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舵主請留步!屬下這就去了,屬下一定謹記總舵主的教誨,一定將總舵主吩咐下來的事辦的妥妥當當!二位夫人的安危就包在屬下身上了,屬下拼了這條命不要,也會想辦法把二位夫人救出來的!」陳子豪站在一匹黑馬的旁邊,畢恭畢敬的向林清華抱拳說道。
林清華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我先前交代你的那些事至關重要,相比之下,二位夫人的事倒是其次。萬一到萬不得已時,你就……你就別管二位夫人了!完成我交代的事情才是最重要的!一定要打聽清楚莫先生他們的關押地點,想辦法把他們救出來!」他咬著牙說道。
陳子豪道:「總舵主放心,屬下不會鹵莽行事!」
林清華又問道:「這些快槍夠用嗎?」
陳子豪轉身用手拍了拍馬背上馱著的木板箱,說道:「夠用了,五十支快槍,十支手槍,足夠弟兄們用的了!再說要是帶的太多的話,反而不方便了!」
林清華道:「那好。回去後一定要找個僻靜的地方教弟兄們練槍。記住,一定不要忘了用油脂給快槍擦拭槍管和槍膛!」
陳子豪說道:「屬下明白!總舵主就別送了,屬下走了!」說完便利索的跳上馬背,帶著五名天地會的兄弟,向著揚州城外的西南方向飛奔而去,在他們的身後,則跟著五匹馬,馬背上各馱著兩個木板箱。
林清華望著陳子豪那遠去的背影,大聲道:「一路保重!多加小心!」隨後便領著衛兵返回揚州城內。當陳子豪來的那一天,他向陳子豪詢問南京的情況,得知自從他們帶兵南下後,南京城裡就亂了套,朝廷下令關閉城門,並開始在城內搜捕三人的「同黨」。一些與林清華有過交往的大臣也被抓了起來,而且似乎連史可法也受了牽連,整個南京城到處都是抓人的兵丁和東廠衛士,整個南京風聲鶴嚦,人人自危。他們三人在南京的家眷也全被軟禁了。天地會曾組織過幾次營救行動,但均告失敗。
陳子豪告訴他,阮大鋮似乎對《號角》十分厭惡,若不是史可法等人反對,恐怕早就將《號角》給封了。當南京城門關閉後,東廠的衛士便將《號角》給封了,而且莫不計也被抓進了大牢,曾給《號角》撰過稿的人也被抓了不少,王夫之、黃宗羲、顧炎武全被抓了,他們與莫不計一樣,生死不明,連關在哪裡都不知道。
「看來朝廷中已經變天了呀!」林清華騎在馬上暗暗想道,他不明白,為什麼皇帝會變得那麼快?為什麼會那麼信任那阮大鋮?他隱隱的感到,這件事沒那麼簡單,背後肯定有一個大陰謀,而且似乎還有一個更為狡詐、更陰險的人站在阮大鋮的身後。
這幾天的天氣一直很好,眼看著就快春暖花開了,林清華忙著在衙門裡召集附近州縣的官員,命他們積極準備幫助百姓渡春荒,以免在青黃不接時造成饑荒。雖然這一帶並不是自己的地盤,但林清華認為只要自己在這裡,那麼就有責任關心百姓的衣食溫飽。
這些官員本是朝廷任命的,當這一帶落入黃得功的掌握後,他們立刻投奔了黃得功,轉身一變,又成為黃得功壓搾百姓的工具,同時他們自己的收入也一點點的增加。但當黃得功與朝廷對峙以後,他們中的一些人開始做牆頭草,對於林清華的命令,他們愛理不理,推三阻四,盡力拖延,以免朝廷勝利後自己成為別人攻擊的靶子,這種現象直到劉澤清全軍覆沒才得以改觀。不過林清華對他們的表現仍是很不滿意,這些人搜刮起百姓來毫不手軟,但要讓他們真正為百姓幹點實事則比登天還難。雖然林清華以殺雞儆猴的手段殺了幾個貪官,但他們依然我行我素,不知收斂,甚至有幾個人跑到黃得功那裡哭訴,說林清華意圖佔領揚州做為自己的地盤。雖然黃得功嘴上沒說什麼,但林清華知道,黃得功肯定已經在心裡對自己起了芥蒂,因為他已經將一部分駐紮於江邊的部隊向北移動了一段距離。
