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賦 上篇 第十一章 此情深如海 上
    雖然比京城更南方一些,可也不知道是不是處於山間,清平關的氣候還比京城更冷一些,尤其晚上怎麼都不像已經入夏,宛然還是三月末的溫度。日照最怕這種不冷不熱,日晚溫差驚人的天氣,一不小心就生病,他自己是健康的一塌糊塗,可伺候的主子沒他那麼身強體壯。水影有兩次病倒在王府時歎息著說昔日當宮女的時候住在簡陋房子裡,被褥單薄,每日做沉重的活也不見有什麼病痛,看來這人啊還真是過不了好日子。

    日照也聽說這主子昔年也健健康康,常年往來的太醫說就是當初救主時候擋的那一刀傷了元氣,這才經不住風雨似的。每每說了這話又笑笑安慰他說當初能夠救下來已經是她命大,小毛小病死不了人,再說了,大難不死有後福,若不是那一刀你家主子能有今天的榮華富貴?這位太醫家名容成本名長纓,乃是世代醫官出身,二十出頭就選入太醫院,愛紋鏡雅在位第十年提升為院判。此人醫術精湛獨步天下,京城貴族都說她能在閻王爺手中要人,一手針灸更是出神入化,生死都只要一針。這本事大的人總有傲氣,也可以說只有足夠的傲氣才越發叫人信任。自從當了院判之後,除了皇帝、皇后、皇太后、太皇太后之外,其他的人想邀請到她來問診都得看運氣,至於一般的貴族、高官,除非和她私交甚密,否則想也不用想。這其中就只有水影例外,可以說宮廷太醫裡她只信任這位院判,而她一請,長纓必定前來,盡心竭力。京城裡頗有對此疑惑的,在院判那裡打聽不到什麼,倒是她的女兒有一次笑著說:「救駕有功之人,先皇特意囑咐過,如此而已。」她這麼解釋了,別人有再多疑惑也只能姑妄信之。

    水影每天三更初休息,即便到了清平還是不改王府內的習慣,只要日照一人貼身伺候,其餘人都不進她臥內。不但如此,就連侍衛也要離門三丈。那日客棧一場打鬥後她和明霜的身份都暴露了,也就索性住到衙門裡。她位階高,佔了正房,明霜則住在花廳。當時明霜才出發不久,水影就求見了衛方,兩人討論了大半夜,待她回房第一句話便是:「日照,收拾行李,明兒我們去清平關。」

    一開始日照只當是衛方放心不下明霜一人去處理那些山賊,故而讓她增援。可見她一路小心翼翼刻意不想和明霜碰面,又微服入關,找了最大的客棧著意瞭解到明霜住在這裡後才入住;照樣,還是不與這年輕人見面。日照多少知道了些,便問她說女官是不是發現主簿有不對的行動?

    那時水影噗嗤一笑拉他在身邊坐下,身子軟綿綿依偎在他懷中道:「你果然沒有白跟我這些年,到能明白我的心思。」

    他淡淡笑道:「女官在南斷山遇到那名喚初陽的女子後就對明霜主簿格外關注,女官還想著他那時怎麼沒看出那群人有蹊蹺的事吧?」

    她點點頭:「不止如此。這個人身上有一種非常古怪的氣息,我一時拿捏不住,可那份味道終究是在的。再說,我一直在捉摸這麼個人才和親王怎麼捨得送到衛方身邊呢?」

    日照又想了想,這次聲音裡有幾分不確定。

    「女官可是說主簿明明是文官,可指揮軍隊宿營佈陣皆恰到好處?」

    她突然坐正了身子,端得嚇了日照一跳,但見這女子上上下下的打量他好半天,突然道:「你跟著我實在可惜。」

    「女官!」他驚叫起來,直覺得想要說「難道日照做錯了什麼,女官不要我了?」可那人只說了那麼一句話,隨後身子又依偎過來,她本來就坐在床上,這下索性躺在他腿上,依偎過來時順手拉掉他束髮的簪子,拉了一簇頭髮在手指上纏繞著玩,倒叫他後半句話嚥了下去。過了一會,又忽然要她拿丹霞郡守的信物調動兵馬到客棧,埋伏在中庭兩側和底層客房內,但等她一聲號令立刻拿下來人。

