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日是朝會日,三十日起就要停朝過新年,接下來兩天也是慶典為主,所以二十七日的早朝算是一年中最後一次正常的早朝。每十天一次朝會,這一天包括成年且有封號的皇族宗親,以及京官四位以上都要參加,包括那些平常可以蒙頭睡覺的閒散官員,例如太學院的教授們。這一日早朝依舊為齊霜以及蘇郡內亂的處置吵得不可開交,三階以上人人被點著表過態,可這一次對立的是六官官長們,誰也不肯退一步,而皇帝的想法也極其不明確。
其實偌娜一點不覺得齊霜做錯了什麼,再說了,齊霜的所作所為都是她蘇台偌娜兩個月前剛剛硃筆欽點表彰過的,且還寫到邸報上傳揚全國。現在卻說齊霜在蘇郡的行為是苛政,激起民變,要拿她問罪;若是同意了,被問罪的是南安郡王,可這巴掌卻是結結實實打在皇帝臉上的。更何況率天之濱,莫非王土,又所謂「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這天下都是她蘇台皇家的,百姓為她這位皇帝盡心竭力理所應當,有什麼理由縱容他們有點風吹草動就不乖乖交納賦稅;倘若全天下人人叫嚷兩聲都免稅,國家靠什麼發展,她這個皇帝去喝西北風啊!
不過,這個時候偌娜還知道什麼叫做「眾怒不可犯」,勉強耐著性子想等朝臣們自己吵出個結果來。反正蘇郡的狀況越來越糟糕,等那群反賊早晚拿下郡治,出兵攻打其他的郡朝臣們再怎麼不願意也得發兵,甚至沒空再來管齊霜。這日早朝聽大司禮、大司寇、大司空和大宰、大司徒爭辯不休,每一句話在這半個月都被翻來覆去說了十幾遍,人人都有道理;越聽越無聊,目光便在朝臣身上打轉,看看還有什麼人沒被她拉出來表態的,也好讓她挺挺新鮮話語,看那兩派至少有一派的臉色陰晴不定一番也算是樂趣。
連著轉了兩圈,終於找到一個合適人,緋色四位官服,站在春官隊列的最後面。皇帝清清嗓子叫道:「少王傅卿——」
水影從當上春官那天起,上朝的時候除了「皇子們的教育」「太學院東閣總考」外就沒有因為別的事被點到名。花子夜想要聽她的意見用不著在朝堂上,偌娜則被皇太后還有圍繞她的那群外戚們攛掇的壓根就不想聽到她的聲音。猛然被皇帝點名,有點不習慣,但聽皇帝又道:「少王傅以為南安郡王該當如何處置?」
偌娜點她的名倒也不是完全無聊鬧得,其實這些天她很想找一個不在那兩派中又有點身份的人出來說句迎合她的話,打壓一下殺齊霜那群人的聲勢。她知道水影這些年來謹慎之至,不管在背後通過花子夜作了多少驚心動魄之事,在人前卻甚少表態,以往也有類似的事,被人問到的時候總是模稜兩可的糊弄過去了事。她便要此人模稜兩可的回答,不表態也就是畏懼,畏懼會讓人覺得她傾向於問罪一方,而作為朝廷少王傅,一度被稱為神童才子,而又以學問名滿京城的女子表示了對齊霜的「」,大宰和她的者也會為此困惑。
水影不急不緩的走出來,微微抬眼向皇帝和三位親王掃了一下,在掠過花子夜和清揚的時候著意停頓一下。花子夜故意望向別的地方,一臉「我不管閒事,你別給我找麻煩的表情」;清揚的目光和她接著的時候淡淡笑了一下。
她微微抬起頭,神態端莊,用柔和卻又堅定的聲音道:「齊霜暴政失道,致使民不聊生,激起民變之罪不可不問。蘇郡百姓為自保而反叛,叛亂至今只打出殺齊霜旗號,乃是反官不叛君,其罪可赦。唯南江州知州江荻紅,身為朝廷命官,未能阻止南安郡王暴政在先,攛掇百姓暴亂在後,亦當問罪。然蘇郡百姓皆以江荻紅馬首是瞻,唯其為民舉事,若倉促問罪必亂民心。
