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強一直站在操場的角落裡,觀看了事情的整個過程,劉長福公然在眾人面前挑撥自己和尚大勇的關係,離散軍心,讓他深惡痛絕,他和尚大勇相交日久,彼此信任,如果因為這件事情讓尚大勇生了戒心或者讓眾將士產生一僕二主的疑心,那這個隊伍還怎麼帶呀?日子久了,這支隊伍恐怕會離心離德。想到這些,趙強不禁起了殺心!
執法隊已經在行刑了,兩個軍校將劉長福摁在地上,另外兩人交替掄著棍子狠狠的打,打一棍口中就報一次數,劉長福也是犯了狠勁,咬著牙一聲不吭,操場上鴉雀無聲,棍子敲打在屁股上發出沉悶的噗噗聲清晰可聞。
「十八、十九、二十。」行刑的士兵報著數,報到二十的時候,趙強高聲叫道:「停!」然後緩步從角落裡踱了出來。行刑的士兵扭頭看到趙強,不覺停了下來,又疑惑的看著尚大勇,尚大勇看到趙強,心道:「壞了!剛才劉長福的話八成已經被趙強聽到了,弄不好已經受了這話的影響,自己這個頂頭上司一向是個『好人』,如果他給劉長福求情,自己該如何是好呢?」他遲疑了一下,在台上單膝跪地,口中叫道:「給趙大人請安!」
操場上的官兵也都起身,然後齊刷刷單膝跪地,轟然叫道:「給趙大人請安。」劉長福看到趙強來了,還叫停止了行刑,估計是來給自己出頭的,他趴在地上,抬頭惡狠狠的盯著尚大勇,看他怎麼收場。
趙強沒有照例叫起,他是有意要增添一些威懾的氣勢,他在跪倒一片的士兵隊列裡緩步行走,邊走邊侃侃說道:「弟兄們,我看你們訓練這麼辛苦,也很心疼,但是尚將軍說的對,平時多吃苦,戰時才能少流血。你們大都種過田,如果平時不勤於耕種,哪裡會有好收成!這道理是一樣的。我們雖然是民團,但也是吃糧拿餉的軍隊,連這點苦都吃不了,那還不如回家抱孩子去!當兵為什麼?從小處說,是為了掙一份糧餉,從大處說,那是為了給自己找個進身的機會,本大人一向寬厚,只要你們刻苦訓練,殺敵立功,少不了加官封賞,將來就是弄個將軍當當,光宗耀祖,封妻蔭子也不是不可能。當然了,你們願意回去接著給人家去當長工,扛長活,一輩子低三下四的活著我也不攔著,決不強求。」
眾人被趙強一席話煽惑的心潮澎湃,全都屏住呼吸靜聽趙強訓話。趙強穿過隊伍,走到閱兵台上,伸手將尚大勇攙起來,然後對操場上官兵叫道:「眾位請起。」
士兵們起身,趙強拉著尚大勇的手面對台下眾人說道:「剛才我聽到有人竟用我的名義來壓尚將軍,呵呵!真是可笑。告訴大夥兒,我和尚將軍一同蹲過死牢,一同被押到午門去待斬,又一同被皇上親旨赦免,我們是過命的交情,生死的弟兄!辱罵尚將軍就是辱罵本大人,不服從尚將軍,就是不服從我!」尚大勇聽到趙強對自己如此器重,又當眾為自己去疑,心中萬分感動,心道:「為了這麼個上司,老子死都值得!」
趙強話鋒一轉說道:「我剛才為什麼叫停,不讓打了呢?因為那二十軍棍是為我打的,因為我覺得二十軍棍太便宜他了!」劉長福早已聽出趙強話鋒不對了,心中害怕,口中叫道:「趙大人饒命!」
「饒你?晚了!」趙強衝劉長福那裡瞟了一眼說道:「你觸犯軍紀,打幾棍子也就算了,你頂撞上司,本也罪不該死,但是你居然挑撥離間,渙散軍心,言行如此惡毒,尚將軍是皇上在金殿之上親口赦免,你居然還敢以犯官相稱,對你這種欺君妄上的奸徒,恐怕就饒你不得!」
