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賦 下篇 第十六章 一片冰心在玉壺 下
    「你是不是喜歡著我」這句話一出口,鳴瑛就像是被蜂蜇了一下似的,全身一震,目光迅速從面前人身上移開,望向窗外,皺眉道:「胡說什麼!你是聰明人,知道利害就好,告辭了。」這段話說得又尖又快,話音未落起身便走,到了門邊腳步一頓,低聲道:「早點去拜見親王。」

    明霜三兩步追到門,大聲道:「大人慢走,下官不送了——」順便還揮了揮手,隨後對著那人的背影笑了起來,且越想越好笑,關上門已經笑得直不起腰來,好半天才喘口氣喃喃道:「真是個有趣的人。」略一頓,又自言自語道:「原來我到現在這個時候還有讓這樣的人動心的本事,哼哼!」到最後化作一聲冷笑,臉色也漸漸寒下來。

    過了一會兒又看看窗外,心道:「這人雖不漂亮,若論品性倒也是男子的良配。」想到剛剛鳴瑛落荒而逃的樣子又笑了起來,嘀咕一聲「欲蓋彌彰」,心中為這麼個發現禁不住得意起來。讓這樣一個嚴謹而端正的女子為自己情動,遠比讓那些風流倜儻的人側目更值得驕傲。

    鳴瑛順從父命娶了同村一個殷實人家的大兒子,只眉目端正而已,不夠吃苦耐勞且聽話,對她忠貞不渝,又孝順公公,家務也樣樣擅長。她進階後常在外奔波,留這個結髮夫婿照顧父親,家中事一概不用操心,故而兩人感情也一直穩定。她成親的早,這一年已經有二子一女,其中最小的那個兒子去年年末才出生,她是一坐完月子就匆匆離家來到永寧城的。鳴瑛並不是個對情愛很熾烈的人,甚至頗有些隨遇而安的味道,她是至孝之人,父親喜歡什麼樣的女婿她就聽話的娶,娶來後她父親果然非常滿意,一直囑咐她要好好對待。鳴瑛稱不上對這結髮何等摯情,可也對左擁右抱毫無興趣,清揚好幾次要送她美人都被她婉言謝絕,清揚常對人說「我這司徒乃是不二色之人。」而今這個情愛淡漠平生不二色的女子卻為了他明知這一番「私會」舉動逃不出清揚的耳目,更會讓自己的主君生猜忌之心,她比誰都通透這一切,照樣冒險前來。在此之前,他只當鳴瑛念著當年一點交情,加上是她引薦自己給清揚,故而對自己多幾分照顧,還每每在清揚面前幫他爭一份重用。今兒她在自己房中小心翼翼的試探關於昭彤影的事,他一面聽一面將兩人相識後的一些事串起來想,忽然意識到這女子或許在她自己都未注意到的時候已對他暗埋情種。

    越想越得意,忍不住又一陣大笑,喃喃道:「鳴瑛啊鳴瑛,要知道喜歡上一個人可不見得是好事,尤其是……在這麼個時候,對著這麼個人!」嘀咕完這句話,他起身進內室換了身衣服,提上從丹霞帶來的一些特產,準備前往和親王府向蘇台清揚謝罪。

    鳴瑛從驛館逃回王府不到半個時辰明霜也到了,此時清揚當然還不知道自己的司徒在此之前曾找過明霜。下人來告訴她「王有請」的時候已經斜陽向晚,明霜進府也已一個多時辰,在此之前清揚沉著一張臉在偏殿見他,之前春音正陪她下棋,下人一說「丹霞郡明霜求見」,但見那人臉色一下子結了冰,退下的時候還嘀咕了一聲「啊呀,那美人兒今天要吃苦了。」