「臣以為,陛下可頒布旨意問罪於南安郡王,奪其郡守之職。同時,斥責江荻紅未恪盡官員本分,命她先逮捕齊霜戴罪立功,然後自來京城請罪,秋官依照律令公正辦理。問罪之後,陛下再念她一心為民,赦免江荻紅及蘇郡百姓;如此一來,叛亂自消,民心重歸,律法的尊嚴也不會遭踐踏。
「此外,請陛下立刻下令京城四營調動兵馬平叛蘇郡,並不需要立刻攻入,先包圍蘇郡,扼守各個關卡,擺出即將進攻的態勢,讓叛亂者畏懼。然後陛下下達赦令,安定民心,如此一來兵不血刃蘇郡和蘇郡的民心都會回到陛下身邊。」
這一天傍晚,殿上書記昭彤影帶著一壺桂花釀拜訪自己效忠的人——蘇台迦嵐。
迦嵐剛剛沐浴罷,安靖皇都永寧城有好幾處溫泉,其中以雙龍峰那一處為最佳,據說這也是清緲鳳家建皇宮於此的緣由。皇宮用竹子打通竹節引水下山,又修建地下水槽直入玉泉殿。雙龍峰的溫泉靠近山腳,溫度又很高,縱然冬天送到皇宮溫度也還適合,遇到氣溫特別低的時候另用柴火加熱。凰歌巷也有溫泉,泉眼在第一正親王府——也就是現今屬於花子夜的府邸中。其餘兩座王府都通過暗渠從正親王府引水,一年四季都能用上讓肌膚滑膩雪白的溫泉水。
髮絲半濕的披散,身穿家常服的正親王大司馬抱著手爐在寢殿接待昭彤影。過了年,她們倆人都將迎來人生的第二十八個年頭,對於她們來說,一個女子最華麗的青春年華即將結束,但在安靖國的女子看來,到了而立之年後才是女子建功立業,有所作為的大好歲月。而相應的,她們都進入「還不結婚就會被人非議」的年紀,三十而立,至少要夫兒俱在。
相對於沒有雙親催促,誰也管不上的昭彤影,蘇台迦嵐上有兄長蘊初,下有忠心耿耿的鶴舞重臣以及親王府署官們。就在沐浴前還被璇璐拉著要她看一些貴族青年的畫像,笑吟吟地說:「先選一個進來做側王妃也好。」
殿上書記舉一下罈子:「家人釀的桂花酒,今年剛開第一壇,拿來孝敬殿下。」
桂花酒喝的就是桂花濃郁的香氣,合著淡淡的酒精味道,瀰漫在房中。蘇台迦嵐輕輕轉動酒杯緩緩道:「今日的早朝很有趣。」
她知道正親王所指為何,淡淡笑道:「那是個有見識的人。」
秀眉微挑:「該不是卿教授與其的吧?」
後者一臉無辜:「殿下開什麼玩笑啊——」
當然不是她教授的,只不過前段時間兩人在一起討論此時,觀點大致相似,她對水影說:「若有機會在朝堂上說出來吧。」
那人笑了下:「說給誰聽?你家主子?」
「卿願解為說給陛下聽也是一樣。」她笑意盈盈的回答。
蘇台迦嵐沒有把那個話題繼續下去,對於昭彤影鼎力推薦,想法設法要拉到她陣營中的那個少王傅,迦嵐內心深處多少還有一些顧慮。再說,此時,她還沒有大規模結交朝臣的計劃。
作為臣子,結納朝臣並不是明智做法,結黨營私向來為朝廷所忌。她不想圖謀偌娜的江山,當年從鶴舞發兵解京城之圍後,她會留在京城,第一是鶴舞臣子們的希望;其二則是她想一遂為國盡力的願望。身為一個皇太子,學的是天下經緯之道,縱橫睥睨,指點山河;她的志向區區一個鶴舞容不下,她的追求也不是鶴舞這樣一個舞台能夠容納的。
不過,京城的日子沒有希望的那麼好,盡忠報國也有報國無門的無奈時刻。雖然得到朝廷大司馬的職務,可她自己也明白,這個大司馬乃是皇帝看著城下十萬鶴舞軍隊臉色發白的時候批准的,難免一想起就咬牙切齒。她本以為通過一段時間謹慎謙恭,皇帝能夠明白她一心報國的忠誠之心,重新接納她這個姐姐。可時間往後移動了將近四年,皇帝對她的信任依然遠在天涯。