    果然,這一夜他們圍住了從明霜房中翻窗而出又身背弓箭,手持武器的幾個女子。

    那時燈籠火把將後院照得白晝一般,水影高據樓頭,幾十個人將後院圍得水洩不通,眼看那幾人即將就擒。

    然而,一揚手,一層煙霧。

    刺鼻的味道讓士兵們嗆咳起來,然而就是片刻的混亂,但聽水影清清楚楚的聲音迴盪在小院中,喊的是:「不要動,站在當地,一個都不要動。」

    山間夜晚,風本來就大,煙霧極快散去,只見四周的兵士都還算整齊的防守在原位,尤其是大門邊的兩排,本來在上風受影響小,更是幾乎沒動過。

    可是,火把照亮處已經不見要追捕的人。

    事後自然查問在場的每一個兵士,尤其是防守門邊的人,一開始人人都咬定沒有任何人從自己身邊逃走;說得好像這幾個人能夠鑽地上天。突然明霜插了句話,非常淡然的插進來說:「那幾個人輕功極好,一陣風一樣。」

    這麼句話出來士兵們面面相覷一番,就有人說好像是在煙霧中看到有影子晃動,更有人指著同伴說覺得有東西從他身邊擦過。被指著的人先一臉吃驚,可當看到周圍幾個人都不停點頭的樣子也就迷糊了,猶豫再三說好像真的有什麼東西過去還碰到了頭髮等等,然後跪在地上連連磕頭說小的被嗆著了一直咳嗽,沒法子攔住。

    水影默然點點頭吩咐關城的屬官帶士兵們出去繼續問,隨即望向明霜說主簿怎麼看。明霜起身道:「照那幾個士兵說法,好像那些人是上了屋頂。哎,那些人輕功實在了得,我們當時四處查看偏偏忘了去看看房頂。」

    她笑了兩聲就此作罷。

    當夜日照翻來覆去想了許久,就是怎麼都想不出那些人怎麼衝破大門口兩重防線逃走的,第二日忍不住向水影提起。那人淡淡一笑道:「除了門還有一個方向可以走。」

    「女官說的是穿過客房從後院逃麼?我也想過,可當時士兵們叫所有人都關上窗,我看過確實沒人開著窗戶的。」

    水影搖搖頭說錯了,當時不是所有窗子都關著,看著他一連迷糊的掙扎了半天,嫣然一笑道:「當時有兩扇窗子開著,一個是你我在的地方,另一個就是明霜的房子。」

    從那一日起日照也留心上了明霜,可實在看不出有什麼異樣。這幾天明霜遵照衛方的指示著力於對清平關遭劫事件前因後果、少朝等人背景的調查。大概也覺察到水影突然出現是代表著一種不信任,雖然沒有發作,可神色裡藏不住的怒氣,除了公事從不多一句話。有幾次日照看水影從他身邊過時他只當沒看到,忍不住生氣,怪他沒規矩,水影卻笑笑說他這個樣子我反而放心,被人如此懷疑還一點脾氣都沒有,這人就絕對有鬼,不能留。

    今日也是一樣,明霜在外面跑了一天,回來後向水影匯報工作,兩人又商談到深夜才各自回房。日照一直陪伴在身邊,也覺得累了,打了個哈欠剛剛掀開被子要鑽進去,突然想到什麼。低下頭從床底下拽出行囊,翻出一個小瓶子拿在手上看了半天,終於單手握拳揮了一下,然後快速打開瓶子倒出一點東西在杯子裡,剛剛倒上水捧起來就聽裡間喊了一聲「日照——」手一抖,險些把瓶子掉在桌上。

