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賦 下篇 第十七章 春花秋月 上
    赴和親王府「請罪」後,明霜依然住在驛館內。和親王的兩個親信,鳴瑛和春音都曾就此委婉的提出質疑,蘇台清揚只微微一笑說「美人兒使小性子罷了,不用放在心上」,對春音時更多看一眼,笑容中頗帶深意,意思便是「人家吃的就是你這個醋」。

    和親王府中,多年陪伴清揚為永州建功立業的鳴瑛,以及異軍突起,因為說不清道不明原委而獲清揚重用的春音,按理說應該水火不相容。可不知道是因為春音恭敬低調,又或者鳴瑛胸襟寬廣,兩人至今都能相互尊敬。清揚也知道自己對春音的重用有些過頭,深怕因此讓鳴瑛這位舊臣不滿,在她重返京城後對兩人職責特意做了區分。鳴瑛作為永州司徒,擔負的是整個永州郡的軍政要務,她是朝官做的是大事,舉凡軍政兩務都由她決斷。春音是王府屬官,清揚自當年殺了跟隨自己出京的司殿後再沒信任的女官,在京城這些年皆由文書等充司殿職,春音負責的乃是王府內外事務,舉凡接待賓客、送禮應酬便能看到這傾國女子的身影。

    鳴瑛在檯面上對春音恭敬有禮,內心裡卻頗為討厭這女子。清揚好繡襦,皇家子弟沾了那麼個喜好,違背太祖皇帝蘇台蘭旨意,犯了皇家的大忌諱。故而當年愛紋鏡雅皇帝得知長女與女官私通,當即氣的吐血,將她丟到素月祠中讓她反省半年,其間受當時的文書官後來的女官長水影監督。當時水影服禮未久,對著比自己年長的公主又是***事,而且是犯忌諱的***事,怎麼都不好意思開口。過了月餘,兩人漸漸熟了,一日她抄完素月祠西廊兩塊碑,大太陽下面沒有座位站著抄,直恨前人無聊寫那麼長碑文。剛寫完,水影來看望她,提著一個籃子說是昨天有人家給聖上獻食,其中一味點心做的精巧,聖上吃了很滿意吩咐這家另做一些,每位皇子賜一份。兩人便在素月祠內清酒點心,邊吃邊聊,月上枝頭的時候水影忽然道:「殿下可知聖上為何如此大怒?」她苦笑著說我知道自己違背太祖皇帝聖諭,乃是不孝。那女子搖搖頭低聲道:「聖上憤怒,乃是因為聖上對殿下期望甚重。」頓了一會兒又道:「聖上心懷家國,絕不會選一個會讓臣子有以顏色進身機會的太子。」

    這句話讓清揚恍然大悟,從素月祠回來後彷彿徹底覺悟,很快遵父命迎娶黎安家的公子為妃,其後小心謹慎,直到愛紋鏡駕崩再未有半點逾越。水影曾對她說:「殿下想明白,要天下還是要情愛。倘後者,水影願助殿下一臂之力,為殿下求一風調雨順之地,殿下自可從此纏綿多情成千古佳話。」倘要前者怎樣,她沒有說,清揚自己明白。

    清揚眼界高,看上的皆為國色,在昭彤影那裡碰了個大釘子,被鳴瑛知道後著實數落她一場。無非是說殿下知道這是皇室裡最忌諱的事還要去招惹對殿下無意又是國之棟樑的人,殿下將來還有的是需要宗室權臣的地方,這樣的事情傳出去豈非主動去給迦嵐殿下增光添彩。清揚心有不甘卻也接受這份勸告,其後又安分了兩年,直到遇到春音。春音是國色且風姿綽約,對清揚的試探並沒有像昭彤影那樣明確拒絕,最重要的是那段日子鳴瑛不在她身邊。等到鳴瑛發現事情不對,那個人已經在蘇台清揚心中佔據一席之地,再也不是三言兩語能夠說動的。她出生平凡,以往職務不高,忽然飛黃騰達和親王周邊的人不敢明說也多少有幾分懷疑,私底下免不了指指點點一番,春音都知道卻總是一笑視之,還幾次勸清揚不要和那些人計較,免得「張揚開來,毀殿下清譽」。她越是委曲求全,清揚越是愛戀有加,鳴瑛也尋不到她的錯處,只能隱忍不發,希望此人只是求個榮華富貴並無其他奢望。