蘇郡動亂一起,不出她意料,第一個被彈劾的就是她這個大司馬;連晉王都看不過去,某一次嘀咕著說:「為什麼要彈劾王姐,王姐是大司馬只負責全國兵馬調動,這叛亂不叛亂又不歸夏官管;就算要彈劾,也該彈劾大司徒才對。」
昭彤影前段時間對她說:「現在這個時候辭官也好,王有沒有想過回鶴舞一段時間?」
這些天她一直在想這個提議,或許身為親王而擔任朝官確實是不合適的,何況還是正親王。宗室對此也頗為不滿,端孝親王和宋王都找過她,對她說類似於「歷代沒有正親王擔任朝官的先例,也混亂位階,名為六官長之一受天官節制,實際上哪一個大宰敢居於正親王之上?朝官是以你正親王為首還是以大宰為首?」被煩了兩次後終於忍無可忍的迦嵐對宋王道:「那麼王叔覺得侄女怎麼做為好?雙手退還正親王封號,乖乖地返回鶴舞繼續終身不出領地一步?」她是諷刺,沒想到宋王一正色道:「正該如此,如此方不違先皇旨意。」
「我說,彤影——」她忽然道:「辭官跟我去鶴舞怎麼樣?」
說完後她耐心的等對方吃驚或者愕然無語,按照昭彤影那樣的性格,說不定還會回她一句「殿下吃錯了什麼?」然後故意作出一臉擔心地望著她。
後者微微一抬眼,用非常平淡,平淡得好像兩人相約雲橋看雪景的語氣道:「好啊,什麼時候?」
「開了春,你看如何?」
「到鶴舞度夏麼?鶴舞的夏天比起京城不知道如何,我這個人啊,就是怕熱得很。」
迦嵐微微笑著,為兩人的這種默契高興:「明州四季如春,比永寧舒服許多。」
「也不用辭官吧?殿下開口向皇帝陛下要人,皇上能把我這個礙眼的臣子從朝堂裡踢出去定然高興得很。或者,殿下可以一人換一人,獻一個鶴舞重臣給皇帝。」
「讓你那好友夫妻團聚如何?」
「白司寇麼?秋官暫時沒有合適的空缺啊——」
「秋官沒有,天官有。」
看著迦嵐古怪的笑容,昭彤影略一思索苦笑道:「殿下要讓白司寇頂下官的職務?」
「白卿深諳刑律、禮法,做卿這個專門找天下官員麻煩的殿上書記豈不是恰到好處?再說了,玉藻前在秋官,白皖若入秋官反不妥,不如在天官之下;衛暗如又是個尚稱公正之人。難道卿覺得調鶴舞司馬來夏官署更為合適?」
「王說笑了。」
話說到這裡兩人都很滿意,不由得相對大笑。
而這世界上所有倒霉的事情都是在人們一團高興的時候出現的,而且還常常挑不合適的時間,比如酒過三巡睡意朦朧之時。這一夜昭彤影和蘇台迦嵐都是這樣的情景下被人從床上叫起來,揉著眼睛來聽嚇人匯報。
聽完了,兩個人都清醒了,迦嵐吩咐更衣備轎,昭彤影也在自己府邸一連聲的吩咐。
這一夜四更時分讓城門提前打開,一路飛奔過永寧城大街小巷報到皇宮值更天官手上的自然就是蘇郡郡守南安郡王蘇台齊霜逃奔沈留郡郴州府的消息,而蘇郡叛軍得知被這位郡守擺了一道後也是怒不可遏,江荻紅命整頓兵馬由兩個心腹將官帶領,對齊霜緊追不捨。齊霜一行畢竟是人困馬乏,到最後居然和追兵跑了個前後腳,這廂齊霜才入郴州城,那邊叛軍已經在郴州城下結營。
昭彤影一邊換衣服一邊想:「這一下西城可麻煩了!」
有這個想法的不止她一個,這類軍務大事自然不會報到太學遠東閣少王傅那邊。可沒有人去報不代表她得不到信,天官的差人剛在正親王府告辭紫千,那邊廂紫千派出的人已經出後門往朱雀巷跑了。這些年來花子夜在朝政上沒什麼事瞞著水影,正親王府也養成了規矩,有要緊軍務政務來報,同時間派人傳信到水影那邊。蘇郡這件事雖然大,到底還只是一郡動盪達不到三更半夜把親王拽下床的級別。紫千聽到郴州兩字臉色就變了,等聽完第一個念頭就是「那該死的南安郡王又要害人了。」
