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剛等眾人見趙強衣襟濕著,樣子狼狽,問及原由,趙強說是少主子非要騎馬,又在自己脖子上尿了尿的事情,眾人聽了,一齊大笑。
趙強本想在櫻園和盧象升、尚大勇他們幾個人會議,商討下一步的事情,他見盧象升還沒到,遂問道:「盧大人怎麼還沒到?」
尚大勇悶聲說道:「我已經派人去請了,但盧大人說公務繁忙沒有時間過來。」
「哦?」趙強疑惑道。那盧象升是欽命的統軍大帥,直隸總督,官居一品,品級比趙強、尚大勇等人都高,原沒有來見趙強的禮,但是趙強當初救過盧象升的命,關係親厚,這次又是一起合作,聯手救出了皇子和麗妃,應該更加的親密才對。趙強見盧象升沒有去迎接自己,以為他是公務纏身沒有空,並未在意,可府衙與櫻園近在咫尺,卻推脫不來,那就一定是有問題了。
「這小子又是哪根筋搭錯了!」趙強自語道。他起身說道:「他既然忙,那我們去找他。」
尚大勇不服氣道:「幹嗎我們去見他,他即如此托大,我們索性不管他,讓他一個人到南京去算了。」
趙強笑笑,說道:「如今大敵當前,不可內亂。」說完帶著眾人騎馬趕赴府衙去見盧象升。
盧象升此事正在書房裡飲茶。他是有意不去見趙強,不是因為忙,而是因為有顧慮。他為人鯁直,對明廷尚有餘忠,又受崇禎托孤之重任,所以一門心思要保護好幼主,光復大明江山。從京城突圍以後,他本打算按照崇禎的遺命,保護麗妃母子到南京去,依托南京小朝廷抵禦李自成。不想那尚大勇、田精明等人卻執意要按照趙強的指令行事,連那麗妃也隨著趙強的意思,他考慮當時的情勢,只好帶隊到了武昌。可到了武昌以後,他才發現,這裡已是趙強的天下了,太平教在這裡聚集了數萬的民團,修建了城堡,囤積了大量的物資、糧草,看來已經在此經營了很長的時間。他開始心存疑慮,緊接著,他又接到探報,說趙強率領上萬人馬開赴武昌,沿途教眾百姓對他行跪拜之禮,他的疑慮就更深了,這趙強儼然以人主自居,他到底要幹什麼?是要自立為王還是要擁立新主然後挾天子以令諸侯?以他如此強盛的勢力,皇子他們孤兒寡母如何是對手?憑自己手裡這不足一萬的山西營也根本制不住他。
盧象升在那裡思慮著,門口親兵來報,說趙強前來拜見。盧象升緩緩說道:「請他進來。」
不一會,只聽趙強在門口大聲說道:「草民趙強參見欽命大元帥。」當初趙強和盧象升曾經因為見面時的禮節問題鬧過彆扭,所以這次趙強為了團結的大局,居然以平民身份,報名晉見盧象升。
那盧象升見趙強如此謙下,心覺不安,剛想起身迎接,又趕緊坐下了,心道:「我別中了這小子的圈套,我倒要看看他要玩什麼把戲。」他坐在那裡不動,沉聲說道:「進來吧。」
「謝大帥!」趙強說著進了屋裡。
盧象升抬眼看了趙強一眼,淡淡說道:「趙大人遠道而來,一路辛苦,請坐吧。」
「謝大帥。」趙強索性孫子裝到底,坐下後看著盧象升,一副恭敬膽怯的神態。
盧象升知道趙強是個脾氣上來天王老子都不認的主兒,不知道今天為何如此恭謹,於是笑道:「呵呵,我說趙大人,咱們同朝為官,不必這麼拘禮,你如今勢力強盛,我一個小小的亡國之臣哪裡當得起你如此的恭敬呀,你說吧,找我什麼事?」
聽了盧象升的話,趙強依稀明白了這盧象升為什麼如此冷淡的原由。他抱拳笑道:「嘿嘿,我說大帥,要是論交情,我們不必這麼客氣,要是論官職,那您是大元帥,我是一個致休的官員,當然得恭敬一點兒了。」他頓了一下接著說道:「要說事情,其實也沒什麼,您是大元帥,這朝廷大事自然是您做主,與我這草民無關,不過呢,貴妃娘娘是我的舊主子,我想問問大帥下一步打算如何安置娘娘和三皇子。」
盧象升不滿的說道:「如何安置娘娘和三皇子我說了能算嗎?我當初擬按照先皇遺命,保護皇子到南京去,可是尚大勇他們根本不聽我的,他們都是你的人,唯你命是從,這裡恐怕已經不是我做主了吧。」
趙強說道:「沒錯,到武昌來確實是我的主意。不過您當初要是護送三皇子去了南京,那這的後果您想過嗎?」
盧象升說道:「後果?還能有什麼後果!先皇有遺命,一旦城破,就讓我護送皇子去南京,如今太子被李自成軟禁,顯然無望繼承大統,所以三皇子理應繼承皇位,我自當擁立少主登基繼位。」