    一個轉身,又是全身一振,情不自禁退了一步,撞在桌角上,杯子叮叮噹噹好一陣搖晃。

    水影披了一件單衣站在門邊淡淡道:「嚇著你了?」

    日照強笑起來:「剛剛還聽女官在裡面叫人,怎麼一下子到了背後。」一邊說,一邊將右手放到背後一點點把瓶子塞到袖籠裡,口裡道:「天氣寒,女官快回房。」只盼她馬上離開,可那人偏偏進了屋還在桌邊坐下,微微一笑:「想喝口水罷了。」說著順手拿起桌上的杯子,也不在乎是不是有人用過就要放到口邊。日照從她坐下起一直看著她的一舉一動,待看到她拿起杯子,手一下子握緊,幾次想要開口又猶豫,直到杯口都碰到嘴唇時突然叫了一聲:「別喝——」

    水影的手微微抖了一下,緩緩放下杯子,先往裡面看了幾眼,又望向他,臉上已經沒有半點笑容:「裡面有什麼?」

    日照剛剛臉色都變白了,此時卻輕鬆起來走過來拿起杯子道:「屋簷上掉下點土,弄髒了,我正要拿出去倒掉就聽到女官叫人。」她目光微轉,伸手從他手中接過杯子,又看了兩眼,果然裡面有一些沉澱,看上去象泥土。略一停淡淡道:「哪裡來的泥土,這房子也夠糟的。」一邊說順手將水潑在青石板的地面上,見地板沒有任何異樣,神色才真正平和下來。就拿著這杯子倒了點水,一口喝了下去。

    日照本想說這杯子我用過了,猶豫了一下終究沒開口,站在一邊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水影喝完水也不走,將衣服緊了緊,日照立刻拿起放在椅背上的外衫為她披上,依舊沒開口。衣衫剛剛碰到她的肩,女子一抬手不輕不重的握住他手腕,低聲道:「你進來。」說話間起身入房,依然在桌前坐下。日照叫她握住手腕拉入房的時候心怦怦亂跳,自她擔任春闈考官起就沒有再抱過他,算算也有三個多月四個月了,往裡走時又驚又喜,喜的是這女子的心思又回到他身上;驚的是過一會不知道怎麼處置藏在袖籠中的瓶子。哪裡想到進了房依舊擺出的是要說話而不是要上床的架勢。

    「日照,」她的聲音分外溫柔:「那茶裡到底放了什麼?」

    日照沒想到一轉眼就話重提,強笑道:「哪裡有什麼……女官,女官……」沒有說完,可那神情滿是痛苦,彷彿說「您這麼不信任我,難道我會傷害您麼」。

    她靜靜看著,過了一會突然一抬手拉住他右手拖到身前,另一隻手從寬寬的袖口伸了進去。

    「這是什麼?」

    藍色瓷瓶在纖細指間輕輕轉動,瓶是青花纏枝紋,底色溫潤如玉,青則如雨過天晴,乃是上好的定南官窯。這瓶子是水影許多年前送給他的,為的是日照有段時間時常頭痛,大夫配了藥丸要他隨身攜帶。這毛病已經兩三年沒犯,藥丸自然也用不上了,水影都沒想到他會將瓶子隨身帶著,就連到丹霞郡都沒忘記。一看到這瓶子,目光又溫柔幾分。日照站在那裡神色慌張,就差沒有撲上去奪了,水影看在眼裡,卻自顧自打開瓶子倒了一些在手上,一看也有一點吃驚,原來不是什麼藥丸更不是毒藥,怎麼看都是普通的泥土。

    輕輕用手指捻一下,沒什麼異樣,目光含著笑投向他。

    日照的臉上又有了一點笑容,這次含著幾分羞澀,低下頭道:「我除了小時候從家鄉被賣到皇宮外,就沒出過遠門。記得剛到皇宮的時候全身都長滿了紅疹子,人說這是不習慣那裡的水土。我怕這次又那樣,聽說帶一點家鄉的泥土在身上,到遠方的時候混在水裡喝就不會水土不服,所以我就從王府拿了點泥土裝著。」

