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少華正在門前守候,見我過來,十分欣喜,上前拉住我的手道:「張兄,多日不見,你一向可好!」
我笑道:「托皇甫兄之福,我一切都好,皇甫兄請。」
皇甫少華伸手道:「張兄請。」我們進了茶館,找了個靠窗的位子坐下,皇甫少華道:「張兄,你想喝什麼茶。」
我想了想道:「就喝茉莉花吧。」
少華忙招手道:「老闆,上一壺茉莉花。」一會兒,小二便端了茶壺上來。我伸手接過,給少華滿倒了一杯,又給自己倒了一杯,拿到鼻端聞了聞道:「真香,讓人聞之心曠神怡,連心情都好了許多。」
少華笑道:「你若喜歡,我天天請你來這裡喝茉莉花茶。」
我道:「好是好,只是好古公事繁忙,怕是浮生難得半日閒啊。」
少華聽了,看了我半晌道:「好古兄這半年去了哪裡,又怎得中了狀元?」
我笑道:「此事說來話長,不提也罷。」
少華道:「我這次剛剛回來,聽說你的消息便趕來見你。我們許久沒有相聚,不如多喝幾杯。」
我道:「你是牛啊,把茶當水喝。」
少華笑道:「能與張兄舉杯共飲,便做牛又如何?」
我聽了這話,不由心中感慨,默然良久,不知該說什麼。
少華看看我道:「張兄可有麗君的消息?」
我忙搖搖頭。少華失望地看我一眼道:「她還不肯原諒我麼?我為了她做什麼都可以,她心裡到底在想什麼,為什麼不肯見我?」
我道:「也許她有別的事耽誤了。」
少華道:「我已經等了她一年多了,我還可以再等下去,直到她肯回來找我為止。」
我笑道:「你這是何苦,天下好女子不少,大丈夫何患無妻乎?」
少華道:「我這輩子除了麗君,不會再喜歡別的女人,希望張兄明白。」
我道:「你喜歡誰,要我明白做什麼?我並不知道麗君在哪裡,你問我也是無用。」
少華道:「她到底要怎樣才肯回到我身邊。張兄可知道?」
我笑道:「女兒家的心事,誰能明瞭,也許她有什麼事還沒有想通,或是有什麼重要的事要辦,等想通了,辦完了,便會來找你吧。」
少華道:「那就好。」言罷從懷裡掏出一個錦囊道:「這是麗君的,你若見到她,請幫我轉交給她。」我接過錦囊,拿出來一看,卻是那塊有姻字的三生石。眼前忽然升起一團水霧。少華對我癡情如許,我還這樣對他,我是不是太無情無義了。想了想,怕他發現,慌忙以袖拭面,笑道:「一粒灰塵到眼裡去了。」
少華道:「我幫你吹掉。」
我忙抬手道:「不必,已經隨著眼淚流出來了。你的這塊三生石,我會好好保管,若見到麗君,一定交到她手中,向她傳達你的心意。」
少華聞言看了看我,眼中閃過一絲喜色道:「多謝張兄。」
我轉頭看看天色道:「不早了,我還要回府,有許多公事要處理。先告辭了。」
少華道:「我送你。」
我忙道:「不必了。」慌忙起身,飛快地出了茶館。直跑到街角,回頭仍見少華站在那裡,衝著我笑。我趕緊回頭,逕往狀元府去了。
國債發行的事,因為有恩師一力,首印的十萬兩已全數發了出去。辦完了這事,我又每日縮在故紙堆裡翻撿,弄得一身霉灰。心想:二哥皇上,我立了這麼大的功,給你解了燃眉之急,你又不給我陞官,也不給我獎賞,到底打得什麼主意呀!
這日早朝,我無精打采地站在朝班裡,聽著他們一本本地奏,不由有點昏昏欲睡。這時老臣伯顏出列道:「皇上,如今東安州一帶,蝗蟲成災,百姓新播的稻秧盡被蝗蟲吞食,還需早些設法才是。」皇上還未答話。駙馬闊裡吉思出列道:「自古以來,蝗蟲便為一大害,無法可治。只有靜等蝗災過後,再行救濟。」皇上聞言,沉吟不語,九王爺看了看我,出列道:「臣舉薦一人,可以治蝗。」
鐵穆耳忙道:「王叔舉薦何人?」
九王爺道:「便是新科狀元張好古,此人博古通今,即能想出國債的妙法,亦能想出治蝗的良策。」
我聞言心中怒道:你這個死色狼,還不是想害我,蝗蟲之災,便是現代也只有用飛機灑藥,還不能一時奏效。在這古代,讓我去,不是讓我受皇上責罰嗎?想到這裡,我偷抬眼看皇上,見他也正在看我,眼中似有關切之色。我心中一熱,暗想,為了二哥,也為了東安州的百姓,我孟麗君今日豁出去了。
想罷一咬牙,出列道:「微臣願往。」
皇上道:「張愛卿可有把握,如若不然,朕再另派他人前往。」
我聽了,不由一怔,想了想忙道:「微臣即是皇上的臣子,便該盡心盡力為皇上分憂,此次前去滅蝗,若不成功,任憑皇上處置。」
皇上聞言點頭微笑。此時顏成道出列道:「張大人只是個小小的四品編修,到了地方上,恐怕不方便行事,皇上何不升他的官職。」
