辦了啊!因而我也需船,這樣一來的話,船隻數量就顯得不足。」
林清華看著鄭森的臉,他知道鄭森是在討價還價,到這個時代以後,他已經習慣了這種拿著國家利益來討價還價的手段。對於此道,雖然他現在還說不上輕車熟路,但也還勉強算得上還價老手了,因此他立刻開始著地還錢,他輕輕摸了摸馬頭,說道:「長公子的難處我也知道,不過,我是不會讓長公子吃虧的!」
鄭森眼裡精光一閃,隨即追問道:「楚國公此話怎講?」
林清華並不急著答話,他看著鄭森的臉,問道:「前些日子我贈與長公子的快槍怎樣?用得還好吧?」
鄭森點頭道:「不錯,真是好槍,鳥槍打一槍的工夫,快槍至少可以打出五槍,實在是戰陣之上的利器,若是鎮虜軍全軍都裝備此槍的話,那麼恐怕鎮虜軍必定天下無敵!」
林清華嘿嘿一笑,心道:「你這話假如在以前說,我一定相信,可是現在又莫名其妙的出現了一個神秘的日本人,他也是從後世來的,那麼你這話就不對了!我能造出後裝槍,他也能造出後裝槍,雖然我造的槍終究比他好上一點兒,可也保不住他還有什麼更先進的武器還沒有拿出來呢!」
林清華安定心神,說道:「不知長公子喜愛此槍否?」
鄭森笑著點頭道:「甚是喜愛,可惜就是太少了,而且子彈打一顆少一顆,不能像鳥槍那樣裝填火藥,我的親兵也都喜愛此槍,因此我就拿它們裝備了我的親兵營。」他向身後一指,說道:「看,他們身上背著的就是楚國公送來的快槍。」
其實林清華早就看見鄭森親兵們身上背著的快槍了,他也猜到鄭森一定會將此槍優先裝備他的親信。他笑著問道:「假如我還送些快槍給長公子,不知長公子願意收下否?」
鄭森高興的說道:「當然願意,楚國公送多少,我收多少!」
林清華哈哈一笑,說道:「長公子真是快人快語,只不過我軍中所有可用快槍現在加起來還不到三千五百支,怎能送出那麼多?」
鄭森已經明白了林清華的意思,他說道:「莫非楚國公想用快槍來作為我水師禮送鎮虜軍的報酬?」
林清華擊掌道:「正是!長公子猜對了!」他話鋒一轉,又道:「不過,送的不多。」
鄭森追問道:「不知楚國公能送多少快槍與我軍?」
林清華說道:「不多不少,送七百五十支,正好與上次的兩百五十支湊成一千支,另外每支槍副贈子彈一百顆。」
鄭森眼珠子一轉,隨即搖頭道:「太少,太少!既然鎮虜軍中尚有三千五百支,莫如就送我一小半吧,一千五百支怎樣?」
林清華又是哈哈一笑,說道:「長公子真會做買賣,可是你這樣的漫天要價,我可真是有點兒受不了了!」他轉身向著太湖上望去,卻見數艘巨艦正從南邊緩緩向著北邊移動,他問道:「那就是長公子派去送洪英師傅的靈柩的船吧?那船可真是巨大。」
鄭森也轉頭望去,隨後點頭說道:「不錯,那條船原是荷蘭人的一條戰艦,後被我軍俘獲,如今已被我軍修好,我特意派此船送洪英師父的靈柩去蘇州。」
「哦……」林清華點頭說道,「那此船能順著運河開到這太湖裡來?我記得那運河的水好像很淺啊!」
鄭森解釋道:「勉強能開進來,而且那船上的大炮都被卸下來了,因此吃水不太深。其實此船在我軍俘獲的洋夷的船中還算是小號的,真正的大船那才叫一個巨大呢!如今那條荷蘭人的旗艦已經是我的座艦了!」
「是施琅俘獲的那艘荷蘭人的旗艦嗎?」林清華對於施琅的印象很深。
鄭森沉吟道:「誰俘獲了那條船至今仍有爭議,曾德與施琅都說是自己俘獲的,他們部下的兵丁也是這麼說的,不過曾德是施琅的下屬,因此我便將此功勞記在施琅頭上了,那曾德也有一份功勞。」他頓了一頓,隨即說道:「楚國公怎麼把話給扯開了?莫非你以為我開的價錢太高?」