    等晚飯時再見到,一天雲彩都散盡了,明霜笑吟吟坐在清揚身邊且談且笑。鳴瑛一進來,清揚拍拍身邊的椅子要她坐下,笑著說「今天這頓是為你們兩個接風,卿等是今日主角。」更時不時夾一筷菜給他,當年明霜在她身邊奉迎之時都不曾見清揚如此纏綿,直叫一旁陪坐的人看也不是,避又無從。當初明霜臉皮薄,對失身奉迎於清揚身邊一事耿耿於懷,常悔恨交加,人前從不顯露半點親密,但盼旁人能知道他是端莊守禮之人。而在蘇台生活的時間越長,漸漸也就習慣了這裡的風俗,也就知道原來在蘇台人心目中男子的貞並不是象西珉那樣,一旦有所失只能自殺以謝。更有貴族男子象女子那樣行暖席禮,堂堂正正的求學為官鵬程萬里,雖然也有些人對此嗤之以鼻,可更多仍是肯定,肯定他們的壯志凌雲,更肯定他們作為一個「人」,而非單純的「兒子、丈夫、父親」的價值。他們努力為自己爭取選擇心愛女子的權利,婚姻中遇到不順也不是忍氣吞聲。前年白皖與玉藻前的一場婚事驚動蘇台貴族高官,他也由此知道這位鶴舞高官傳奇般的人生。白皖的志向高遠,他的立抗髮妻,佩戴綠蘿帶備受爭議看盡白眼後終於得配佳偶,如此種種即曲折哀怨又結局美好,在安靖百姓或許就是茶餘飯後一談資,可在明霜卻叫他豁然開朗。終一日他對自己說「既已走出這一步,後悔也無用,便好好的走下去,定要換個名垂青史、衣錦還鄉。自來成敗論英雄,流雲錯出道的時候也被人恥笑為以顏色取勝,最終還不是「為相之道,本朝流雲錯第一」,而今在蘇台提起這個名字,哪個不讚一聲好,至於委身寧若那一段不過是傳奇人生上風花雪月的一筆更添委婉,乃是錦上添花不是白璧微瑕。

    他這樣的聰明人只要打開心結,便恢復成縱橫西珉指點江山的南明城,男歡女愛不過是小之又小的一點花樣,他真想做憑他傾國之貌,足能讓世間英才為之傾倒。下午忽然發現鳴瑛對自己另有心思,席間故意在清揚面前撒嬌爭寵,卻不是普通侍從們媚眼頻頻投懷送抱的低俗,一個眼神,一個動作皆藏別樣意味,要刻意注意著才能發現其中萬種風情。如此一頓飯下來清揚心情大好,相信這昔日愛寵這一次的「逾越」不過是爭寵獻媚的一點小性子,而言談間幾句問候句句說到她心裡,帶來的禮物雖只是丹霞特產的菌菇,卻是他上一次回敬時自己偶然提起說想吃的東西,她早忘乾淨,更足見明霜將她一言一行放在心上。可鳴瑛的神色卻越來越難看,終於連清揚也發現了問她原委,那女子苦笑著行禮說忽然身子不舒服。幸好她剛坐完月子,身子還沒完全恢復,清揚也不以為意。

    明霜將返程日子延後了一旬,原因是清揚告訴他「不日之內定有喜訊」,也就是鳴瑛那日說的讓他升到四階為丹霞司制。至於新任丹霞郡守的人選連清揚也吃不準,這個地方她暫時不想插手,朝廷願推什麼人就什麼人,可將有資歷的排下來,她覺得最有可能的一個是衛簡。

