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成是呂布同是好酒之人,兩人也是至交,他在軍中歷來頗受呂布的倚重。這次奇襲洛陽,就是由侯成擔任主力的。至於呂布和其他人,則是在正面進軍,意圖吸引陳宮的注意力。
剛接到這個任務時還是很高興的,根據計劃,自己將會是最先進入洛陽的將領,想想當初從洛陽撤退時劫走的大量金銀財寶,侯成就是一陣興奮。但不知道怎麼回事,自從接到這個任務後,他的左眼皮就一直跳個不停。
侯成很迷信,對於左眼皮直跳,直覺認為不是好兆頭。以前在和匈奴作戰時,就曾經因為這個直覺而逃過幾次殺身危機。現在出現這種情況,雖然連最危險的搶渡黃河都完全成功了,侯成還是不由得對即將進行的攻城行動會否成功產生了懷疑。
本來按照自己的習慣,那是肯定二話不說就放棄這次行動,但想想最近呂布的暴躁脾氣,侯成還是沒敢直接提出來。再想想洛陽城的財富,也就安心的決定參加這次行動了。
「嘶哩哩……」一匹快馬在侯成面前停了下來。
「報告將軍!前方一切正常,從洛陽來的商旅那兒得來的消息,洛陽城城門大開,商旅往來不斷!」探子向侯成報告說。
為了這次突襲,呂布特地從剩下不多的騎兵中挑出了三百騎作為侯成的偵騎,目的就是讓他能夠及時的掌握洛陽的消息,一定要確保在洛陽沒有防備的時候,趁亂殺進城中。只要進了城中,那三萬弓騎兵的殺傷力就會大降。
「嗯!好!繼續再探!」侯成不慌不忙的下令道。
與此同時,幾乎同樣的情形發生在幾十公里外的令一支隊伍中,只不過這回的回報變成了「呂布仍在繼續向洛陽進軍!」,而這一支部隊也不是步兵,是一支全軍配箭的弓騎兵。
兩支隊伍的探子,都把要探查的消息放在了敵方的主力上,竟然沒對前方的情況作何調查。
當兩支部隊相距不過十幾里的時候,雙方的探子同時發現了對方的隊伍。
不過反應卻是不盡相同,侯成軍的探子是大驚,對方的軍隊不管是在兵種上,還是在數量,都不下於自己這一方,也就是說,自己軍的勝算應該不足三成,判斷出這一形勢的探子立刻打馬往回跑,準備讓侯成趕快撤離。而弓騎兵的探子,則是感覺大幸,如果讓這支部隊在己方沒有防備的情況下出現在洛陽城外,很有可能就會給他們攻下洛陽了。也是飛馬回報自己的將軍,準備讓他先帶兵消滅這支隊伍。
兩方的探子都看到了神色異常的對方人馬,只是現在都急著向自己的領軍將領匯報,那裡還顧得上眼前的小功勞。
侯成在聽到探子的回報後,第一個反應就是自己中計了,第二個反應是認為不是中計,而是自己的計劃洩漏了。但聽了探子回報說也看到對方的探子匆忙撤退,馬上就反應過來,這是一場雙方都沒有預料到的遭遇戰。
說實話,侯成現在最希望對方的領軍將領能夠嚴格執行上頭的命令,不顧眼前自己的隊伍,繼續去執行他們各自的事,他甚至想對對方將領說,如果你能夠當作沒看見我,我也可以當作沒看見你,大家就當什麼事情也沒發生過好不好?