    鳴瑛回到京城後沒用多長時間便把齊霜那件事打點個八九成,為了顯示出赦免齊霜乃是「天意慈悲」,連帶叛軍首領江荻紅也撿回一條命。照偌娜的意思把她剮了都嫌輕,還是皇后蘭雋一日忽然歎息不已,被她看到問原委,回答說聖上年初一直和我同房,可到現在還沒音信,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命薄竟不能給蘇台皇家添一個嫡女。偌娜哄了他半晌,一邊千漓說不如殿下赦免些人為皇后祈福吧,又說有一個現成的「江荻紅」。偌娜想想此乃一舉兩得之事,也就順水推舟判個削職為民,流放扶風。

    鳴瑛為此奔波於公卿重臣之間的時候昭彤影也在京城,她舊任以卸,新責未到,拿著鶴舞親王府的俸祿逍遙自在,終日走親訪友,遊山玩水。有職務在身又被她煩的可以的玉藻前有一天忍無可忍的問她到底什麼時候還大家一個清靜日子,後者笑吟吟說快了快了,玉藻前一個白眼丟過去「你是不是專門在這兒閒著等明霜返程?」昭彤影故意作出吃驚樣子說「卿乃神人,昭無處遁跡」,讓對方只能搖頭歎息。

    又某日,和水影踏青言及齊霜的案子,說這位南安郡王看樣子又逃過一劫。水影點點頭說我知道了,還有人來我這裡試探過。昭彤影瞇起眼睛道:「你如何應對?」

    水影冷笑一聲,身子微微前傾低聲道:「卿覺得我急著要那人的命麼?」

    「哦?」

    「她能保住命再好不過,這個時候我還不想看她送命,她這條命就該好好留著,留到我用得著的時候……」

    昭彤影也笑了起來,另一人輕輕咳嗽一聲道:「卿呢,卿真在這兒等美人啟程?」

    「確有此意,不過……既然大家都覺得我做得如此明顯,後日我便啟程,出了京畿再等美人不遲。」見水影一臉不以為然的樣子,在她開口前搶道:「莫以為我色慾熏心,而是我斷定那美人兒不出十日必有要事來找我商量。」

    明霜果然不出十天找上了昭彤影,當時兩人都已出了京畿。明霜是新接下司制職位,提升為四階,緊趕慢趕去上任,他入蘇台未過五年,到京城時間更短便從一個不上不下的王府六階屬官一路到了四階正,也算一帆風順。昭彤影比他早五天離京,也是赴任,可一路遊山玩水,每日睡到烈日當頭才起來,太陽略偏就住店,連隨從都鬱悶的可以苦著臉說「主子啊,您這樣要走幾年才能走到鶴舞?」說是明霜找昭彤影求計還不如說是後者自己湊上去「偶遇」,明知道按行程必住這個鎮,能選的客棧也就這麼一家,她先住上一等兩天,終於某一個晚餐時候一下樓看到美人獨坐窗邊,一臉意外狀湊過去說「巧啊,真是巧……」

    明霜沒兩眼就知道此人是故意磨磨蹭蹭的走在這兒等他,心想「要是我再耽擱十天半個月,看你怎麼去鶴舞向迦嵐殿下交待」,可心中沒來由一絲甜蜜,對昭彤影的態度也格外和順。兩人天南地北聊了兩句,明霜忽然道:「我確有一件事想要聽大人您的意見。」昭彤影笑吟吟的擺擺手「吃飯的時候但論風花雪月,餘下的等下我到你房裡去慢慢說。」明霜聽到「房裡」下意識就皺眉搖頭,正要明確拒絕轉念一想自己這事還真不適合在公眾場合講,又想自己在這裡與昭彤影說話,真要有人秘報清揚那裡,清揚的疑心生定了,進不進房反沒大差別。這麼想著皺著眉低下頭,即不反對又不鼓勵。