    三月下旬,朝廷對蘇台齊霜的處置快要正式決定。齊霜是二月裡回到京城的,在此之前她作為蘇郡郡守本來擔負著向負責善後的蘇郡提督代理郡守交接郡內一切軍政要務的義務,可郴州破城時倉皇而逃的齊霜到了沈留郡治忽然「病倒了」。且真正是病來如山倒,整日在床上呻吟,讓郡守邯鄲蓼覺得這位郡王立刻就要在她的管轄地斷氣,還真嚇了一大跳,跑去探病卻被南安世子擋在門外一臉你進去喘氣大一點家母都受不住的表情。探病回來後這位沈留郡守對心腹說「就算只剩一口氣的人都能探看,來的時候真的病得懨懨的現在活蹦亂跳,逃的時候不病,偏到這裡病,這病來得真是時候啊,眼看要去蘇郡交接要回京請罪的時候病了!」那心腹也一聲冷笑說:「郡王這是心病,是怕還沒到郡治就叫人刺殺了。」

    齊霜酷政引起蘇軍的這一場民變不但使蘇郡百姓流離失所,也讓相鄰的沈留元氣大傷,重鎮郴州一戰而潰,城中大火三日,待到火勢漸消,郴州四分之一的房屋被毀,成千百姓無家可歸。破城之後幾乎家家遭難,戶戶被掠,尤其是幾個大戶人家屋舍被毀,財產遭劫。雪上加霜的是大火趁風勢蔓延到郴州南城糧庫,這一年剛剛入庫的糧食燒燬殆盡。此後郴州連著幾場大雪,災民飢寒交迫,凍餓而死不計其數。如今郴州破城一個季度後災民安置及州城重建的工作才剛剛開始,至於這一年郴州的春耕自然也荒廢大半。齊霜在沈留郡治養病,邯鄲蓼對這人向來看不慣,郴州這一場爛攤子收拾得精疲力盡,還時時擔心洛西城的死灰不會讓那兩個蘇台數一數二的家族對自己心生憤懣,想來想去忍不住詛咒齊霜整個一掃把星。

    平定蘇郡叛亂的將軍以都督職暫代蘇郡軍政,這是個雷厲風行的人,齊霜可以一病不起蘇郡滿目蒼痍卻等不起,在兩次延後行程後,這位將軍自己輕騎快馬到沈留郡治和齊霜交接郡守官印和一切事物。交接在一月下旬,十天不到,「彌留」狀態的齊霜便頗有好轉,到二月中旬收拾東西奉命回京城請罪。

    對她這一番舉動連蘇台清揚也只有苦笑,若是洛西城剛死那會兒她回京,朝臣群情激憤,偌娜也覺得蘇郡一場動亂壞了她「國泰民安」的政聲,只要有人說一句「殺」,眾人推波助瀾一番立成定局,她清揚自然袖手旁觀,已經沒用的棋子有人幫她清理再好不過。可她這一病,病得「千真萬確」,大夫們每天苦著張臉進進出出。她是朝廷冊封的郡王,還是當今皇帝的王嬸,逼不得催不得,地方官員只能逢迎不能進身查個清楚明白,她說什麼便只能聽著。如此一病一個多月,朝廷中的「憤怒」情緒淡了,她自己二十多年經營下有的是枝節脈絡,大勢倒齊霜的時候他們不敢出聲,風聲一淡,一個個冒出來四處運動。等齊霜一行走走停停在三月初到達永寧城的時候,衛家姐弟的訃告已傳遍天下。殺齊霜這一點最堅持的就是衛暗如,她一死加上皇帝對衛家不滿,嚴懲齊霜這個說法漸漸就淡了,一切轉到了另一面也就是問罪蘇台百姓的動亂。

    鳴瑛也就是為了齊霜這件事不顧產後體虛車馬勞頓來到京城,和清揚一談,後者的想法也不確定。在清揚而言這位南安郡王可用的地方已經用的差不多,更讓她不滿的是,齊霜在與她的「合作」中懷的鬼胎委實多了一點。就拿蘇郡這件事來說,她不介意齊霜在任期內想法設法建功立業,可她明知如此苛政乃是一場賭博,倘她能把民變一次次壓制那就是一次次的「平叛大功」,可民怨積累總有一日超出控制。其實這樣的聰明人不可能不知道,依然孤注一擲,顯然是拿她蘇台清揚當賭注。