劉長福怪著聲叫道:「趙大人,我是兵部的人,你不能殺我!」
「哈哈哈哈!」趙強大笑幾聲,亢聲說道:「本官奉皇上特旨創辦特區,籌建民團,是半個欽差的身份,別說你一個兵部的撮爾小吏,想當初,那四品的兗洲知府,老子也說殺就殺了!」想起當初在兗洲殺官放糧的事情,趙強一時豪氣沖天,高聲問道:「弟兄們,你們說,對這種卑鄙無恥、仗勢欺人,挑撥離間的惡賊該不該殺?」
「該殺!該殺!該殺!」士兵們被趙強的話挑動的情緒亢奮,齊聲回答。
趙強厲聲喝道:「來呀!把劉長福給我拉下去,斬!」
隨著,劉長福一聲淒厲的哀號,操場上立時變的鴉雀無聲。包括尚大勇在內的眾將士,第一次領教了趙強寬厚之外冷酷無情的一面,對趙強於敬重之中又多了一分畏懼。
趙強轉頭向尚大勇用商量的口氣小聲說道:「老尚,天兒怪熱的,我看差不多得了,我這兒帶來幾車西瓜,不成先讓大伙歇會兒吃口西瓜解解暑吧?」
尚大勇還沉浸在殺張長福的亢奮中,聽趙強客氣的和他商量,還有點不適應,趕緊說道:「啊?哦!行,下官謹遵大人吩咐。」尚大勇沖台下士兵說道:「弟兄們,趙大人體恤大家訓練辛苦,親自給我們送來幾車西瓜,今天的訓練就到這兒,下午歇息半天兒,解散!」
眾人一聲歡呼,四散著回營房去了。
趙強隨著尚大勇到了中軍大帳,倆人一邊吃西瓜,一邊敘話。尚大勇已經卸了盔甲,換了便裝,臉上由於剛才的暴曬還通紅著,趙強感慨的說道:「老尚,練兵不容易,你以身作則身先士卒,辛苦你了。」
尚大勇還在擔心劉長福的話會讓趙強存疑,趕緊起身惶恐的說道:「趙大人過獎了,這是在下職責所在,應該的。大人今天當眾為我去疑,又殺了劉長福為我出氣,在下感激末名。不過前一段時間我確實凡事過於自專,疏於向大人請示,也請大人見諒。」
趙強覺得應該向尚大勇表明心跡才能徹底消除他的疑慮,於是說道:「老尚你坐下,咱們之間不必太客氣。其實今天我殺劉長福也不光是為了給你出氣,我們兩人一起蹲過死牢,算是共過生死,到了特區一起共事,也一直是彼此信任,肝膽相照,我一直拿你當親兄弟一般的看待,今天他居然當眾污蔑你,離間我們兄弟的感情,沖這一條他就該死。」
趙強起身,踱著步子接著說道:「說句掏心窩子的話,我之所以如此重視民團的事情,有我自己的打算。如今正是亂世,烽煙四起,要想立足,我們靠什麼?只能靠實力,什麼是實力?軍隊!別的我們什麼也指望不上,有了軍隊,我們就有了安身立命的本錢,誰也別想隨隨便便的捏弄我們。我把民團的事情交給你,沒有什麼不放心的,因為我們是生死的兄弟,你一定要把隊伍帶好,帶精,早晚能用得上。」
趙強一番肺腑之言徹底打消了尚大勇的疑慮,他默默體會著趙強話中的深意,思忖道:「表面看我們這位大人大大咧咧的,其實心底裡瓷實著呢,考慮的事情竟如此深遠透徹。」他抱拳沖趙強說道:「趙大人,您的話我聽明白了!尚某願忠心追隨大人左右,任憑驅策。我這條命是您救的,必不敢負大人所托。」
「好!有這個話我就放心了。」趙強重新坐回座位上接著說道:「練兵的事情我沒有經驗,全權交給你,你不必事事請示,我沒什麼信不過的,也不想干涉,只是像今天這樣的訓練是否過於嚴酷了,這樣下去士兵們會不會承受不住起了怨憎之心呀?」