    華燈初上,昭彤影就提著一壺竹葉青外加糖醃鮮櫻桃一盤笑吟吟敲開他的門,往桌邊一坐自己動手倒上茶,這才望定他語氣親切有加道:「卿有何為難之處?」

    明霜心想「我有什麼為難,什麼都沒有,剛剛也不知哪根筋搭錯了會說那麼句話」,可話已出口,還是自己說要找人商量,無論如何收不回來。當下低聲道:「我過去的那些事你也知道不少。」

    「不多……」

    他目光在房中輕飄,低聲道:「西珉那裡,有人給我來信。」

    「是凰座上那位……還是邊關稱雄那個?」看看他神色笑道:「或者,兩個一起來了?」

    明霜一笑:「什麼都給你說全了。」

    「果然兩個一起來招攬了,明霜大人可有揚眉吐氣之感?」

    明霜淡淡一笑不置可否,西珉雙方果然都送了信來,而且是通過兩個途徑來的,一面是鳴瑛,與之聯繫的當然是叛軍首領琳璨。另一封信的來源就有點鬼魅,出面的是西珉世家子也是當朝重臣的將軍南鄉子郴,托的人更出人意料,便是衛方。那日他把衛方交託的匣子送到西城家,沒兩日照容將他請到家裡,密室中拿出一封信說「方遺書上說明這封信是給你的,他讓你慎重考慮,好自為之。」明霜一看信封上的字跡便大驚失色,禁不住看一眼照容,後者神色從容,與他目光一對,柔聲道:「衛方言明是你之物,我隻字未看。」明霜起身長揖到地。

    離開後回想不得不說若論心機衛方勝過這位西城家的當家不少,臨死前托人還留了一手,將這對他而言頗為重要的東西放在匣子裡。他若是把匣子往西城對家那裡一送去邀功,無意間也就把自己一個天大秘密送到別人手上;他若是滿不在乎以至丟失,他自己也休想再看到那封信。更厲害的是在此之前是一點信息不露,端看他是不是品行端正,一諾千金。

    這封信乃是南鄉子郴親手所書,大體的意思便是西珉皇帝最近屢次談起他,對他頗為懷念,知道他流落異鄉更是感傷。又說天子仁慈,希望他盡早返回故國,至於他男扮女裝的欺君之罪,以及不告而別投奔異國等罪狀天子願一併赦免云云。第一遍看完,冷笑兩聲,摔到一邊。不管怎麼說,他畢竟以南明城的身份縱橫西珉,掌過軍權擇過重臣,這世上並不是每一個人都像南鄉子郴那樣一知道他是男子之身就以怨報德,或者象皇帝那樣垂涎美色不得即翻臉無情。真要人人如此,在子郴的重重陷阱以及皇帝的道道命令之間,他絕沒機會逃出西珉。得以脫身,自然有故舊下屬為之賣命,其中不乏知道他男子之身的,並未因此背叛反而更尊敬他。再說了,他以興業大功未封侯拜將反不告而別,皇帝也不敢向群臣解釋說是她逼婚不成威脅殺人逼走了一個能臣。而歷來興業之臣最怕什麼,不就怕鳥盡弓藏、兔死狗烹,他消失得生不見人死不見屍,那些功臣名將能不人人自危?他雖在丹州可一直關注西珉變動,鳴瑛得到些消息總不忘告訴他,過去他只當鳴瑛念舊情對他友善,現在當然知道那是喜歡了一個人後情不自禁要為他多做些事。西珉皇帝限於怎樣的困境,朝廷又是怎樣搖搖欲墜,一件件都傳到他耳中,尤其是正親王攝政那會兒朝臣相互推諉,外臣擁兵自重、陰奉陽違或是小心謹慎、步步為營。鳴瑛探到一些告訴了他,他聽了冷笑一聲,暗罵一句「活該!」