林清華將黃得功所做的一切都看在眼裡,他心裡當然明白黃得功這樣做的用意,不過他並不太在意,畢竟現在黃得功還需要自己的鎮虜軍來威懾朝廷,一時半會兒還離不開自己。趁著現在這難得的機會,林清華當然要很剎一下那些貪官的囂張氣焰。
當林清華換好官服來到衙門的大堂的時候,那些官員卻還沒到齊,而到了的那些人也懶洋洋的三五成群的站在一起聊天,看到林清華進來,他們才稍微規矩了一點,萬分不樂意的向林清華參拜行禮。
林清華坐上了太師椅,隨後他將案几上的驚堂木猛的一拍,呵道:「本官命你們今日巳時以前必須到齊,為何現在還有人沒到?」
那些官員其中的一人答道:「回大人,想必是因為路途較遠,來不及及時趕到。」
林清華望著這個人,道:「本官三天前就發出了命令,而且召來的也全是這附近的官員,怎能說路途較遠?如果三天前出發,別說走來,就是爬也爬過來了!」隨後林清華轉頭向衛兵道:「將那花名冊拿來,本官要一個一個的點名!」
林清華翻開花名冊,口裡念道:「江都知縣趙秉衡!」
底下一人低聲答道:「下官在。」
這時,林清華抬起頭來,向站在一旁的衛兵使了個眼色,那衛兵頷首示意,接著便暴呵一聲:「大聲點兒!」
那些官員猛的一驚,那趙秉衡慌忙大聲喊道:「下官在!」
林清華滿意的點點頭,接著念道:「江堰知縣張旬恪!……」
林清華每唸一聲,底下的官員便大聲的應一聲,很快就把花名冊上的名字念完了,總共到了三十五人,還有十人未到。
林清華又將驚堂木重重的拍了一下,說道:「本侯早已有言在先,凡是敢不把本侯的命令放在眼裡的,本侯定然不會輕饒了他!你們這些人能夠遵守本侯命令,準時趕到,本侯十分欣慰。今天召大家來,就是為了與諸位商議一下助百姓渡春荒的事。如今天下紛亂,兵戈不息,百姓顛沛流離,生活困苦,唯江南一帶較為安定,又無大的災荒,所以饑謹遠比不上北方厲害,但也不可掉以輕心,眼看就快到青黃不接的時候,我希望諸位能夠以造福百姓為己任,早點把該準備的渡荒糧食準備妥當!」
說完了這些話,林清華見底下的眾官無人知聲,於是他扭頭命令衛兵:「你馬上帶上些人,按照花名冊上的名字,把這些沒到的官員一個一個給我抓起來,然後送到揚州城,夾號示眾。當然,若是以後哪個官員敢不聽本侯的命令,那麼也把他抓起來!」說完,他向底下眾人慢慢的掃了幾眼。
那些官員聽到林清華如此處置沒到的同僚,心中都是一驚,待林清華的目光掃到他們的臉上,他們更是驚慌,於是底下終於有人開始說話了。
「下官所治江都早以破敗不堪,而若要買渡荒之糧,則必須有銀子,但衙門裡實在是拿不出銀子來呀。」趙秉衡哭喪著臉說道。
林清華看了看他,說道:「你就是趙秉衡吧。你的江都不富裕,這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很有錢,光在江都的大宅子就有三座,而且這揚州城裡也有你的一座酒樓,我還聽說你前些日子從揚州城裡又娶了個姨太太,是第十一房吧?我看你的姨太太的數量都快趕上劉洪起了,怎麼,難道你想學劉洪起?他的下場你應該知道吧?」
趙秉衡當然聽人說起過劉洪起的事,不過他對於林清華將他的家底查得這麼仔細更是心驚,聽到林清華這麼說,他嚇得立刻跪倒在地,說道:「下官立即回去命人前往它處買糧,下官就是散盡家財,也不能讓一個江都百姓餓死!」
