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賦 下篇 第二十八章 起兵 上
    「萬事俱備,只欠一個合適的理由啊——」永州和親王府中,蘇台清揚這樣對鳴瑛和春音哀歎。永州郡兵精糧足,常規軍幾次徵兵後有六萬之眾,足夠起兵之初的攻城掠池。對周邊郡縣那些官員、將軍們的收買也頗有成效,鳴瑛的名單上已經有上百個多少有些份量的名字。當然,那裡面一大半都是牆頭草,在他們能夠派上用場之前,清揚至少要先奪下半個蘇台。關係到舉兵大計的清平關,鳴瑛花了不少心思,願意見王旗即開城出迎的已經足夠,至於明霜那裡也很太平,幾次試探都沒有異心。

    這一段時間來,每次商量起兵要事的時候春音都在場,一開始鳴瑛反對這樣做,她對清揚說殿下從來都分清私事和公事,愛寵就只留在房中百依百順,不該輕易托付重任。這幾句話說得極其重,不過清揚倒是沒有生氣,哈哈笑著拍拍鳴瑛的肩膀說本王知道你忠心耿耿,一心為本王的大業著想;不過,春音與本王其他的那些愛寵小妾們不同,她原本就該是立於廟堂之上的人。本王與她,就像是當年蓮鋒與江漪,卿可明白?

    鳴瑛很想翻個白眼說:「老實說,臣看正史和清渺初年的那些筆記野史,都看不出蓮鋒與江漪有朋友之情以上的東西。」略微猶豫了一下,還是作罷,苦笑著看看清揚,一臉得不贊同。不管怎麼樣,絕密會談加入春音既成事實,所幸這女子還算識相,聽得多說得少。

    此時春音的家人,包括他的母親,丈夫和孩子都已經接到永州。春音的丈夫是一個非常普通的男子,和她的傾國之貌,驚世風姿不同,她的夫婿只能說還算清俊,性格溫順到害羞的地步。那個男子總是不聲不響的跟在妻子身邊,對她的命令從不反對,大半時間都放在料理家務和照顧孩子身上。這男子做的一手好針線活,據說兩人剛成親家裡還不算太富裕的時候,他常常刺繡一些華美的東西補貼家用。總之是旁人看來怎麼都配不上春音的那種人,可在蘇台清揚眼中,自己愛寵的女子有這樣一個不起眼又溫順的丈夫是再好也不過了。

    對清揚而言,以區區一個永州郡的能力,她已經做到了極至。當然,如果封地是蘇郡或者沈流郡的話會更好一些,大旗一舉,一個月就能攻到永寧城下。不過,世上沒有兩全齊美之事,倘若是那些中原郡州便不可能大量徵兵而不被發現。而且,她覺得上天對她已經相當不錯,一個叛亂者需要的天時地利人和皆備。

    這兩天清揚總是哀歎還缺少一個好的借口,這日與鳴瑛正式商量起兵時間的時候又提到這一點。春音忽然插口道:「今上已然喪盡人心,解民於倒懸不就是個很好的大義名分麼?」清揚搖搖頭:「還不夠。」

    鳴瑛補充道:「今上確實讓天下百姓失望,可蘇台朝廷並沒有讓百姓絕望。對天下百姓而言,只要還沒有到絕望的地步,太平總比戰亂要好。所以,殿下說名義還不夠,尚不足以讓天下的百姓認同,更不足以堵住後代史官們的筆。」

    春音不以為然地聳了下肩:「成者王侯敗者寇,歷來大行不顧細謹,大禮不辭小讓。殿下只要能開創盛世,何愁史官們不錦上添花?」

    「殿下,春音說得對,如今舉旗在即,名分所謂不過錦上添花之物,有固然好,沒有也無傷大雅。待殿下實現理想,使蘇台繁榮富強,縱然有一兩筆不稱心的紀錄也瑕不掩瑜。」

    清揚笑道:「倘若實在沒有辦法,當然是聽之任之,不過,並非全無法子啊。」

    鳴瑛微微皺起眉,想到底有什麼法子能夠完成這個「名份」。但聽清揚笑道:「如果陛下無故斬殺王爵,殘殺宗室,作為蘇台皇族的成員,本王為了保命起兵,天下也就不能有什麼意見了吧?至於那些個堅持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冥頑不化者,倒確實不用考慮。」

