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仕經過一日一夜的急行軍,在離上郡城南約百里處,忽然停駐下來。
國仕勒住馬頭,忽然笑道:「險些中了馬超之計。」
田豐、程昱等人聞言,俱是一驚,均道好險。
顏良不解,急道:「主公為何止步,若不緊趕上前殺敗馬超,被那馬兒攻入上郡,可就晚三秋了。」
程昱皺眉道:「那馬超正是希望我軍與他對戰,我軍遠來疲憊,他反倒是以逸待勞,妄圖一舉擊敗我軍。若非主公見機的早,險些讓他得逞。」說完,和田豐一道偷看一下國仕,原因無他,實因他與田豐自詡為軍中智囊,這次卻連這淺顯的戰況未能及時上報,反讓主公自己發現,實在是失職之極,讓人羞煞之極。同時,對國仕的敬佩之情更是有增無減。
國仕倒似沒有聽見程昱解說一般,一連串的命令下達,無一刻,便在這方圓數里之內建成一個軍營,斥候偵騎四面八方派出。
國仕諸人下馬歇息,邊思良策,邊等偵騎回報。
程昱好像被剛才的失職刺激到一般,腦下轉的飛快,想出一策,上前建言道:「主公,屬下有一策可退馬超。」
國仕聞言,笑道:「仲德,且說來聽聽。」
程昱道:「主公,馬超之所以敢在上郡奔馳,實因金城有他的父親馬騰為其後援,若將馬超之後援連根掘起,馬超便如同斷乳羔羊,無根之萍,豈不任人宰殺。」
田豐亦插言道:「揚湯止沸,不若釜底抽薪。」
程昱讚賞地看了田豐一眼,道:「正是如此,某願去金城走一遭,憑口中三寸不爛之舌,說動韓遂將馬騰一家從金城連根掘起,不愁他馬超不撤軍,主公只須跟其後,窮追猛打,馬超必敗。」
國仕聞言先一點頭,爾後搖頭笑道:「你在我身邊可隨時參議軍事,安能輕身犯險。」
程昱深施一禮,謝道:「方纔若不是主公智計過人,我軍便遭馬超伏擊,而我雖為參軍,未能及時向主公進言,是我的失職,我深感羞愧。昱情願親赴金城,縱然萬死亦要挑動韓遂殺盡馬騰一家,以戴罪立功。萬望主公准我此請。」
田豐聽了程昱的話語,臉上亦是掛不住,十分尷尬。
國仕見程昱之意甚絕,不好阻攔,便問道:「仲德幾時得回?」
程昱算了一下行程,便道:「主公給我三匹快馬,好讓我一路之上換乘,一天一夜到達金城,用一天時間說動韓遂,而後再一天一夜返回,三日後必返。」
國仕前後一思量,便應了程昱,又從自己的侍衛中挑了兩名經歷過無數戰陣的忠心侍衛保護程昱,又撥給他們十匹健馬。程昱與眾人施禮辭去。
此時外面忽傳典韋求見,國仕聞言,怒從心頭起,喝道:「進來。」
典韋一進大帳,便跪下道:「俺該死,沒能保護好趙將軍。請主公責罰。」
國仕見典韋主動認錯,氣消了一半,怒喝道:「你也知罪。你快將實情說出,否則你難逃軍法。」
典韋道:「先前,趙將軍說降杜畿後,便與高將軍一起守護上郡城,俺見她沒啥事了,也沒現身,俺心想有高將軍在,趙將軍一定安全的,俺就想去找主公,一塊打牛輔了,誰知道馬超那賊廝鳥行軍速度太快,直達上郡城門,便擊鼓邀戰高、趙二位將軍,當時俺在城裡,不知道當時情況,只是後來聽說高將軍攔阻趙將軍,不讓趙將軍出戰,說啥西涼兵遠來疲憊,後勤補給太長,不出一月,西涼兵便會糧盡退兵。」
