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沉沉的,天上佈滿星斗,月亮則高高的掛在半空,將她那冷冷的白光灑向地面,灑在那高大的南京城牆之上,灑在那黑色絲綢帶般的護城河上。
與上次的南京圍城戰時一樣,南京城外護城河上的木橋又被拆了個七七八八,只剩下城東的朝陽門外還保留著一座窄窄的木橋,以供城內外傳遞消息之用。
十幾名士兵懶洋洋的靠在朝陽門的城牆邊,藉著城頭上掛著的那幾個大燈籠盡情的聊天。一名小軍官抬起頭來,看了看那兩個在橋上巡邏的士兵,忽然放開嗓子喊了起來:「喂!你們兩個發現什麼異常沒有?」
那兩個士兵停下腳步,望著那軍官,其中一人高聲回答道:「沒有什麼異常!」
軍官得到了他想要的答覆,便又將頭上的那頂扁盔向下壓了壓,身子又靠回城牆,兩隻胳膊互相交叉起來,繼續站在那裡打盹兒。
但還沒等他完全進入夢鄉,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就把他驚醒過來。
在木橋百丈之外,一隊騎士正在月光下向朝陽門急弛,那急促的馬蹄聲在寂靜黑暗的黑夜裡顯得那麼的清晰,那麼的讓人不安。
在木橋上巡邏的那兩名士兵急忙走上幾步,揮手喊道:「來人停步!來人停步!」
但那些騎士根本就沒有把他們倆放在眼裡,當先一人暴呵一聲,便衝了過去,嚇得那兩名守橋兵丁急忙抱著腦袋奔向兩邊,緊緊的靠在木橋的欄杆上,眼睜睜的看著那群騎士奔過自己眼前,策馬在木橋上急弛,馬蹄與木橋上的那些木板的碰擊聲「彭彭」直響,就像是敲在他們心上一樣。
那守衛朝陽門的軍官見那兩人沒能攔住那些騎士,他立刻罵罵咧咧的跳前幾步,口中喊道:「弟兄們,操傢伙!攔住他們!」
一群士兵手持刀槍,跟在那軍官的身後奔前幾步,站成一排,將手中的長矛伸出,堵在木橋的一端。
「吁——」那為首的一名騎士勒住韁繩,並將右手伸進嘴裡,打了個呼哨,跟在他身後的那些騎士也立刻勒住韁繩,眾騎士終於停了下來。不過,很顯然,他們的騎術並不高明,因為他們中有幾人撞在了一起,差點兒摔下馬來。
守城軍官走上幾步,問道:「來者何人?竟敢衝撞守橋兵丁?」
那為首的騎士向那軍官抱了抱拳,說道:「得罪了!」他從懷裡取出一個令牌,遞給那軍官,說道:「我們是楚國公部下,深夜前來只為前方的緊急軍情,還望這位兄弟莫要耽誤了軍情。」
守門軍官接過令牌,見那上面果然刻著大明楚國公的封號,他知道事關重大,不敢耽擱,忙說道:「請幾位稍候,我去驗牌。」說完,他便向朝陽門邊的簽押房奔去。
片刻之後,他轉身奔回,將那令牌遞回,抱拳道:「讓幾位久等,現在幾位可以入城了!」他轉身揮手,示意手下兵丁閃開,接著便令開門。
那隊騎士見門已開,便不再停留,那為首之人發一聲喊,一行十五人直奔入朝陽門,馬蹄聲也漸漸遠去,並最終消失在那寬闊的御街深處。
南京城內,城北,左夢庚大營,中軍大帳。
雖然已是深夜,但左夢庚的帳篷裡卻仍然是燈火通明,透過那映射在帳篷壁上的影子,可以看出帳篷中有兩個人,他們的頭正湊在一起,似乎在小聲談論著什麼。
坐在帳篷裡秘密商議的正是那左夢庚與向井二人。
向井顯得很著急,他問道:「將軍得到的消息準確嗎?那鄭森的船隊真的攔住了日本軍隊的船隊?」
左夢庚低聲說道:「絕對可靠!而且我還聽說日本船隊損失較大,他們上岸以後又和那鎮虜軍打了一場硬仗,雙方損失都不小。」
向井追問道:「那後來呢?」
左夢庚搖頭說道:「我也不知道,這些消息還是鎮虜軍派人傳回來的,再以後的消息恐怕只能等明日了。」