    春音笑道:「今上對殿下寵愛有加,怎麼會忽然殺殿下呢?除非是起事的消息洩漏了,或者今上終於相信了漣明蘇的供訴,可這也成不了大義名份啊?」

    清揚哈哈大笑,拍拍春音的後背:「卿直說——亂臣賊子本當斬殺,不是方便很多?」兩個人跟著笑,過了一會兒,清揚微笑道:「當然是給她一個非要殺本王不可,卻又難以公開說明理由的事情。」

    春音尚在皺著眉頭想,鳴瑛已經變了臉色,低聲道:「殿下,這麼做……」清揚微微一笑:「鳴瑛果然深知我心。」

    「皇后對殿下情深幾許,且為殿下立了不少功勞,殿下即使……」

    清揚抬起一個手截斷了鳴瑛的話,淡淡道:「那麼,卿要本王怎樣對待皇后?」

    鳴瑛一時無語。

    「將來本王會追封他一個合適的名號,並以皇太后的禮儀為他建陵,對他也算仁至義盡了。蘭雋是個聰明人,他自己也該知道,本王絕不可能再娶他為皇后。他若是妃賓,本王或可以再收他,可他是皇后,本王能拿他怎麼辦呢?」

    鳴瑛依然說不出話來。反而是春音接了一句:「殿下……殿下要如何讓今上……讓今上知道呢?」

    清揚淡淡一笑:「幸好漓被瑣事拖住,現在還在京城。」

    四月,水影和日照成親後休息了一旬,兩人便各自忙自己的事去了。水影自不用說,領一份薪水做一份事;至於日照,則要前往皎原錦繡谷的錦繡書院擔任講習。雖然已經正式成親,夫妻兩個都沒有想過「是不是該放棄錦繡書院的講習」這件事,尤其是水影,在她心中,丈夫能成為錦繡書院的教師是莫大的榮幸,這並非一時權宜之計,而是日照真正可以當作平生事業去做的。那些天,她對日照說過:「我們兩個不同於西城、衛那樣的大家族,必須要有人主內,也不缺錢花。將來你願意做什麼就去做什麼,若是覺得外頭做事受氣不快活,便回家來我養你。反正,我們兩個將來怎麼個快活怎麼過。」

    作為錦繡書院的學生,且與昭彤影一起被稱為出類拔萃的玉藻前也一向以這個書院為榮。錦繡書院錄取學生,只要求在三十歲以下,其餘不問,只要有本事通過入學的篩選,而且能夠忍受書院繁重的功課。錦繡書院分上下兩苑,下苑為初級苑,所有科目都是規定的,必須樣樣學習樣樣通過方能考慮是否就讀上苑。其中包括天文曆法、文學術算、兵法武術,幾乎無所不包,比太學院的內容還要繁雜。下苑一月一小考,三月一大考,三次不合格就請退,學習滿三年且通過考核方可選擇進入上苑。相比較,上苑的日子就好過得多,學生可以選擇自己擅長且有興趣的內容深入研習,教師與學生更多探討而非單純的授業。從上苑完成學業的學生不需要通過府考即可進入全國任何州府級別及以下的官學為教師,而這個書院的學生通過進階考的比例更是比太學院還要高。歷代學生中才俊輩出,高官顯貴數不勝數。

