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來到了元朝 第六卷 官場浮沉(上) 第九十章 宮中賞月(二)
    幾杯過後,駙馬再次挑起事端:「魯國長公主自幼體弱多病,母后為此專門要求國庫撥出款項,以作修建長生寺,為長公主祈福之用,卻被張好古這廝在皇上面前進言,將銀兩盡數挪去修建大堤。此一舉將母后與長公主置於何處。」

    扣了一頂好大的帽子,若再不出言反駁,人還道我理虧辭窮呢。我心中強壓的怒氣再也抑制不住,幾乎就要拍案而起。這時兩道目光射向我,是伯顏和都林。他們的眼中暗含著關切。冷靜,一定要冷靜,我暗暗告誡自己,悄悄深吸了一口氣,偷抬眼望向皇太后,只見她臉上神色平和,一雙深遂的眼睛閃爍著光芒,方才聽著駙馬與都林的爭論,卻不出言阻止,神態間似乎若有所思。如此種種,我心裡很快做出判斷,這個老婦人不簡單。

    駙馬是她的女婿,九王爺也是她最疼愛的小兒子,還有龍衛將軍,這些她最親近的人,平時在她面前,一定說了我不少壞話,再加上朝中那些蒙藉大臣推波助瀾和皇上對我出乎尋常的寵愛,我在她心目中怕是已經接近妖魔化了。可能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她才決定召見我,想看看我這個狀元到底是何許人物。

    想到這裡,我忍不住又悄悄看了太后一眼,雍容的氣質,慈祥的面容,舉手投足間說不盡的高貴從容,內裡似有著逼人的氣勢,卻又巧妙的隱而不露。這樣聰明又有見識的女人自然不會偏聽偏信,所以她決定親自召見我,她要用自己的眼睛作出最合理的判斷。

    我的心態已經完全恢復平和,見都林又欲為我辯護,忙伸手拉了他一把,不慌不忙地向駙馬拱了拱手笑道:「駙馬此言差矣,上次在大殿之上,微臣已經說得很明白,修建寺廟是為了給長公主殿下祈福,而修堤則可以拯萬民於水火,讓百姓不再忍受洪水侵擾,不用背井離鄉,四處逃難,田園家產也能得以保全。實是造福天下蒼生的大善事,佛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皇上用為長公主修建寺廟的銀兩修堤,可以拯救千千萬萬條性命,如此恩德,定會感動天上所有神佛,保佑長公主永享仙壽,福澤綿長。豈不是兩全其美之舉。」

    九王爺用目光止住正欲發怒的駙馬,向我笑道:「張大人所說似乎也有幾分道理,修堤確是一件大善舉,只是若不修建寺廟,飯僧禮佛,佛祖又怎能明白母后為公主祈福的一番心意呢?」

    我正要出言反駁,龍衛將軍搶先道:「王爺說得極是,魯國長公主自今年開春以來,一直身染沉痾,久久不愈,以至至今仍在五台山靜養,無法回京。若是幾月前依太后囑托,及早撥銀修建長生寺,長公主的病想必早已好了,又怎會拖延至今日。」

    我心中暗道:一派胡言,有病就該請醫延藥,卻只知一味地修廟,真是荒唐之至。臉上微微一笑:「佛祖胸懷寬廣,大慈大悲,普渡眾生,見老鷹腹中飢餓,尚且剜下自己的肉,餵食餓鷹,又怎會因為一座小小的寺廟未曾修建,便不讓公主鳳體痊癒呢。將軍這話,分明是把佛祖比作氣量狹小之人,微臣實在不敢苟同。」

    伯顏和都林聞言,臉上都不禁露出笑意。太后看了我一眼,目光閃動,似有所思。龍衛將軍滿臉通紅,沒有答話。

    九王爺哈哈一笑,迅速轉換話題,朗聲道:「修建寺廟,聚斂香火,可為凡人向上天祈福,使生病之人痊癒,離散之人相聚,許願之人願望達成,這就是佛祖的法力,聽張大人方纔的話,莫非對此有所懷疑?」

