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影一愣心道「不好」,神色卻沒有半點變化,起身淡淡道:「什麼事。」
「我們大人有請少王傅和……文書大人過府。」
「……帶路……」
兩人下樓出門,一對官差跟著,儘管說話動作都畢恭畢敬,可看這麼多人洛西城怎麼都覺得是專程來押送的。忍不住問一句,得到的回答是「外面不太平,我們大人怕王傅和文書遇險,特意派我們保護。」洛西城微微一笑:「原來是保護,不是為了堵截巷口確保包抄追堵?」
轉眼到了潮陽縣衙,此地本為小縣又在山區,縣衙外觀陳舊。官差到門口便散開,只有領頭的陪著往裡面走,過二門到花廳,裡面一人聞聲轉頭快步迎出。水影正抬眼望進去,與那人目光一接脫口道:「少宰大人!」
門內那人搶步迎出微笑道:「小的是本縣書吏逍尹。」
當時洛西城也吃驚得說不出話來,眼前這人無論身材眉目都和少宰漣明蘇如出一轍,不過細看就看出舉止神情相差頗遠,漣明蘇優雅端莊,此人卻多幾分刻意。
待兩人進房入座,洛西城還有幾分不相信,直愣愣盯著他看,把腦子裡對漣明蘇的記憶翻了幾遍。卻聽這名喚逍尹的縣衙書吏微笑道:「小的容貌真的與京城某人如此相像?昔日也有一人對小的叫,叫別的名字。」
水影微微一笑:「與少宰漣明蘇大人酷似。書吏可有少小散失的兄弟?」
書吏一愣隨即道:「小的是獨子。原來小的容貌與少宰大人相似,那可是小的的福分,他日小的一定要找機會上京城一次,親眼看看少宰大人。」
水影但笑不語,洛西城一邊道:「你們請王傅過來為何?縣官大人呢?」
這書吏自他們進屋後一直站在那裡,禮儀倒是十分周全,聽到洛西城發問當下微微躬身:「我們大人抱病在床,不能出來迎接王傅和文書,大人要小的代為請罪。」
「我與西城過潮陽縣,本為趕往白鶴關覆命,不意被困於此。我等一路便服,以免擾民,故而未來拜訪大人,失禮之處但請包涵。」
「王傅言重。」
「既然知縣大人無法會客,要我等前來又為何事?」
「這些日子匪幫作亂,小可派出探子四下打探,昨日傳回話說山賊放出話來一定要殺一朝廷重臣為前些日子死的那幾個匪首殉葬。好像已經打探到王傅入了潮陽縣,我們大人深恐那些盜匪潛入縣城對王傅不利,故而派我們四下打探,天可憐見,終讓我們找到大人。請大人搬到縣衙居住,小可定當調動全縣差役保護大人。」
水影與西城對看一眼,都好一會兒沒開口。過了一盞茶功夫水影緩緩道:「多謝知縣大人關心。不過水影身邊也帶了一些人,都是軍中精挑細選出來的,有他們在身邊足亦。至於縣衙差役,知縣既知匪勢強大,就當以保護縣城保護百姓為重;調一城精銳只為水影一人,又置滿城百姓於何地!」
最後兩句說的神色具烈,讓兩旁縣衙官員盡皆變色。
這潮陽縣最偏僻,到底還屬丹霞郡下轄,而水影就是掌管一郡官吏考評、百姓教化的司制,也是郡守屬下排行第一的文官。這潮陽縣令的升降禍福都在她一手掌控之中,更不要說小小的書吏衙役。她剛剛禮儀具備,始終以少王傅和正親王軍記室身份說話,而剛剛說到最後兩句分明是以丹霞四位司制的身份訓斥失職下屬,怎不讓一干人冷汗遍體。
說罷站起身來往外走,洛西城也快步跟上,逍尹在後面想要叫,掙扎幾次終究沒有出聲,眼睜睜看著兩人揚長而去。適才帶兩人過來的衙役上前低聲道:「大人,怎麼辦?」
逍尹淡淡道:「讓他們走。再怎麼走也在這潮陽城中,派人日夜盯著,不能有失。」
水影與洛西城兩人走出縣衙徑直往客棧方向走,走出百步開外水影的步子慢了下來。不一會又到會賓樓,水影說一句「都沒吃成飯」,又上樓喚店家弄幾個清淡小菜。入座後忽然道:「西城,這潮陽縣中有人要我的命。」
「王傅——」
「你也聽到那書吏說的話。山賊放出話來一定要殺一朝廷重臣為前些日子死的那幾個匪首殉葬,且已打聽到我少王傅入了潮陽。若是匪幫真的圍城,再把這消息放出去,我水影還有性命麼!就算不被人當祭品送出城安撫山賊,若是城破,百姓被『山賊』掠奪,還不把滿腹怒火都發洩到我水影身上。到時候隨便我怎麼死,都有人將山賊的宣告說出去,朝廷就是再怒,也只能剿滅山賊為我復仇,還能如何?」
洛西城緊咬嘴唇半天沒說話。水影卻淡淡道:「你不用害怕。總要有人將山賊的話傳出去,要有人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到正親王殿下面前哭訴山賊惡行。書吏也說了,匪幫只傳少王傅入了潮陽,並不在乎你洛文書。」
洛西城欲言又止,怔了好晌忽然道:「王傅可看到那個書吏手腕上有一道烙印?」
「啊,看到了——」她微微一笑:「那個書吏曾是發配軍中的罪人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