    全國第一等的學校,當然費用不菲。下苑一個月的束侑比之一般私塾一年的更多,貧寒人家的子弟絕沒有能力進這個學校讀書;但是上苑的學費卻很少,貧困的學生還能夠獲得減免,或者以為書院做雜務來代替。玉藻前曾經和昭彤影討論過這件事,她覺得書院奉行教無類卻又收取如此高的學費,豈不是兩相矛盾。昭彤影也連連點頭,不過又說:「這也是沒有辦法的,天下第一等的書院聘請的都是天下一等的大儒,總不能讓他們吃稀飯住茅草屋吧。可天上又不會掉錢下來,不問學生要難道還問朝廷要?」可對於為何向下苑的學生售高額費用,反而對上苑學生頗多優待,兩個人也想不明白,某一日問了山長,對方微微一笑:「只要有心求學,總是能夠成器,在什麼書院並不重要。」

    昭彤影先明白這段的意思,事後解釋給玉藻前說:「下苑所教是基礎,錦繡書院不過內容更多更雜。這些基礎,一般的書肆,各地官學都有能力教授,不過是好一點差一點而已,可在基礎上,好一點差一點相差也不是很大,端看是不是有心向學。而上苑是真正做學問的地方,官學和普通的私塾都是為了進階考而準備的,至於太學,限制過多。安靖也只有寥寥幾個書院能夠像錦繡書院的上苑那樣提供開明而又深邃的做學問的氣氛。所以下苑高額收費,上苑反而廣開門戶。」

    玉藻前和昭彤影都是十歲入書院,年紀小的讓人嫉妒,神童才子之名從那個時候就開始了。在下苑三年,上苑兩年,十五歲雙雙京考進階。雖然做官離開了書院,可兩人對錦繡書院感情深刻,隔三差五就要回去一次。某一日書院山長托人帶來口信,請她有空去一次「有事相托」,於是一到旬假,玉藻前就帶著丈夫直奔皎原。

    白皖不是京城人,對錦繡書院只在進階後某次杏花節游皎原的時候去參觀過,如今有機會詳細看,且能與山長交談,也是興奮不已。一大早就把妻子吵醒,兩人騎馬一路飛奔。

    書院山長見到這得意門生也頗為高興,又和白皖相互問候了一番,對他進階後在各地的官聲政績居然是如數家珍,言詞之間平和有禮。三人說了些閒話,山長才說今天請你過來是有一些私事要托付,雖然有些過分,不過思來想去也只有你最合適。

    玉藻前自然連聲說隨便有什麼是我都願意幫忙,千萬不要客氣。山長這才把事情說了一遍,原來是想要將自己的孫女送到鳴鳳,記得玉藻前家在鳴鳳有產業,托她照顧一二。玉藻前知道這位山長中年喪夫後未曾續絃,兩個女兒都死得早,家中只留下長女的孩子,年方十二,聰明伶俐,也是個神童,山長對這孫女愛如掌上明珠,乃是她的命根子。

    玉藻前自然一口應允,說我派家人送她到鳴鳳,就住在我家裡,我那邊有不少人照看田產家宅,也有可靠的人,交給他們照顧定然妥當。隨即又道:「先生也覺得這京城快要亂起來了?」

    山長歎了口氣:「天下已然如此,今上尚不思挽回。天下野心家將蜂擁而起,這京城又能太平多久?」

    「先生不如也暫時離開京城。」

    「我只剩下一個親人,她還年幼,我不忍心讓她陷於險境。從來天下大亂,鳴鳳不亂,安平王又是了不起的人物,所以我把那孩子送到鳴鳳。至於我,此生是不會離開錦繡書院的——除非死了抬出去埋。」說到這裡放聲大笑。