    她嫣然道:「原來是京城的泥土。說起來我這一次離開京城後也連連生病,不知道是不是不習慣水土的原因。拿水來,我也喝點看看。」

    日照的神色又難看起來,好半天沒有動一下步子。

    水影也不催,反而順手拉過一張凳子示意他坐下,緩緩道:「日照覺得雲門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日照一愣,脫口道:「那是天下男兒的榜樣。」

    「榜樣麼?那麼慕蓮鋒呢?」

    「有情有義。」

    「是麼?我倒是覺得,蓮鋒智勇雙全,才華蓋世,堪稱稀世名將,清渺王朝幸而得她;然而,作為一個妻子……我替雲門慕不值。雲門慕是個好男人,應該有更好的女人來疼愛呵護。」望向日照嫣然一笑:「日照不這麼認為?」

    日照說不出話來,也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說。

    對安靖國的人來說,蓮鋒與雲門慕之間的纏綿幽婉,恰如她與江漪的壯志雲天一樣,早已經成為一個傳奇,甚至是一個夢。

    而他從來沒有聽人這樣解說過這個夢。

    文成王朝末期,君失其鹿,天下共逐之;四海狼煙起,萬里無寧地。就在這群雄紛爭的亂世裡,南斷山西麓一個小村莊中有一位名叫蓮鋒的青年女子才華橫溢、少負志氣,20歲入京尋找報國機會,路遇當朝望族雲門家公子高樓選親,繡球投中蓮鋒。雲門家嫌其貧寒欲毀親,然雲門.慕立誓聽從天命不嫁他人,不惜與家族斷裂,與蓮鋒相伴回鄉。兩人度過一年貧寒卻甜美的婚姻生活後,當地諸侯大舉徵兵,凡領內子民,每家每戶都要出一個十八歲以上四十歲以下的壯丁。於是家境貧寒無力賄賂官府免除兵役的蓮鋒告別雲門慕離開故鄉,踏上從軍路。然而,這一去山高水遠,其後此地諸侯大敗,眾軍逃離,蓮鋒卻在歸鄉途中立下誓言要投一名主結束這讓眾生顛沛流離的亂世,於是在雲橋與江漪聯袂而行,投奔北方鳳家,投入風雲變幻的改朝換代之中。等到蓮鋒再度回歸故鄉已經十八年後,而她也不復當初貧寒,而成了清渺王朝開國功臣,冊封公爵、位在一階。

    蓮鋒走後雲門慕苦守寒窯,他原本貌美,也不知引得多少人窺視,然他立誓守節,以貴族公子的嬌柔侍奉婆婆操持家務,他倒是心意堅定,卻也因此惹禍。原來一個被他拒絕的女子在蓮鋒從軍後第四年與其他鄉相遇,為報復雲門慕的拒絕,她竟告訴蓮鋒雲門慕在她走後第二年就受不了貧寒改嫁他人。

    蓮鋒傷心至極,卻也沒有怪雲門慕,又兩年在輔佐清渺王朝開國的過程中迎娶了對她一見鍾情的西珉國王子琴雙。十八年後已有兩子的蓮鋒攜續絃琴雙返鄉,意外的看到寒窯仍在,且有人聲。蓮鋒驚訝之下微服上前,見一妙齡女子從內而出,問其姓名,說是雲門慕之女安慶。蓮鋒只當昔日所聽非虛,萬分沮喪。

    又說雲門慕十八年苦守,在婆婆歸天後又收養了多年前曾對蓮鋒有恩的鄉民遺孤,取名安慶,一門心思要以她為蓮鋒續後。這日他聽聞蓮鋒衣錦還鄉歡喜至極,在家中細心打扮,然左等右等不見人影,他只當蓮鋒忘了故園所在,第二日一早翻出最新的衣服又問鄰居借了首飾佩環步行十多里到城中新賜下的公府求見蓮鋒。

    然而,一番苦等之下見到的不是他日思夜想的妻子,而是蓮鋒續絃,已經冊封一品郎的琴雙。那人一身錦衣神情倨傲得接見了雲門慕,斥責他水性楊花,卻又在妻子榮華後妄圖復合,更丟出「馬前潑水」的典故要他死心。

