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朝,文武百官齊聚文華殿,總管太監當庭宣讀了聖旨,褒獎殺退清軍的有功之臣,趙強和盧象升都被讚譽有加。接著論功行賞,盧象升、李剛、尚大勇等諸將領皆有封賞,只趙強一人隻字未提。盧象升不知原委,心中疑惑:「趙大人此番居功至偉,為何倒沒有絲毫封賞呢?倒像是我搶了他的功勞,真是搞不明白!」
散了朝,眾臣結伴向外走,趙強此次立了大功,崇禎親賜御筆丹青,出盡了風頭,眾臣自然紛紛巴結祝賀。楊光照、陳紹良等幾個與他親近的大臣更是纏著趙強示好。那陳紹良想起趙強昨天提出的想討小的事情,於是拉住趙強,在他耳邊悄悄說道:「趙大人,兄弟這裡有個好去處,保準你愛見,怎麼樣,晚上如果有時間,我們同去如何?」
楊光照見了,也湊過來問道:「哎,你們有什麼悄悄話兒要說?要是有好事兒,可不能拉下我。」
趙強好奇的問道:「什麼好去處?快說。」
陳紹良晃著腦袋說道:「你們還不知道吧,那嘉定伯周奎前些日子下江南,從那裡帶回來一批歌舞伎,據說個個都是絕色佳人,才藝不俗。趙大人不是想討小嗎?到那裡去挑一個娶了回去,保管叫你家那河東獅子羞愧難當。」
趙強被陳紹良說的心癢,不禁點頭說道:「那嘉定伯周奎是國丈,能那麼輕易將美女送人嗎?」
「嗨!你管他呢!不就是歌妓舞孃嗎,以趙大人在皇上面前的恩寵,那還不是一句話的事嗎!怎麼樣,去不去,給個痛快話兒。」陳紹良說道。
「去!幹嗎不去呀,不過要是我看上的,你們可不能跟我搶。」趙強笑道。
「哈哈哈哈,放心老弟,當哥哥的決不奪人之美。」陳紹良爽快的說道。
楊光照也喜道:「好,那晚上我們一起去攪那周老爺子去。」
當天晚上,天剛擦黑,陳紹良約齊了楊光照和趙強等人,一起來到周奎府中,周府張燈結綵,已經做好了迎賓的準備。周奎在府中大堂擺了酒席,桌上擺滿了珍饈美味,玉酒瓊漿,周奎和陳紹良等人言說今天此宴是為了犒勞殺退清軍的功臣,硬是推趙強坐了首位。眾人坐定,邊吃邊聊,席間少不得要談及民團殺退清軍的事情,自然是對趙強恭維吹捧了一番。酒過三旬,那周奎輕輕的拍了兩下巴掌,只聽一陣悅耳的絲竹聲起,一隊舞孃,身批綠紗從屏風後面飄然而出,伴著樂曲翩翩起舞,那些舞孃個個青春靚麗,體態妖嬈,顧盼之間,眉目傳情,眾人看的如醉如癡,一曲舞罷,紛紛鼓掌叫好。周奎再一擊掌,絲竹之聲又起,這次卻是激越歡快的曲子,又是兩名舞孃旋轉而出,這二人身材豐腴,隻身著一層薄紗,身體裡面凹凸畢現,且二人是雙胞胎的一對姐妹,身行體態,步伐身姿都是一樣,她們隨著激越的樂聲不斷的扭動身體,撩人心魄,眾人看得眼花繚亂,血脈噴張,一曲舞罷,眾人才鬆了一口氣,接著又是幾個歌女舞女接連出場,也俱是人間尤物,各有千秋。有了歌舞助興,酒席宴上的氣氛也熱鬧了很多,眾人都喝的耳酣面熱,說話也開始放肆起來。
楊光照說道:「我說侯爺,你府裡居然藏了這麼多美艷的女子,你老可不是要當採花郎了嗎,哈哈。」
周奎笑著說道:「老朽這把骨頭經不起折騰啦,只干看著過過眼癮罷了。」
眾人哈哈大笑。
陳紹良很是興奮,沖趙強打趣道:「怎麼樣,趙兄弟,看上哪個了,要不要哥哥我幫你參酌一下。」
楊光照在旁湊趣道:「我看那兩個雙胞胎姐妹就好,兄弟你一併娶了回去,晚上睡覺一邊一個,嘿嘿,就怕兄弟你這」說到這兒,他想起趙強是個太監,不好開這種玩笑,急忙收住口。
趙強並不在意,笑著問周奎道:「侯爺真是雅人,到哪裡去尋來這麼多美女艷妓呀?」
周奎笑道:「嘿嘿,這有何難,江南美女眾多,秦淮河上更是紙醉金迷的所在,只要手裡有錢,到那裡走上一遭,想要什麼樣的美女沒有啊。哈哈哈哈。」
眾人一起哄笑。趙強不禁想起了在蘇州見過的陳圓圓,不禁微微笑道:「那倒也不見得,只怕真正人間絕色,侯爺沒有碰到吧。」說完輕搖折扇,一副有寶自居的神態。