    鳴瑛卻連著搖頭說不妥,解釋說剛出事的時候若是皇上一聲斬,殿下您袖手旁觀都可以。可如今看這情形,皇上正對衛家、西城家惱火,自不會為什麼洛西城主持公道,所以南安郡王殿下這條命是保住了。殿下且想想她是個什麼樣的人,她也為殿下做了些事,倘若殿下棄她不顧,她難道會善罷甘休。這個人恨起來能殺母滅妹刺親兒,還有什事做不出來。既然殺不掉,殿下不如順水推舟,再賣她一個人情。

    蘇台朝政因為這一連串事變的曖昧不清的時候,蘇台最主要的友好鄰國西珉也陷入新的動盪中。西珉上一輪平叛進行得迅速,可也正因為迅速而格外不徹底。西珉現任君主,也就是平叛時的皇太子,當年在忠誠於皇室的貴族、官員和百姓下,短短幾年擊敗暗殺前任君主奪取皇位的王姑,奪回凰座而為天子。能夠得到這樣廣泛的,自然表明這位皇太子非等閒之士。這一年西珉皇帝二十七歲,與明霜同年,略少於昭彤影、迦嵐等人。在皇位被奪之前,這位皇太子的人生一帆風順,皇后所出,父系又是名門世家,自幼被稱為聰慧過人才德兼備,姊妹中無人能及。就連平叛的過程也有驚無險,叛臣登基後一反常態的驕奢淫慾彷彿在為她的奪回皇位鋪路修橋,她登高一呼從者如雲,連戰連勝,兵臨京城時偽帝在絕望中自盡,她兵不血刃來到昭明殿。

    或許正是因為太順利了,年輕的皇帝在奪回皇位後也有些迷失方向。倒不是如那位謀逆之主那般大權在握便窮奢極欲、獨斷專行,乃至那些跟隨她叛亂的人都深感失望,直到倒戈相向。年輕的皇帝初登凰座,身邊忽然多了一群阿諛奉承之人,她沉浸於平定天下的「大業」,更得意於「民心所向,天命所歸」,便將東征西討時枕戈待旦的堅韌、振興西珉天下生平的理想拋諸腦後,在一片「天命之君」的歌頌中沉緬於京城歌舞昇平的假象中。事實上當時的西珉還遠遠稱不上國泰民安,新君收復了國土中央以及與蘇台接壤區域的控制權,而在國家的另一面,西珉西方四郡,效忠於偽帝的軍士依然在負隅頑抗,更多的那些在偽帝在位時候表示順從的地方官員、封疆大吏而沒有明確方向,正懷著惴惴不安的心情等待新君的處置,以最終決定是效忠皇帝還是奮起搏命。而西珉與烏方接壤的兩個郡,叛軍以八座城池為代價換來烏方借兵三萬,佔據要害與中央朝廷展開拉鋸戰。

    新君登基後自然沒有忘掉這些尚未收復的國土,派出兵馬平定。西方四郡進行得還算捷報頻傳,到她登基兩年後當地叛軍已經被分割打散,各地叛軍投降的投降,被俘的被俘。然而烏方邊境兩郡的平叛卻毫無進展,這裡的叛軍原本就是西珉最精銳的兵馬,加上邊關城鎮皆是城高池深,易守難攻。烏方軍隊如狼似虎,並向叛軍提供軍糧物資,更重要的是在這裡有叛軍的核心人物——偽帝第三女琳璨。

