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可法出征了,帶著黃德功的八萬人馬和路振飛的五萬人再加上駐守揚州的兩萬新軍共計十五萬大軍號稱二十萬向陝西進發。出征的那一天,南京城弄了一個轟轟烈烈的出征儀式,滿朝的文武都為史可法送行,當然這其中也包括了馬士英這樣的人,他們看著史可法帶著大隊人馬出征,心裡別提多痛快了,終於將這個眼中刺逼出了揚州,剩下的就是怎麼在背後捅刀子了,這可是他的拿手好戲,馬士英和阮大成相視一笑,彼此都看出了對方的鬼胎。
史可法揮軍北上,但是這一路上並不順利,一路數百里的農田里都長滿了蓬蒿,村落破敗,沒有人煙,惟有靠近城市的一些田地,還有城裡人耕種餬口。軍隊的給養也就成了最重要的事情,還未到南陽軍隊的給養就供給不上了,向朝中催要,阮大成總以軍費不足為由推托,向河南的福王催要他也跟著哭窮。到了河洛一代已經開始出現官軍搶劫百姓的現象,尤其是黃德功的部隊,每過之處,寸草不留。
「大帥,官兵如此也是出於迫不得已,官府的稅費雖然一征再征,可是軍餉還是發不出來,朝廷除了出征時是給了那麼點銀子以外就沒再見到一文錢,你讓我怎麼辦?」黃德功是武人,他可不管那麼多,要保證軍隊的戰鬥力就得讓士兵們吃飽,他所率軍隊最多,自然耗費最多。路振飛也搖了搖頭,士兵們被迫賣命打仗,卻又缺糧斷餉,搶劫起來自然理直氣壯。如此一來明朝的官軍數以百萬計,便是橫行天下的百萬豺狼餓虎。
「大人,這事你還是不要管了,反正這福王的地界,他不肯出糧也不肯出兵,刮他的地皮正是理所當然!」路振飛拈了拈鬍子道,他當年在淮安的時候可是出名的好官,北京陷落時他更是他迅速頒布了戒嚴令,將市民重新組織起來,並派遣手下官員分守各處。同時,他還鼓勵地方武裝(團練、鄉兵)招兵買馬。可是馬士英一直排擠他,否則他這次也不會跟隨史可法出征了,這分明就不是一個好差事,現在是明哲保身,總不能坐看著自己的軍隊餓肚子吧!
「你,你!」史可法完全沒有想到路振飛也是這種態度,當真失望。
「不行,如此的殘害百姓我們和那些逆匪有什麼區別,即刻傳令下去,凡有劫掠百姓者一律軍法從事,決不姑息!」史可法這時還是那樣倔強。
「是!」黃德功陰奉陽違道,路振飛也哼了一聲但是沒有動彈,氣得史可法拂袖而去。
「真是書獃子,這仗擺明了就是沒法打,我看還不如趁這個機會占一塊地盤站穩腳後再尋他法!」黃德功對路振飛嘟囔道。
「黃將軍,史督師也是沒有辦法,李開陽的部隊你是知道的,若是陝西不保,北軍一路南下距離京城可就不遠了!」路振飛還是頗懂兵法的,一提北軍黃德功心有餘悸,鳳陽一戰他被打得落荒而逃,視為奇恥大辱。
「哼,他李開陽有什麼了不起,不就是多了幾條破槍麼,這咱們也有,到了時候看誰怕誰!再說了湖廣有左良玉,他又不是吃乾飯的,幹嗎讓我的人馬去送死!」話雖這麼說但是他還是顯得底氣不足。
左良玉是此時最強大的軍閥之一,他的五萬正規軍及投降後被收編的農民軍,控制了整個湖廣地區,這支軍隊雖因紀律渙散而臭名昭著,但仍是抵擋張獻忠的有效屏障。張獻忠這時已橫掃四川,隨時可能順江而下進攻江南,所以弘光帝登基後首先採取的行動之一便是盡力爭取左良玉效忠南明。弘光帝封左良玉為「武昌侯」,任命他所信任的、與東林黨有聯繫的文官袁繼鹹為湖廣總督。於是袁繼鹹致書左良玉,勸其效忠南明政權,並率軍構成一道抵禦張獻忠東進的防線。當時,左良玉滿足於留在湖廣而無心干預朝中政事,而隨著力量的不斷膨脹他的野心也不斷膨脹,此時他正在密謀發兵南下,要「清君側、除馬阮」。