侯成是個屢經戰陣的人,他當然不會真的這麼去做,剛才的想法只是浪漫的一閃而過,根本沒真正考慮,立刻下令道:
「全軍進入戰鬥狀態,盾牌兵,長矛兵,弓箭手各就其位,準備迎擊騎兵的衝撞!」
同時對身邊的親隨下令道:
「速去報告呂將軍,我軍遭到對方弓騎大隊,請他帶兵來援!」
不管怎麼樣,現在逃跑已經來不及了,只有準備迎擊對方的騎兵了。希望對方的數量超過自己不是太多,而呂布能夠顧念舊情,及時帶兵來援。侯成暗想道。
侯成現在正在鞏縣附近,而呂布則已經出了河內溫縣,溫縣就是呂布的封地。如果救援及時的話,應該還是有可能救的侯成的小命的,不過他的這支部隊是無論如何都會完蛋了。
侯成心中對自己的預感之準大為感歎,自嘲的想到,這樣準確的預測,我不應該當將軍,而是去當算命先生呀。
對於正在行軍的兩支隊伍來講,特別是其中一方還是騎兵,十幾里路不過是一頓飯的功夫而已。雙方的交戰分不清是誰先動的手,不過理論上應該是弓騎兵,畢竟他們的射程比步兵弓箭手要遠得多。
但史書是由勝利的一方書寫的,所以後世在記載這次戰鬥的時候,就說這是一場遭遇戰,分不清誰先動的手,最後結果卻是英勇的弓騎兵,以微弱的損傷,獲取了這次遭遇戰的勝利。
侯成感覺很無奈,讓自己的部隊跑,那是不可能的,大家都知道步兵跑不過騎兵,如果現在放任部隊跑的話,後果肯定是全軍潰敗。但眼前的情形,卻讓侯成多少產生了一點逃跑的衝動。
弓騎兵的領軍將領自然是王奇軍的第一大將黃忠了,在聽到探子的報告後,黃忠毫不猶豫的就下達了全軍衝鋒的命令。當然,到了侯成軍面前,黃忠就立刻下令弓騎繞著步兵飛射。
侯成的人馬是去偷襲城池的,並沒有準備野戰中擋箭的大盾,只有不足三成的人帶了攻城中用的小盾,這些小盾防護性能極差,只能保正要害部位不被射傷,根本就沒法顧及全身。
弓騎兵開始飛射後,由小盾護身的人還不怎麼樣,但站在他們身後的長矛兵和弓箭手就遭殃了。長矛兵不用說,他們本來就是為近戰準備的,現在弓騎兵繞著他們飛射,他們當然只能當箭把子了,偶爾到是能格擋一下射來的箭失,但傷亡還是不斷的在上升。
弓箭手更遭,他們和弓騎兵最大的區別有兩點,一個是速度,還有一個就是射程了,站在長矛手後面的弓箭手,基本上射不到移動中的弓騎兵,而飛射中的弓騎兵,大多數時候能有效的射殺這些移動緩慢的弓箭手。
侯成幾次變換陣形,甚至不惜下令靠近弓騎兵,準備和他們近身作戰,都沒有成功。弓騎兵的靈活性在黃忠的指揮下,體現得淋漓盡致。不管侯成怎麼變換陣形,弓騎兵總能有效的射殺這些步兵,至於想近身作戰,那就更不可能了,在弓騎兵往後慢慢撤退的時候,照樣能有效的射殺他們。
開戰不過一柱香時間,侯成的兩萬步兵就傷亡超過兩千了,而黃忠弓騎兵的傷亡卻連這個數字的十分之一都不到。
本來以為至少可以打上半天,到時候雙方鳴金收兵,各自紮營,等待自己的援軍,那裡想到現在的傷亡會這麼大。
侯成眼珠一轉,就開始動起腦筋來,如果再這樣打下去的話,不用等呂布率軍來援,自己就得完蛋了。但現在拋下自己的部隊跑的話,那就算回去了,也會遭到呂布的訓斥,至於帶兵跑,侯成也知道那不可能,到時不但帶不走多少人馬,甚至有可能將自己都陷進入。還不如放任大部隊在這裡交戰,自己則帶上一部分人馬撤退。
哼,就算回去會遭到呂布的訓斥,憑著昔日的交情,也不可能真殺了自己,如果留下來的話,一個不小心,就有可能連同自己全軍覆沒。唉,還是跑回去吧,就算呂布將自己免職,憑著當初在洛陽撈的那筆財寶,也足夠自己安穩的渡過下半生了。
主意已定,侯成當即對副將下令道:
