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聲桓很明白,再不向前推,令人討厭的陽光馬上就要照進炮手的眼睛之中,到那時他炮就沒法再打中他們,同時心中亦泛起一點點的不安,敵軍的開花炮今天為何沒有見使出來呢,他們是不是有些什麼陰謀?回味了一下,一時沒有想出來原因。他想「算了吧,反正我的大軍已然攻上了山嶺,他還有什麼詭計好使呢!
「啊……啦……啦……殺……」清軍的士兵們歡呼聲雷動起來,因為他們不再感受明亮的稜線那裡再發射出任何的槍彈和那令人膽寒的幾乎不斷線的弩箭和炮火,那裡,就在明亮的稜線那裡只要被攻克那麼敵軍將無所遁形、無處躲藏,只好和他們進行肉搏,所以他們歡呼著衝進那明亮的稜線部。
清軍的兩面齊攻之中,從山底到達山梁的稜線部位拋下近六百死傷者,不過對於兩萬清兵來說十在是九牛之一毛,人多勢眾之下沒人會再膽怯高昂的士氣使人們面對死亡,受傷後的哭嚎一概不聞不問,他們只有一人目的,快步向前突破那該死的、明亮的標線。
終於大旗在稜線處閃了一下,一排清軍的士兵終於上到了山梁頂上,不出房必正所料,迎接他們的是明亮的日光,一時之間習慣黑暗的他們無法適應這明亮,一個個都如目盲般立住了雙腳,只有極少數人由於沖的太快一步踏空跌進了最前沿的塹壕。
「噗」的一聲,沒羽的短箭直直射入胸膛,把歡呼聲堵回到他的喉嚨之中,嗓子裡最後的聲音只是一聲發不出來的「唔」聲迴盪在嗓子之中。一時之間稜線處奔上來的身影紛紛在發出刺耳尖嘯的子彈和弩箭之中前赴後繼的跌倒。
再次來到前沿的房必正趁著清晨的太陽的光亮,看見一道道充滿著希望和身影從山下躍到稜線之上,才剛剛直起身子的他們在硝煙之中猛的直起腰,臉仰向太陽,似是要向它訴說心中的傾慕。那一剎那的擁抱組成一幅絕對淒美的擁抱光明的畫面,緊接著身影萎頓的倒在地下,喪失了他寶貴的生命。身後更多身影在不斷躍上來,同樣被這明亮的陽光刺盲了雙目。從此這一份悲壯的美麗從此長留在了房必正的心間,直到古稀之年依然難忘。
「呯」耳邊傳來一聲脆脆的槍響,迎面撲來的是難聞的硝煙味,他扭頭看去,姜勇的端著他的長槍,瞇著一隻眼在向不遠處的清兵瞄準,再一次射擊……
「呯呯呯」姜勇身旁的警衛員也向清軍連連射擊,湧上來的清軍士兵彷彿一股向火焰挑戰的泉水,不斷的被蒸發、倒下又不斷的從山下湧上來,撲過來。
房必正不敢再去想悲天憫人的感想,只怕自己提不起勇氣向撲來的清軍士兵開火。手中的左輪槍在槍口的連連連跳動下,一粒粒子彈不知被射向哪裡,可是參加了戰鬥的房必正知道,自己必須或者是火焰或者是泉水,水與火之不相容的事務之間不存在中間派。當一***彈射完後,他已顧不得再考慮許多,彷彿射擊、裝彈,再射擊、再裝彈已經成為他生命當中一個重要和組成部分。
「夠了……夠了……」當房必正再次射完一***彈,再次打算裝彈之時,他的手被人按住,耳邊響起姜勇的呼喊聲。
房必正這時才慢慢清醒過來,前邊稜線部分已經不再有那股子清色的「泉水」再次湧動,隨風而來的是一股股使人想嘔吐的充滿血腥的味道。房必正的頭頂在壘工事用的沙包之上,一把扯開蒙住口鼻的面罩,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
「好了,他們退了……」姜勇撫著拱在牆角嘔吐的房必正的背部,房必正終於停止了嘔吐,坐在一旁的沙包之上,喘著粗氣。
「房兄不必介懷,第一次作戰是這樣的來唱點水」姜勇遞過一個水壺。
房必正滿嘴的酸澀正好想來點水,他也沒有多想,一大口直接灌入嘴中,誰知居然是一口美酒。一股暖流直接從腹升起,不但驅散了他的難受,而且也驅散了他心中的寒冷。清醒過來看他有些詫異的去看這個似乎從不喝酒的姜勇,姜勇只是笑著向他眨眨眼罷了。
三台榴彈發射器不斷的將三十毫米的石灰榴彈打到前面的塹壕之中去,沉悶的爆炸聲中和騰起的白灰裡走出來一條條從影,他們的臉上可笑的全都如台上的戲子一股塗上了一層白粉,個個雙眼緊閉。
這邊的神州軍的士兵們再次出動清場。
在U形的山梁的兩條稜線處,清軍一次性丟下了近兩千士兵的屍體和大約二百多俘虜(這次只要完好的,連輕傷的也被趕下山去,同時抬走他們自己的重傷員),餘下的士兵被那震動天的大肆屠殺中的慘叫聲嚇壞了。他們退了下去,當然軍法他們還是使他們害怕得,所以並沒有退回到山腳下,只是一群群一堆堆的縮在半山上的石頭、木樁或是屍體之後,靜靜的等待著自己的命運。
狙擊手再次紛紛披起自己的「戰衣」潛出稜線,在助手的配合之下以零星槍聲的驅趕著金聲桓那些大炮的炮手,為了轟擊敵方的主陣地,他們盡量靠前以躲避不斷加強的陽光,結果離山梁太近的他們成了狙擊手的最好目標。
斜著眼看了一眼太陽,金聲桓的苦惱來了。強烈的陽光現在直直照在山坡之上,光亮已經使人幾乎不能仰視,夏日的太陽告訴他的是現在他的確需要好好的思考一下,最緊要的是那些大炮如何才能從對方狙擊手的槍下搶回,否則午後當自然形勢逆轉之時,再行進攻又拿什麼來掩護自己的步兵衝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