林清華道:「好了!起來吧。我也知道你不容易,要用錢來打點上官,但你也要想想啊,要是百姓沒了吃的,他們就不會糾集起來去你家吃大戶?所以說,我這不是在逼你,我是在救你啊!你說是不是?」
趙秉衡說道:「是!是!侯爺對下官的關照實在是讓下官心中不安,下官一定謹記侯爺的教誨,一定讓百姓吃飽。」
林清華點點頭,道:「很好!你能瞭解本侯的苦心,本侯十分欣慰。這樣吧,你回去以後用你自己的銀子買上十萬石大米,除了江都用外,還可以支援一下別的縣,你現在就回去準備吧!本侯到時候會派人前去暗中查訪的。」
待趙秉衡走後,林清華也用同樣的手法「關照」了其他的官員,使他們「感動」的痛哭流涕,指天盟誓一定不讓一個治下的百姓餓死。其實林清華這樣做也是事出無奈,說實話,他很想把貪官全部殺光,但當他殺了幾個貪官後,忽然發現僅靠殺是不能杜絕貪污現象的,剛把知縣殺掉,換上其屬下的縣丞、主薄當知縣,沒過幾天,他們就又開始魚肉百姓、貪污受賄了,而且由於他們從沒擁有過這麼大的權利,所以比之前任更貪婪、更喪心病狂。這樣的貪官實在是防不勝防,殺不勝殺,看來要想徹底的根除腐敗現象,只能從根子上想辦法了。
跟這些腦滿腸肥的「父母官」糾纏,可真不是一件輕鬆的事情,雖然只有短短的半個時辰的工夫,但林清華已經心神俱疲,連午飯也沒心思吃。正當他想出去巡視時,忽然一名探馬跑了進來,遞給林清華一封信。
林清華打開信一看,心情立刻好了起來,因為這封信是羅橫寫來的。在信中羅橫告訴林清華,淮安城已被他兵不血刃的「買」了下來,並且將劉澤清留守淮安城的一萬精兵收編,由於淮安城是劉澤清的老巢,所以城內的糧草比較充足,足夠數萬人用一年,只是城內銀子奇缺,城內守軍還需追補軍餉。在信中,羅橫詢問林清華怎麼處置淮安城,是棄是守,希望他拿個主意。
林清華想了想,隨即給羅橫寫了封回信,任命他為淮安城守將,命他無論如何都要牢牢的守住淮安城。隨後,林清華派遣近衛旅的一個燧發槍團與劉澤清的三萬降卒北上淮安城,協助羅橫守衛淮安,並帶去了足夠的餉銀和揚州城裡所有的大炮。
辦完了這件事,林清華愜意的伸了個懶腰,吩咐衛兵們換上便衣,隨他到城裡暗訪。
揚州畢竟是江南繁華之地,戰爭的警報才剛剛解除,瘟疫剛剛過去,城裡又變得熱鬧起來,各種店舖重新開張,張燈結綵的店門外擠滿了前來祝賀的人和購物的人。
「金記棺材鋪」的金掌櫃倚在門邊,看著斜對面重新開張的綢緞鋪,嘴裡喃喃自語道:「你爺爺的,那個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威毅侯耽誤了老子好大一筆生意,要不是他下令將那些病死的人全部燒掉,恐怕老子的生意賺翻了天!你爺爺的,老子跟你沒完!」
正當他想繼續罵時,那綢緞鋪外傳來一陣辟里啪啦的鞭炮聲,打斷了他的罵聲。金掌櫃向那邊望了望,轉頭問身邊的小夥計:「奇怪?老王頭從哪兒買來的鞭炮?城裡的鞭炮不是讓那威毅侯買光了嗎?」
小夥計將手裡拿著的刨子放到一口沒完工的棺材上,走到門邊,向斜對面看了看,說道:「咳,掌櫃的難道沒聽說?那王掌櫃前天就托人到江都去買鞭炮了,據說他買了好幾車呢!轉手一搗騰,就翻了幾倍的價,賣給了其它重新開張的鋪子,賺了不少呢!」
金掌櫃望著小夥計,問道:「你怎麼知道的?」
小夥計道:「我是聽小鼎子說的,他是聽王掌櫃的兒子說的。」
金掌櫃伸手就給了那小夥計一耳光,道:「你個小混蛋!聽到這消息為啥不告訴老子?害得老子白白丟了這個賺錢的機會!還楞著幹什麼?趕快給老子回去幹活!哭,就知道哭!你老子送你來的時候怎麼跟你說的?『要打要罵隨您的便』,這可是你爹親口說的!」