    玉藻前苦笑起來,過了一會兒,低聲道:「先生,今上前天在朝堂上說做了一個怪夢,要朝臣為她解夢。」

    「哦?」

    「今上夢到瓊池中長出一朵奇葩,然無論怎麼悉心呵護都含苞不放。忽然一場大水沖開了水閘,花順水而出飄到城外,且在城外盛開,花香四溢,美不勝收。」

    山長皺眉道:「你們做何解?」

    「學生向來不懂這些解夢的知識。不過多半解做聖上恩德,惠澤民間。大神司也是這樣解的,不過神司解做上天提醒聖上要更多惠澤百姓,使天下百姓能夠分享到皇宮中的繁華富裕。」

    山長微微搖頭:「神司心懷百姓,勸諫君王,乃是神術正道。不過,此夢無關社稷,而是關係後宮。」

    「如何說?」

    「牆內孕育,牆外開花,此乃後宮有人不貞。」

    玉藻前與白皖對看了一眼,白皖微微挑一下眉意思是「看吧,我說得沒錯吧,偏你不肯相信」。玉藻前笑了笑又道:「先生,可能看出主的是什麼樣的妃賓……不忠?」山長皺了皺眉,猶豫了一會兒後示意玉藻前去關上門。昔日的學生不但仔細關上門,還伸出頭去四下看了看,確定沒有故意要偷聽的人,這才回來入座。

    山長歎息道:「安靖尚水德,以水為上,瓊池乃皇宮水脈,昔日又叫凰池。瓊池上的奇葩,乃是至尊之愛,也就是——皇后。另外……陛下所夢城外開花,是京城以外,還是宮城以外?」

    「好像是宮城之外,並未出京城。」

    山長神色更為擔憂,又皺眉猶豫了半晌,終於下定決心道:「瓊池所在乃是東面,瓊池是活水,與京城水系相通。水出瓊池,第一個流到的地方就是凰歌巷。根據夢兆,與皇后私通之人在凰歌巷。」

    一瞬間聽得兩個人都變了臉色,白皖下意識道:「不是迦蘭殿下。」

    山長笑了起來:「殿上書記忠於舊主,心意可嘉。」

    「不……我只是……殿下她品行端正,絕對不會做出如此之事。」

    山長點了點頭,但是沒有說話。三個人心中都很清楚,凰歌巷總共三個人,花子夜是男子,當然排除在外。蘇台迦嵐在私生活上向來乾淨的到了讓人乏味的地步,謹慎而端正,且與皇后從未有交集。剩下的當然只有清揚,玉藻前兩人更想到了前些日子後宮的那些傳言。

    「如果是皇后和和親王的話……陛下一定難以容忍,接下來……」

    彷彿聽到她的內心話語,山長喝了口茶歎息道:「南蘇台也要變成一片戰場了,希望不要因此讓烏方、南平這些國家得了便宜。」

    這個話題一開始,頓時覺得房中氣氛凝重,三個人又討論了幾句,山長忽然淡淡道:「朝廷大事還是留到朝房裡去議論吧,玉啊,你既然過來了,我帶你認識一個人。」

    玉藻前略一轉念,笑道:「可是書院新聘任的講習?」

    「你也聽說了?」

    玉藻前笑著說豈止是聽說了,京城早就傳得沸沸揚揚。書院歷來聘用一個人都能引起轟動,皆為出名的才子,偏這一次之前一點動靜都沒有,學生也好奇的很呢。

    山長大笑著說沒有動靜是因為這次聘任原本就是臨時決定的,那孩子也不是什麼聞名遐邇之人,我錄取他是因為感動於他身處逆境尚能勤奮向學。又說當時雖然提出了條件,可也沒有想到那孩子真的能做到,如今雖然只來了半個多月,可不管是學生還是教師都對他頗為讚許。說話間站起身來,示意兩人跟她走,玉藻前和白皖都對這位新聘任的講習充滿好奇,尤其是山長的口氣中對他頗有期待。