「現在戰事吃緊,不出奇招,難以制勝。我馬上帶一隊人馬去包抄敵軍的後路,你繼續在此和他們糾纏,決不能讓他們離開此地!」
「諾!」副將對於侯成的命令沒有絲毫懷疑。
侯成見副將領命前去指揮,自己馬上帶了五千人馬,轉身往溫縣方向撤去。
他的副將還是很忠實的,在得到命令後,身先士卒的率軍抵擋黃忠軍的進攻,根本就沒去想,弓騎兵移動速度這麼快,行蹤又不穩定,侯成怎麼可能包抄他的後路。
正在率隊攻擊的黃忠是注意到了侯成的異動,也想過分兵去追擊,但侯成的副將幾次率兵擋住了去路,讓追擊行動沒法進行。反正憑五千步兵也玩不出什麼花樣,既然這樣,那還是讓他折騰去吧。
侯成的副將是很老實,但在半個時辰後,黃忠的後路還沒任何反應,他就知道有可能被騙了。現在自己的本陣軍馬已經不足一萬人了,其他的不是傷重無法戰鬥,就是已經活活被射死了。現在這樣的情況,就算侯成出現在黃忠軍的後路,也不可能和本陣形成有效的夾擊。他雖然老實,但在這種緊要關頭,還是作了一個最有利於自己的決定。
「全軍後撤!」
根本不管後面的步兵,自己帶著幾十騎兵就開跑了。
「殺……」
黃忠的弓騎兵早在等這個時候了,他們的弓箭已經在剛才的戰鬥中消耗了很大一部分,時間寶貴,根本沒空完全收攏地上的箭枝,就算那個副將不再撤退,黃忠也得下令用近戰來快速決定勝負了。
現在敵軍開始後撤,弓騎兵們當然求之不得了。
一陣喊殺聲起,弓騎兵追著侯成軍來了幾陣齊射,將他們打成了全軍潰敗。收起弓箭,換上馬刀,開始在後面砍殺毫無反抗能力的侯成軍。
侯成是在當天下午跑到呂布軍本應在的芒山的,這兒是當初約好的紮營地點,如果候成成功了,就是到這兒來回報。本來已經做好了挨訓的準備,那裡想到,等他到了那兒,卻根本沒遇到一個士兵。
問過附近的人,才知道呂布在得快馬求援後,的確稍稍轉了一下方向,但隨即又率軍出發了,至於去那裡,就是不是這些普通人能知道的了。
率軍出發,可是我在路上並沒有遇到呀!侯成奇怪的想到。
騰的,侯成想到了另一種可能。心中頓時一火,大罵道:
「呂布小兒,我當你的屬下這麼多年,給你立功無數。你卻不顧我的死活,自己跑到洛陽去了!哼!既然如此,那也就別怪我心狠了!」
罵完才覺得有點害怕,轉眼卻看到那五千士卒同樣的露出憤憤不平的神色,心中這才一定。對著同樣覺得受了欺騙的眾人道:
「諸位兄弟!呂布忘恩負義,我們在前方拚死拚活,他卻不管我們死活自己帶兵走了。就算他回來了,也肯定不會再善待我們,我的意思是乾脆投效別人算了,諸位以為如何?」
雖然沒有明說,但眾人本來就有點擔心臨陣脫逃會遭到呂布的懲罰,現在侯成這麼一說,那裡還能不願意呢,頓時齊聲呼道:
「願聽從將軍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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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布在接到侯成的求援書信後,第一個行動是下令全軍轉向,準備前去救援侯成。
但是隨即軍師李儒就勸止了這一行動,在向信使瞭解了情況後,立刻向呂布建議直接出兵洛陽。
「主公!洛陽既然出動了兩萬多的弓騎兵,那就算我們現在趕去救援,也已經來不及了,還不如直接出兵攻擊洛陽呢!反正候成將軍只是幌子,真正進攻的還是我們,現在洛陽少了兩萬多的弓騎兵,絕對不是我們三萬并州精銳的對手!如果能趁此打下洛陽,候成將軍的損失又算得了什麼!」李儒如是說。