小夥計抹了把眼淚,走到那棺材旁,重新拿起刨子,在棺材上刨了起來,邊刨邊想:「沒錯,我爹是說過那話,可是你別忘了,還有一句呢,『一天三頓飯,頓頓管飽』,你倒好,只記住了一句,另一句沒記住,害得老子一天只能吃上兩頓飯,而且還是半飽!你爺爺的,老子將來發達了,老子一定買下你這棺材鋪,把他改成飯館子!」
金掌櫃滿意的看著小夥計幹活,隨後又轉過頭去,看著街道上來往的行人,耳朵裡聽著店舖邊發出的吆喝聲,「上好的絲綢啊!小姐、夫人、老爺、少爺們快來看看吶!」「十全大補丹吶!滋陰壯陽,價廉物美,童叟無欺啦!」
金掌櫃有些不服氣,為什麼他們能喊,自己就不能喊呢?他站直了身子,清了清嗓子,接著便高聲喊了起來:「哎!上好的棺材吶!柳木的,金絲楠木的,應有盡有,價錢公道,無論男女老少,無論高矮胖瘦,都包您滿意!快來看一看,快來瞧一瞧!」
聽到他的喊聲,周圍的人們紛紛跑了開去,連頭也不敢回。綢緞鋪的王掌櫃見此情景,惱怒異常,他望著金掌櫃,憤怒的揮了揮手裡拿著的尺子。金掌櫃見狀,也不甘示弱,他從地上拿起個釘錘,也向著對方揮了揮,同時繼續喊道:「都來買呀!上好的棺材吶!」這時,他聽到一個年輕的聲音:「哈!真是希奇!頭一回聽見賣棺材的人吆喝!」
金掌櫃厭惡的向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看見迎面走過來三個牽著馬的人。聲音是由那個最年輕的人發出來的,他望著身邊的一名黑臉文士說道:「義父,看來這揚州城還真是有些與眾不同呢!」
那黑臉文士說道:「真是想不到,這揚州城這麼快就恢復了平靜,我還以為城裡一定是大難之後的蕭條呢!」
他身邊的一名白面文士道:「是呀!這也是大出我的意料之外啊!看來林清華確實並非庸才,治國帶兵都有一套,實在是難得的人才啊!」
金掌櫃不知道他們口中的林清華是誰,他也不想知道,他現在心裡很煩,只想找事,剛才他向綢緞鋪掌櫃的挑釁被這三個人打斷了,他立刻把矛頭對準了他們。金掌櫃轉過身子,想迎上前去好好教訓那三個人,但他很快就停下腳步,而且迅速把手裡的釘錘扔掉,因為他聽到了一陣連續的鼓點聲。
那三人顯然也聽見了鼓聲,他們停下腳步,立在路邊,望著鼓聲傳來的方向。鏗鏘的鼓點聲越來越近,很快就轉過街角,出現在了眾人的眼前。只見一隊衣甲鮮明的鎮虜軍士兵列隊走了過來,一共十二個人,走在最前面的一個士兵肩背燧發槍,肩膀上扛著一個五尺長的木牌子,木牌子上寬下窄,頂端用紅字寫了個大大的「巡」字,他的身邊則走著一名鼓手,鼓手的前腰掛著一個圓圓的鼓,他正用雙手拿著兩個鼓錘用力的敲打著鼓面,他們的身後則走著十名士兵,肩膀上燧發槍的刺刀發出閃閃寒光,隨著鼓發出的鼓點聲,十二個士兵整齊的踏動著步伐。
聽到鼓聲,街上的行人紛紛讓開,站在路邊,盯著這支小小的巡邏隊,互相交頭接耳。很快巡邏隊就走過去了,只留下那鏗鏘的鼓點聲還在人們的耳邊迴盪。
三人中的那個年輕人說道:「這是巡邏的吧!怎麼還要敲鼓呢?」
白面文士答道:「這就是氣勢!用鼓聲來震懾宵小!使其不敢輕易犯事!難怪揚州城裡平靜如常呢!」
那黑臉文士向著巡邏隊遠去的方向望著,隨後轉過頭來,對另兩人說道:「走吧,我們也轉了半天了,不能再耽誤了!」接著三人便向著揚州府衙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