    那封信給他塞到隨身包裹最下面,沒兩天鳴瑛又給他送來琳璨的消息,比子郴那個簡單許多,無非說知道他是赫赫威名的南明城,也知道皇帝濫殺功臣逼得他背井離鄉,要他前往西南兩郡,願給他高官厚祿,待到平定西珉重奪凰座後大司馬職務為他留著等等。那封信沒落款沒印章,充其量就比口信好那麼點,可鳴瑛笑吟吟的恭喜他,說你吃了那麼大的苦頭終於等到這一天了。又說「卿好好想想,若是決定幫琳璨殿下,和親王那裡我去幫你說。」

    明霜沒有答覆,回到自己房中翻出子郴的書信連連冷笑,心說要麼被逼得走投無路,要麼雙方一起招攬,我桐城明霜什麼時候成了一塊寶?

    昭彤影拿著空了的酒壺告辭的時候已經月上樹梢,兩人都有三分醉意,明霜站在門邊送客,見她進了旁邊不遠的房間後才轉身回房,插上門忍不住笑出聲來。那個昭彤影啊,早聽說這人風流倜儻,知人善語,一等一的精細人。京城裡但凡和她有過一番***的男子,一提起三分恨薄情外更有七分讚美留戀。往日裡不過當笑話聽,而今才知道所言非虛,這人果然是一等一的妙人兒,說半句能猜到三句,凡事都不用說白了,輕輕一點她通透徹底。儘管和她提起此事前他自己已經有了明確決定,可一番長談後頓覺心中一片通透,再無半點疑惑,又想到當年昭彤影那段話「若要實現你的願望,卿需在三年之內登三階之上。」而今他位在四階,好像差得不遠,可官場中人都知道這三階四階乃是一個分界,四階而下的官多如牛毛,三階以上在朝都屈指可數,在外則封疆大吏。他沒有背景又是男人,除非建非常之功,否則三年之內想要提升三階簡直是癡心妄想。這麼想著忍不住又想到昭彤影身上,暗道「倘若能有這麼個人幫我,倒和自己升到三階沒什麼兩樣了。」念頭一起紅暈頓生,暗罵自己一句,用力搖搖頭把這點雜亂念頭丟乾淨。

    其後兩人又結伴走了七八天,昭彤影才說前些日子耽擱時日太久,要盡快趕到明州赴任,與他中道分別,快馬加鞭日夜兼程去了。那幾天相處與兩人一同上京時一樣,昭彤影是溫柔體貼將他照顧得無微不至。人人都說清揚會寵人,喜歡起來能捧到天上,可在明霜看來清揚不過把男子都當玩物,金銀珠寶、錦衣華服樣樣不缺,可真要說送出去的東西是不是合對方心意她半點不關心,合心意也合她自己的心意,至於被寵的那個男子只要乖順聽話便好。明霜跟她的那段日子最看不慣她這種舉動,或有人看到金燦燦的元寶就紅了眼,卻不是他明霜會有的眼界。昭彤影卻不同,她會細心觀察,然後在某個最恰當的時候將他最想要的送到面前,而且做得不經意不著痕跡,要細細回味才感慨於對方的纖巧用心。這麼幾天被她照顧下來,等分開的時候平生一點留戀。

    四月中旬,明霜返回丹霞郡治丹州,正式就任司制。新任郡守點了西北某郡郡守,尚未到任,丹霞事務一大半壓在司制身上。十來天後,昭彤影終於進了鶴舞郡治明州城,消息傳到正親王府迦嵐大大喘一口氣對正好在身邊的玉台築說:「那傢伙東遊西蕩,總算想起自己是從哪裡領俸祿了。」