四更天,不用上朝的人還在夢鄉中,王府值夜女官正猶豫要不要喚醒司殿,卻看到日照披一件衣服站在廊下,頓時大喜,將他拉到偏門的門廳代他主人聽口信。
「南安郡王奔逃入郴州,郴州被圍!」
走回寢殿的時候,日照的心情異常沉重,心想著等會主子從夢鄉中被喚醒聽到這麼個消息不知會震驚擔心到什麼地步。一時間只覺得說不出的難過,這日他原本就心緒繁雜到了徹夜未眠的地步,這才四更天便爬起來站在廊下吹冬夜的冷風。從門廳走到司殿的住處有很長一段路,他出來的急穿得不多,一陣風吹來寒冷徹骨,讓他忍不住雙手環抱抵禦寒風,腦子裡依然紛亂一片,一開始想的還是郴州戰事,走著走著又回到讓他心緒紛亂的那一場談話
這一日午後,正在整理書房的日照被叫了出去,說有當年他在宮裡認識的兄弟來探望。他本以為還是當前在宮裡當值得那些,歡歡喜喜跑出去,看到用的是司殿接待外來客人的正式房間已經吃了一驚,等見到人一時說不出話來。
這人的確是他多年相識的兄弟,一度親如手足,便在一年多前還在丹霞郡治丹州見過,那時他來給他說媒。這是他剛入宮受訓練的時候就一個屋的小兄弟,在後宮無依無靠的歲月裡兩個孩子相互扶持,挨了主子訓斥受了鞭打兩個人抱在一起哭,彼此為對方上藥裹傷,就這樣相依為命的直到長大成人。那人比他有心計許多,常對他說要多存些錢下來老了出宮才有活路,否則凍餓而死在街頭沒人會同情。他字字句句聽在心裡,還不斷點頭,從此小心翼翼存每一筆到手的錢,然後慶幸自己有一個關心他的朋友。然而,那個時候他不懂那個人想要的未來保障絕不是從牙縫裡省出來的一點碎銀子,更想不到他會親手毀掉他的未來。
他服禮那夜被當時伺候的主子帶上床,那人極寵愛他,常說等過兩年我出宮的時候也帶著你……那一次主子送了他一枚佩飾,紫、紅兩色,艷麗而透明叫做碧洗的寶貝,要他好好收在身邊不能丟了也不能給別人,囑咐的極其鄭重。他歡天喜地收下,每天睡覺都要壓在枕頭底下。那人剛剛調過來和他伺候同一個主子,看到了自然羨慕,央求給他玩兩天,他都沒答應。不久便是那人的生日,一早上起來就看到那人巴巴的看著他的佩飾,他心軟了對他說:「就一天,你拿著玩吧,可別讓人看見。」
這一天午後,主子似笑非笑的看著他:「日照真是個大方人——」沒多久那人離開後宮,帶走的是他的朋友,而那華美的佩戴在那人身上,隨著步子輕輕搖晃。
那是他肝腸寸斷的經歷,被第一次愛戀的女子拋棄,被情同手足的弟兄背叛,痛得他幾次想到「死」。再次見到,那個人什麼事沒有的樣子,在他面前炫耀自己被妻子寵愛,炫耀身上的珠寶和綾羅綢緞的衣服,然後說:「日照啊,我來向你道喜的,有天大的富貴等著你呢。」
晉王府司殿女官的院落主人不在的時候格外熱鬧,在司殿身邊學習的下位女官最多,都是十二三歲的少女,活潑好動,水影不在便有人偷懶遊戲起來,追逐笑鬧之聲直入廳堂。那人還是以前那樣,面帶微笑,神情開朗,身上衣服比之上次相見又華麗一些;可見他的妻子當了京官後收入不少。他不明白對方的來意,少不得先從相互問好開始,他不喜歡過多談論自己,簡單的說兩句「一切尚好」。那人卻是恨不得天下人都知道他多麼受寵多麼幸福,夫人送他狐皮圍脖、正夫把家裡托人帶來的土產分了一點給他、大少爺剛學繡花就說要給他繡一個荷包,一一拿出來述說一遍,一臉的滿足。
他說:「您找日照有什麼事?」對方一臉熱情回答:「想你了啊,來看看你。」日照淡淡笑了下隨他東拉西扯,反正他總會扯到關鍵事上的。果然說了一會那人忽然道:「你看看你,當初你要是聽我的話跟了淺笙大人,現在保準比我還舒服。」
