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賦 上篇 第十九章 遠芳古道 一
    八月初,玉藻前打點行裝前往鶴舞,細心的人就能發現打從她點了巡查使後司刑府就熱鬧起來。也不是說以往門可羅雀,畢竟是家財萬貫少年得志的風流美人,有的是氣味相投的風流女子和年輕多情的少年登門。然而這些天登門的卻都是平素不會和這些年輕姑娘湊在一起風花雪月的要緊人。比如琴林家的琴林拂霄,又比如少宰漣明蘇和西城家的公子玉台築。而玉藻前家的侍從們就看到平日總是笑吟吟的主人這些天變的長吁短歎,愁眉不展。管家有一天實在是看不下去,說主子可是有什麼為難的事,不如請殿上書記大人過來商量。不說還好,一說那人連連搖頭,還冷笑一聲說得了吧,天知道是不是那人給我下絆。

    那個被人鄙視的人這些日子也沒有閒著,吩咐管家派人日夜在司刑府周邊守著,把去見玉藻前的人都記下每日報上來。到了八月初三,也就是玉藻前出發的前一日,下人寫得小條子已經塞滿桌上一個小瓷盒。都是某日某時辰拂霄拜訪,停留幾時的內容。她拿在手中翻來翻去看了半晌,連連冷笑,喃喃道:「一個轉眼什麼人都跑出來了,不容易啊。一邊要把事情鬧得越打越好,一邊要息事寧人,恐怕還有人要從中漁利。一個個都來施壓,她沒有顯赫背景,這些天日子怕是及其不好過。」

    管家邊上站著聽她說的滿懷感慨情意綿綿,臉都黑了一大半,咳嗽一聲低聲道:「主子,我在外頭聽人說司刑大人點巡查使是您的主意。」

    「胡說!」頓時跳了起來:「什麼人敗壞我的名譽。」

    「原來不是主子做的。」

    「難道我是出賣朋友的人。」

    管家咳嗽一聲:「小的記得那天主子從瀲灩池回來,一直嘀咕說『這最佳人選還是玉藻前』這樣的話……」

    「想想而已。」

    「但是,小的還聽說少王傅大人離京也是主子的推舉。外面都說——」

    「都說什麼?」

    「都說主子果然大公無私,多年的至交為了報國——」

    「行了!」臉都快綠了,她還不知道自己在外頭的名聲已經壞到那個地步。看樣子也要找機會拜會一下玉藻前,此去鶴舞她到底存了什麼樣的決心。

    想到這裡突然長歎一口氣,想當年錦繡書院兩人神采飛揚,攜手畫橋倚靠,在書院中都是一等一的人物,叫多少人欽羨。當初無話不談,無事隱瞞。又想昔日與水影同車而行,談笑深宮月夜,睥睨京城權貴,又是何等的情誼深重。而今再度相見,卻再也找不到昔日無所間隔的友誼,相反彼此藏著躲著,甚至各懷心思。她和水影幾乎不相見,除了皎原一會相處兩日宛然昔日深宮暢談,此後又是個不相干,即便遇到了也說一些毫無價值的客套話。而玉藻前與她,彷彿也是論***更多,談不到國事,談到了也說到深處,空泛的兩個人都難受。

    昭彤影啊昭彤影,她問自己,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問題,是不是真的過分了一點。有時候中夜醒來,她也會想各為其主就真的要弄到形同陌路的地步麼,古人云君子和而不同。前朝也有的是各為其主卻莫逆之交,就連迦嵐口中的高祖皇帝和千月素,儘管最終恩斷義絕,慘烈無比,可她仍然能從中感覺到那兩人之間的情誼,那種深知其心,深明其志的契合。而不是她現在這個樣子,甚至感覺不到那兩個人的選擇,他們的夢想和追求。

    尤其是那個人,那個少王傅,一度被所有人看作她平生知己,她自己也一度如此認為的人——水影。再度相逢,她好像變了一個人,昔日睥睨天下、飛揚傲氣的女官長變得深沉內斂。當初她冰清玉潔,受不得半點侮辱,如今卻甘於依偎在花子夜身邊,擔著不明不白的身份。

    她到底在留戀什麼,榮華富貴、權傾京城;還是,僅僅想要安身立命;又或者,是一個人能踏入的最溫柔陷阱——愛上了花子夜?

    怎麼想都不對,她倒是想到玉藻前說的一句話「也許她有說不出的苦。只要還能對人說,就不是真正的苦,唯有連至親至信之人都不能說,才是真正痛徹骨端。」

    又歎了口氣,依舊沒有理出個明白思緒,此時家人飛奔來報說正親王駕到。她才起身吩咐開中門迎接,就聽到蘇台迦嵐的聲音,連連說「不用了不用了,本王不請自入。」

    說話間快步走入,一把抓住昭彤影的手往裡拉。管家知趣,趕走從人帶上門,果然門一關上迦嵐便道:「丹霞郡又出亂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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