向井著急的搓了搓手,他眼珠子一轉,說道:「不如將軍現在就動手,把那桂王和沐天波全部抓住,然後用他們來要挾鎮虜軍和鄭森。」
左夢庚瞪了向井一眼,反問道:「難道你以為那林清華會把皇帝和沐天波的死活放在心上?況且那沐天波還想趁此良機把黃得功、李成棟給幹掉呢!若是現在就把沐天波除去,那麼我豈不是很傻?那這借刀殺人之策豈不是無法實施?」
向井知道左夢庚可能仍在觀望,他肯定是想等日軍打敗鎮虜軍以後再動手。對於左夢庚這個人,向井已經瞭解的差不多了,他以前一直認為左夢庚有頭無腦,現在他終於明白了,原來這左夢庚也是有腦子的,而且他最擅長的就是騎牆觀望,如果戰局對他有利,那麼他就會按照事先的約定動手,與日軍一起攻破南京;但若是戰局對他不利,那麼他不僅不會動手,而且很有可能把自己這個知情人給幹掉,以絕後患。
想到這裡,向井心中一動,他忙問道:「小高太監已經失蹤幾天了,莫非他已經去告密了?」
左夢庚搖頭道:「他是不會主動去告密的,因為他也是欽定的潞王死黨,若是被人抓住,那麼只有死路一條,所以他不可能去告密。而且最近幾天朝廷上一切正常,並沒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看起來小高太監也許是走了。」
向井可不這麼看,他知道自己對小高太監的承諾對於他來說十分的重要,那小高太監一直纏著他,從小高太監的行為來看,他一定不會輕易放棄這個機會,所以,小高太監一定是出了什麼事!
不過,向井是不會把自己的這個猜測告訴左夢庚的,因為他知道,若是左夢庚感到不妙的話,他一定會殺人滅口的,他可不想這麼稀里糊塗的死在一個中國軍閥的手中。
看著沉默了半天的向井,左夢庚終於忍不住了,他問道:「你不是說你們日本軍隊很厲害嗎?怎麼現在卻連鎮虜軍都打不過?」
「難道你打得過鎮虜軍?」向井心中想道,不過他的嘴上卻說道:「這個……這個……其實日本軍隊現在只是在試探鎮虜軍的虛實而已,等知道了鎮虜軍不過只有幾萬人之後,他們一定會發動總攻,一舉把鎮虜軍全部消滅的。」
「哼!」左夢庚一聲冷哼,他冷冷的說道:「如果你說謊,那麼就別怪我不客氣!」他站了起來,走到帳篷門口,回過頭來,對仍舊坐在那裡的向井說道:「時候不早了,我明日還要上朝,我先去休息了,沒有什麼事就不要去找我了。另外,現在局勢微妙,不得不防。從現在起,我派六個士兵保護你,你哪裡也不要去,這也是為了你好!」
南京城,秦淮河,西關碼頭。
空蕩蕩的倉庫裡,一張大方桌放在門口不遠處,緊靠著牆壁,一盞油燈放在桌子上,燈上的火苗在不停的搖曳著,微弱的燈光照在幾個人的臉上,從他們的臉上只能看見凝重。
天地會天貴堂香主陳子豪站在桌子的東邊,他的手中拿著一張紙條,他的眼睛緊緊的盯著那紙條上寫著的字。
紙條上的那首截頭去尾的唐詩,落款上的那個特定的記號,這些都佐證著一件事——眼前的這些人確實是天地會總舵主林清華派來的人,他們有很重要的任務要完成。
陳子豪將那張紙條伸到油燈上,將其燒掉。他抬頭望著那對面的人,說道:「幾位的身份我已經清楚了,有什麼事情要我幫忙儘管開口,就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絕不眨一下眼睛!」
桌子對面的那個年輕人盯著那飄落在桌子上繼續燃燒的紙條,說道:「其實我們並不需要你來上刀山下火海,我門只需要你給我們找幾間合適的房子,另外我們還要向你打聽一下朝廷官員上朝時所要走的道路,他們從那裡走,如何走,要經過那些地方,那些地方有什麼房子,房子的附近有沒有什麼容易逃跑的街道……」