    時間一轉到了五月下旬,永寧城衛府又出了變故,這一次的主角是衛家繼承人後宮女官長的衛秋水清。

    秋水清從母親衛暗如去世後身體狀況是一日不如一日,尤其是衛暗如下葬後她回到後宮,一開始還只是頭昏胸悶,慢慢的徹夜難眠,她又是要強的人,再怎麼不舒服公務也不肯落下半點,如此到了四月底整個人瘦了一圈,走路都打晃。眼看著實在撐不下去,幾次傳太醫來看,太醫院司院的名醫都出診了,個個都說是因為愁悶鬱積、肝火旺盛之類,要她節哀順變自然能好起來,然後開一些清熱散火的藥,吃了幾天一點沒好轉,五月第一次旬假時還在家裡吐了血。

    此時衛簡還賦閒在家,不過他的官復原職已經成定局,就等適當機會有人在朝堂上說一句話,偌娜順水推舟下一道旨也就成了。衛暗如去世後衛簡對官位富貴全沒興趣,全副精神放在女兒秋水清身上,四月裡秋水清幾次回家形容日漸憔悴。最初衛簡只當她喪母之痛尚未平息,可眼見著一天天憔悴下去心痛得不成,一次忽然對秋水清說「逝者已矣,你娘也不願意看到你傷心過度的樣子。」秋水清點點頭,可精神萎靡,衛簡又說你不是很喜歡那個跳舞的少年麼,把他接到家裡來也是可以的,要不要讓人去辦?秋水清瞪大眼睛說我尚在服孝怎能做出這樣的事情?

    衛簡笑了起來柔聲道:「你娘向不在乎這種規矩,何況蘇台禮制只規定喪期不可行婚嫁大禮,納侍並不在其列。紫家的女兒們都有在喪期採買侍從的,我們衛家不講究這些。」秋水清苦笑著搖頭說:「孩兒並不是害相思病!」

    五月中旬的旬假後秋水清的病情時好時壞,好的時候能吃能睡,惡化起來連連吐血,不得以告了病假,偌娜也不為難,蘭雋還勸她留在宮中養病。秋水清回到家中後病情依然反覆不定,終於衛簡起了疑心暗道該不會宮裡有人看清水清不順眼下毒暗殺,於是連連延請名醫,京城內外有點名聲的醫生都到衛家門裡走過一遭,個個都搖頭說不出究竟。病情日重且莫名其妙,秋水清的心情也日漸沉重,這日一起床就頭昏眼花,勉強下來走了沒兩步喉嚨口一甜又是一口血。可這口血吐出,頭昏眼花的症狀就好了許多,她心中煩悶到了極點,更不想看到家人圍著她團團轉滿臉恐慌的樣子,吃過早餐後尋個理由支開下人,溜出來牽了馬出城向皎原方向去。出城沒多遠又一陣胸悶氣短,咳嗽一陣平復下來秋水清便覺得自己這件事做得莫名其妙,出城能往哪邊去呢,喪期不游春,別業那邊只有看門夫婦倆,而昔日牽泮自己心緒的水邊小屋早已人去樓空。

    對織蘿她往日還有那麼點期盼,如今自己做了衛家當家,一舉一動不但關聯自己還承著衛家榮耀。更糟的是那早二十年就和衛家恩斷義絕的衛琳忽然跳了出來,擺出衛家長輩架勢死活反對她接任族長。秋水清知道憑衛琳那點本事當年做不成的事而今照樣休想如願,可有這麼個人死盯著她也不得不加倍小心,織蘿離她的距離是一日遠過一日。想著想著忍不住閉上眼睛,心中一陣悲涼,便在此時忽聽一人喊「女官——」

    循聲望去見身邊不知什麼時候停了一輛牛車,窗口一人正望著她,卻是那讓她牽掛了千百遍的人——織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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