    雲門慕哪裡想得到十八年艱辛換來的居然是妻子新歡的一番侮辱,悲憤交加當場吐血昏倒。他這一昏倒琴雙倒有了另外想法,一面安置雲門,一面派人四處打聽,這才知道雲門慕不但沒有背叛,還克盡孝道,更代妻報恩。

    蓮鋒得知真相悔恨交加,在雲門面前負荊請罪,淑賢惠質的琴雙想方設法居中調和,在他和安慶一番努力下,雲門慕終於原諒了蓮鋒,夫妻重歸於好,琴雙自願居側室。然而,十八年艱辛雲門慕早已病入膏肓,三個月之後在蓮鋒懷中含笑而逝。悲痛欲絕的蓮鋒將陪伴丈夫十年的安慶立為世子,發誓從此虛懸正室,並以雲門慕之名為家名開家立系,從此叫做「慕.蓮鋒」。

    雲門慕去世後不久,請渺開國皇帝既下旨旌表,讓這個十八年艱辛苦守的男子之名記載入史冊。然而真正讓雲門慕名滿天下,乃至永垂青史的卻是清渺歷三十四年慕蓮鋒歸葬故里時江漪幼女有感於前人故事,在墓前寫下《雲門詩》。這首在安靖文學史上被稱為「承前啟後,開清渺詩歌先河,一掃文成末期旖旎妖艷、無病呻吟」的詩歌童子解吟、胡兒能唱。此後又有人以《雲門詩》為基礎,創作劇本《寒窯情》,自清渺前期傳唱數百年至今,舉國上下無數劇種演出一個又一個版本的故事。

    對安靖國人來說,雲門慕是所有男子的表率。他的忠貞不渝,乃至濃重的悲劇色彩,為這個一度被稱為「才貌京城第一」的貴族公子染上一層傳說。雲門慕是安靖男子的榜樣,也是他們的夢想。只因為《雲門詩》中有「十八為人夫,紅綾系腕間」,直到如今,安靖男子出嫁時仍要在左手手腕綁上一條紅綾。而且,這紅綾必須新郎的父親或者族中男性長輩親手繫上,以表示家族希望自己的兒子能像雲門慕那樣事妻不二,忠貞堅毅。

    《雲門詩》裡的蓮鋒還只是一個配角,可在後來的戲劇、小說中,她被塑造成一個智勇雙全而又深情款款的角色。《寒窯情》中加入蓮鋒在戰場上聽說雲門琵琶別抱後,立刻要丟下軍隊不顧一切的返回故鄉尋找雲門。同在軍中的江漪月夜策馬追上蓮鋒,一番慷慨陳詞,細數天下大勢,民眾疾苦,又以同袍之情感動,最終帶回蓮鋒。那段話說得在情在理,感人肺腑,故而有人建了一個「勸蓮亭」來紀念這件「韻事」。

    這麼多年來提到這兩個人,感慨者有之,讚美者有之,可是日照沒有想到會有人說:作為一個妻子,我替雲門慕不值。雲門是一個好男人,該有更好的女人來疼愛。

    說話間在他胸口微微一拍,嫣然道:「我若有一個兒子,斷斷不會將他許給蓮鋒這樣的女人。」一邊說又拿起日照的青花瓷瓶,順手倒了一些泥土在自己的杯子裡,用來融的不是水,而是這幾日挑燈夜讀時用來解乏的米酒。紅紅的,蕩漾在杯中。

    「雲門村的男子在成親那日都要喝下本村的泥土,即便遠嫁,嫁妝中也要帶上一小瓶家鄉泥土。傳說只要吃過那裡的土,這男子從此往後就像雲門慕那樣,忠貞不二。可是,那是要洞房花燭夜由新娘親手調配了讓丈夫喝下的,可不是一個人躲在房裡偷偷摸摸的往杯子裡放。」

    素手輕抬,杯口點在了他的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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