聽到此處,國仕及諸人均點頭,暗道高順果然好見識。
典韋續道:「誰知趙將軍根本不聽,只帶了本部人馬及三千軍士,便出城門應戰,沒有一合,便被馬超擒住,手下人馬少量被俘,其餘全被追殺,高將軍救之不及,只得退保城內。俺最近幾天全是在馬超軍營內外轉悠,想瞅機會把趙將軍救出來。誰知道趙將軍倒好像喜歡上了那個小白臉,一點都不想怎樣脫身,氣死俺了。剛才俺見到主公派出的馬軍,知道主公來了,就隨他一起回來了。不管怎麼說,都是俺沒能保住趙將軍,請主公責罰。」
國仕聞言,黯然道:「此事錯不在你,你已經盡力了。起來吧。」
典韋方才敢起身。
國仕忽問道:「人皆傳言那馬超英俊無比,有錦馬超之稱。你見過他本人麼?」
典韋偷偷看了一眼國仕,老實說道:「俺遠遠的和他照過面,確實很俊,比主公你可俊多了,倒和子龍不相上下。」
國仕心中一陣氣苦,感覺苦澀滿胸,又問道:「那馬超能將蓉兒一合擒獲,武藝定是不凡。」
典韋道:「主公說的不錯,當時俺只是遠遠的看他一眼,他便好似知曉俺在偷看他,猛地轉身向俺藏身的地方看來,若不是他武藝高強,絕難發現俺在偷看他。當時若不是俺還想救趙將軍,真想跳出來和那馬超打上一仗,這種對手很難找的,真是可惜了那次機會。」
張遼、徐晃、顏良聞言,亦是手癢。
張遼笑道:「典將軍莫要氣惱,現在馬超正在我軍兵鋒之上,有的是機會與他對敵。」
典韋聞聽還能和馬超過招,不由呵呵直笑。
國仕好似在自語自言,道:「這樣的人物,我也很想與他過過招呢。」
典韋道:「主公,俺覺著趙將軍要背叛主公,投降馬超了呢?」
眾人一驚,國仕不悅道:「無影之事休要亂說,子龍那兒須說不過去。」
典韋道:「俺說的都是俺親眼看見,親耳聽到的。趙將軍她和馬超的小妹馬雲祿相處得好像親姐妹一般,根本連一點死敵的樣子也看不出來。而且,她經常問馬雲祿一些關於馬超的事,好像知道的越多,她便越高興。有一次俺就親眼看到趙將軍看那馬超的眼神不一樣,好像很喜歡他的樣子。」
國仕眼神一黯,田豐等人忙道:「現在看來趙將軍在馬超那兒是很安全的,不致有殺身之禍,莫不成這是趙蓉兒將軍的緩兵之計。」
國仕眼神方才有些活泛,點頭道:「對,這一定是蓉兒的緩兵之計。」默然片刻,又忍不住問道:「那馬超對蓉兒可有意思?」
典韋撓撓頭,道:「聽馬雲祿講,好像馬超也很喜歡趙將軍。應該是喜歡吧。俺聽到的就是這些。」
國仕聞言,眼中殺意忽現,很快收回,忽然對典韋傳令道:「你先回上郡一趟,告訴高順將軍,我對他的表現很滿意,要他繼續堅守城池,休要出戰。同時上郡城實行軍管,高順全權處理城內一切,對不聽軍令者,有先斬後奏之權。完成傳令後,仍回到馬超軍營,不管趙將軍是否願意,伺機將她救出。」
典韋得令而去。
國仕笑道:「我軍就在此紮營,靜待三天,等候好消息。」
眾人轟然領命。
程昱與兩名護衛自別過國仕,便快馬加鞭,毫不體恤馬力,待身下坐騎稍露疲態,便立即換乘另外一匹快馬,一路爬山渡水,絲毫不敢停留,一日一夜,果然到達金城郡境內,中途若是碰上巡邏隊伍,程昱便叫兩名侍衛大喊:朝廷密使,緊急軍情。讓開!