陳子豪聽完,沉吟道:「這個好辦,我馬上去找幾個熟悉這些的當地弟兄,有他們出手,沒有什麼事情是辦不了的。」
那人沉聲道:「一定要小心,絕不能走漏了風聲,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另外,那個太監一定要盡快關押好,然後將關押之處在信上添寫清楚。」
陳子豪點點頭,說道:「這個我自然曉得。」他話鋒一轉,說道:「弟兄們不妨先休息一下,等人來了,我再叫醒你們。」
陳子豪輕輕推開倉庫的門,向外走去,隨後帶上兩名等在門外的天貴堂弟兄,三人迅速消失在夜色之中。
等陳子豪走後,那為首之人對手下說道:「大夥兒現在立刻先睡上一覺,我和柱子在房頂上給大伙守夜,等地方找好了,我和柱子再睡,你們則給我看好了那街道。土根,你負責指揮他們。」
「喔——喔——喔——」南京城中居民所餵養的公雞已經開始打鳴了,太陽雖然還沒有露出地平線,但天色已經有了一絲亮光了。
土根揉了揉有些疲倦的眼睛,他轉過頭去,看著那些手下的士兵。他伸手推了推身邊躺著的一個年輕人,口中輕聲呼道:「張營長,張營長!時間差不多了,可以起來了!」
當他推到第二遍的時候,躺在地板上的張狗蛋就醒了。他一翻身坐了起來,順手將身邊的另一人推醒。
與張狗蛋一樣,柱子起身後的第一件事就是爬到窗戶邊,向著不遠處的御街張望。
張狗蛋打了個哈欠,輕聲問土根:「怎麼樣?陳子豪派去監視的人回來沒有?」
土根輕聲說道:「還沒有,不過可能那邊還沒有什麼動靜。」
張狗蛋點點頭,他輕輕向後爬了幾步,將一個包裹打開,從裡面取出十幾個饅頭和十幾塊拳頭大的馬肉乾,分給手下的士兵,吩咐道:「快些吃,吃完後喝些水,然後給我各自躲好。」
除了繼續留在窗口監視街道的土根之外,包括張狗蛋在內,一共十四個人狼吞虎嚥的吃完了那些乾糧,等把小半葫蘆水喝光,張狗蛋又爬到窗戶邊,拍了拍土根的肩膀,說道:「好了,你去吃飯,我來監視。」
土根將槍遞給身後的柱子,向後爬了幾步,他從一名手下手中接過一個饅頭,就著另一隻手中的馬肉乾飛快的吃了起來,眨眼的工夫,一個大饅頭和一塊馬肉乾就在他手中徹底消失了。
土根抹了抹嘴,拔下一個葫蘆的塞子,向嘴中灌了小半壺水。他放下葫蘆,望了望坐在地板上的那十幾個手下,小聲說道:「大伙檢查一遍自己的槍,看看有沒有什麼問題,如果沒有,那麼就先把子彈頭塞進去,等我下令後,再把子彈殼塞進去。另外,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許把手指放到扳機上,免得走火。」
在手下人開始檢查手中的快槍的時候,土根仰起頭來,開始仔細的打量起這間屋子來。
由於從昨天晚上開始,這裡一直黑燈瞎火,看不見屋子裡的擺設,所以,現在土根才發現原來這間屋子這麼的低矮,根本就不能讓人直起腰來,屋頂的傾斜度也很大,十分適宜在瓦片上開小窗。
土根現在不得不佩服林清華的手下辦事得力,因為這個地方實在是太符合林清華所說的條件了。這是一棟小樓,聽那陳子豪說,這裡原本是屬於一家酒樓的,但前些日子酒樓掌櫃被匪人綁走,其家人被勒索五萬兩銀子,後來天貴堂出面,把那掌櫃救了回來,掌櫃的感恩之下將這酒樓送於天貴堂,而他自己則領著全家回鄉下去了。
此樓高三層,其最上一層為低矮的小閣樓,也就是土根他們所在的這間小屋。這間屋子實在是太矮了,以至於人只能彎腰行走,稍微直起身子,就有可能會將屋頂上的瓦片掀開。在這間小屋的北面,則開有一扇小窗戶,正面臨著一條御街的分道,而那條道正好就是左夢庚上朝時的必經之路!