那周奎是當朝周皇后的父親,為了幫女兒獲得崇禎的寵幸,他從江南各地搜尋艷姬美女,打算調教以後送到皇后宮中服侍,借此吸引皇帝。此番尋訪,他在蘇州倒真的尋到了一個堪稱人間絕色的美女,正是陳圓圓,他以為宮中選秀的名義,花了重金才將陳圓圓贖出,帶回府中,善加調教,準備獻到宮裡,所以輕易不以圓圓示人,此時見趙強相激,好勝心起,心道:「你個小太監,又哪裡見過什麼人間絕色了!」他起身進了後宅,一會兒工夫又回到席上,舉起酒杯說道:「各位都是周某的貴客,在下家有珍奇不敢私藏,大家滿飲了此杯,我讓各位見識一下人間仙女。」
眾人一陣興奮,紛紛乾了杯中的酒,然後眼巴巴的盯著屏風,等著看「仙女」。過了一會,只見兩個家奴上前將大堂的屏風搬開。眾人眼前一亮,見一絕色女子俏生生的靜立在那裡,那女子粉面朱唇,圓額鳳眼,身著白色輕紗,頭髮高高的挽成一個髻,顧盼之間,滿室生輝,艷光四射,把剛才出來的那些個女子的美艷全給遮掩了。楊光照等人看的目瞪口呆,有的大張著嘴,讒水都留了下來。趙強見這「仙女」居然就是陳圓圓,也是吃了一驚,但畢竟不是初見,很快就恢復了常態。周奎偷眼看眾人的表情,見只有趙強還算「正常」,不禁心裡暗罵:「果然是個閹人,見到這麼美貌的女子居然還不失態,嘿嘿!」
那圓圓並不理會眾人,只微微福了一下,就坐在琴桌之前,玉指輕撫,彈奏出一曲《清心咒》,此曲輕柔淡雅,眾人聽了,漸漸心神安定下來,一曲彈罷。圓圓轉了曲牌,卻是新曲,趙強一聽竟是自己教給圓圓的那曲《梅花三弄》,此曲趙強熟悉,不由得用扇子擊掌,和著拍子。其他人從沒有聽過此曲,只能大瞪著眼睛傻聽。圓圓邊彈邊唱,歌喉婉轉,曲調悠揚,如鸝鳥在枝頭鳴叫,她俯仰之間,眼風掃了一下席間眾人,赫然見到趙強居中而坐,正忘情的和著拍節,心中驚詫,指下琴聲也是一亂。接下來一曲是《高山流水》,也是古曲,描述的是伯牙、子期互為知音的一段感人的故事,這圓圓自從見過趙強,一直將他作為自己的知音,如今在此重逢,心生感慨,遂即興彈奏此曲,趙強也是心有靈犀一般,覺得此曲是圓圓為他一人而奏,心中也是感激。他凝神看那圓圓,只一年未見,圓圓身上少女稚氣盡脫,代之的是一份女人的雍容與艷麗,不由得心動,暗道:「要是能娶了圓圓,我寧肯拋了現下的一切榮華,與她歸隱山林,此生足矣。」他想起此來的目的,心中有所期盼,不禁面紅耳赤。楊光照、陳紹良等人也被陳圓圓的美貌驚煞了,心中感歎:「此女乃人間絕色,稱為仙女亦不為過。」
幾曲奏完,陳圓圓起身又衝眾人福了一福,還有意沖趙強遞了個笑眼兒,然後飄然而退,餘音尚渺,粉香猶存,眾人呆呆的望著圓圓的背影,半晌方回過神來。只趙強被圓圓的笑眼瞄過,魂已經隨著圓圓去了,如遭雷擊一般還楞在那裡。
周奎見了趙強的神態,不禁得意的問道:「趙大人,趙大人?嗨,趙大人!」
「啊?」趙強清醒過來。
「趙大人覺得此女如何呀?」周奎問道。
「這個,這個自然是仙女,仙女!」趙強漲紅了臉說道。
陳紹良轉眼看到趙強的神色,想起給他討小的話頭,但他覺得陳圓圓如此美貌,絕非是尋常之人能夠消受的了的,如果跟了趙強這個太監,那就更是暴物天珍了,楊光照等人也同他一樣的心思,所以都避開話頭不談,只悶頭喝酒,趙強見眾人都不抻茬兒,也不好直接的向周奎討要,心下焦急的盤算著。眾人各懷心思,氣氛一下倒淡了,又相互閒扯了幾句也就散了。
周奎將趙強看作是麗妃娘娘的親信外援,一直想設計陷害趙強,他派人私下調查趙強,卻沒有發現什麼劣跡,無從下手,今天看到趙強的表現,顯然是對陳圓圓動了心思,他腦瓜一轉,已有了計較,返身到後宅去尋陳圓圓。