林清華說道:「確實有些高啊!如今我軍必須早日趕回湖廣,去震懾那些蠢蠢欲動的宵小,免得他們趁湖廣空虛之機作亂,因此軍中的快槍太少的話是不成的,我必須留下足夠多的快槍,以應付可能的突發情況。」
鄭森沉默半晌,問道:「那我就痛快點兒,一千支,怎麼樣?」
林清華伸出右手,說道:「好!一言為定!」
鄭森也伸出右手,與林清華的右手相擊,口中也道:「一言為定!」
兩人相視一笑,隨後鄭森問道:「鎮虜軍何時出發?」
林清華沉吟道:「就這兩天,不知貴軍何時能準備好?」
鄭森道:「隨時都可以上船,不過有些船較小,恐怕裝不了太多人,而且我還需留下些船將軍隊運回福建,所以大約要分兩三次才能將鎮虜軍全部運送回去。」
林清華問道:「怎麼?貴軍真的打算放棄蘇州?」
鄭森點頭道:「是的,既然無法攻打南京城,那麼留在這裡太危險了,那個……師爺說的好,必須先穩定福建,然後才能再做它圖,況且我剛剛將鄭鴻逵他們一夥的叛亂平息,福建的局勢不穩,急需我回去處理些事情。」
林清華考慮片刻,隨後說道:「既然你要走,那麼鎮虜軍也不能在這裡呆太長時間,這樣吧,待我率領第一批人走後,你用剩下的船隻將留在這裡的鎮虜軍運到江北去,這樣一來,即使桂王想突襲也不大方便。我希望能在半月之內將全部鎮虜軍人馬都運回湖廣,貴軍能否辦到?」
鄭森在心中盤算了一下,隨即說道:「如果順風的話,應該沒問題。不過,鎮虜軍走後,這裡就只剩下我軍一支人馬,若是桂王進攻這裡,恐怕我軍真是無法抵擋。」
林清華說道:「這個好辦,我將所有的大炮都留給你,另外再送你五千支遂發槍,這樣一來,如果憑借城池的話,那麼能夠抵擋一陣,況且桂王還沒有與你撕破臉皮,他的南京也還沒有完全安定,因此你大可放心,在收拾完我之前,他是不會來跟你硬碰的。」
兩人說完這些,立刻安靜下來,各自想著自己的心事。
眼看著快到鎮虜軍大營了,鄭森心中忽然一動,遂向林清華說道:「楚國公贈槍之恩鄭某沒齒難忘,可是那快槍終有損壞的一天,而且那子彈也用的快,這個……」
林清華望著鄭森那陰晴不定的臉,問道:「長公子的意思是……」
鄭森說道:「鄭某的意思是,楚國公能否將製造此快槍的工匠派些給我,讓我軍也能製造此絕妙兵器?」
林清華心中飛快的轉著念頭,他很快就拿定了主意,遂說道:「這恐怕要讓長公子失望了,如今我軍中工匠也不多,自用尚且不足,更沒有多餘工匠可派來相助長公子。不過嘛,若是長公子想要更多的這種快槍的話,那麼林某倒是可以賣給你些。」
「哦?」鄭森本已有些低落的情緒又被提了起來,他問道:「那價錢……」
林清華也不太清楚一支快槍到底要多少成本,所以他答道:「這個林某也不太清楚,不過此槍製造起來相當的麻煩,比之鳥槍麻煩一百倍有餘,而且對於精鐵所需巨大,因此價錢肯定不低,只是由於林某如今無法算出準確的價錢,因而也無法現在答覆長公子。不過,請長公子放心,我是不會漫天要價的!」
鄭森說道:「那好,既然有楚國公這句話,鄭某也放心了。想我鄭氏一族,雖然沒有什麼像樣的產業,不過這幾千萬兩銀子還是拿得出來的,只要楚國公能夠造出快槍,那麼我也能買得起,實在不夠了,我就派船到南洋去,那裡也有不少銀子。」
聽到這裡,林清華心中忽然一動,他說道:「造此槍除了需要大批人手之外,還需大量的精鐵,假如長公子能弄來精鐵,那麼這快槍就造得更快了!」
鄭森沉吟道:「這個……我還沒有聽說過哪裡有這麼多的精鐵的,不過只要楚國公需要的東西,我一定盡力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