    這位三公主不是嫡出,但聰明伶俐自幼深受母親寵愛,年紀輕輕就被委以邊關提督兩郡郡守的重任。新君收復京城後,偽帝餘黨便擁戴這位手握重病的二十三歲的女子為首,靠著邊關險要、烏方與新君對抗。向烏方割地稱臣乃是其母的決定,當時皇太子的軍隊勢如破竹、京城淪陷指日可待,逼急了的皇帝讓邊關的三女兒琳璨向烏方求援,一口氣答應了一大堆苛刻條件,要換烏方十萬兵馬。烏方到是答應了,不過皇太子的軍隊比預料的更為勇猛,烏方的軍隊還沒出邊關,京城淪陷皇帝自殺,其餘二女一子盡數被殺的消息已經傳到琳璨耳中。

    到了蘇檯曆兩百二十八年,由於前一年西珉新君得了一場莫名其妙的重病,雖然最終救了回來,可朝政因此受到延誤,平叛軍隊得不到及時的補給因而對琳璨的用兵也停了好幾個月。等到新君重新回到朝堂上,琳璨的軍隊不但利用機會得到修整喘息,更出奇兵連下數城。更讓新君膽寒的是,伴隨琳璨勢力的擴張,不少地方官舉起叛旗這其中甚至有當年追隨皇太子起兵的功臣。新君平叛後依然重用偽帝時的重臣——而且是讒臣,以及國家經濟的毫無進展和平定叛軍餘孽的緩慢進程讓這些人感到深深的失望,也讓那些寄希望於皇太子的百姓絕望。剛剛經歷一場危機的西珉眼看要再度陷入悲劇。

    經歷這一番變動,年輕的西珉皇帝意識到儘管身在凰座,她還遠遠稱不上天下之共主。重病之時她令王妹監國,當年十九歲的西珉正親王初擔大任,可謂兢兢業業,然而,她根本調動不了那些功勳重臣,尤其是盤踞一地、坐擁重兵的封疆大吏們。前線平叛的軍隊面臨西南邊關嚴酷的冬天,向朝廷請求棉衣等軍需。監國的正親王批准了可夏官說倉庫裡沒棉衣,問冬官,推說地官未撥銀兩,問地官又責怪夏官告知太晚。六官互相埋怨一圈,正親王跳腳說本王不想知道卿等哪位有責任,本王只想知道冬衣在哪裡。

    將軍南鄉子郴實在是看不下去,散朝後進王府對一籌莫展的正親王說洛郡、山南郡是要衝,駐軍數萬,又是富裕之地糧草充沛、軍需足用,殿下下一道手諭從這兩郡調撥一批冬衣送到前線救急,然後再讓冬官盡快補足。正親王大喜過望當即下令,幾天後兩郡都上了折子說冬衣的確有,但是這兩處駐軍乃是聖上親自佈置的,擔負防衛京畿保衛中原米糧重鎮的任務。聖上曾說過,要調動此處一兵一卒定要有聖旨虎符,正親王殿下要冬衣可以,聖旨拿來。可憐那段時間西珉皇帝病的連皇后都認不出來了哪有那份體力寫什麼聖旨,正親王又幾次朝議,朝臣們相互推諉地方上拒不奉命,這位王妹又氣又急卻束手無策只能在親王府裡大哭一場。

    皇帝略微有些清醒即著手挽回即將崩潰的王朝,將此事始末弄明白後長歎不已。正親王哭著要皇帝嚴懲那些膽大妄為的將軍,皇帝卻搖搖頭說這件事不能怪她們,她們確實是照著朕當年的旨意做的。王妹哭著說她們明明知道陛下重病,前線火燒火燎,加上陛下說的十不准動一兵一卒並未說不能調用備用軍需,她們明明是故意怠慢。皇帝依然搖頭,拍拍自己這個妹子的肩道:「卿終究還是太年輕,官場上的利害是不知道的。她們懈怠並非有異心,而是怕落下將來被人彈劾的把柄。說來是朕的錯,朕讓她們不安了。」頓了頓又道:「那個人消失的不明不白,外面傳言四起,也難怪將士們不安。」

    正親王望著皇帝愣了半天小心翼翼說:「陛下說的是什麼人?」

    皇帝深深歎了口氣:「南明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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