鐵穆耳笑道:「朕正有此意,傳旨封張好古為三品監察御史,全權處理東安州蝗災之事。」我忙叩頭道:「臣領旨謝恩,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散了朝,坐著轎子來到府前,我從轎中下來,一抬頭不由愣住,一個人站在府門前衝著我微笑,「少華,」我驚道。皇甫少華指著匾額道:「怎麼樣?」我向上一看,狀元府三字,已經換成了御史府。
我心中一陣溫暖,對著皇甫少華笑道:「多謝皇甫兄。」
少華道:「好古不必客氣。我這次從北地帶了四個侍衛回來,你此次前往東安州,路途遙遠,便讓他們保護你吧。」說完招手叫四個健壯魁梧的人過來,一起向我施禮道:「參見大人。」我喉頭不禁有些哽咽,忙拱手道:「四位免禮。」回頭對著少華道:「皇甫兄的美意,好古在此多謝了。」
少華笑道:「你這樣說就太見外了,少華為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心甘情願的,從不曾想過要你謝我,只要你明白我的心意,少華就心滿意足了。」言畢拱手道:「好古兄明日還要起程,少華就此告辭。」我長長一揖,看著他遠去。眼淚有些不爭氣地掉了下來。
小蘭從旁過來,拉著我的手進了府,直走到臥房中,方放開我道:「小姐,皇甫公子可能已經猜到你的身份了吧?」我默然無語。
「那小姐打算如何做?」小蘭道。
我歎了口氣,不知該說什麼。
小蘭道:「小姐還是喜歡皇甫公子的。」
我怒道:「你胡說些什麼呀!我對他只有兄弟之情而已。」
「哦,原來是這樣,」小蘭點點頭。
我道:「還不快去準備行裝,我們明日便動身去東安州。」
「東安州,那個地方好玩嗎?有什麼好吃的!」小蘭道。
「好你個頭啊。我們是去救災的,有沒有飯吃都很難說呢!」我笑道。
小蘭吐了下舌頭,忙去收拾東西。我想著去東安路途遙遠,沒有再繪製地圖。泡了泡腳便上床睡了,這一夜輾轉難眠。
皇宮中,鐵穆耳看完手中的奏折,突然把它重重地擲在桌上。阿罕忙道:「皇上何事煩惱?」
鐵穆耳怒道:「這些大臣,吃著朕給他們的俸祿,不去憂心國事,為民請命,卻日日糾纏朕的家事,逼著朕早立皇后,已安後宮。真是豈有此理。」
阿罕垂頭站著,不敢吱聲。
鐵穆耳站起身,在房中踱了幾步,看著阿罕道:「朕心意已絕,一天找不到孟麗君,朕便一天不冊立皇后,看他們能奈我何?」
阿罕道:「倘若一直都找不到孟姑娘,皇上打算如何做?」
鐵穆耳道:「朕相信,總有一天會找到她的。」言罷又對阿罕道:「那張好古的身份,你查得怎麼樣了?」
阿罕拱手道:「這個張好古身份確實可疑,各州各府都無他的戶籍,彷彿平空來的一般,屬下派去的人手,查了這許多日子,還是毫無頭緒。」
鐵穆耳道:「竟有此事,再加派人手查,一定要給朕查個水落石出。」阿罕忙躬身去了,鐵穆耳看著他的背影走遠,低下頭,陷入沉思之中。
第二日我早早起來,帶了少華送給我的四個隨叢,再加上小蘭便準備上路。小蝶從後面過來道:「公子,奴婢也要去。」
我笑道:「你在家好好服侍柳姑娘,這一路十分辛苦,你一個女孩家受不了的。」
小蝶道:「不,我一定要去。公子你帶上我吧。」我搖頭苦笑。
柳姑娘從內堂出來道:「他出去玩,連我都不帶,自然不會帶上你了。」
我忙道:「柳姑娘,你就起來了,不多睡一會嗎?」
柳如芳橫我一眼道:「本姑娘睡不著,起來走走。」
我笑道:「那好,不如你回皇甫將軍府玩玩吧,我這一去可能沒有十天半個月回不來。」
柳如芳道:「不勞你費心。我想去哪就會去哪。」說完扭頭走了。小蘭衝我吐了下舌頭,我瞪了她一眼。回頭又對小蝶道:「你也回去。我是絕不會帶上你的。」小蝶頭一低,飛也似的跑進內堂去了。我看著她的背影歎了口氣道:「走吧。」
走到府門外,見門前樹下早已拴了幾匹高大的駿馬,李全垂手站在駿馬身旁。我不禁詫異地望著他。
李全拱手道:「大人,這是李將軍送來給大人的,都是百里挑一的神駒,希望能助大人早日趕到東安州。」
我聞言心中大為感動,忙道:「你若見到李將軍,替我謝謝他。」李全垂頭應了。
想了想,我又對李全道:「管家,小蘭不會騎馬,你快去給她準備一輛馬車吧。」
李全忙轉身去了,一會兒趕來一輛馬車,叫一個下人坐在前面。我飛身上馬,對小蘭道:「你只管在後面跟著,災情緊急。我和他們先趕去了。在東安州會合。」小蘭朝我點點頭,坐上馬車,我手執馬鞭,急急向前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