他微微挑眉:「原來你還是替人來說媒的?這都多長時間了,日照何德何能讓淺笙大人至今難忘再托你出馬?」
「這可不是大人的意思,是我想著你——」那人說得一臉誠懇:「淺笙大人的原配三天兩頭病,看樣子拖不了多少年,且兩人成親那麼久都不見動靜,我說哪……哼哼……你要是嫁過去,那原配就能當他不存在,大人進京當官那麼久了,原配還在家鄉,據說受不了車馬勞頓。到那時候就你一人陪在身邊,過上一兩年生個一女半兒的,還怕將來沒依靠?說不定還有天大的好機會!」說到這裡上上下下看看他,低聲道:「那可比我福氣許多,我念著你我在宮裡相依為命的情分才再來勸你的。」
他冷笑起來,斜著眼看對方,冷冷道:「能有什麼樣的天大的好處?難道升為正室?」他又冷笑一聲:「我們都是後宮出來的人,我們這樣的人會有什麼結局自己還不清楚麼?你家夫人是你的第一個女人吧?像你這樣清白跟著她的,還和她有了個女兒,你家大人去年死了正室難道扶正你了?我聽說續絃聘的是京城官宦人家的兒子,年紀只有十七歲。」
看到那人的表情變得很難看,日照難得有幾分幸災樂禍,喝了口水故意用不經意的口氣繼續道:「一樣是做人侍從的命,我還不如跟著當前的主子。好歹我跟了她那麼多年,比換個新主子強許多倍。」
「現在是好,可將來呢?你那主子就要成親了,人家是現任官員,又是洛家當家,背後還有個大司徒,等他進了門,你哪有立足之地。我和你說,這些年你一直在王府不知道外頭的事,這樣的故事我算是看得多了,當官的各個重名聲,現在對你天好地好,到時候為了往上爬……當年南安郡王的故事別說你沒聽過。」
日照還真想不到此人能死纏爛打到這個份上,心道若真的是一門心思為我好倒也算了,也不知私下裡收了和親王那邊多少錢。原本他和水影都認為和親王慫恿此人來為他和淺笙說親,是看中他跟了水影多年知道不少秘密。可現下千漓投靠和親王,水影的身世早就瞞不住了,他不明白和親王為什麼還在玩這種把戲,他日照還有什麼能引起和親王殿下興趣的地方?
想到這裡戒心更重,不想再讓他糾纏下去,當下一板臉冷冷道:「承蒙您不棄,還願意叫我一聲兄弟,日照也願意有您這樣的兄弟。可您要是再提這件事,就別找日照了,您這樣的身份日照攀不上。總之一句話,日照這輩子跟定了主子,主子要我我跟著,主子不要我了,我就一刀子抹脖子。日照在後宮那麼多年,一直都知道自己卑賤,直到遇到主子,主子用看人的眼光看我,不覺得我卑賤,便這點我就跟定了主子。」說完朝門邊一個三等宮侍招招手:「送這位公子出去。」
那人臉色極其難看,又不能不走,嘀咕了一句:「她沒看不起你,是啊,她的出生也不比你好到哪裡去!」日照聽在耳中眉一挑,終究還是忍住了。
想著這些事,忽然覺得廊下有人,一定神叫了出來:「主子,這麼冷的天您怎麼出來了?」
水影只批了一件皮袍站在門邊張望,門外值夜的侍衛和下位女官都看著,卻又不敢上前詢問。日照三步並作兩步跑過去將她往裡面推,一面說:「那麼冷主子出來做什麼?」水影拉著外衣柔聲道:「醒來見不到你,哪兒去了?」
日照心中一咯登,不敢答話,只等她回到被子裡,又倒了一杯熱茶給她,看她喝了幾口才低聲道:「主子,郴州被蘇郡叛軍圍住了。聽說是南安郡王逃到那兒把人招惹去的,那些人非要得到郡王的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