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中午,趙強獨自一個人在庭院的涼棚下乘涼,想著自己在這裡逍遙快活,而圓圓和儷兒她們卻被留在武昌,肯定寂寞的很,還不如把他們也一起接到雲南來,大家湊在一塊兒熱鬧,自己也乾脆在昆明落腳,省得李剛他們礙著身份放不開手腳,想定了,趙強回到書房給李剛寫信,吩咐李剛派人將圓圓和儷兒護送到昆明,同時表示自己想在昆明長駐,太平軍的事情全權交由內閣處理,趙強將信交給小山子,讓他親自回武昌接陳圓圓她們來昆明。
轉眼過了近兩個月的時間,這一天,趙強照例到府衙去逛了一圈,看了總舵發來的函件公文,沒有什麼特殊的事情,只是李剛在一封信裡提到:小山子已經接了陳圓圓、儷兒她們啟程了,同行的還有武昌巡撫張曉東的女兒蘭汀。看到這個消息,趙強心裡美孜孜的,忽然想起她們到了以後如何安置是個棘手的問題,那彩鈴兒是個醋罐子,她對麗妃自然是不敢造次,可對圓圓和儷兒是個什麼態度就難說的很了。趙強坐在那裡翻來覆去的琢磨著應該如何同彩鈴兒去說這個事情,最後還是決定先告訴麗妃,讓麗妃去探探彩鈴兒的口風再說。簡單處理完公務,趙強起身準備回九華山,剛到了門口,門外侍衛說道:「啟稟教主,內務府總管大人派人求見。」
「哦,快請進來。」趙強聽是小山子派人送信,估計是說陳圓圓她們的事情,所以又坐了回去。
侍衛帶著一個二十幾歲的年輕人進來,趙強覺得此人面熟,應該是自己親兵衛隊裡的侍衛。那年輕人給趙強行禮後,將一個信封遞給趙強。
趙強拆開書信閱讀,小山子在信中說:自己護送儷兒、陳圓圓、蘭汀三人赴昆明,在穿越貴州時候,在鎮遠府西北的瑤山雲岫谷逗留,結果圓圓和蘭汀姑娘均覺得這雲岫谷環境幽雅,打算長期在此停留居住,不想到昆明來了,自己反覆規勸不起作用,希望趙強能夠親往。信中字跡歪歪扭扭,趙強認得正是小山子的親筆信。
信封中還夾著一頁便簽,趙強一看,是圓圓姑娘的筆跡,圓圓在便簽中說雲岫谷就是自己理想中隱居的地方,說她已經厭倦了塵世間的生活,更不想到昆明去給趙強添累贅,想獨自在這裡生活下去,也不想再同趙強有任何的瓜葛。便簽的末尾是一段歌詞,正是趙強當初寫給圓圓的那首《知音》。
看完信,趙強呆若木雞的楞在了那裡,他不明白圓圓為什麼突然變卦不想到昆明來了,要說蘭汀因為有心障不願見自己還情有可原,可那圓圓和自己幾經磨難,彼此相知甚深,怎麼會突然做出如此絕情之舉,趙強不禁疑惑不安起來,他想來想去,估計是圓圓礙著自己是風塵出身,怕到了昆明不為彩鈴兒所接納,怕趙強尷尬為難才如此的,這是趙強找出的唯一可以接受的理由。趙強知道小山子做事一向穩妥,絕不敢將圓圓她們強行帶到昆明來,看來非自己到貴州走一趟不可了。
趙強回到府中,告訴彩鈴兒和麗妃說貴州方面有緊急的事情需要他去處理,明天就要動身,估計要個把月的時間才能回來,彩鈴兒也不疑有他,忙不迭的幫著整理出行的物品,還一再叮囑趙強早去早回。
第二天一早,趙強啟程北返,麗妃、彩鈴兒帶著小王爺依依不捨的送別,那小王爺同趙強畢竟是骨肉親情,這一段時間又相處甚歡,見趙強要走,倒哭的比麗妃他們還厲害。
因路途不遠,趙強這次只帶了炎龍和二十幾名侍衛,一路向北疾行了十天以後就進入到貴州境內,又西行二天,傍晚時分抵達鎮遠城,趙強從送信的侍衛口中得知,從這裡到瑤山雲岫谷只有一個時辰左右的路程,他急著見到陳圓圓,在城中用過晚飯以後,立即啟程趕赴瑤山。
一行人到了瑤山,在送信侍衛的引領下順著山路上山,轉了幾個彎來到一個山谷,引路的侍衛指著山谷中隱約的燈火說道:「啟稟教主,幾個客人就在那邊林中的房舍居住,總管大人帶人在樹林旁邊的草屋護衛,現在夜深時分,我們這麼多人一起進去恐怕會幹礙谷中的清淨,不如讓眾位兄弟在此歇息,在下引教主前去同客人見面。」
趙強見陳圓圓心切,並未多想,反而覺得這侍衛慮事周全,點頭答應了,那炎豹不放心趙強的安全,帶了兩個武功好的侍衛跟在身後。
幾人步行進到谷中,山谷中間是一片竹林,當夜月明星稀,那竹林在月光的映照下顯得靜謐清幽,不遠處傳來山泉流淌的叮咚聲,趙強心中感歎:「沒想到這裡居然有這麼個清幽之所,也怪不得圓圓留戀不想離開。」
一陣悠揚的琴聲從竹林之中傳來,趙強靜靜的聽著,正是圓圓曾經彈過的那曲《相思調》,趙強心中不禁一熱,看來圓圓還是思念著我的。