    從山長的住處到下苑要走過一條蜿蜒的山路,大塊青石鋪就。這條路是蘇檯曆八十七年,錦繡書院的一位學生晉陞到司空後,為感謝書院教導出資修建的。在一百四十一年和兩百零八年分別修建過一次,都是由有所成就的學生出資,道路兩邊種滿桂花,秋來花香襲人、金蕊滿地,玉藻前讀書的時候每到秋日陽光明媚之時便抱著書坐在台階上一讀一個下午。

    下苑現有一百餘名學生,房舍連綿,除了一般授課的教室,還有供學生討論的小房間,學習六藝的專門教室等等。一些學生正在竹軒上琴課,琴師閉目撫琴,學生們正襟危坐,琴聲悠悠吸引得幾個學生抱著書躲在軒下聽。玉藻前兩人也被琴聲吸引,站在台階上挪不動步子,直到琴師一曲撫罷才歎了口氣道:「真乃天籟,中原第一琴師名不虛傳。」山長點頭道:「他的琴藝比當年教你們的先生更好。」隨即一指邊上的芭蕉館:「這邊走,他正帶著學生研讀《清渺王朝史》。」

    書院無論上下苑,所謂研讀其實就是課業的討論,通常由講習帶領,學生可以暢所欲言,就這一天的主題——也就是前兩天剛上過得課——隨意提問。學生之間相互解答,或者由教習解答。通常新來的講習最怕這種研讀,學生的問題往往千奇百怪,一堂課下來常常汗濕重衫,就這樣回答不上問題被學生嘲笑依然是常見的事。

    幾人到得進前,已聞談笑聲,門開敞著,正在說話的人背門而座,身上衣衫式樣表明他是書院講習,顯然正在回答學生的問題。談的是清渺初年江漪與衛柳治理鶴舞的段落,正在分析推行官學對安定天朗群山中各部族所發揮的作用。儘管只聽了幾句,已經知道這位講習對此段歷史及其熟悉,博引旁證,各種筆記野史如數家珍。然而,讓玉藻前的臉色開始發綠,白皖的眼睛越瞪越大的並非這青年講習的博學,而是他的背影聲音都是兩人非常熟悉的,熟悉到了禁不住害怕的地步。

    有學生發現山長在門口,很快所有的人都叫著「山長」站了起來,講習拍了拍手宣佈研讀結束,也站起身轉了過來。玉藻前的內心裡雖然喊了十幾聲「不要啊,千萬不要」,還是悲哀的發現自己正對著日照清秀俊美的容貌。

    日照微笑著走到山長面前,向她行禮,回答了兩個關於教學的問題。隨後山長熱情的開始對雙方的介紹——這是過去的學生玉藻前和她的夫婿白皖,這是書院新聘任的講習日照,你們應該知道的,京畿府考第二。

    玉藻前掙扎在掙扎,不斷警告自己鎮定,暗地裡深呼吸七八回直到山長用責怪的眼神開始看她,才萬分不情願的低下頭從牙縫裡掙扎出三個字「先生好——」

    日照含笑點頭,對山長道:「我與玉藻前還有殿上書記大人也算是舊識,那都是我家當家的好友。」

    玉藻前繼續深呼吸,手緊緊捏著衣服,咬牙再咬牙,終於又掙扎出一句:「師娘該不會恰好也在吧?」這一次還掙扎出一個微笑。

    日照繼續望著書院的最高管理者,後者已經看出在自己的這個昔日的學生和新聘用的教習間有一些很富娛樂性關係,而且她樂於將這個娛樂延長一下,於是面對著昔日學生已經發綠的臉色微笑著解釋道:「半年前我到太學院看望一個學生的時候曾聽過少王傅講授《民書》,字字珠璣。故而托日照延請,承蒙王傅不棄,正在上苑開授《民書》。玉啊,你難道不覺得今天書院中的人格外少麼,都在上苑梧桐閣聽講。」

    那一刻玉藻前唯一的念頭便是:「今天不該把皖帶來……」  
本站首頁 | 玄幻小說 | 武俠小說 | 都市小說 | 言情小說 | 收藏本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