呂布的其他幾員健將明顯不同意這樣的做法,紛紛出言反對,曹性甚至還不客氣的認為當日李儒已經害了魏續和宋憲,現在又想來還候成了,這簡直是在敗壞呂布的大業。
對於這個建議,呂布還是仔細的考慮了一下。上次魏續和宋憲被俘,完全是因為兩人無能,但也的確是自己默許的,不過不能全殲晉陽軍,卻讓他覺得有點得不償失。現在放棄候成,攻擊洛陽,無疑當前最有利的選擇,只是考慮到部下的感情,自己卻應該先去救援候成。
呂布不愧為呂布,他最後的決定還是直接進攻洛陽,放棄候成。對部下的理由就是現在即使去救也已經晚了。呂布不是沒感情的人,他對丁原和董卓的感情,遠比不上對手下這六員健將的感情,只是他更看重自己的利益罷了。現在要犧牲這些好部下去換得一定利益,並不是他不講感情,純粹是性格使然,如果自己卑顏屈膝就能得到一定利益,他也會毫不猶豫去做的。
呂布的這一做法,在剩下的幾員健將中產生了極不好的影響,如果不是一直尊敬呂布他們根本不會跟隨呂布反叛丁原,但現在反叛換來的結果卻是一個接一個被呂布犧牲。這樣的結果,是最讓部下心寒的,如果有機會,他們即使不選擇反叛,也會選擇離開呂布。有幾個人甚至已經決定了,洛陽這一戰,將是他們為呂布進行的最後一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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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陽的陳宮現在是完全放心了,他已經接到快馬急報,王奇已經過滎陽進入洛陽了,估計今晚就能到達,黃忠哪兒雖然還沒有消息傳來,估計也應該沒什麼問題。當初為防止過多的信使進出會被探子看出來,陳宮要求黃忠沒有意外就不要回報。現在既然沒接到什麼回報,那就應該沒什麼問題。
為了防止黃忠遇到呂布軍主力,陳宮還特意將五千弓騎兵派在外面,隨時準備接應。
天色將晚,既然到現在都還沒消息,那應該是沒遇敵了。
「來人!傳令將那五千游騎調回來!」陳宮下令道。
現在外面的部隊沒什麼危險了,那就還是保護好自己的城池吧,畢竟,在這樣的時期大開城門的引誘敵人,還是十分危險的。
「報……」
傳令兵出去才大概一柱香的時間,慌慌張張的北門校尉就在門衛的扶持下衝進了洛陽令府。
「報告大人!騎兵,一隊騎兵突然攻進城來了!」
「什麼?」陳宮騰的一下站起來。
「傳令將部隊調往北門,快,給我準備馬匹,我要上北門指揮!」陳宮毅然道。
「大人,敵軍已經進城了,我們還是快撤吧!」身旁的親兵建議道。
「哼!那呂布的騎兵不足五千,城中守兵尚有兩萬,有何可懼!我在外的五千弓騎即將回援,而主公的兵馬也將在今晚到達,只要堅持到他們到來,就算是呂布全軍在此,也沒什麼可怕的!」陳宮意氣風發的說道。
「諾!」親兵不敢怠慢,馬上前去準備。
其實大家都清楚,現在關鍵是能不能堅持,誰能堅持,誰就能取得最後的勝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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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的北城門,一隊騎兵在一員手持方天畫戟的將領指揮下,幾乎毫無顧忌的在屠殺城門附近的步兵。
而臨近北門的一條街道上,一個白馬青年正聞聲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