他命令其他人在林外等候,自己循著琴聲輕輕步入林中,竹林中間是幾間簡陋的竹屋,那琴聲就從中間的一間屋裡傳出,趙強輕輕走到門口,只聽琴聲一亂,屋裡圓圓問道:「門外是趙公子嗎?」
趙強答道:「正是。」
「真的是你,快請進來。」圓圓驚喜的說道。
趙強輕推房門進到屋裡,圓圓從琴榻前起身,迎了上來,到了趙強身前,遲疑一下,還是撲到了趙強的懷裡,兩人靜靜的相擁著,半天沒有說話,趙強心中疑惑,看圓圓的情形,對自己思念甚深,與信中言語大不相同,他扶著圓圓的肩頭說道:「這麼清雅的地方你是怎麼找到的?」
圓圓柔聲說道:「這是儷兒找到的,這裡真是太美了,在這裡待了十幾天,我都不忍離去,真想伴著你在此終老一生。」
趙強心中感動,擁緊圓圓說道:「我也早就盼著這麼一天,可天下未定,敵寇未除,我肩挑重擔,現在還不能馬放南山,還要請你體諒。」
圓圓說道:「公子身負兼濟天下的重任,一心為國為民,此乃英雄本色,圓圓豈會抱怨,圓圓雖是女兒之身,卻也明白國家大義,願如風隨在公子身側。」
趙強心中大慰,臨來時的擔憂全消,笑道:「呵呵,看了你給我的信,還以為你再也不願追隨我了,卻沒想到姑娘如此深明大義,讓我白擔了半天心。」
「信,什麼信?我幾時給你寫過信了!」圓圓聽了趙強的話,疑惑的問道。
趙強笑道:「就是那張便簽。」說著從兜裡掏出那張便簽,遞給圓圓。
圓圓接過來一看,臉色突變,說道:「此信並非我所寫,公子怕是中了奸人的算計。」
「哦?這信不是你要小山子帶給我的嗎?」趙強急切的問道。
「不是,小山子將我們護送到鎮遠,儷兒說知道這裡有個清幽所在,就帶了我和蘭汀來遊玩,我看這裡幽雅,就在這裡住了幾日,並未見到小山子他們!」圓圓說道。
趙強腦袋轟的一聲,心道:「壞了,中計了!」
他一把拉住圓圓的手返身出了房門,卻見儷兒靜靜的站立在屋前。
儷兒沖趙強盈盈一拜說道:「儷兒給老爺請安。」
此時趙強已經對儷兒起疑,他故做輕鬆的笑道:「儷兒,這麼好個地方你是怎麼找到的。」
儷兒淡淡說道:「老爺是絕頂聰明之人,應該已經猜到了儷兒的身份,我們打開窗戶說亮話吧,不錯,那兩封信正是儷兒的手筆,老爺今日已經走不脫了。」
趙強見儷兒亮明瞭身份,也就不再掩飾,正色說道:「我自信對你不薄,沒想到你忘恩負義,如此陷害於我。你身為漢人,卻助紂為虐,做了滿清的走狗,真是無恥之尤。」
儷兒面色淒楚,幽幽說道:「老爺這話儷兒當不起,儷兒是滿人,也就是老爺口中常說的韃子,儷兒穿了漢人的衣裝,每天隨在老爺身側,連老爺也分辯不出,可見滿漢並無差別,我主並無滿漢之分,卻不知老爺為何偏要強分滿漢。我主為了一統天下,給萬千黎民一個太平的日子,可謂苦心積慮,耗盡了心血,然老爺卻從中作梗,成了我主的死敵,天下太平自此遙遙無期,儷兒無奈,只好做此不義之舉,對老爺辜恩,卻對我主有了交代,所以儷兒並不後悔。」
「你!」趙強指著儷兒脫口說道:「你們滿清佔我江山,殺我漢人,又哪裡是給百姓太平的日子。」
儷兒說道:「儷兒知道老爺一心要創建太平盛世,但這麼多年過去了,老爺不過僅守著西南一隅,南方大部分省份依舊在荒淫無道的明廷手中,明廷不滅,何來天下太平,而能滅明廷者,非我大清不可,此是天道,天意不可違。」
趙強盯著儷兒一時啞口無言,沒想到外表柔柔弱弱的儷兒居然言語如此犀利,確實不簡單,也不知這滿清是如何培養出了這麼一個出色的女人。
儷兒接著說道:「儷兒雖忠於大清,但對老爺也是一片赤誠,儷兒以身相許乃是出自真心,並不單是為了接近老爺,能與老爺相伴這些時日,儷兒一生無悔。老爺待我恩重,儷兒無以為報,但願來世化為蝴蝶,長伴老爺身側。」說到這裡儷兒也是淚留滿面。
趙強聽著儷兒的傾訴,想著昔日儷兒對自己百般的柔情蜜意,心如刀絞,聽儷兒話中大有決絕之意,心中警覺,剛要阻止,卻已經晚了。只見儷兒從袖中抽出一把短刀,抵在自己胸前,揚聲說道:「儷兒去了,老爺保重!」說完雙手用力一按,胸前頓時血花飛濺,趙強大叫一聲:「儷兒!」跨步上前,將儷兒攬在懷裡,晃動著她的身子,嘶聲叫道:「儷兒你這是何苦,我並不怪你,並不怪你。」
那儷兒委在趙強懷中,含笑閉上了眼睛,已是香消玉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