趙強說道:「現今南京小朝廷已經擁立福王朱由崧為帝,你護送三皇子前去,那他怎麼辦呢?再說,這太子雖被軟禁,但並沒有死,如果太子也到了南京又怎麼辦呢?」
盧象升說道:「此先皇遺命,天下皆知,朱由崧為帝只是權宜之計,三皇子去了,那朱由崧理當讓位。至於這太子到了南京嗎,這多少有些不可能吧?那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趙強說道:「如果南京那邊真的承認先皇的遺命,那麼早就應該四處打探太子和皇子的消息,我們沿途護送皇子到了武昌,動靜不小,他們不應該不知道,那他們為什麼至今不來迎接皇子呢?」
「這個——」盧象升一向討厭官場上的勾心鬥角,所以想問題比較單純,現經趙強提醒,也一下想通了,一拍腦門說道:「噢,我明白了。定是那朱由崧捨不得到手的皇位,小朝廷那些大臣也捨不得擁立新皇的功勳和現在的地位,所以他們不希望三皇子前去繼位。」
「大人明鑒。如果我們貿然送皇子去南京,搞不好就由於爭位成了內訌的局面。如今大敵當前,天下本已大亂,如果我們內部再搞分裂,恐被敵人所逞,到頭來誰也落不了好去。再說太子畢竟還在,局勢不明,就是到了南京也不宜擁主自立。」趙強說道。
盧象升點頭認同,暗自佩服趙強心思縝密,遂問道。「既如此,那你說我們該怎麼辦呢?」
趙強說道:「據我得到的情況,李自成和吳三桂很快要在山海關開戰,此戰不論勝負如何,最終得利的將是關外的滿清,我估計清軍肯定會借勢南下,逐鹿中原,佔我大明江山,所以我們未來的主要敵人不是李自成,而是滿清。我聚集教眾是全為抵抗清軍的入侵,我想以武昌為依托,做好準備,一旦清軍入侵,就起兵抗之。屆時自然還要和大人聯手。」
盧象升聽了趙強的分析,將信將疑,心道:「李自成擁兵百萬,已經佔據了大明的半壁江山,他反倒不是主要的敵人,這也有點懸了。不管怎麼說,看來趙強倒沒有弒主自立的心,我卻是冤枉他了。」想到這兒,盧象升起身沖趙強一揖說道:「趙大人一片忠忱之心,在下佩服,我願同大人攜手同心,扶保幼主,光復我大明江山。剛才在下心存誤解,對大人多有怠慢,還望大人海涵。」
「哈哈哈哈,我就知道你剛才是心裡疑我,才如此托大,我如果還向上回那樣倨傲,我們豈不是又要鬧崩了嗎。」趙強笑道。
「哈哈哈哈,你我二人是戰場上結下的生死交情,是盧某小性兒,讓大人見笑了。」盧象升自嘲的說道。
二人誤解消除,開始認真的商討下一步的對策,趙強通報了吳三桂在東北的情況,兩人商議後決定:第一、派人到南京通報皇子的情況,試探南京方面的態度。第二、盧象升領兵駐紮在武昌城內,趙強領民團駐城外,抓緊練兵,準備應變。第三、向南京朝廷請旨,將李剛帶領的青州守軍調防到武昌,劃歸到盧象升的麾下。第四、嚴密關注國內局勢變化,雙方互通情報,一旦有敵軍來襲,雙方統一行動。
商議完了,趙強帶領尚大勇等人,出了武昌城,返回太平教總部。
趙強進駐總部城堡,召集尚大勇、田精明、顧炎武、冷鋒、小山子等人開會,研究下一步的計劃。
趙強說道:「各位,我這次去東北,瞭解到吳三桂同李自成很快會有一場爭鬥,不管結果如何,滿清從中漁利是肯定的,清軍入侵中原很快將成為事實。所以我們得抓緊時間做好抗清的準備,同時要盡可能的團結國內各派勢力共同抗清。」
趙強托夢說出的預言一件件成為現實,所以眾人對趙強的判斷都深信不疑。
尚大勇說道:「大人,我等都是您的部屬,該怎麼做儘管吩咐,我等必當遵從。」
顧炎武說道:「大人,我太平教的勢力越來越大,一旦滿清入侵我們就可以公開打出旗號,不過要號令天下的教眾,需要有一個名義。屬下認為,大人的威望足以號令各地的民眾,應該以太平教教主的身份號令天下,聚集抗清的力量。」
「對,以朝廷的封號號令天下難以服眾,畢竟朝廷一直不得人心,以教主身份更妥當些。」田精明說道。
趙強點頭說道:「就依眾人之議,一旦清軍入侵,我就以教主的身份公開起兵抗清。」
眾人聽趙強答應擔任教主,都起身跪倒行禮。
趙強一一將眾人攙扶起來,說道:「各位,趙強不過是個年輕小子,無德無能,當這個教主也是勉為其難,今後還要各位幫襯。另外,我們都是生死的弟兄,共謀大業,不必講什麼尊卑禮數,今後見面不必行跪拜之禮。」眾人之中只有趙強有足夠的威望和能力擔任教主之位,他如此謙虛一下也是題中應有之意。