「大人,我帶兵多年,算得上是知兵的,帶新兵必須這樣嚴格。您想啊,這些新兵原本都是種地的農民或者無業的遊民,自由散漫慣了,不嚴加訓練,就改不掉散漫的習氣,打起仗來就是一群散兵游勇,根本沒有戰鬥力。表面看,訓練隊列和打仗沒有直接的關係,但是通過這些訓練可以培養士兵養成服從命令的習慣,到了戰場上才能令行禁止。另外,殘酷的訓練有助於培養士兵的狠勁和殺氣,不然將來和敵人拚殺的時候,就會手軟,人家伸出脖子來讓他砍,他都不敢,那仗就沒法打了。至於士兵怨憎,開始會有一些,但很快就適應過來了,前提是主官一定要以身作則,同兵士們同甘共苦,我今天身穿厚甲站在台上,就是要起到表率作用。」心裡沒了疑慮,尚大勇也就有什麼說什麼了。
趙強琢磨著尚大勇的話,覺得確實有道理,也就放了心,他問道:「那下一步的訓練計劃是什麼?有什麼困難嗎?」
「現在基本的隊列和風紀訓練已經進行完了,下一步就要開始兵器使用和戰術訓練。困難嗎?主要還是各級營官隊長的能力不夠,我們從各京裡帶來的這些校尉們基本上是沒上過戰場的,經驗差,而且怕苦怕累,遇到陣仗恐怕還得怕死。而從民工中選拔出來的這些隊長、伍長什麼的,技戰術素養也很差,要培養起來也有難度,這些中間的將校無力,隊伍帶起來就很費勁。」
「嗯!」趙強思索了一下說道:「我看這樣吧,你在訓練中選擇那些不怕苦、勇敢、比較機靈的士兵,加上各級將校單獨組成一個訓練營,白天各司其職,隨部隊訓練,晚上組織在一起專門培訓帶兵打仗的經驗和知識,在這些人裡考察選拔進步快、有能力的人逐步提拔起來,對於那些怕苦、怕死的將校該撤換的就撤換。」
「是!對了,兵部為我們撥發的兵器已經運來了,您要不要看看。」尚大勇問道。
「哦!走看看去!」
尚大勇帶著趙強來到了兵器庫,庫裡分門別類的堆放著成捆的刀槍、皮甲、弓箭等兵器,一律是嶄新的。趙強看到旁邊兵器架子還擺放著不少東西,不知道是什麼,走過去就近觀看,尚大勇跟在身側給趙強介紹:那些地瓜似的鐵皮蛋子叫手雷,就是用鐵皮包了火藥,點火後扔出去,近距離殺傷敵人;那種挑在木竿上的方布包叫火藥包,布包裡面是火藥和鐵沙,點燃後用木竿甩拋出去,殺傷敵人。兵部還特意給民團配備了100支火銃,是比較原始的火槍。介紹完這些兵器的情況,尚大勇說道:「兵部夠意思,給我們民團配的這些兵器比給前線部隊的還好,就說這火銃吧,只有洪大帥的親兵衛隊和火器營才有,那些參將、游擊們都沒有。」
看到有這麼多兵器,趙強很興奮,冷兵器時代居然還有這些個東西,不錯!他抄起一把火銃問道:「這東西好使嗎?要不咱們試試。」
「行啊。」尚大勇帶著趙強來到操場,吩咐一名親兵給趙強演示火銃,那士兵添上火藥和鐵沙,點著引信,向三十米外的一個箭靶射擊,只聽轟的一聲,火銃噴出一股火舌,鐵砂飛濺著打到靶子上,那靶子搖晃了幾下,並沒有倒下,趙強走近觀察,只見靶子被打得滿是麻點,卻無一處被打透,他不禁搖頭,這麼近的距離,才這點威力,不禁有點失望。尚大勇看出趙強的心思,在旁邊說道:「這火銃在近距離作戰還是有些作用的,聲勢大,對付沒有盔甲保護的步兵很有效,如果上百支火銃一起放,一下可以殺傷一大片,再用刀槍上去格鬥,先就佔了便宜。」
趙強點點頭,心道:「這些破玩意對付李自成那些農民軍還可以,估計對付滿清八旗就差點兒了。看來武器這東西還得自己想想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