眾士卒聞言,均恐避之不及,讓開大路,直奔金城城門入口。
程昱發現城門左右兩側各有一隊士兵,劍拔弩張,一隊打著馬家旗號,一隊打著韓家旗號,彼此橫眉冷對,氣氛甚是不洽。程昱見狀甚是心喜。
兩名侍衛底氣十足,喝道:朝廷密使,緊急軍情。速速讓開。
兩隊人馬聞言,俱向他們看來,見他們三人所乘十匹快馬,均口吐白沫,顯是長途跋涉,一路風塵撲身,遠遠地便能聞到他們身上的塵土氣味。
其中馬家隊長喝道:什麼緊急軍情,可是給我們馬大人的?
那韓家隊長聞言,唰的抽出長刀,冷眼看著程昱三人,其意不言自明。
程昱怒道:什麼馬大人,沒聽說過。速速讓開城門,朝廷要給韓大人進爵號。
那韓家隊長心喜,馬家軍卻又抽出長刀,韓家軍慌忙迎上前去,韓家隊長沖程昱喊道:你們快過去。韓大人就在政廳。我給你攔住他們。
程昱不敢怠慢,急又加鞭,自韓家軍背後飛奔而過,背後只聽得聲聲慘號不時飄來。
一名馬家軍小卒趁空跳上一匹空馬,便要揮刀砍殺程昱,被其中一名護衛手起一刀,砍落下馬。
韓家軍大聲叫好,士氣大振,刀槍亂刺,將馬家軍逼在了一個城牆角,不敢動彈。
程昱搖搖頭,往城中最大的府衙奔去,兩名侍衛又大聲叫道:朝廷密使,緊急公文,讓道!
瞬間,便到了府衙,那把門士兵欲上前攔截查問,被程昱的護衛劈臉一耳光,喝道:快去通報韓大人,有朝廷密使攜帶緊急公文來見,叫他速速迎接。
那門卒痛極捂著臉,嘴角一絲鮮血流出,狠狠看了一眼那名打他的護衛,轉身便向院中跑去。
不一刻,韓遂便帶領手下健將侯選、程銀、李堪、張橫、梁興、成宜、馬玩、楊秋洶湧而出。
韓遂喝道:什麼朝廷密使,假的。哪有密使沿路弄出這些許聲響,先與我拿下。八健將忽啦啦一聲圍上,便欲動手。
程昱大笑道:人言韓遂智如狡狐,今日一見果然不錯。也罷,既然被你識破,我也不再隱藏身份。此處不是談話之處,敢請移步再相談密事。
八健將聞言遲疑,轉頭看向韓遂。
韓遂嘴角泌出一絲冷笑,繞著程昱看了一圈,轉身便往院中走去。八健將見狀,先將他三人搜身,又解除了兩名護衛的佩刀,便將他三人簇擁著入內。
走入內堂,韓遂坐下,冷道:說吧,國仕要你前來何事?
程昱笑道:韓大人,我相談之事甚密,此處人多嘴雜,我恐事若不及,反被害矣。
韓遂緊盯著程昱,程昱面帶微笑,絲毫不讓。
韓遂陰陰一笑,揮揮手,八健將及侍從全部退出,程昱的護衛亦退出。
程昱先笑道:我家主公前來,是要送一份大禮給韓大人。
韓遂冷笑道:我與國仕至今井水不犯河水,更何況我現居官,他仍為匪,又有何交情要給我一份大禮,韓某受之不起。
程昱笑道:是官是匪,原本是口舌之爭,韓大人乃明白人,亦不須我多言。
韓遂冷哼一聲,不再說話。
程昱笑道:現下董卓將韓大人領地封在涼州,將馬騰封在并州,此天下皆知也。只是不知馬騰為何派出兒子馬超遠征并州,卻又在金城仍與大人爭尺寸之地。
韓遂怪眼一翻,冷道:你若想離間我兄弟關係,那是妄想。
程昱笑道:我怎敢如此,奈何實事如此,又何須我來離間。
韓遂冷道:有話快說。
程昱笑道:馬騰雖與大人名為兄弟,卻時刻在防備大人。適才我進城門時,說是大人的客人,那馬家兵卒便欲將我殺害。試想,天下哪有如此兄弟?