這棟小樓的好處就在於,它並非是直接面對著那條御街的臨街房,它的正面所面臨的是另外一條與那北邊御街平行的御街,兩條御街相隔百餘丈,若是尋常房屋,恐怕是看不到那北邊的御街的,但此樓妙就妙在它有三層,人可以趴在其最上一層,通過那扇窗戶輕易看清那北邊御街上的行人。
最讓人放心的就是這裡交通便利,極利於事後逃跑,順著這樓正面的御街,很快就可以迅速跑到天貴堂用於秘密聯絡的一間布匹店。
「登登登……」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樓梯傳來。
一個上氣不接下氣的人從屋子的樓梯口露出半個身子,他說道:「快!來了!轎子!一里!」
「準備!」土根發出一聲命令,「上彈殼!」
「嘩啦,嘩啦……」拉動槍栓的聲音響成一片,隨後便是一片沉寂。
土根和柱子爬到窗戶邊,替換下了趴在那裡監視街道的張狗蛋。
「等待的需要耐心的,一個好的狙擊手必須學會磨練自己的耐性。」這句話土根雖然聽林清華說過,但當他真的按照這樣去做時,仍然會感到有些心焦。柱子顯然也還沒能適應這種無聊的等待,他正有意無意的向著自己的右側上方看去。
由於這間屋子很小,而且只有一個小窗戶,小窗戶只能容納下兩名槍手,而那左夢庚卻是坐著轎子,為了保證一舉將其擊斃,就必須用最猛烈的火力射擊,所以,除了土根和柱子兩人在窗戶中瞄準外,其他的槍手將掀開屋頂邊緣的瓦片,從那裡向左夢庚開火!
現在的柱子就是在看這些站在自己右側的那些槍手。
土根用手輕輕拉了柱子一下,說道:「別分心!」
張狗蛋蹲著身子來到柱子身邊,向趴在柱子左邊的土根問道:「按照原來的計劃行事嗎?」
土根並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頭。
張狗蛋轉過身子,走到那些彎著腰、把著槍向外瞄準的槍手身邊,低聲說道:「全都注意,按照原定計劃行事!各人都記好事前說定的射擊位置,該打轎子上部的打上部,該打下部的打下部,打右邊的打右邊,打左邊的打左邊,絕對不能有錯!聽到竹哨響起,就一起開火!」他轉回身子,從袖子中拿出一個竹哨,遞給土根。
土根雙眼仍緊盯著那北邊的御道,用左手將竹哨靠近自己的嘴邊,卻並不馬上放入嘴裡。
屋子裡一下子又寂靜下來,除了人們的輕輕的呼吸聲外,再也沒有任何聲音。
「當——當——當——」一陣鑼聲遠遠的傳來過來,在那北邊御道的盡頭出現了一支近千人的隊伍,最前面的人舉著「肅靜」、「迴避」的牌子走在隊伍的前列,而後面的人則簇擁著一頂八人抬的官轎,在兩盞燈籠的引導下向著順天府走去。雖然天色已經濛濛亮了,但那兩盞燈籠仍然醒目的發出光芒,將那上面寫著的那兩個大大的「左」字照的十分顯眼。
大明靖國公左夢庚坐在那頂官轎裡,正閉目養神。雖然他表面上十分的平靜,但其實他的心裡有一種說不出來的煩亂感覺,他總覺得有什麼不大對勁的地方,但他又實在是不知道哪裡不對勁。由於他現在的地位很特殊,再加上他心裡有鬼,所以他的護衛隊伍空前的龐大,除了他最信任的五百名親兵外,還有五十名騎兵,四百名火槍兵,其保衛力量之嚴密,就連黔國公沐天波都自愧不如。
看著那支隊伍越走越近,柱子覺得自己的心都快跳出來了,他的手掌已經完全被汗濕,連頭上都滿是汗水。土根盡力安定自己的心神,同時小聲對柱子說道:「別慌,要實在不行,你先退下,讓張營長來替你,他的槍法在近衛旅裡算是不錯的。」
柱子將右手收回,在褲子上擦了擦,隨後又放在快槍的槍托上,食指輕輕搭在扳機的後方,他口中輕聲說道:「我沒事,現在好多了。我能行的!」