無疑史可法的出征使得朝廷上沒有了正直的大臣,馬士英和阮大成開始清除異己,任用私人,至於前線到底怎麼樣他們並不是很擔心,畢竟還有長江天險在那裡,大不了自己也學南宋劃江而治。
身在北京的我此時已經秘密南下抵達徐州,鰲拜軍團的派出不過是一個楔子,真正大頭在後面,只有將敵人充分調動起來才能尋找空襲趁人之危麼。
此時的徐州已經不同往日,由於其地理位置十分重要,此時已經成了一座超級大兵營,隨著我的到來,整個徐州的氣氛陡然上升。
「坐,坐,都坐,我這個人可是很好說話的!」我衝著眾人說道,很多將領對我還不熟悉,見我召見他們一個個小心翼翼的,就是坐也只有一半的屁股坐在椅子上,隨時準備接受我的問話。
「怎麼樣,今年淮北一代的收成還好吧,百姓們能吃飽肚子呢,軍餉都發到官兵手裡了麼?」我提了一連串的問題。眾人卻都面面相覷,不知道先回答哪一個好,總算徐州守備陳近南還算機靈,跟我有數面之緣,眼見要冷場連忙答話。
「托大人的福,一切都好,物價還算平穩,百姓也尚能溫飽,只是淮河每年都要大汛,今年淮北數縣被淹糧田顆粒無收,拯待朝廷的救濟!」
「不是叫朝廷,要叫政府,知道麼,叫政府,陳近南,我說的不錯吧,你叫陳近南,真是好名字,為人不識陳近南就稱英雄也惘然,好名字!」這個名字立刻讓我想起《鹿鼎記》裡的陳近南來,可是此陳近南非彼陳近南,聽我先是糾正他的錯誤,隨後又稱讚他的名字,更有「為人不識陳近南就稱英雄也惘然」這一句評語,登時惶恐不安。
「下臣知罪,下臣知罪,下臣回去這就把名字改了!」
「咦,你罪從何來啊,又跟這個名字有什麼關係啊?」我不解的問道。
完了,完了,陳近南一聽這話臉色煞白,小腿都在不斷的打顫,眾人也都同情的看著他,心說取什麼名字不好要取這個名字,要說當世之中能稱為英雄的不是李開陽李大人又能有誰,真不知道你倒了哪輩子的霉,被李大人聽到這句話,這不是飛來橫禍又是什麼。
「小臣名字起得不好,衝撞了大人!」陳近南戰戰兢兢的說道。
「原來是這個啊!哈哈哈哈!」我大笑道。
「這和你沒有關係,是我口誤,是我口誤,對不起啊,害你虛驚一場!」我連忙道歉道,一聽這話,陳近南撲通一下跪倒在地,哪有讓大人道歉的,這罪過就更大了。
「臣有罪,請大人治臣之罪!」我完全沒有想到古人迂腐至此,大概這是上位者給他們造成的心理陰影吧。
「好了,你起來吧,挺大個男人怎麼動不動就下跪啊,都說你沒罪了,告高什麼罪,除非你開倉放糧,變賣家產救援災民,隻身赴險指揮抗洪的事都是假的,否則只有功沒有罪,也只有這樣的人才配成的起英雄,要是天下的父母官都像你一樣,大明朝也就不會亡了!」我站起來嚴肅的說道。
「大人!」陳近南不解的望著我,但是還沒有起來,我起身將他扶起寬慰道:
「陳大人,我剛才不過是開句玩笑話,你別介意,你在徐州的政績我都聽說了,當真稱得上好官,這樣的好官我怎麼能治罪呢!」
「可是大人,我沒有得到朝廷,不,是政府的允許就擅自開倉放糧,這是大罪啊,那些可都是軍糧!」陳近南小聲地說道。
「軍糧又怎樣,是糧食總得有人吃,否則放在那裡下崽麼?說是軍糧儲藏起來那是怕一旦有戰事周轉不靈,可是打仗也是為了百姓,百姓遭災有難,自然要接濟,動用軍糧亦無不可,這沒有什麼錯,若是等上報之後再作批准,一來一回不知道要耽誤多少人的身家性命。再說你後來不是將軍糧補上了麼,別以為做的神不知鬼不覺我就不知道!」我嘿嘿的笑道。
「大人的意思是?」陳近南再次不解的抬起頭來問道。
「起來吧,我的陳大人,我這次召集你們來是宣佈對你的新任命的,從今日起你就不再是徐州守備了,而是陝西總督。」我笑著說道。