程昱見韓遂眼神射出一絲恨色,卻不是衝他,笑道:我知大人忍辱負重,欲保全這份兄弟之誼,免叫天下人看笑話。可天下又有誰知大人這等義舉,我實在為大人不值。
韓遂長舒一口氣,對程昱勉強笑道:不知你家主公欲送我何禮?
程昱聞言,笑道:西涼全境。
韓遂聞言,倒抽一口冷氣,曬笑道:國仕年紀不大,口氣卻是不小。
程昱笑道:待我細細說來,大人便知端詳,便知我所言是真是假。
韓遂替程昱倒了一懷茶水,親手送給程昱。程昱忙道不敢,接過,卻又不喝,繼續道:想必大人不知,我家主公雖然位至廷尉,都督並、涼兩州軍政,其實我軍實力僅能覆及并州,涼州地廣人稀,百姓各蠻均深居山中,不時叛變,我家主公從未正眼瞧向涼州。
韓遂聽得程昱如此說西涼,面上雖然不悅,心下卻甚是高興,冷道:不僅國將軍看上何處?
程昱笑道:韓大人乃是明智之人,何況我明言。
韓遂聽了呵呵笑道:不錯,洛陽三川之地,富庶無比,西涼焉能如此相比。
程昱笑道:正是,我家主公欲趁各路諸侯與董卓混戰之時,趁亂收洛陽,決無西向之意。誰知馬騰父子不知好歹,定要偷襲晉陽,我家主公無奈這才撥轉馬頭,迎戰馬超。
韓遂冷笑道:他家封地在并州,自然要拿下并州。
程昱笑道:并州離金城何止千百里之遙,他們竟遠途偷擊,焉能成功。
韓遂勸程昱喝茶,又續道:不知你家主公可有能力擊敗馬超?那馬超武藝絕倫,若非他及龐德護衛馬騰,我早就——說到此處,猛然收聲,十分尷尬。
程昱佯裝沒有聽到,大笑道:我家主公何等睿智之人,豈容馬兒得逞。此番馬兒惹到我家主公,定叫他死無葬身之地。
韓遂聽了十分受用,不由搓手笑道:不知你家主公武藝如何,比之馬超、龐德誰高誰低。
程昱大笑道:何須兩軍對陣,只需屯兵自守,堅壁清野,同時用馬軍不斷襲擊由金城給馬超的糧草,不出旬日,馬超糧盡,便自會退敵。馬超退敵之時,便是我軍出擊之日。大人試想,那馬兒尚能活命否?
韓遂讚道:妙,果然妙計。只是你軍已操勝算,何須再來找我?
程昱輕歎一聲,道:我家主公實不願與馬兒多耗時日,只想早日奪下洛陽,因此想請大人配合,來他一個釜底抽薪。
韓遂聞言,站起身來,來回迅急地走了數遭,道:我又怎知幹掉馬騰之後,國仕會不會又來攻擊我軍。
程昱曬笑道:大人如此明智,怎地又糊塗起來了?大人除掉馬家父子,整個西涼便是將軍一人所有。將軍以一州之兵力,手下雄將如雲,難道還怕我家主公不成?
韓遂大笑道:仲德誠不欺我也。也罷,我與馬騰做兄弟做到這份上,不做也罷。你回去告訴國將軍,只要他將馬超拖住七日,我在金城必定成功。
程昱亦笑道:區區七日,何足道哉。如此在下告辭,專候大人消息,你我兩軍合力將馬家在這世上剷除。
韓遂大笑,與程昱擊掌為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