由於屋子裡沒有燈,光線較暗,土根無法看清楚其他人的神情,他只好稍微提高聲音,說道:「好了,現在大家可以把手指放在扳機上了!千萬別慌!等我的哨子一響,大家立刻開火!每人連放三槍,然後按照事先說好的撤退!」
「當——」鑼聲更近了,那支左夢庚的隊伍已經來到了正對著土根他們的地方。土根明白時機已到,他先深吸一口氣,將左手中拿著的竹哨放進嘴裡,然後端起面前放著的快槍,左手扶住槍身護木,右手握住槍托前端,右手的食指則輕輕伸進扳機護圈,並搭在了扳機上。
那頂八抬大轎的輪廓被土根牢牢的、穩穩的套進了槍的準星與標尺所形成的缺口中,土根的槍隨著那頂官轎緩緩的向著左邊移動。
「嗖——」一聲哨聲響起,打破了這初夏清晨的寧靜。
「砰砰砰……」一連串的槍聲響起。一些還在附近樹梢上停留的飛鳥被驚醒,紛紛震翅高飛,「呼啦啦」飛到一起,緊接著又在天空中散開,在天上飛了幾圈後,全部消失在遠方。
「抓刺客!」「莫走了反賊!」……
各種驚呼聲響起。
不待這驚呼聲停頓,「砰砰砰……」又是一陣槍響,片刻之後第三陣槍聲響起,不僅又在轎子上留下十幾個槍眼兒,而且把圍在轎子邊的士兵也擊倒了幾個。
馬蹄聲響了起來,那是左夢庚轎子後跟著的騎兵反應了過來,他們紛紛催馬前行,試圖繞過北邊的御街,前往那棟可疑的小樓捉拿刺客。那些護衛著轎子的步兵則分成兩隊,一隊抽出兵刃背對轎子圍成一圈,而另一隊則提著刀槍,一邊向小樓上射擊,一邊從街道邊找來梯子,試圖登上那條御街邊的民居,從房頂上攻擊小樓。
「嗖,嗖,嗖……」幾顆子彈從屋子的小窗戶飛了進來,從正在撿拾地板上的子彈殼的張狗蛋頭邊掠過,隨後打在了對面的窗戶上,將窗稜打得稀爛。
張狗蛋是最後一個離開這間屋子的,他在爬到那樓梯邊的時候,又扭頭看了一眼那頂轎子,卻見那轎子下的地面已經有些黑糊糊的東西流了一地,似乎是人血。
當張狗蛋狂奔入街道不遠處的那個布匹店的時候,他已經聽到了從街道另一頭傳來的馬蹄聲了。
「彭」的一聲輕響,土根迅速關上了鋪子的門。
張狗蛋與土根將耳朵貼在門後,仔細的傾聽著街道上的動靜。土根問道:「街上沒人看見吧?」
張狗蛋點頭道:「現在還沒到卯時,街上冷清的很,一個人也沒有,況且聽見槍聲,哪個不要命的敢出來看?」
那些騎兵顯然已經抵達了那座小樓,他們口中的呵罵聲已經遠遠的傳了過來,在這冷冷清清的街道上迴盪了很久。過了不多時,一些步兵的跑步聲也傳了過來,他們停留片刻之後,便開始挨家挨戶的打門。
張狗蛋與土根立刻離開布匹店的前堂,迅速向後院奔去。
站在後院中的布匹店的掌櫃見二人進了後院,立刻將一堆柴草移開,露出個地洞,將二人送入洞中,隨後又將柴草重新蓋好,接著整理了一下衣服,轉身走向前堂,準備應付兵丁的查問。
地洞中已經站滿了土根與張狗蛋的部下,柱子一見土根過來,就走上去,低聲問道:「怎麼樣?得手了嗎?」
土根望向張狗蛋,張狗蛋點頭說道:「也許得手了,我看見了血,不過不很肯定,看來必須再等等了!」
土根問道:「那,公爺寫給史可法的信什麼時候送去?」
張狗蛋說道:「我已經交給掌櫃的了,等確定左夢庚死了再由他送去。」
柱子有些不太理解,問道:「為什麼一定要送信給史可法呢?咱們現在幹的神不知鬼不覺,朝廷不可能知道的。」
張狗蛋說道:「不送信是不行的,公爺說咱們這叫『先斬後奏,事且從權』。況且咱們快槍所射出的子彈彈頭與一般的槍不同,要是他們尋得此彈頭,一定也能猜到我們頭上,所以與其被他們問來問去,不如將實話講出。」
「那,要是左夢庚沒死怎麼辦?」柱子追問道。
張狗蛋咬了咬牙,說道:「陳子豪有屬下混在左夢庚的軍隊裡,要是左夢庚沒死,那麼咱們就再去殺他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