陳圓圓正在後宅春凳上胡思亂想著。周奎平素宴客從不讓她出面,可今天,那周奎來請她出去表演,說是幾個當朝的權貴大臣來做客,無論如何請她出去應酬一下,不想這些權貴之中居然就有趙強!她私下琢磨著:「看他年紀輕輕,怎麼竟坐了首位,他是狀元郎嗎?還是當今的外戚?反正地位尊崇是肯定的了。此人倒是我的知音,長的也是這般儒雅親善,看今天的樣子竟像是對我有意,如能跟了此人,也該算是今生有靠了。只我這風塵女子,人家未必就看上了,就是給娶了回去,八成也是做小,唉!只要他能真心待我,我又何必在乎什麼名分呢。」想到嫁人,陳圓圓不覺臉上發燒。
「圓圓。」周奎一聲呼喚打斷了陳圓圓的思緒。陳圓圓趕忙起身給周奎請安。周奎笑著搖搖手,坐在椅子上,問道:「圓圓姑娘,今天真是有勞你了,沒辦法,來的都是朝廷重臣,老夫也不好推拒。」
「哦,無妨。老爺將奴家重金贖出,待我恩厚,本該回報一二的。」陳圓圓說道。
「誒!話不能這麼說,你年紀尚小,又是如此美貌,置身風塵之中太可惜了。老夫是有女兒之人,見了你自然憐惜,所以才贖了出來,只可惜我那女兒像你這般年紀就進宮做了皇后,見一面都難,看到你我就想起了我的女兒呀。」周奎故作傷感的神態說道。
那陳圓圓自幼父母雙亡,是被奶奶帶大,後來賣身青樓,失了自由,從沒體會過什麼父母親情,如今聽周奎這麼說,心中感觸傷情,不禁淚水漣漣說道:「老爺如此愛重,折殺奴家了,我自幼沒了父母,賣身青樓,身份卑微,如蒙不棄,願象女兒一般侍奉您老膝前。」
周奎喜道:「好啊!如此我就認你為乾女兒,得女如此,老夫喜出望外呀!哈哈哈哈。」
陳圓圓聞聽此言,趕忙跪倒在地,說道:「父親大人在上,請受小女一拜。」
周奎趕忙將陳圓圓攙扶起來,說道:「好乖女兒,快快起來。」
二人重新坐定,如今身份不同,自然又親近了幾分。周奎思謀一下,惺惺作態的說道:「你既是我的女兒,這終身大事為父自然是要考慮,一定要找個年歲相當,智勇雙全之人方能配的上我的女兒!」
陳圓圓聽周奎提起婚嫁之事,害羞的低下了頭,周奎假意自言自語說道:「這今天的客人倒都是些身份顯貴之人,不過年紀都太大了。」
陳圓圓聞聽,不禁想到趙強,心道:「難道那趙公子也是年歲大了之人嗎?」
周奎接著自語道:「年歲相當的倒有一個,不過嗎,這個?」
「不過如何?」陳圓圓知道說的是趙強,忍不住問道。
「不過這趙大人是個公公出身,配我的女兒是萬萬不行的!」周奎說完,偷偷觀察陳圓圓的表情。
陳圓圓本對趙強寄予希望,如今聽說趙強是個太監,正是有緣無份,心中遺憾,微歎一聲,也就斷了這個念頭。
那周奎老奸巨滑,一下就看破了陳圓圓的心事,跟著說道:「不過圓圓且放寬心,我那女兒貴為皇后,每天陪在皇上身邊,那天下英才都在皇上囊中,老夫打算把你送到皇后宮中,你們姐妹可以朝夕相處,然後瞧好機會,讓皇上選個青年才俊給你賜婚,嫁到誰家都是正牌子的誥命夫人,豈不榮耀便當,如何呀?」
周奎巧舌如簧一番話打動了陳圓圓,她雖久處風塵,但畢竟年幼,對周奎又信任有加,如何能識破這老賊的奸詐,不知不覺間已經中了人家的圈套,全然相信了周奎的鬼話,被利用了,還心存感激。她起身沖周奎一福說道:「女兒終身大事全憑父親大人做主,女兒這裡謝過了。」
周奎見陳圓圓答應了,也很高興。他怕夜長夢多,當即吩咐陳圓圓做好準備,第二天一大早兒,就將陳圓圓和其他幾個舞孃一起送到了皇后宮中。
卻說趙強,當晚從周奎府中回到自己家裡,翻來覆去的睡不著,陳圓圓的倩影在他腦子裡總也揮之不去,尤其是圓圓退場時給他的一個笑眼,更讓他心潮起伏,他想到:這分明是對自己有意呀,而且她今天先是彈唱我教她的曲子,接著又是高山流水,這分明是把我當成了知音了!這張紹良、楊光照他們丫的不是說好了要給我提親的嗎,怎麼後來都啞巴了,唉呦!不好!別是這幾個老傢伙也看上陳圓圓了吧?我無論如何不能讓他們把圓圓娶走嘍,那可不是鮮花插在牛糞上了嗎!不行,我明天一早就找周奎去提親,說什麼也要把這圓圓娶到手。想定了,他才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