尚大勇說道:「現在各地聚集來的教眾已經有五萬人,現在需要抓緊整編訓練,該如何安排還請教主定奪。」
趙強沉吟說道:「我們可以組建太平軍,按照我們民團的規制,太平軍每十人為一小隊,每百人為一中隊,每千人為一團,每萬人為一師,每十萬人為一軍,三個軍為一軍團。團以上單位設軍事主官一名,副主官一名,參軍一名。」
趙強對自己勢力的組織機構已經有了全盤的設想,藉著這個機會他順便闡述了出來:「我打算按照政教合一的方式建立我們的管理體系,成立內閣,李剛、老尚、老田、顧先生、冷鋒為內閣成員,老尚管軍事作戰、老田管財政、顧先生管官吏和太平教的發展、冷鋒管部隊的整編和訓練、李剛暫時在盧象升手下掌握軍隊,先不安排職份,小山子管太平教的內務。你們幾人下面可以各設一個部門,再任命各部尚書。」趙強的組閣思路是仿照了朝廷的建制,眾人都很清楚,並無疑義。
田精明說道:「啟稟教主,現在我們在武昌囤積了大量的物資,但是我們沒有正項的糧餉來源,將來部隊擴大,我們坐吃山空,早晚是支撐不住的,此條還請教主考慮。」
這的確是太平軍面臨的最大的問題,趙強思慮半晌說道:「我們可以用手頭的銀錢先開辦一些生意,同時我們爭取向朝廷討要一些軍餉,將來我們自己打下的地方可以自行徵稅。總之要多方想辦法才行。」
會議結束已經是晚上,眾人散去,小山子留了下來,悄聲說道:「稟教主,您白天交代的事情我已經辦好了。」
「哦?」趙強昏頭漲腦的已經忘了交代給他什麼事情。
「您從東北帶回來的那個姑娘我已經安排在後邊山上的一個小院裡了,那兒環境清幽,周邊有士兵把守,很安全,離這裡也很近。」小山子說道。
強想起了讓小山子安頓陳圓圓的事情。他開了半天的會正想出去過過風兒,於是說道:「咱們看看去。」
「是,屬下給您帶路。」小山子說道。
兩人出了城堡的後門,順著山間小路往山上走,炎龍負責當晚值班,也帶了幾個侍衛跟著。一行人走到一處緩坡上,小山子指著前面不遠處林中的一個小院說道:「那個姑娘就住在那裡。我給她找了兩個丫鬟伺候,院子四周還有親兵護衛。只是屋裡的陳設過於簡陋了一些。」
趙強滿意的點頭說道:「好,這地方不錯,明天你再給她配些家什,最好給她找一部琴。以後就由你多關照她吧。」
「屬下遵命。」小山子答道。
趙強望著圓圓居住的小院,那裡還依稀透出一絲光亮,看來她還沒有睡。想著自己歷盡千辛萬苦,冒著天大的風險,終於將自己的心上人帶回到了身邊,今後可以無拘無束談詩論文,朝夕相伴,趙強心中湧起一股溫馨的感覺。已經是夜深了,趙強不想去打攪圓圓,日子長呢,有的是時間。
趙強轉身登上一處高坡,揀草叢柔軟的地方坐了下來,天上繁星點點,草叢中不時傳來昆蟲的鳴叫聲,襯托著四周的靜謐。他的思緒彷彿回到了從前:圓明園的殘桓斷壁,大水法,一個四處遊蕩的小混混;架子車、高高籮起的糞桶、雜役小太監;出使蘇州、殺官放糧,威風凜凜的大欽差;大市場、民團、專辦大臣;光膀子殺敵、用計退兵,詐傷昏迷,四省總監軍;從崇禎十一年到現在已經整整六年了,在這六年裡,發生了太多的事情,經歷了太多的磨難,自己的人生也變得如此多彩和離奇,自己好像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推著,一步步前行,不知不覺已經走到了歷史發展的風口浪尖上。
趙強俯瞰著不遠處的總部基地,心中頓生一股豪氣,在這暗夜裡,點點的火把、燈光勾勒出了基地的輪廓,在那裡駐紮著五萬多名教眾,倉庫裡是堆積如山的物資糧草。尚大勇、李剛、田精明、顧炎武、冷鋒、小山子、炎氏兄弟以及那麼多軍校的學員都對自己忠心耿耿,這就是六年來自己的收穫,有了這些,自己下一步稱雄天下將沒有人可以阻擋。
趙強忽然想起了自己編的那個順口溜:「——天下大亂,百姓遭殃,天降神主,義幟高張,驅除外辱,定國安邦,太平盛世,萬民吉祥!」他默默的念誦著:「天降神主,誰是神主?我就是老天爺安排到這個世上,來拯救萬民,創太平盛世的神主!我既然來了,歷史就將因我而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