    須知朝中從皇太后以下,所有皇親國戚都是篤信佛教之人,元朝律例還明文規定,凡僧侶之人名下田莊,皆可免交錢糧,為此有元一代,多有富紳假冒和尚,以藉機免去稅銀。我若在此時聲明自己並不相信佛祖的法力,就是與所有的蒙人公然為敵了。

    所以聽了他的話,我很快笑道:「微臣也是一介凡夫俗子,怎敢懷疑佛祖的無邊法力,只是微臣以為,只要心中有佛,菩薩便會明白你的誠意,又何需用修廟來表達自己對佛祖的敬意呢?」還有一句話沒說,王爺若真得如此虔誠,就該沐浴焚香,剃髮齋戒,入寺為僧才是,所謂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嘛。不過看他從前的所作所為,就算現在收手,只怕也晚了,死後還是要下阿鼻地獄的。

    九王爺似乎聽到了我的腹誹,抬起一雙銳利的眼睛,在我臉上掃視,面對他極具穿透力的目光,我不動聲色地舉起酒杯,輕輕啜了一口,神情極為坦然。九王爺看了我一陣,笑道:「張大人此言不妥,若人人都以心中有佛為由,不修寺廟,不塑金身,不向佛祖進獻香火,則普天之下的善男信女,又到何處拜神求佛,祈求佛祖的保佑呢?」

    我微微一笑:「王爺豈不聞禪語: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在佛祖眼中,世間萬物,都不過是虛象罷了,就算有寺廟,只怕也被視作無物吧。下官相信一句古話: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只要一心向善,佛祖自會降福於世人,進不進獻香火,又有何妨?」

    九王爺聽出我話中暗藏的譏諷,眉頭一皺,臉色突變陰沉,,我佯作不見,扭頭看著殿閣外圓圓的明月。這時,太后在玉座上笑道:「王兒和張愛卿說的話,都頗有道理。來,乾了這杯酒。」

    眾人一起舉杯道:「臣等敬太后一杯,祝太后鳳體康健,萬壽無疆。」太后一笑,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放下酒杯,太后用慈愛的眼光看著九王爺,笑道:「王兒,你一向自翊辯才過人,今日與張愛卿一番言談,卻是旗鼓相當啊。」

    九王爺臉色已恢復平靜,淡淡一笑,朗聲道:「母后說得是,張大人是我朝第一位狀元,萬里挑一的人物,若單論辯才,兒臣自認不如。」

    我拱手笑道:「不敢,不敢,太后謬讚了,王爺文韜武略,才智超群,心胸氣度遠在眾人之上,微臣學識淺薄,怎敢與王爺相比?」

    九王爺第一次聽到麗君對自己的讚譽之詞,雖說也許只是表面上的客套謙讓之語,仍不禁微微動容,暗道:或許在她心中,真是如此評價我的。一念及此,怒意漸消。

    太后聽了我的話,頗為喜悅,轉頭看著我,微微頷首,眼中似有笑意:「張愛卿,你的那幅觀音像,哀家仔細看過了,畫上觀音面容慈祥,目光柔和,眉宇間一派寧靜安祥,若非作畫之人心地純良,胸懷寬廣,存有慈悲之念,絕畫不出這樣傳神的觀音寶像。」

    怪不得伯顏今日要我為太后畫觀音像,原來用意在此。難道這一切都是二哥的安排?我自入朝以來,與駙馬等一幫皇親國戚一直不合,殺死駙馬侄子之事,更是把本已存在的矛盾漸趨激化。若能得到太后的青眼,有她居中調停,雖然不能完全化解矛盾,但至少表面上,這些人不會再對我有什麼不利的舉動。

    想到這裡,我輕輕吁了口氣,向太后笑道:「今日能夠為太后作畫,是微臣的榮幸,微臣畫技不過爾爾,太后的讚譽之詞,微臣實不敢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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