「陝西總督!」眾人聽我這樣說都是莫名奇妙。
「大人,陝西還在孫傳芳手裡啊!」身旁的人提醒道。
「是的,現在不在我們手裡,可是用不了多久他就會成為我們北方聯盟的一分子,陝西曆經多年的戰亂所需要的正是陳大人這樣愛民如子的好官,清官!等陝西打下來,我要親自送陳大人去上任!」我大聲宣佈道,眾人對陳近南已經是羨慕不已,而陳近南卻已經愣在當場,不知所措。
其實陳近南所作的並不是很多,難就難在在這個急需清官好官的時候,他適時而出,先進典型是塑造出來的,是靠宣傳而來的,於是整個北方聯盟都掀起了一場轟轟烈烈的學習愛民如子的清官陳近南的活動,學習他十數年如一日堅持不懈為百姓謀福利的精神;學習他克己奉公不佔公家一分便宜的精神;學習他吃苦耐勞清廉為官的精神。
當然很多實事都是被誇大的,陳近南並沒有這麼多有點,或者說並不是那麼突出,根據一些官員的反應陳近南甚至有些摳門,官員們去他家做客他只給青菜蘿蔔,再就是豆腐鹹菜,從來就不見肉。
再有就是陳近南有潔癖,他的衣服雖然不多,基本上就是那一副官服可是經常要洗,以至於洗得都發白了,補丁更是摞著補丁。
者都不要緊,只要我說他是黑的,他就絕對不是白的,更不可能是青的紅的,他只能是黑的。
對於這場聲勢浩大的宣傳我有我自己的目的,明朝之所以積重難返是在於其十分腐敗的官僚體系,統治者不拿百姓當人看,不解決民間的疾苦。
也難怪單看百姓一詞的由來就知道,「百姓」是中國的特色叫法,在現代我們可以叫做公民了,老百姓包含了封建時代制度、皇權下的臣民或者奴才,弱者以及無權利救濟的這些概念。
中國家國特徵是血緣關係為單位的聚合體,「百姓」不是以個人為單位,而是以家族為單位,所謂「百」,表示多,用「姓」字囊括各種家族。封建時代下,所有的公道、利益均以家族利益為依歸,個人在家族中是沒有地位,所謂中國人強調集體利益在本質上是強調小集體的利益,當個人利益以及家族外的利益與家族利益衝突時,後者就變得至高無上,當皇族利益與民眾家族利益衝突時,皇族利益當然高踞一切。封建時代的特徵,就是一切行為不以公平正義理念為基準,而是以家族利益為判斷標準。當家族之間發生衝突的時候,由於沒有統一的超越性正義標準,只好用武力來決定該保留誰的利益──此所謂成王敗寇。歷代的皇帝只不過是成王家族的代表而已,《二十四史》也不過是二十四家姓史而已。
所以必須要讓百姓為先,以民為主的理念深入人心,沒有什麼比宣傳這樣一個廉政愛民的清官形象更重要了,陳近南本人到底有沒有有缺陷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整個宣傳透露出一種信息,北方政府是以百姓為基礎的,百姓的利益高於一切,當政者必須要為百姓服務。同時也是向所有的官員表明,只有真正的把百姓放在心裡,為百姓謀福利做實事,才能得到陞遷的機會。所以像陳近南這樣的典型要大樹特樹,光只有他一個,以後還會有更多的陳近南出現。
但是,中國幾千年的傳統教育、傳統理念,畢竟是要求老百姓和文臣武將們無條件的向皇帝效忠,並且不可以有質疑,有反抗,有拋棄的權力,背叛者謂之「奸」、謂之「賊」,只要戰死就能冠以忠臣之名名垂千古。
所以我還要樹立另外一個典型,就是敢於背叛封建專制,敢於背叛那個高高在上的皇帝的典型,這個人不是別人,就是正在千辛萬苦籌措軍糧阻止我軍南下的史可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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